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妃好毒 第十四章
看著容貌清媚的公主,周盈瑞不得不贊嘆她生得真好,細細的月眉、櫻桃小口、瑤鼻小巧,葡萄似的黑眼珠看來水汪汪的,好似會說話。
而這樣的嬌人兒被養在深宮內院里,她的父親是至尊至貴的九龍天子,給了她無限的尊榮和嬌寵,卻忘了教她最尋常的人情世故,以至于被人一挑撥便一發不可收拾。
公主不是笨人,只是沒想到有人敢利用她,拿她當對付異己的利刃。
那一日,二直來一盤冷湯,珍特意下帖邀請公主島寧王府來作客,期間安排了她的丫鬟珍珠端來一上菜走過公主身側便佯裝被她絆了一腳,將湯灑在公主頭上,在求饒時說是她為報復當日公主推她下水一事而這麼做。
在二姐的計劃中,向來不合的兩人想當然耳會吵起來,一個辯稱並未伸腿,是珍珠自個兒踩到裙子跌倒,一個聲稱是有意指使,好出口怨氣,最後吵得王爺出面調停,二姐也出來扮好人說和。
同母所出的王爺和公主感情甚好,王爺十分疼愛唯一的妹妹,因此會怪罪沒事找事的她,從而冷落她。
但是她早對二姐請公主來做客之事感到蹊蹺,早預做防備,她更知道公主看起來倨傲,其實只是沒長大的孩子,偏愛一些有趣的小飾物,只要哄著她、順著她,她比誰都好相處。
原本二姐想算計她們倆起爭執,讓兩個人鬧得更不愉快,殊不知她借力使力反擺了她一道,兩人沒吵成卻結成以斗嘴為樂趣的姐妹淘,把二姐氣得倒仰,牙都要咬碎了。
「什麼原諒我,你還真敢說出口,我的東西呢!還不給我,別逼我搜身。」陸明貞動動十指,做出要往她胸口抓的動作。
「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土匪,不給你還真搶呀!堂堂的公主還缺幾個香包嗎?」只要她開口,百個千個都送進宮。
「周小瑞,你給不給。」她威脅起她了。
看她真要撲過來,周盈瑞笑笑地朝她眉心一點。
「給給給,做好了,公主想要我敢說不嗎?」
打開放首飾的紅木小匣,有東西被紅綢包得四四方方,一攤開,里頭整整齊齊迭放五只形狀各異的香包。
「哇!好看好看,我的,全是我的!」陸明貞興奮地大叫,驚喜地瞠大雙眸。
「你……你是怎麼做的?實在太像了……」
「應應景嘛!香包我特意做成五毒的外型,直接將各色綢布剪成蠍子、蛇、蜈蚣、壁虎、蟾蜍,以細針縫邊,上扣,上頭編結,下頭打絡子,串出流蘇……
「香包的香料我也特意處理,將香料磨細,上漿、壓平、晾干,做出五塊香味不同的香餅,有驅蟲的、防暈眩的、治積食的、醒腦的、止吐的……」
一提到和香料有關的話題,周盈瑞就關不住話匣子,一一細數香料的香味和作用,什麼是藥用的、什麼是燻香用,還能用在泡澡,甚至是摻入茶葉里當茶飲,妙用無窮。
她幾乎是繞著香料打轉,而身為女兒家,沒有一名女子不對各種香料感興趣,公主興致勃勃地聞香,兩人志同道合,說起女兒家的話題,完全把陸定淵這個活生生的大男人給忽略掉,讓他很不是滋味地瞪著相談甚歡的兩人。
「咳!咳!小瑞兒,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陸定淵不笑的臉給人一種只能乖乖听令的凌厲感。
周盈瑞迷惑地一抬螓首,滿眼茫然。
「王爺是指粽子嗎?王妃姐姐已吩咐膳房的婆子,明日前一定得趕得出來。」離端午節只剩一日了。
「除了粽子呢!你不覺得本王身上少了什麼?」他刻意往腰上一拍。
她看了又看,只見一只青透螭紋玉佩垂掛墨色繡金邊束腰,不甚了解。
「王爺身上……嗯!少了束發和戴冠,你先等一等,待會我讓清鳶幫你梳頭。」
清鳶是陸定淵身邊服侍的大丫鬟,她原本是宮女,有品級在身,與苗賽兒是同一批被選進宮的,只是一個分配在謹妃宮里,一個在皇子居所,各侍其主。
不過清鳶明說了不為通房或姨娘,她要清清白白嫁人,當個親兒能喊她娘的正頭娘子,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
一听周盈瑞毫無良心的說法,陸定淵的臉色像春天的天氣,說變就變,刷地一下子臉色往下沈。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的女人吧!那些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等可以直接忽略。」
「我……」
一聲嗤笑忽起,夾雜著不可一世的得意。
「四皇兄在吃味啦!他也想要你親手做的香包,嘖!多大的人了,還像小娃兒鬧脾氣,一會兒我說給母妃听,讓她也笑話笑話你。」還說她長不大,他還不是一樣。難得看到兄長耍脾氣,陸明貞覺得有趣極了。
啊!是這樣嗎?櫻唇微啟,周盈瑞滿眼的訝異和驚奇,看著一直放在心上的男人,她眼底的錯愕慢慢轉為濃密的笑意,碎玉般的流光由充滿柔情的眼里沁出,霎時間明亮了那一絲絲、一縷縷道不明的情意。
小女人眼中濃而深切的依戀迎面而來,倒讓耍了小性子的陸定淵有幾分不自在,深黝的膚色看不出變化,耳朵後面卻浮起淺淺的暗紅,惱羞成怒的拎起端敬公主衣領。
「拿到你要的五毒香包還不滾,本王王府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就會用話剌他,真不討人喜歡。
「啊——四皇兄,你快把我放下,動手動腳算什麼英雄好漢,欺凌弱女子非大丈夫所為……噢!痛,粗魯鬼,你摔痛我了,我得了很重很重的內傷,快給我補償……」
砰地一聲,是貼上童子弄麒麟窗花的門板被重重闔上,隔絕了陸明貞在門外不滿的叫嚷聲。
「王爺是我的天,我怎會少了你那一份,只不過被公主一鬧沒來得及拿出來。」嬌顏如花,笑眼暖暖,琉璃般雙瞳滿溢著栩栩愛戀,粉粉女敕女敕的面頰染上桃紅。
周盈瑞緩緩的從繡金銀花的米枕下取出小巧的雕花紫檀盒,鎏金嵌貝的檀盒在瑩白指尖下掀開,一只神態威武的虎嘯山林香包躺在平鋪的流光緞上,深淺明黃斑紋針針分明,虎紋、虎毛、虎的形態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一只小小的香包看得出用心,那真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依她的繡技亦要三、五日的功夫,要精挑銀絲金線,細細錯雜挑剌橫繡,手要巧、眼要利,讓老虎的毛發更為生動。
「嗯!我很喜歡。」一股微涼的香氣沁入鼻翼,陸定淵深邃攝人的眼神放柔,深深地凝望如玉芙顏。
很小心的,又有些急迫的,她的小胳臂輕輕環上他的腰,螓首含羞地靠向寬厚胸膛。
「我的所有都是你的,你的喜歡就是我的喜歡,願長伴君側,此生不渝。」
終于說出口了,她二世為人,終能將心中所藏情意傾吐而出。
「小瑞兒……」頭一低,他目光含情地欲吮住殷紅小口。
「四皇兄,不要再抱著小皇嫂胡做非為,白日宣yin太可恥,還有,我要預訂中元節的百鬼面具和燻香鬼燈,叫小皇嫂無論如何也要趕制出來,我要送人。」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給父皇、母妃、皇後娘娘也樂一樂、湊湊興。
一百個鬼面具……周盈瑞傻了。
「滾——」得寸進尺了,她還可以更過分?!
面色發沉的陸定淵冷冷地抽動眼角,再也忍不住地怒吼。
「快點、快點,這里這里,我的涼帳在此,小皇嫂和我一起坐,這兒最涼爽,看得最清楚……」
五月五,慶端午,劃龍舟,吃粽子,門前掛艾草,防疾又驅邪,配上五毒香包游街去……
一到端午節,百姓們涌向廟宇、江邊,拜神求平安、求風調雨順。看龍舟,吆喝著孩子別擠著,四處是熱熱鬧鬧的節慶氣氛,人人臉上掛著笑。
每年的端午節都會由朝廷撥下一筆款子,由地方官員舉辦劃龍舟比賽,取前三名有優厚獎賞。
天子腳下的京城則由禮部尚書統籌,將踴躍參賽者分成老、中、青三組,辰時敲鑼點名集合,巳時正推舟下水,第一聲鼓聲一落下便宣告比賽開始,依河面寬度決定舟數,競賽中也有顧及百姓安危。
以往皇上會親臨現場主持開賽儀式,由內侍總管代為敲下大鼓,因為有皇上在場,因此河面上的參賽者更加摩拳擦掌地想求一個好表現,好被皇上青睞。
「小瑞兒,別東張西望,出門在外要謹守禮教,別學某些不長進的人大呼小叫。」陸定淵提醒著,卻更注意河面。這河水比往年低了些,干旱的影響比想象中大。
由皇家侍衛開道,陸定淵帶著周盈雲、周盈瑞,一行人浩浩蕩蕩數十人,以不疾不徐的步伐走過列隊觀望的百姓,目不斜視的正視前方,儀威赫赫,至于多余的「雜音」,那是河水聲,不必理會,直接進入寧王府搭建在高處的涼棚。
「四皇兄,你是不是故意裝作沒听見我的叫喊,你心眼太壞了,居然連最疼愛的皇妹都視若無睹,小心雷劈你!」怒氣沖沖的陸明貞沖進棚帳,好不委屈的噘嘴。
陸定淵眉一挑,裝得一副現在才發現她也來了。「明貞,你也來湊湊熱鬧呀!還不見過你兩位嫂嫂。」
憋著氣,陸明貞心不甘、情不願的行禮。「雲皇嫂,瑞側妃,明貞給兩位見禮了,佳節安好。」
行了吧!這些繁文縟節煩死人了。行完禮,她很不耐煩的撇嘴瞪眼,一臉「你再找我麻煩我就掀桌」的神情。
「公主也好,氣色看起來很不錯,皇宮里的水養人,養出水靈靈的嬌模樣,皇嫂這里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就送你玩玩吧!」儀態端雅的周盈雲笑眼盈盈,一身的天水藍衣裙與河面上的雲彩相輝映,顯得端莊大方。
王妃身後的月桂手捧著彩繪富貴牡丹琉璃盤走了出來,上前三步身一低,雙膝落地、兩肘舉起、高捧托盤。
盤子上是繡了江南水景的七色香包,顏色各異卻繡出江南七景,七只香包七種繡樣,華貴而別致,適合皇家宗女配帶。
她在討好公主,借機拉近關系。
「多謝皇嫂了,雖然我的香包已經很多了。」她順手一捉,看也不看的丟給身後跟隨侍的宮女,由宮女收著,看得出她不甚上心,讓送禮送得不得歡心的周盈雲眉頭細不可察的一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