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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的人,愛的人 第二十二章

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從香港回來之後,倪予晨變了。

第三天晚上,沈致杰之所以沒打電話,是因為黎品琪突然飛去香港到飯店找他,免不了被她興師問罪。

「還說什麼不想成家、沒結婚的打算,你跟我說那些分手的理由都是假的,事實上,你背著我偷吃,還把人家弄大肚子。我想知道多久了,你們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重要嗎?我和你已經分手了。」

「我想知道你從何時變心的?你愛過我嗎?」這些對她來說當然重要,她沒勇氣當面質問他,但在飛機上她喝醉了,平常沒有的膽量,現在想要一次問清楚。

沈致杰讓她坐在飯店床上,自己則靠著寫字台站著。都怪他母親大嘴巴。一旦讓女人知道真相,就會開始鑽牛角尖,質問愛與不愛的問題。

但談一段感情的重點真的在——愛與不愛嗎?

喜歡她,相處愉快,並沒有要她到非如此不可;交往期間他沒搞清楚,直到雙方父母商量婚事,他才猶豫卻步,可議的只是他沒有主動和她提分手。

然而,感情不是非黑即白,一段一段,清清楚楚。

他們又不是機器人,有附愛情說明書,失敗了,怎麼可能立刻糾正,清楚知道他們感情錯在哪、少掉什麼?

「愛過。但我不想結婚。」沈致杰俊臉沉靜,腳踩交叉站立,視線別開沒去看她,一副「這問題不重要」、徒惹煩悶、他不想多說、他沒有惹她傷心的意圖。

但就是這樣了,別再問了。

黎品琪沒辦法接受,眼眶盈淚,簌簌如冰晶般的淚滴緩緩滑落清秀白淨的臉龐,心碎的感覺難以收拾。此時此刻,她需要他的安慰,可是他卻偏偏不走上前。

那一瞬間,她沖動走過去抱住他,雙手意圖勾著他頸項,想靠在他懷里,他卻扣住她的手腕,黑眸烏雲陰霾,要她冷靜。

「品琪,不要這樣。」

「你會娶她?你說你不想結婚的。」

「她沒有要求我娶她。」

「那麼,你愛她嗎?」語音破碎,她要知道答案,她哪一點比不上那女人。

她向來清甜可愛,很會撒嬌,但不致撒野胡鬧。沈致杰不喜歡她現在狼狽的模樣,徒然問一些明知故問、傷人自傷的問題。

「我,唉……」她不會想听到他的答案,何必招惹她傷心?

「你絕不可以愛她比愛我多!」黎品琪哽咽,在他懷里急得跳腳,像個小孩。

「別鬧了。」愛真的可以比較、量化嗎?他深深受倪予晨吸引,這是人們所說的永恆的愛嗎?他其實也不知道答案呀,只能不斷安撫眼前心碎哭泣的女人。

「你偷吃是因為刺激嗎?我們現在沒有關系了,你可以要我呀。」扯著胸前微微敞開的襯衫,豁出尊嚴,幾乎是懇求著說。

「不要這樣。不要做出明天可能會後悔的事,以後會有比我更愛你的人。」

「沒有了!你不愛我,他也不愛我。」她先後被兩任男友拋棄,一點自信也無。

「會有的。相信我,你是一個可愛的女人。」

「我不再相信你說的話。」她哭得肝腸寸斷。

「听著!我明天一早有工作要談,得開一整天的會,你好好休息,冷靜一下可以嗎?我們別再說下去,我送你去你的房間。」

「我沒訂房。」她掩面低聲啜泣,說了一段數落他和倪予晨的話,開始為剛才自己粗率輕浮的舉動懊悔,她才不像那女人那麼下賤、沒尊嚴。

沈致杰嘆氣,放開她,轉身打客房電話請服務生過來幫忙,幫她訂好飯店客房,送她回去休息。隔天一早,他連早餐都沒吃就趕著去開會。

面對遺產案,沈致杰擅長尋找對手弱點,釋放對手負面消息,打擊他們的自信心,逼他們不得不妥協。通常他很不喜歡把一個case延宕太久,然而,倪予晨要他慢條斯理針對每條遺產好好討論,一整天下來,逐條討論進度慢如蝸牛;尤其當兩方為了某棟房地產、某筆資金僵持不下時,更難得到具體結論。

直到他上飛機回台灣,兩方還沒正式簽約,根本討論不完。這如果是他的case,他絕對不會這樣做,但沒辦法,他事先已答應倪予晨。

結果,現在回來了,沈致杰得面對另一個棘手的問題。出差前,他以為他們的感情正逐漸增溫,以為他們漸漸取得共識,未來會以對方、以小孩為重。

不知道倪予晨忽然情感退縮、態度冷淡,是鬧別扭還是怎樣?只是一天沒打電話,就這樣,未免太小心眼。

這不太像是她的作風。

距離預產期還有一個月,倪予晨肚子大得不象話,垂眼站立連腳趾頭都看不到。

半夜醒來,她覺得好餓,爬下床想去冰箱找東西吃,腳正要套進拖鞋里,不慎滑了一下,她機警扶著床緣,幸好沒跌倒,但剛踢了一下,大拇趾的指甲硬生生斷裂,痛得她發出一聲哀嚎。

沈致杰才剛從辦公室回來,听見聲音,立刻過來查看。

「怎麼了?」見她手撐著床,低頭痛苦申吟,他誤以為出事了,一顆心嚇得快乍然停止,緊張問︰「肚子很痛嗎?羊水破了嗎?還是有出血?」

「不是啦,」倪予晨細眉微擰,失笑說︰「踢到腳,腳趾甲好像斷了。」

沈致杰松口氣,趕緊扶她坐好,讓她坐在床邊,然後拉起她的腳察看,發現大拇趾有塊指甲從中間裂開一半,斷掉的地方剛好在中間,斷裂面很不完整。

「我幫你剪一下。」他輕拍她小腿一下,隨即去拿指甲刀。

「沒關系,不嚴重。」這幾天,她盡量躲著他,不太喜歡他親密的踫觸;他雖是無意的舉動,有時只是好心幫忙,但她心里就是不舒坦。

總覺得他的溫柔不專屬于她,其他女人遇到同樣狀況,他應該也是這樣吧。

這讓她回憶起大學時期,她曾認為這學長英俊到令人不屑一顧,之所以會有負面感覺,可能是經常看到他在女同學間左右逢源、桃花不斷,很吃得開,才會有這樣不好的印象。

她發覺最近幾乎每天都去想沈致杰是怎樣的人,擁有什麼個性和習性,次數太過頻繁,不就是因為喜歡他,大腦才會浮現許多印痕幻想?

沈致杰拿了指甲刀走回來,看見她一臉若有所思,忽問︰「想些什麼?」

「沒有。」她垂眼搖頭,屈膝收回雙腳,拘謹說︰「沒關系了,我覺得現在不痛了。」

「不行。斷一半的指甲如果不剪掉,可能會刺進肉里流血。」沈致杰和她面對面坐在床緣,溫暖的手握住她腳踝,她尷尬閃躲。

「你哪里我沒踫過了?」他黑眸冷峻,淡然瞟看她,下一秒唇角微揚,輕佻曖昧的微笑。

她冷冷瞪他,他不為所動,依舊優雅充容,垂眼替她剪指甲。她動了一下,他隨即抬眼制止,她不再掙扎,卻刻意別開眼楮。幸虧現在她懷有身孕,如果只有一個人,就只是一個女人的身分,她不知道要怎樣抵擋他的魅力、那些溫柔舉動、甜言蜜語?

如果只有一個人,她一定會逃到5000公里以外,這樣就可以對他完全免疫。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趕快生下小孩,能夠卸貨該有多輕松。」

「這樣你就能逃開我?」眼也不抬,抿緊薄唇冷冷地問。

倪予晨不回答,沉默無語。窗外春雨放肆地下著,滴滴點點,沒完沒了,風刮進屋,將綠色窗簾吹得鼓鼓的。

「你談過十年的戀愛,告訴我,是不是遇到不高興的事也不肯說,一直忍、一直忍到受不了才爆發?」他雙眸漆黑如鑽,灼亮地看著她,忽然質問。

「你憑什麼批評我?」對上他灼熱目光,倪予晨美眸一片冰雪風霜。

「我沒有愛上你,我沒有要跟你談戀愛。」

他惡狠狠瞪她,她不甘示弱迎上他的目光,兩人瞪了好幾秒,她咬著下唇,一臉倔強氣惱,最後是他先無所謂地笑了起來。

後來,他剪完指甲卻不肯放開她,溫熱粗糙的指月復來來回回按摩她小腿,她感到內心一片柔軟,可是同時也有無措的感傷。

「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我不想要。」愣了一下,她很快回答。

沈致杰放開她,似早有準備,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只暗紅色絨布珠寶盒,打開之後,他把骨董鑽戒拿出來,堅毅下顎繃緊,黑眸底色平靜如夜空中的海洋,低嗓溫柔說︰「你不行不要,以後是要給我們女兒的。」

「以後等她長大,你自己拿給她。」

他把鑽戒拿出來,毫不理會她的拒絕,拉著她的手,很快套進她指間,然後揚眼,將目光聚攏靜靜地投注在她臉龐,口吻嚴肅︰「我要你親自拿給她,我不想要在她出生前,什麼東西都沒給過你。」

她怎麼覺得好感傷?靜靜凝瞅他,美眸格外瑩亮。他舉手輕觸她臉頰。

她想哭,于是將頭靠在他肩上,他模她的頭輕吻她的發,然後說︰「無論未來怎樣,我們都和去年夏天相遇的我們不同了,把它留著當紀念,好不好?」

倪予晨默默頷首,擦干眼淚,垂眼望著戒環古典雕花,戒台鑽石閃熠,靜謐美眸蘊含不安,忽問︰「這在哪買的?看起來很特別,很昂貴吧?」猶豫著該不該收,還是退回給他,心領就好,畢竟這鑽戒造型罕見,戒環典雅細致,瓖嵌鑽石散發柔煦光芒,或許對他來說有什麼特殊意義。

「我在香港骨董店買的,有認識的朋友,價格不貴,但很稀有,已經買不到了,千萬別弄丟。」怕她不肯收,沈致杰選擇說謊。

「喔。」她松口氣,微微一笑。「第一眼看到,我還以為是家傳骨董鑽戒,幸虧不是,要不然收下不太好。」垂眸望著鑽戒,愈看愈喜歡它,最終決定接受他的禮物。「很特別,你眼光真好,謝謝。」

「不客氣。」他松了口氣,避重就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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