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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戲烈紅妝 第二章

陸長興左一句高高在上、右一句老大威風,一會兒戶部、一會兒軍糧,底下的分舵主們早就嚇掉半條命,更不敢用去年的態度面對這位剛接手漕幫不到五年的新幫主。

想他初接手漕幫時才二十出頭,每回見了面,總是敬他們一句叔叔伯伯,曾幾何時已經成了一頭猛虎,把他們台面下的齷齪事模得一干二淨,卻吊著他們一口氣不急著咬死,教他們如何不膽顫心驚?

「不管我說的對不對,好歹也吱一聲讓我听听,以前你們不是很愛反駁我,怎麼這半年來,個個都成了鋸嘴葫蘆?」陸長興輕笑一聲,愉悅地看著眾人發黑的臉色。

某位分舵主率先站起,向陸長興一揖到地。

「屬下……」他嘴里苦澀,有些難以開口。「屬下必定全力輔助幫主,放寬糧船通行,盡速讓糧食上京。」

「屬下亦同。」另一名分舵主跟著表態,沒多久廳內就只剩陸長興一人坐著。

「記住你們說的話,只要我陸長興有吃的一天,就不會餓著你們一頓。」陸長興端起蓋杯,就著已經變苦的茶水,抿了一口。「全都散了,回去做事。」

「是,屬下遵命!」這一聲,喊得眾人耳朵生疼。

駱冰看廳內走得只剩下他跟陸長興,這才忿忿開口。「老大,你不是挺恨這幫老賊的?我們又不是沒證據,為何不乘機多換掉幾個舵主?」

「我才在漕幫站穩根基,就迫不及待把舵主換成我的人,難免會寒了其他幫眾的心,這事要循序漸進才好。」陸長興嗤笑了聲,雙目半斂,喉中潤著苦澀的茶水,從中找到一抹淡淡的甘甜。

「他們是我外祖父留下來的人,不是沒有能力,壞就壞在不識時務,不懂何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搞不清楚現在吃的是誰的口糧,我殺雞儆猴程名一人,夠他們安分幾個月,如果我這般反復敲打還淬鏈不出這群人的忠誠,換掉他們是遲早的事。我都不急了,你急什麼?」

「你沒听過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嗎?」駱冰想想又反口。「也不對,我怎麼說自己是太監?我還要傳宗接代衍香火的。」

「需要我幫你物色姑娘家?」駱冰明年就滿二十,放在外面,早不知道生了幾個蘿卜頭,都是跟著他南北闖蕩誤了時間。

「老大怎麼沒想幫自己物色幾個?」不少舵主都想把女兒塞到陸長興的後宅里,偏偏他在北方的故居里只有養雞鴨,他就沒動過成親的念頭嗎?

「我的事是你能管的嗎?」陸長興掃了他一眼,听到廳外傳來腳步聲,這話題就此打住。

「幫主。」廳內走進一名長相神似駱冰的男子,虛長他幾歲,氣度更加沈穩,一進來就單膝跪在陸長興面前。

「駱雨有事稟報。」

「說了多少次,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些虛禮。起來回話。」陸長興手一揮,要駱雨起來。

平平兩兄弟,個性南轅北轍。

「謝幫主。」駱雨知道陸長興對他們兄弟諸多照顧,越是如此,他越要正身,不能放肆。「首輔曹大人托人來說了聲,想看龍盤、號山、碧沙分舵于兩年前的四月到七月,托送貴重物品的清冊。」

陸長興眉頭一皺。「他想查什麼?」

「據說丟失了件御賜的南洋紅珊瑚,是兩年前從老家托送上來的,想知道是哪名下人于何時托送,好繼續追查。」

「丟了件御賜的東西,他還敢往外說,不怕殺頭啊?」駱冰吃驚地喳呼一聲,還以為當官的遇上丑事都遮遮掩掩的,首輔居然不怕這件事成了政敵彈劾他的筏子?「再說我們漕幫清冊豈是一句話就能外流的?官府查案還得批文書下來給我們過目呢。」

「曹大人今年幾歲了?」陸長興突然問了件毫不相干的事。

「五十有八。」駱雨雖不解,仍恭敬地回了他的話。

「不到六十腦子就不中用了,是米吃太多,變成糟大人了嗎?」陸長興嗤笑一聲,拿起杯蓋,扣在指間里把玩。

「連駱冰都知道的事,曹大人居然不清楚。龍盤、號山、碧沙加起來起碼有三十條分支,五百多個據點,他連老家在哪兒都記不清楚,人也記不清楚,時間也記不清楚,隨隨便便一個下人就能托送御賜的東西,你說曹大人是個清楚的嗎?」

「這麼說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清楚了?」駱冰臉色丕變。「老大,你說曹大人是不是想陷害我們漕幫?」

「除非他傻了想捅馬蜂窩,才會對漕幫下手,我看八成是他有什麼齷齪事,想掐掉證據吧。」他雖然只是個五品漕運使,放眼朝廷,敢跟他對著干的,還不出五個人,他手上負責的,可是大梁王朝的命脈。「駱雨,曹大人開了什麼條件?」

提了如此不合理的要求,還不開條件安撫,光憑他送上來的把柄,陸長興就有把握讓他官場從此不安生。

「曹大人會請戶部多編列兩萬兩開鑿運河,關中、西南共五萬駐兵可助漕幫清淤取泉。」曹大人不算愚笨,知道從漕幫下手,幫主便不會拒絕。

駱冰咋舌。「那件南洋紅珊瑚真值這麼多?萬一找不到該怎麼辦?」

「他開的條件全是為民生著想,找不到也能成為他的政績,又不蝕本,只是首輔未免小氣,今年戶部為了替皇太後祈福,撥了三十萬兩蓋佛寺,少說也為漕運撥個五萬、十萬才合理。」

才兩萬兩,怎麼夠撲滅他的好奇心呢?陸長興露齒一笑。「駱雨,你去回復曹大人,三個月內必將清冊送到府上;駱冰,你去查查兩年前,曹大人私下與誰密切來往。」

「是。」駱家兄弟各自領命,正想離去時,廳外卻傳來打斗叫囂的聲音。

「誰膽子這麼大?敢挑老大在的時候鬧事。」駱冰摩拳擦掌,準備教訓教訓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去會會他們!」

「等等。」陸長興喚住駱冰,由主座上站了起來,左右扭了下脖子,笑著說︰「我也去瞧瞧,說不定有什麼委屈,指著我當一回青天大人。」

知道他過來還敢鬧出大動靜,不是有人刻意為之,就是鎮江這一帶的幫眾平常就不安分,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縱容的!

再說,也是時候該在普通幫眾面前露露臉了,每回來去匆匆,會見的都是分舵管事的人物,不乘機亮一亮相,他們還以為幫主仍跟掛在廳里那幅畫像是同一個人,那可是他作古的外祖父。

鎮江南分總舵共有三處餃接渤河,各別為東懸、西懸、南懸碼頭,南懸設文書房,專管所有牌牒、文書、通令、人員接待,以及薪餉造冊發放。陸長興此次南下,就是在南懸碼頭這里的文書房召見各分舵主。

姑且不論陸長興在不在此,本來就不該在碼頭聚眾生事,更何況是文書房如此重要的地方?

沈清以此勸誡找他麻煩的幫眾們,卻被一大群男人恥笑,眾人看他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名于外頭受了傷、急著回家找母親哭訴的小毛頭一樣,絲毫不把漕幫規矩放在眼里,他只能躲在保他進幫的阿牛身後,雙雙被人逼到河道旁。

「三爺,大家都是為幫里做事的,求你別找阿清麻煩了。」阿牛雙臂大張,護著身後的沈清,一邊注意別失足掉落河道里。

「就是為幫里做事,我才要查查這人是不是帶把的,你知道幫里不收女人,我總不能讓我舅舅難做。」帶頭人稱三爺的男子,是鎮江南分總舵副舵主的外甥。他彈著指甲,狀似無謂,在他麻子臉的映襯下,生生多了幾分惡心。

「阿清四肢細瘦,講話輕得跟鳥啼似的,臉蛋比姑娘家還秀氣,阿牛,你該不會帶了自家媳婦進來蹭糧吧?」

「你別胡說!」阿牛臊紅了一張臉。「阿清是男的,是小時候傷了喉嚨,聲音才沒辦法變粗。」

「我看是傷了下|體吧。」不知道是誰說了這句諢話,引起的笑聲都震動了腳下的木棧板。「剛好哥哥懂點歧黃之術,把褲子月兌了,讓哥哥替你瞧瞧。」

人群中走出一名穿著褐色衣服的男子,搓著下巴,笑得yin穢輕浮,阿牛護著沈清想斜退一步,腳上不知道勾住了什麼東西,居然往前跌去,沈清想拉住他,腳上跟著一滑,反而推了阿牛一把。

阿牛慌得想抓個觸手可及的東西穩住身形,誰知道搭上了褐衣男子的腰帶,硬生生把他褲子扯下來。

沈清閉眼,撇過頭去,仿佛看到什麼髒東西。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阿牛連忙站起來賠不是,雙手慌亂地揮著,這下才看到對方的腰帶還在自己手里。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這個還你!」

沈清癟嘴將笑意吞入月復中,拉著阿牛就往後退,看他還傻傻地握著那條腰帶,便一把奪下,扔到褐衣男子跟前。

「我殺了你們!」褐衣男子提著褲子,雙眼赤紅地朝他們兩人沖撞過來。

「阿牛小心!」沈清猛地將阿牛往後扯,想避開危險,卻挨不住阿牛後倒的重量,兩人前後跌坐在地,沈清倒下時來不及收回的雙腳恰好踢中褐衣男子的膝蓋,一絆,就把他絆進河道里了。

「好你個小畜生,居然不把我三爺放在眼里!」他氣急敗壞地啐了口唾沫,右手往前一揮。「來人,給我打!他們沒死,你們也別想待在漕幫!」

三爺身後的幫眾一擁而上,正當沈清走投無路、想帶阿牛跳河道逃生時,一記皮鞭抽中了跑在最前頭幫眾的小腿上,血淋淋的開口讓他吃疼地倒了下來,接著兩、三個小腿也是皮開肉綻,沒人敢動了。

沈清訝異地抬起頭,看著由文書房方向走來的三名男子,個個高頭大馬,一看就知道是北方漢子,特別是中間那名執鞭男子,氣度尤為不凡。

他躲在阿牛身後,偷偷觀察,那名男子不論身長、體格,甚至是長相,皆是三人之中的佼佼者。

見他濃眉斜飛入鬢,瞳眸幽深如海中蛟龍,一舉一動,皆有難以言喻的霸氣。鼻若懸膽,薄唇如葉,輪廓凌厲鮮明,一身赤色勁裝,身後披風飄揚,長發攏成一束,以碧玉銀扣固定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宛如站在山巔俯視眾人的王者。

「誰敢壞我三爺的好事?」他氣沖沖地回頭,見三人有些面熟,一時又喊不出名字,加上沖上腦門的憤恨已經燒壞了理智,不及細想就指著他們大罵。「你們是誰?膽敢在漕幫撒野?」

「老大,他居然說你在漕幫撒野耶!」駱冰像听見什麼笑話似的,笑得前俯後仰。「就算你想在漕幫撒尿,也——痛!哥,你干麼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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