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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將軍的女師 第十二章

「華兒……」輕拍著白華慘白的小臉,魯易驚慌地輕喚,發現懷中的她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手忙腳亂地將她的衣裳穿好,再用大氅將她牢牢包住,然後急急趕回營內。

天啊!他怎麼老是粗手粗腳的?他就不能對她溫柔一點嗎?這樣的他怎麼期望她喜歡上他?

為什麼他老是用錯方式對待她?明明愛她,為何總是傷了她?

為什麼?

******

白華整整昏迷了三天,這三天,她一直在作惡夢,而且不斷囈語著。

她所有的囈語全都和魯易有關,但魯易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臉色一天比一天更加疲憊與鐵青,因為她的話中訴說的全是對他的恨。

「豫天,你帶她到南關去吧!」

在白華醒來的那天晚上,魯易來到飛豫天的營賬。他決定了!既然她的心不在他身上,既然他留不住她,還將她傷得如此遍體鱗傷,不如讓她走吧!走得遠遠的,讓他們永遠看不到彼此,讓她再也不能恨他……

「魯子?」飛豫天看見魯易一臉滄桑,有些訝異。

「我根本就不需要軍師,也不需要有個中洲府的眼線天天盯著我,可你無所謂!」魯易撇過臉粗聲說著,不想讓飛豫天看到他眼底的痛苦,「更何況你不是最喜歡跟人談論兵法、談論琴棋書畫的嗎?她很適合。」

是啊!他是個粗漢子,根本不會也不配跟她一起舞文弄墨、談風說月!可是飛豫天不同,他天生就是一個溫柔的男人,還滿月復經綸、舉止優雅,也難怪白華一見到他就喜歡……

「她是很適合……」看著魯易僵硬的背脊,飛豫天似笑非笑地說,「不過你舍得嗎?」

「我有什麼舍不得的?」魯易生硬地回答,「更何況,她還是中洲府派來監視我的人,我根本不想把這種人留在身邊!」

鬼扯!他根本舍不得!但舍不得又怎麼樣?反正她根本沒把他當一回事;況且她早說過了,她巴不得早早離開這個有他在的鬼地方……

「那好!我帶她去南關,反正我不在乎所謂的監視!」飛豫天淡淡地笑了笑,突然站起身來。「對了,我們下午就走。」

「下午?」魯易倏地轉過頭望著飛豫天,看到飛豫天臉上奇怪的笑容,他很下心低吼著,「下午就下午!」

「那就這麼說定了!」飛豫天點了點頭,輕啜了一口茶。

「去告訴小白軍師,讓她整理一下東西,跟著飛將軍到南關去!」眼見飛豫天已不再開口,魯易煩亂地轉向身旁的老兵陳冷聲吩咐。

「魯老大,這……」老兵陳臉色為難地說︰「這不好吧?」

「這什麼這?叫你去就去,哪那麼多屁話?」魯易用拳頭敲打著營賬梁柱,怒聲大吼。

「我去就是了,吼什麼吼啊!」嘆了一口氣,老兵陳轉身向帳外走去。

「慢著,我去吧!」飛豫天卻伸手擋住老兵陳的去路,「還是由我直接跟白軍師說吧!如此一來才不至于顯得我飛豫天過于粗鄙,不懂如何禮賢下士。」

「是,飛將軍。」老兵陳再不願意,也只能如此回答。

「你也去,魯子。」滿意地點點頭後,飛豫天望向魯易,「你跟我一道去見白軍師。」

「我去干嘛?我不去!」魯易鐵青著臉一口回絕。

「好歹白軍師也幫了你不少忙,現在她要離去了,你還要這樣無禮?這傳出去……」

「行了,你別說那麼多屁話,我去就是了!」魯易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大步踏出營賬,「你要走快走,別拖拖拉拉的!」

就這樣,氣沖沖的魯易跟安步當車的飛豫天,一前一後地來到白華的營賬前。

「白軍師。」飛豫天掀開帳簾,對著坐在床上的白華笑了笑。「身子好些了嗎?」

「飛將軍好。」白華對飛豫天擠出一個笑容,但卻看也不看魯易一眼。「勞您費心了,我本來就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因為魯將軍決定將你『送』給我,」望著白華的微笑,飛豫天輕搖折扇慢條斯理地說︰「讓你陪著我到南關去。」

「我非常樂意。」那個「送」字讓白華的俏臉變得有些慘白,但她的臉上依然堆滿了笑意,繼續與飛豫天討論著出發的時間。

只是白華在談話問,卻已經魂不守舍了,因為她又再一次地受到魯易無情的傷害。她是人啊!他怎麼可以說送就送地將她趕走?

他要她走,只要一句話就行了,何必用這種方式來羞辱她呢?

而在一旁望著飛豫天與白華眉來眼去地調笑,魯易的心簡直像被撕裂般地疼痛,但他只是板著臉,什麼話也沒有說。

「需要收拾什麼東西嗎?我讓屬下來幫你。」望著魯易緊繃的臉色,飛豫天故意走到白華的床榻旁坐下,溫柔地說。

「我沒有什麼東西需要收拾的,謝謝!」白華低下頭,在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來時就沒有帶什麼過來,而魯易也從來沒有給過她任何東西——除了一顆破碎的心、被凌辱的身子,她還有什麼好收拾的?

「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就起程吧!」

「現在?!」听到飛豫天的話,魯易大吼一聲,「你剛剛不是說好了下午嗎?」

「現在跟下午也只不過差兩個時辰,什麼時候走都一樣,不是嗎?」飛豫天站起身對著魯易微笑,「更何況我想早點回南關,好跟白軍師切磋切磋棋藝,以及其他……」

「行了,別說了,走就走吧!」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魯易說完這句話後再

也不見蹤影。

雖然白華要離開的消息來得倉卒,但全營的人幾乎都來送別了,除了魯易。他借口視察邊關,但白華知道他只是不想再看到她。

白華在淚眼中告別了所有的弟兄,告別了她待了一年半的西關,然後坐上馬車,永遠地離開這個讓她心碎、痛苦的地方。

她沒有再回頭,只是靜靜坐在車內,緊緊絞著手指,一句話也沒說。听著馬蹄聲愈跑愈急,她的淚終于一滴滴地滴在放在膝頭的小手上。

而一旁的飛豫天卻仿佛沒看見白華的眼淚,只是輕輕搖著手中的折扇。

「小白軍師、小白軍師!」就在馬車走過西關營前的最後一道關卡時,白華突然听到老兵陳的聲音由遠至近地響起,最後抵達馬車旁。

「老兵陳!」掀開馬車車窗的簾幕,白華望著老兵陳策馬跟在馬車旁,眼眶忍不住有些微紅。

「小白軍師,這個帶著!」將一個小盒子由馬車的窗口遞向白華,老兵陳不斷大喊著,「這個帶著!」

「這是什麼?」白華連忙接過盒子,迎著風大喊。

「這是……唉呀!我也不會說,反正是魯老大叫我送來的。」老兵陳無奈地搔搔頭,然後緩緩放慢馬速,「小白軍師,有空一定要回來看我們啊!」

「我……」望著老兵陳的身影愈來愈遠,白華的眼淚再度奪眶而出,「老兵陳……」

「一定要回來啊!」老兵陳的聲音及人影緩緩流逝在風中。

一直等到人影都看不見了,白華才重新坐好在馬車,淚水早已布滿她瘦了一圈的臉頰。都走了……再也看不到誰了……

「這盒子很雅致,難得魯子也有這樣高雅的東西。」許久之後,飛豫天溫柔的聲音傳入白華耳中。

模糊著雙眼,白華地望著手中的小盒子,半晌後才顫抖著手將它輕輕打開——頭躺著一只小巧、精致的金步搖,而金步搖旁躺著一朵散發著清香的小白花。

「這花生長在摩尼國境內哈克山上的百花池畔,四年才開花一次,花開後一天便會凋零;但若摘下,可保四個月。由于這花一來不容易找、二來又長在高山上,因此摩尼國人稱為幸福花,他們說,只要擁有這花,便能得到一生幸福。」

「幸福花……」白華喃喃地重復。

「魯子先前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半個月,原來是去采這朵花啊!」

他竟冒險進入摩尼國,就為了采這朵花?而對她那樣殘酷的他,竟要她幸福?他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她要怎麼幸福?跟誰幸福?

「那金步搖,」無視于白華的呢喃,飛豫天繼續淡淡說著,「是魯子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他從來沒有讓它離開過身上,因為他相信那是他的幸運符,他之所以能戰無不克,全是因為有它在身旁。」

「為什麼……」听著飛豫天的講述,白華的雙眼又熱了。

「因為他想給你,白姑娘。」

「他是故意的!他是要讓下回戰敗時有借口賴在我身上!」白華任由淚水再度流下,但月兌口而出的卻是連她都不明白的冷酷言語,「他是故意的……」

「或許是吧!」飛豫天依然淡淡笑著,然後不動聲色地將肩膀借給了白華。

******

三個月後南關

「發什麼呆呢,華兒?」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綁著馬尾,清麗的臉蛋上卻有一道淡淡疤痕的女人掀開帳簾,望著頭呆坐著的白華笑問。

「紫煙姊,你來啦!」望著眼前的女人,白華連忙挪了個位子讓她坐在自己身旁,「我以為你忙著呢!最近不是戰事吃緊嗎?」

「我有什麼好忙的?我是侍衛,可不是戰士!」紫煙輕笑著,敲敲白華的頭,「怎麼了?這麼愁眉不展的,我們南關你待不慣?」

「怎麼會呢?你跟飛將軍都對我這樣好,」白華連忙回答,「只是……西關的弟兄最近都沒捎信過來,我有點擔心……」

「你不甩擔心,西關有魯將軍在,怎麼可能會有問題?」紫煙望著白華臉上不自然的神色,突然抿嘴一笑,神情動人至極。「對了,華兒,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听著紫煙突然冒出的問話,白華愣了一下,有些結巴地說︰「他……很粗魯,又沒氣質,很討人厭……」

「怎麼跟我听到的不一樣?」紫煙故意瞪大眼楮,「人們都說西關魯將軍是天神般的人物呢!他跟我們南關飛將軍一天到晚坐在帳內指揮不同,只要有戰役就親征,並且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且,我還听說他生性耿直、對營中弟兄極好,為人厚道又溫柔善良……」

「他才沒有那麼好……」白華低下頭喃喃自語。是啊!他哪有那麼好?

他哪耿直、哪厚道了?他不僅冷言冷語地欺負她,還把她當物品一樣送給別人,並且嘴的粗話及謊話從來不絕于耳!

像上回,他明明沒有在弟兄面前欺負她,也不是在飛將軍的營賬旁強佔她,可是他卻騙她,讓她幾乎差點因此而尋短見……他絕不像紫煙姊口中說的那樣好,絕不!

他只是一個脾氣大、滿口粗話,但卻會為孩子流下英雄淚的討厭鬼罷了!只是一個明明恨他卻讓她怎麼也忘不了的大個兒……

「是嗎?」望著白華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深情,紫煙笑了笑,拍拍她的頭,「沒關系,反正我馬上就可以親眼看到他了,到時我就知道他究竟是好是壞了!」

「什麼?!」听到紫煙的話,白華頓時住,「紫煙姊,你說什麼?」

「飛將軍沒告訴你嗎?」紫煙假裝一愣,然後用手掩住嘴巴,「啊!糟糕,我說溜嘴了,也許飛將軍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紫煙姊,你快告訴我是怎麼回事?」白華捉住紫煙的手著急地問。

「別急,我告訴你就是了!」紫煙體貼地拍拍白華的小手,「由于摩尼國人跟沙羅曼國人連手侵擾海青國西南邊境,因此飛將軍決定跟魯將軍聯合抗敵。」

「然後呢?」

「然後……」紫煙望著白華期待的小臉,故意停頓了一下,「魯將軍大發神威,一路從西關打到南關前線,今天下午,飛將軍決定跟一些將士們出發到獅子口去與魯將軍會合!」

今天下午?他要來了?

「要不要一起去?」紫煙站起身來手擦著腰,用食指點著白華的額頭,「要的話,就快點讓紫煙姊幫你打扮打扮,否則晚了,錯過出發時間我可沒辦法哦!」

「紫煙姊……」白華的臉立刻紅了起來,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心事居然被看穿了,片刻之後,她的臉又黯然了下來,「他……不會想見到我的!」

「傻瓜!」將白華拉起坐到鏡前,紫煙手腳利落地開始為她梳理一頭秀發,「像你這樣的姑娘,誰會不往手心捧呢?任魯將軍再粗線條、再大而化之,也不可能沒注意到你的!更何況,你有沒有想過,他有的是能干的副手,這次為什麼要親自到南關來?」

「也許他信不過他們……」白華喃喃地說。

「你比我更明白魯將軍對手下的信任。」紫煙對著鏡中毫無自信的白華笑了笑,「好了,先別想那麼多了,我怎麼也不能讓你一臉憔悴地在魯將軍面前出現,省得人家還以為你在南關受欺負、被冷落了呢!」

就在紫煙為白華裝扮的時候,她早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了起來。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會因為他的到來而雀躍欣喜……

白華一直以為自己恨他,直到此時才發現,她對他的並不僅僅是恨;一直以為自己會很高興離開他,但真正離開之後,她才發現她竟時時在夢中回到西關……

這三個月來,她雖然極力控制自己,但卻忍不住每夜都想著他。

想著他的笑臉、想著他在戰場上的堅毅英姿、想著他為孩童村孩子哭泣時悲傷的眼眸、想著他望著「小桃紅」時眼中曾經有過的溫柔與寵昵……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白華弄不清楚,她只知道在一切就序之後,她被推上了馬車,然後帶著一顆忐忑的心往獅子口行去。

心跳是那樣地急促,讓白華幾乎以為自己會喘不氣來。

她的心底其實還是有些擔憂,因為她不知道魯易會如何看待她︰但至少她可以見到他,終于可以親眼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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