騎士的聖戰 第十八章
她吻了吻他的側頰,「我喜歡你這麼善良。」
歐陽臻淺笑。也唯有她,在這種情況下,仍能看到事情的光明面。
他的確不希望爺爺出事,但漏算了這一步,卻讓他進退維谷。
在最不好的情況下,他必須接下接班人之位,那麼,他從父親身上學到的那一課就沒有意義了。
「要是我接下位置,我就不能常常陪著你,說玩就出去玩。」
看他那麼煩的樣子,她忍不住問,「歐陽超不能勝任嗎?」
「這幾天看著他做事的方法,我真是不敢恭維。」他揉揉額心,「把證券公司那套敢拼敢沖拿到行政管理上,穩死的。」
「你不是在監督他、輔助他了嗎?」她寬慰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教他,只要肯花時間,我終究可以。」耐性是他的強項,歐陽臻的語氣恢復自信。「但是,心懷不滿的三叔跟歐陽群已經來勢洶洶。」消息雖然不曾走漏,但是,見到歐陽超忽然一反常態,跟他走到一道,三叔自然察覺到有事發生。
沈雙如有點驚訝,「他們不是歐陽超的爸爸跟弟弟嗎?難道也會反他?」
「當血親同時也是競爭對手時,誰在乎父子或兄弟親情?」歐陽臻譏誚的說,「三叔一家本來是綁在一塊兒的,人脈資源都共享,現在歐陽超上位,三叔跟歐陽群正在拆解原本支持他們的人馬,壯大自己的勢力。要是連過去的自己人都不挺他,歐陽超很可能會垮掉。」
「那怎麼辦?」沈雙如茫然的問,「不能讓他們三個一起上嗎?」
「爺爺說,這就像把三匝火藥塞進同一個桶子里。我認同。」之前听到這句話時,他還能哈哈大笑,此時想到火藥桶威脅的人就是自己,他可笑不出來了。
最好的辦法,還是歐陽律回來掌權,可爺爺不好擺平。
他始終不能想透,爺爺對柳的不滿為何突然升得那麼高,非得要他離開,歐陽律才能回來。
他一向以能看清全局而自豪,但此時他忽然察覺到,自己掌握的事實拼圖,恐怕還少了一大塊。
那一塊,是什麼?
「算了。」她拍拍他,「就算你接下來,也不會戀棧太久,等到有更合適的人出現,你就會讓位的,不是嗎?」
「對,幾個堂弟堂妹都是可造之才,我看好歐陽芸、歐陽毓,只卡在他們現在年紀還輕,經歷尚淺。」這部分,他心里早已經有了後著了。「但那也要耗上幾年。」
「幾年也算有個盡頭呀!」講了半天,她還是不明白他心里真正的煩惱是什麼,終于問,「你到底在煩什麼?」
他瞥了她一眼。算她機靈,知道那些紛紛擾擾都只是煙幕彈。
頓了半晌,他才開口問,「你會等我嗎?」
問題呢,是淡淡的,可語氣呢,卻是重重的,他眼里閃過緊張。
這冷靜自若的男人也會緊張,而且是為了她!
她的嘴角忍不住牽揚起,「這麼陰陽怪氣,就是因為這個?」
他沒說話。
想想也對,這男人有過切身之痛。想到他剛剛說,她站在一旁看他的樣子,像小時候的他看爸爸,就知道他非常介意步上跟他父親相同的道路。
唉,應該立即安撫他的,但他賭氣的樣子好可愛。她故意逗他,「如果我說不能等呢?」
「我馬上回絕爺爺!」歐陽臻立刻起身要去拿手機,「事不宜遲,先說清楚,讓他早點去想別的辦法。」
為了她,連爺爺都能不要?她心里一甜,卻馬上拉住他,「難道你想害老爺子再一次心髒病突發?」
「是你,不是我。」歐陽臻把責任推到她身上,「你要他好好的,就等我。」
真受不了這男人賴皮的模樣,賴起來讓人扛不住!
她瞋了他一眼,他一把把她攬進懷里。「跟我在一起,陪我熬過這一段。」
怎麼會不陪他呢?這個傻瓜!
她才正要開口,他已將酒傾入口中,低頭封住她的唇,緩緩渡給她。
濃烈的酒精軟化了她的心,什麼玩笑話都不說了,她仰頭接受他的吻。
他的雙唇,他的氣味,在酒精的催化下,讓她情動。
……
希臘
歐陽律捧著咖啡,打開門,自外而入租賃而居的洋房。
「回來啦。」柳愉快的自起居室走出來迎接他,「外面天氣好嗎?」
「大晴天。你起床了?怎麼不多睡會兒?」他把鑰匙掛在門旁牆鉤上。「我不知道你今天起得這麼早,跑步完只買了一份早餐,一杯咖啡。」
「沒關系,我們分著吃,不夠的話,等等再一起出門去吃。」
出門?喜歡窩在屋里的柳,竟然提議要出門?
歐陽律看了他幾眼,只希望這種不對勁的感覺是自己多心了。「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錯。」
「是啊。」柳將紙袋接過手,走進廚房,把紙杯里的咖啡倒入精致瓷杯里。
生活品味是他一向堅持的,即使是細節也不放過。
歐陽律跟進來,關心的問,「頭還疼嗎?」
「不疼。」說到陳年痼疾,柳竟還是開開心心的,一轉身把咖啡杯遞過去給他,「心情好,哪里都不疼。」
歐陽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什麼事讓你心情這麼好?」
柳笑咪咪的沒回答,像孩子一樣興奮的說,「欸,我們到聖托里尼島住幾天好不好?我上網看過了,有家飯店剛好有多出來的空房間,我想看看愛琴海。」
「這麼有興致?」
「來到希臘後,我們一直待在雅典,未免太可惜。」柳從紙盒里拿出可頌面包,挑剔的用烤箱再加溫過。「我想過了,我們不會永遠待在這里,以後要抽時間來也不容易,應該趁能享受的時候多多享受,離開之後,才不會覺得可惜。」
歐陽律從咖啡杯上沿盯著他。這種感覺太不對勁了,自從精心為他與沈碧漪安排的婚禮告吹之後,柳經常處在情緒失控邊緣。
兩周前,柳收到消息,知道爺爺打算把歐陽集團交給歐陽超,還發了好幾頓脾氣。經過他慢慢哄撮、慢慢開解,柳才稍微舒心些。
可到昨晚為止,也只是舒心而已,他眼底仍有風暴。
但此時,他眉開眼笑,從來不愛出門人擠人,也不愛觀光的他,竟然主動說想去聖托里尼島走走。雖然那片藍天碧海白建築很吸引人,但,不對勁,這真的太不對勁了。
過去他也曾有過類似的感覺,歐陽律回想了下。之前,在柳擅自幫他定妥了沈碧漪做為新娘時,也曾出現過如此高亢的情緒。
歐陽律反手抓住他,「這回你做了什麼?」
柳別開眼,嘻嘻笑,縮了縮肩頭,「唉,被你發現啦?是秘密!」
「回答我!」他背脊生冷。
「好吧,你听了可不許生氣喔!」在情人面前,柳的笑經常是帶著一絲頑皮,一絲耍賴,「我『處理』了一點事。」
噢,完了。歐陽律心生不祥,「什麼事?」
柳終于一臉正色,「由于老爺子犯胡涂了,竟然想把歐陽集團交到歐陽超的手上,所以我就代他做了點清理工作,算是晚輩對于長輩的一份孝心。」
「清理?」歐陽律抓住重點字眼,「你清理什麼?」
柳沒再說話,安安靜靜的撇笑,笑容中帶了一絲論秘。
柳總是這樣捉模難定,但這件事可大可小,他一定要問清楚,「都已經離開台灣了,越了洋,你還能幫他清理什麼?」
柳抬起頭,無辜的瞠圓了眼,辯解道︰「就算不能親手處理,我還是能找到人代勞啊。」
歐陽律看著他,眼神充滿不可置信,「難道你、難道你……」
柳笑了半晌,笑容從天真轉為陰邪,切切的點了個頭。
雙眼瞪大,歐陽律的眼神倏地從不信轉為驚懼。
歐陽超猛踩油門,法拉利458順著圓弧向上的交流道,駛上高速公路。
好山好水的花蓮,他來了!
涼風從車窗中灌入,他貪婪的吸口氣……咳咳咳,台北的空氣還是這麼差!
算了,等一個小時後,到達東部山城,他再深呼吸好了。
想他一介過去經常穿梭于各大國際機場的商務菁英,此刻竟然落魄到了光是造訪小小山城就開心,真是忍不住興嘆。
自從接了新位置,他連著兩周沒休假。爺爺耳提面命,說要對他嚴加考核,歐陽臻每天在一旁盯得緊緊的,讓他無法大施拳腳。要不是這兩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他私自出國,現在他已經在長灘島上散心了。
趁他們沒注意,他把工作推一邊,從辦公室開溜。只到花蓮走一走,他算是很客氣了。
啊,法拉利458馬力果然一流,不多時,他已經奔馳在濱海公路上。
一陣又一陣震動聲傳來,擱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不住輕跳。他瞥了一眼,又是公事來電,大概來了一百萬通了吧!煩不煩哪?
不接不接,統統不接!
未來,他就是歐陽集團的頭頭了,當個頭領,他總有權放自己幾天假吧?總有權私會女朋友吧?要是連這都辦不到,當頭領還有個屁用!
他愉快的想起新女友,一個臉蛋正、身材辣的小女敕妞。至于政界大老胡金溪的女兒,不過是找來應付爺爺聯姻換接班的條件,一拍即合只為各取所需。
又一通來電!
這回,看著手機主畫面上的性感大頭貼,他忙不迭接了起來。
「達令,你在哪里?」嬌糯糯的質問發威。
「我上路了,就快到了。」
「快點啦!人家已經穿好圍裙了!」
想到那畫面,他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就在這時,前方轉彎處突然飆出一輛砂石車,朝他沖撞過來,「叭——」
他的瞳孔因驚懼而放大。
完了,一邊是懸崖,一邊是山壁,這條路只有雙線道,他能怎麼閃?
「確切的說,你到底做了什麼?」歐陽律絲毫不放松的追問。
柳若無其事的把可頌從烤箱里夾出來,放在瓷盤上,像在說他早上已經掃過地一般輕松,「我只是出了一點力,幫老爺子把錯誤的決策清理掉而已。」
歐陽律閉了閉眼。
他早知道,柳對他的愛,跨越了倫理的界線,但是,此時閃爍在他眼里的異樣光芒,說明了他還跨越了其他界線。
道德。
也許,連法律的界線,柳都跨越了。
想到此,歐陽律驚出一身冷汗。
他轉身抓起手機,塞進柳的手里,「不管你叫人做了什麼,快把命令收回去。」
「來不及了。」柳冷淡拒絕。
「柳!」歐陽律駭怒。
「你早該知道,我做事一向先斬後奏,不容誰擋。」柳抿起嘴。
「老天,你做了什麼?」歐陽律面色灰敗。
他一直都知道,必要時,柳可以心腸極黑,下手極狠。只不過,在過去,情勢都不曾尖銳到激出他最黑暗的那一面。
「別擔心,你應當得到最好的。」柳放下手機,白晰陰柔的手劃過他的眉目,那雙計謀十足的眼神在看著歐陽時,總是溫煦如風。「我會用一切辦法,讓你回到你該存在的位置上。」
「柳……」他把臉埋入雙掌中。
「知道我為什麼喚你『歐陽』,而不是『律』嗎?」柳幽幽的問。
歐陽律搖頭。
「因為在我的心中,你代表歐陽家,歐陽集團就是你的!你是如此尊貴且重要的存在,所以我喚你『歐陽』。」
歐陽律無奈的嘆息,「那些對我都沒有那麼重要。」
不,那些很重要。柳心說,卻沒反駁,只是輕柔的撫著他的墨發。
「現在,我只想陪在你身邊。」歐陽律抬起臉來說,雙目微微澀紅,「這是我唯一的心願,陪著你。」
柳幽幽一嘆,「你,只想陪在我身邊……嗎?」
「對。」
柳靠進他懷里,傾听他有力的心跳。
他見過不少具有雄才大略的人,而歐陽始終是最有能耐的一個。可是,即便是看在他這個愛人的眼中,他也必須說,歐陽的企圖心稍嫌不足。
不是他不想要大權,而是他總認為遲早會得到歐陽集團。
他是備受寵愛的長子長孫,老爺子親自帶在身邊教導,把他培養成足堪大任的人。從小,他被告知將擁有一切,早已習慣這種思維,因而不曾想過,旁邊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完全有可能搶走原本屬于他的一切。
是以即使遠走海外,他依然老神在在。
是時候改變計劃了,柳心想。當所有間接辦法都已派上用場,卻收不到預期中的效果,他就該親自出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