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凶老板盧助手 第十三章
第七章
不用鬧鐘,戴佑年只要早晨七點一到,雙眸必定自動睜開,即便是假日也一樣。
開餐廳的,可不是營業時間到將門打開就等著客人上門,事先的準備工作既繁瑣又雜,不一大早便起,根本來不及。
昨晚因為韓乙岑的關系睡得遲,翻來覆去到三點多才睡著,所以戴佑年人雖醒了還是有些迷迷糊糊。
他敲敲發頓的腦袋,打呵欠伸懶腰,起身後又伏在床上賴床了兩分鐘,這才下了決心下床走來浴室。
門虛掩,里頭隱約有燈光傳出,他一時之間未想太多,直接推門而入。
里頭的人與他大眼瞪小眼,而且還衣衫不整,T恤下擺拉到脖子。
他大吃一驚,迅速轉身退後,反手帶上門。
「你……你怎麼沒鎖門?」
他看到了什麼?
一閉上眼,年輕的胴體就在他緊閉的眼簾上晃蕩——
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臉,拍掉一腦袋的遐思。
該死的女人,在他的房間浴室換衣服,竟然不鎖門!
都幾歲的人了,還對男人這麼無防備。
她是怎麼安然活到現在,還保持處女之身,未被生吞活剝的?
處女……
想到她昨晚用此當籌碼向他「求婚」,他煩躁的抹了下臉。
韓乙岑迅速將T恤套回去,並解釋道︰「我剛進來刷牙洗臉,後來覺得一整天沒洗澡很難過,就想說要月兌衣服洗澡,只是忘了我沒鎖門。」
在家里,有時弟弟會跑進來跟她一起刷牙,所以她早上起來盥洗時,沒在鎖門的。
「你剛是要月兌衣服還是穿衣服?」戴佑年問。
「月兌衣服啊。」
戴佑年垂首撫額。
那麼,若他再晚個兩分鐘起床,是不是就將她看光光了?
「你還要洗澡嗎?」他問。
一顆小巧的頭顱忽然從門後探出來,嚇了他一跳。
「可以嗎?」
他瞪著近在咫尺的小臉,脂粉未施,青春洋溢,白晰的皮膚上隱約可見幾顆小雀斑,但無損她的清秀。
她這麼呆,竟然二十五年來都沒有男人追上她,太奇葩了吧?
「記得鎖門。」他將那顆漂亮但內容物恐怕是一團棉花的腦袋推回去。
「你知道我在洗澡,應該不會闖進來吧?」韓乙岑的頭又探出來。
她是很相信老板的人格的。
「……」他好歹也是個正常男人,只是他有道德感,會壓抑自身的沖動。
「鎖門!」
他吼得她耳朵一陣「嗡嗡」。
「好啦。」她撝著耳朵退進浴室,沒一會兒,里頭就傳來嘩啦的水聲。
他坐在床緣等著她洗好澡,莫名的有些焦慮,差點就忍不住想要抖起腳來了。
坐立難安的他最後還是站起來在房間里踱方步,行到書架上拿下一本料理書,但上頭文字一個也入不了眼。
冬天要來了,他要研發冬季新菜色,季節限定的,再加上冷凍食品的菜單也還沒確定,他很忙的,實在沒空恍神想著那女人半果的身軀……
手上的書「啪」的一聲合起。
她該不會是算好時間色誘他的吧?
她一定是要引誘他生米煮成熟飯,直接奔向本壘,結婚去。
昨晚粘人蟲邊哭邊說要嫁給他成為自己人,這樣才能得到加盟權在高雄開餐廳,還以她是處女之身想誘惑他答應,這樣推演下來,她剛才月兌衣服的舉動,說不定是听到他的腳步聲演的戲,不鎖門當然是算計好的……
唉,他怎麼每次都把人家想得那麼壞?
上回的教訓還不夠嗎?
要不是他把她設想得城府過深,猜疑她每字每句都是說謊,也不會讓發現誤解的母親決定補償人家,用盡方法讓她進了餐廳當助手。
粘人蟲盧歸盧、煩歸煩,謊言倒是沒對他說過半句,采取的盧人方式也都是直進式,況且那顆天然呆的腦袋,哪想得出什麼陰險的計謀。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韓乙岑洗好澡了。
「老板。」開門的聲響讓戴佑年的心髒沒來由的一跳。「我的繃帶濕了。」
她懊惱道。
她不僅繃帶濕了,瀏海跟馬尾也滴著細小水珠,滴落在肩上的肌膚與鎖骨,透著股性感,他驀地喉頭緊繃,連吞咽口水都很是困難。
她握著受傷的手,朝他走來,臉兒漾著不好意思的微笑,吐著舌,看似模樣調皮,就像平日她在餐廳里,那樣開朗活潑,可因為他正視她了,直接看進那雙瞳眸,這才發現里頭閃著不安。
她其實很怕被臭罵一頓。
工作時,她知道自己是新手,難免會有遺漏之處,或手腳過慢,三不五時就被斥喝。
但是她自己堅持要進來的,況且做不好就是自己的錯,被老板或廚房的前輩責罵,就該咬牙承受。
廚房里這麼忙,她不該拖人家後腿。
只是有時真的覺得委屈了,也只敢跑到廁所默默掉眼淚,任性個一分鐘再趕快出去工作。
剛洗澡時,她覺得自己很小心了,可是還是不小心弄濕繃帶,讓她好懊惱。
見他看著她卻不說話,她的心更是慌亂。
「老板,」她漾開甜笑,「急救箱在哪里啊?我想重新包扎一下,不然怕傷口弄濕會發炎。」她樞樞繃帶濕掉的地方。
戴佑年終于明白,她一直是在強顏歡笑。
他默不作聲,拿來了急救箱。
韓乙岑一看到他拿來白底上繪有紅色十字的急救箱,立刻乖乖坐來沙發上,並伸直了受傷的手,模樣十分乖巧。
「跟公司請假了沒?」他解開她手上的繃帶。
「公司九點才上班。」她面有難色,「這里的修車廠幾點上班?我想看能不能趕回去,這樣就不用請假了。」
「不清楚,大概也是八九點吧。」
「喔,那我請上午的假好了。」希望來得及。
她多久沒休假了?
放自己一天假不好嗎?
戴佑年白了眼差不多也快跟他一樣,變成工作狂的韓乙岑。
「你做什麼工作的?」戴佑年問。
「助手啊。」
他伸吸一口想宰人的氣,免得一個不注意,繃帶勒斷了她的手。
「我是說你的正職。」
戴佑年檢查傷口的情況,似乎並未惡化,不過還是找時間去醫院一趟比較安心。
「我在一家販售幼兒月刊的公司擔任電話行銷人員。」
「好做嗎?」他將傷口重新消毒上藥。
「不好做啊,常常被掛電話。」她聳肩,毫不在意的樣子。
難怪她臉皮這麼厚,這麼盧人,被拒絕仍再接再厲,毫不氣餒,完全是從日常工作中學習來的。
「你今天就請假吧,我有事要你幫忙,會給你加班費的。」他決定讓她休息一天,放個假補充體力。
「真的嗎?」韓乙岑雙眸大亮,「要我幫忙什麼事?」
「到時你就知道了。」他也不知怎地就沖口而出了,心底根本沒那個意思。
「好啊好啊。」她欣喜點頭。
老板會開口要她幫忙,這是不是代表他信任她啊?
那就表示她能拿到加盟權、或是成為他的老婆的日子更為接近。
「你怎麼這麼早就起床?」比他還早起。
「我都六點多就起床了,因為要煮早飯給弟弟們吃,還要載他們去上學。對了,我得看他們起床了沒。」她抓起茶幾上的手機。
「不用了。」他一把搶走手機,放回原處,「我昨天跟你爸講好了,他會處理你弟的事情。」
「可是……」
「可是什麼?」還敢可是?
「我爸要我叫才起得來。」不然一定睡到上班時間到。
「……」這是什麼樣的一家子?所有的家務瑣事全都落到她身上,是要不要給她休息啊?「那我叫他起來。」
「什麼?」老板要叫爸爸起床?
戴佑年放下她尚未纏上繃帶的手,走回床頭拿起自己的手機,撥打韓父的電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听到迷迷糊糊的回應。
「伯父,該起床了。」他對著手機那頭道。
「你誰啊?」誰大清早打來擾人清夢的。
「我是戴佑年。你該起床準備上班,還有把那兩兄弟叫起床,記得買早餐給他們吃。」戴佑年猜測韓父應該不會做飯,家務能力零,才會在妻子過世後,完全仰賴韓乙岑。「別再賴床了,Bye。」
放下手機,他走回原位,繼續纏繃帶。
「老板。」韓乙岑雙眸閃閃發亮。
「干嘛?」
「你剛樣子好酷。」
「啊?」酷?
「我每次都很想叫我爸自己起床,因為他實在很難叫,可是我都不敢,更別說叫他幫弟弟買早餐了。」
「你以後叫他們一次就好。」
「萬一沒起來遲到怎麼辦?」她擔憂的問。
「那是他們自己該負責的,尤其你爸都幾歲的人了,還要女兒當鬧鐘,有沒有搞錯?」他因替她抱不平而不自覺大起聲來。
「又沒有關系。」只是順便而已啊。
「不用一直叫他們起床,你就可以多睡一點了吧?」
韓乙岑抿著嘴沒回應,只是用讓人發毛的眸盯著他。
「干嘛不講話?」還有那眼神是怎麼回事?
「老板今天好關心我,我好害怕。」
「什麼?」怕?
「我的車子會不會沒辦法修理啊?該不會這一撞就報廢了吧?還是我的手會發炎爛掉?」她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哆嗦,「這實在太恐怖了。」
他實在很難不去敲妄想的腦袋一記。
「哎喲!」她抱著發疼的頭頂。
其實戴佑年肯這樣關心她,她開心都來不及,怎麼可能覺得恐怖呢。
這是她的偶像,她喜歡的人呢。
「到九點還有時間,你再睡一會兒吧。」他起身。
「那老板你要干嘛?」她巴巴跟上去。
「我要刷牙洗臉,還有上廁所!」他直接將廁所門當著她的面關上。
「喔。」她朝里頭高喊,「那老板我再睡一下,我會調鬧鐘,你不用叫我。」
回到沙發的韓乙岑開心的調好手機鬧鐘,拉起毯子躺下。
一天平均不到六小時睡眠的她,練就了閉眼即睡的功夫,戴佑年盥洗好出來時,就看到她不知已經睡到第幾層去了。
受傷的手卡在沙發內側,看起來挺不舒服的。
他居高臨下望著躺平的女孩,思忖了一會兒,彎腰將熟睡的韓乙岑打橫抱起,搬到床上去。
「唔,老板。」她嚶嚀了聲,臉靠向他的胸口。
灼熱的鼻息穿透薄薄布料,侵上他的肌膚,他的臉龐竟因此發熱了。
該死的又不是十六七歲的純情男孩子,體內的騷動是怎麼回事?
「老板,」睡得正熟的人完全不曉得「搬運工」心底的掙扎,「我當你老婆,你讓我加盟嘛。」
連做夢都還在想這回事?
戴佑年又好氣又好笑。
將人小心的放上床,蓋好被子,想抽身離開,不料她竟然抬手拉下了他的頸。
「好不好嘛,老板?」
紅唇就在咫尺,他覺得他的身體又開始發熱了。
「不好。」他得趕快離開這里。
「老板,拜托你啦!」她將他的頭摟進頸窩,又磨又蹭,「求求你,拜托你!」
「韓乙岑,你不要裝睡!」身下的女人猶如燙手山芋被他猛力推開,還想責罵她幾句,叫她有分寸點,卻見她翻過身,嘴里喃喃。
「好嘛,老板,好嘛……我當你老婆,好啦……」
她還真的是在說夢話啊!
戴佑年拉正被扯歪的領口,深呼吸了數次,這才有辦法保持平常下樓去。
已經在做早餐的戴母見他下來,不免好奇問道︰「昨天那電話是怎麼了?你怎麼半夜出門去了?」
雖然昨晚就想問,但兒子出去太久了,等不到人她就睡著了。
「韓乙岑出了點事,所以我去幫忙。」提到韓乙岑的名字,他的心髒多跳了兩下。
「韓乙岑怎麼了?」
「她疲勞駕駛,出車禍了,現在車在餐廳的停車場。」
「怎麼會這樣?」戴母吃驚的將煎蛋放上桌,「那她人呢?還好吧?有沒有出事?」
「她受了點傷,沒大礙,現在我房間睡覺。」
「你房間……」戴母微挑富有玄機的眉,「睡覺?」
「她睡沙發我睡床。」戴佑年沒好氣的解釋,「不然我能怎樣?她車都壞了,咱們這偏僻鄉下又沒有旅館。」
「也是啦。」家里又沒客房。「但她可以睡客廳的沙發啊,應該比你房間的舒適吧?」好歹客廳的是三人座沙發床,把椅背放倒就是張很舒適的床了。
戴佑年聞言一楞。
他的確是沒想到。
「好啦,那不重要。」知道兒子一尷尬就有可能會惱羞成怒,戴母忙轉移話題,「她今天不用上班嗎?請假嗎?」
「嗯,她手受傷,晚點診所開門要帶她去看醫生,車子也要修理,很多事要忙,沒辦法去上班。」
「那要幫她準備早餐嗎?」戴母問。
「她大概九點才會醒,晚點再用吧。」
「好。」
戴佑年用完早餐,就到外頭的溫室巡視。
戴母算好時間,將近九點的時候做好早餐送上二樓。
「什麼她睡沙發,兒子睡床?」戴母看著酣睡的韓乙岑,差點噗哧笑出聲來,「不都在床上嗎?」
「媽?」戴母身後傳來驚訝喊聲,「你怎麼來我房間?」
「我想說乙岑受傷了,就把早餐送上來了。」戴母將早餐放到床頭上,回身以了然的表情握握兒子肩頭。「醒了叫她記得吃,愛心早餐喔。」
他媽該不會誤會了什麼吧?
戴佑年嘴角抽了抽。
而女主角仍是四平八穩的躺在床上,做著她拿到加盟權,且身披著婚紗嫁給戴佑年的美夢。
韓乙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還拉了被子蓋得穩穩妥妥的,可是驚呆了,以為自己竟有夢游的睡眠障礙,急急忙忙想爬下床溜回沙發,以免被戴佑年抓到證據。
然而,她才掀了被子,就發現沙發右邊,靠窗的電腦桌前,戴佑年正專注的在網路上查詢東西。
完蛋了,她這下該怎麼解釋?
「桌上有早餐,」他指了下茶幾,「吃完我們就出門,記得跟公司請假。」
他沒生氣,沒發火耶。
好稀奇喔。
她還以為她佔了他的床,他應該會氣沖斗牛的。
「謝謝老板。」難得一早不用自己準備早餐,她歡天喜地下了床。
早餐十分豐富,一杯溫豆漿,兩顆煎蛋,蔬果優格色拉,焗烤洋芋,韓乙岑光看就飽了。
「不用謝我,」背對著沙發的戴佑年頭也不回道,「那我媽做的。」
「謝謝伯母。」她拿起溫豆漿就口。
「我媽又沒在這,你說給誰听?」她的言行啊,每次都惹得他啼笑皆非。
「那我等等看到她再跟她說。」伯母在不在又沒關系,道謝了,就是她的心意到了。
喝了幾口豆漿,韓乙岑先打了電話到公司請假。
一旁的戴佑年偷偷豎耳傾听。
「不好意思,因為我出車禍了,現在人還在台南,所以今天得請假不能去上班……我知道我知道,課長,我以後不會再犯的,你放心。好好好……是是是……不會不會……我會補醫院證明的,好,沒問題,謝謝課長。」
放下手機時,她舒了口長氣。
「你公司課長很凶?」
「沒有老板凶啦……」她慌忙掩嘴。
他淡瞟著她,而她也用眼角偷覷他的反應。
「你……」
「老板,你不凶你不凶,這樣的程度還好,我都OK的,都沒問題的。」
她邊吃早餐邊胡言亂語,心中暗暗祈禱戴佑年能放過她,「我是新人,常犯錯還請多多包涵。」
「你都來三個月了,不算新人了。」戴佑年不冷不熱的說。
差點連鮮女敕的太陽蛋都可以把韓乙岑噎到去跟母親陪伴了。
「對啊,我都來三個月了,不算新人,犯錯更該罵。」她嘿嘿陪著笑,捧著餐盤走來他旁邊。「老板,我真的有努力了,你可以收回昨天的成命嗎?」
她邊吃邊要求,一點都沒有拜托人的卑微模樣啊。
戴佑年抬眼斜睨。
「哪一個?」
「哪一個?」他問得她茫了,「還有其他個嗎?」
「開除你還是自己人那一個?」
「呃……」她很認真的思慮了一會兒,「那這樣好不好?你開除我的助手位置讓我進階當老板娘。」超完美的,對吧?
他唬的一聲站起,萬鈞氣勢,韓乙岑差點打翻手上盤子。
「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