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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西施 第十四章

兩人靜默了好一會兒,氣氛變得很尷尬。

趙學安實在受不了,想著要趕快找個話題,驀地,她想起了那件事。「啊!」

她叫了一聲,興匆匆地道︰「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盛鐵軍淡淡的問道。

「我想重操舊業。」她興奮又天真地笑著。

他眉心一擰。「什麼?」

「我想開店賣燈籠。」她說。

不成,之前在祁鎮,她是為了醫治他才替人做燈籠,實屬情非得已,如今他沒讓她愁吃愁穿,她還需要去做燈籠嗎?想到她那時總是傷痕累累的十指,他不禁皺起眉頭。

「不行。」

趙學安的笑容倏地一僵,「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不舍得你辛苦,但這句話實在肉麻得厲害,盛鐵軍當真說不出口。

「為什麼?為什麼?」她貼近他,像唱盤跳針似的問了又問。

他有點急了、惱了。「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霸道!」趙學安皺起秀眉,鼓著腮幫子。「為什麼不行?」

「你現在的身分可是將軍夫人,怎能出去拋頭露面?」

「我是在發揚傳統藝術。」

燈籠就是燈籠,不就是能防風就好,說什麼傳統藝術?

「連皇後娘娘都說我的燈籠做得極好,造型美,又有特色,很多王公大臣們那日看了我做的花燈,都希望我也能替他們設計制作。」她眼里閃著亮光,興致勃勃地道︰「如果我開店,生意一定很好,你忘了我在祁鎮的時候……」

「我沒忘。」盛鐵軍打斷了她,「我並沒失憶。」

「好,那我要開店。」趙學安依然堅持。

「不行。」他比她還要堅決,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

「為什麼?」

「哪那麼多的為什麼?就是不準。這事別再提了。」

還跟他提祁鎮的事呢?他還記得她當時替金家米鋪做燈籠,卻在交貨時被金大福輕薄的事,如今她已是他的女人、他的妻,他能讓她成天在陌生男人的面前晃悠嗎?

接著他又想到她並未落紅,還有她剛才說除非有意外,不然他一定是她的唯一,他又不自覺的惱火。

「可是我想在京城試試身手。」

穿越到古代,她好不容易可以做她最愛的設計制作花燈,他居然說不準?

「我喜歡做花燈。」

「我又不是不準你做。」盛鐵軍神色一沉。「在府里做。」

「我就是要讓大家知道花燈的美,知道花燈是門藝術。」趙學安仍試著要說服他。

「我說不行。」她越是堅持,他就越是氣惱。

「你到底在堅持什麼,怎麼個不行?」她這下子也來氣了。

盛鐵軍沒好氣地道︰「還問我?自己想想。」

「想不到。」

她剛才說了什麼?她說他應該是她的唯一,她說得那麼不確定,居然還指望他會答應讓她開店見客?天曉得那些客人之中,有沒有第二個、第三個金大福。

「慢慢想。」他強勢又懊惱的丟下這句話,便轉身走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趙學安氣得直跳腳。「沙文豬!」

生了兩天悶氣,趙學安悟出了一件事,男人大多吃軟不吃硬,越是大男人,越是如此,她決定不跟他硬踫硬,用哀兵計來對付他。

盛鐵軍不在府里時,她便活蹦亂跳,若他在,她便死氣沉沉,一副萬念灰、了無生趣的模樣。

他跟她說話,她回得有一搭沒一搭;一起吃飯時,她只吃兩口飯,就憂郁得像是快要死掉;晚上就寢,她也背對著他,他一踫她,她就喊累。

在他面前,她三不五時唉聲嘆氣,五官糾得像鼎泰豐的小籠包。

看她這樣,盛鐵軍當然知道是為了哪樁,他雖然喜歡看她爽朗天真的笑容,不想見她愁眉不展,可是他不想妥協。

他想,她總會放棄,總會死心,總會屈服的,可半個月過去,他發現她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存心跟他耗下去。

盛鐵軍真有點惱了,他白日里已經夠忙碌了,晚上回到府中合該輕松舒服,跟新婚娘子享受著兩人的幸福甜蜜,可是她偏偏要這樣耍脾氣,她到底還要鬧騰多久才肯罷休?

這晚回到寢房時,他見她已經背對著他睡了,不過他相信她只是在假裝,又想到人家總說夫妻都是床頭吵床尾和,他心想,也許來一次美好的男歡女愛,她的態度說不定就會軟化。

躺上床,他側身迎著她的背,伸出手,他試探的輕摟著她的腰。

她文風不動,相應不理。

「娘子,睡了嗎?」盛鐵軍將唇貼緊她的耳窩,低聲問道。

「睡了。」趙學安冷冷的回道。

她就是要他知道,她沒睡,只是不想搭理他。

耐著性子跟脾氣,他討好地道︰「要說說話嗎?」

「沒話說。」她的態度依舊冷淡。

盛鐵軍楞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在軍營中他可是最大的,他找人說話,誰敢說不?他不哄人也不會哄人,但為了她,他很努力的學習並嘗試去做,可是她卻一直給他釘子踫。

「已經夠了吧?你鬧很久別扭了。」

趙學安干脆裝死不回應。

「你就不能乖乖听我的話嗎?」

她依舊不出聲。

「你究竟想怎樣,你倒是說話啊!」盛鐵軍的語氣已經有點急了。

她是什麼都不愛想,但神經也沒大條到感覺不到他在生氣。

其實她知道他好幾次都幾乎要發脾氣了,但還是為了她忍住了,也許她也該適可而止,免得到時真把他給惹火了。

只是她此時下了他搭的台階,她的花燈志業就沒譜了,想到對制作花燈懷抱理想的她,卻要接受前途黯淡無光的命運,她又不甘心。

「我已經讓著你很多次了,我不是沒脾氣。」他的口氣越來越凶。

趙學安想回應,但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又听他帶著怒氣的話,莫名覺得很委屈。

「我錯了嗎?身為一個男人,我該讓妻子出去拋頭露面嗎?你自己好好想想。」盛鐵軍等了一會兒,卻遲遲等不到她的回應,他忍不住低吼道︰「你說不說話?」

趙學安想說,但喉嚨卻像塞著熱沙,痛得她發不出聲音。

「你真要跟我比沉默?」他翻身坐起,語帶警告,「要比寡言,我可比你在行,既然你不想說話,那我們都別說了。」說罷,他下床,快速穿上鞋,風似的卷了出去。

听見他砰的一聲關上門,她的心也跟著震了一下,眼淚無預警地掉了下來。

她真把他惹惱了,她挑戰了他忍耐的極限,踩著了他的尾巴,這樣真的好嗎?

她明知他已經讓著她了,怎麼還要……她覺得很後悔,可是也有點生氣。

難道女人就只能在家燒飯洗衣帶孩子,等著丈夫回家嗎?再說了,在這將軍府,哪有她能做的事,又有誰敢讓堂堂將軍夫人干活兒?他怎麼就不能試著理解她、支持她的夢想?

這時,她的腦海中出現了另一個聲音——

不對,趙學安,你忘了嗎?你現在不是在女權高漲的二十一世紀啊!他是個傳統保守的古代人,他無法理解你為何堅持要開創個人的事業,身為男人,而且還是個大將軍,妻子卻還開店做買賣,他面子可掛不住呢!

趙學安越想越不對、越想越心慌,真要為了這事搞得夫妻失和嗎?她的夢想跟他們的婚姻,孰輕孰重呢?

想通了之後,她決定投降,向他低頭示好。

因為她深深的明白,再強大的自尊跟夢想,都要在愛情面前俯首稱臣啊!

她連忙起身下床,套上鞋子,奔向房門口。

盛鐵軍一沖出房間便後悔了,他在廊下走來走去,心情始終無法平靜。

真要這樣嗎?他堅持不肯妥協讓步,若她也是如此,他們往後的日子還要過嗎?

他知道她確實有很好的制燈技術,也對花燈制作懷抱著熱情和理想,他更知道那可使她得到成就感。

可是他害怕也生氣,他怕自己輸給了燈籠,也氣她為了燈籠,一副可以不要他們感情跟婚姻的樣子。

她真不能為了他放棄嗎?真要這樣跟他杠上嗎?她就不能只是在家做做燈籠便好,非得開店做買賣?

不對,盛鐵軍,要你放棄理想跟夢想,你願意嗎?若你不願意,為何要逼她放棄?身為丈夫,你不能支持她的夢想嗎?你怕什麼?你就真心覺得自己比不上一只燈籠?她若不肯屈從,從此跟你相敬如賓,你又得到什麼?你希望她笑、她開心,為何不準她做能讓她笑、她開心的事情?為了這種事鬧到夫妻失和,值得嗎?

盛鐵軍很快便得到答案——不值得。

他真是愛慘了她,愛得鋼鐵般的心都化了。

好吧,她要開店就開店吧!他不擋了,全依她了。

打定主意,他車轉身子,幾個箭步就往房門口沖去,當他的腳步在門前停住,正要推門,房門卻突然從里頭打開了。

趙學安紅著眼眶,盈著淚水,驚訝的看著他。

看見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的心一緊。他何苦讓她難過?

「老爺,我……」

「去吧。」盛鐵軍同時出聲,「都依你。」

趙學安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所措的微張著嘴。

「你想開店做燈籠生意,去吧,我不擋你,行了吧?」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雖然他的語氣及表情都帶著無奈,但他是真的妥協了。

「不過我告訴你,我可真的還在生氣。」盛鐵軍濃眉緊皺。「我是真的夠讓著你了。」

雖然他的表情看來很嚴肅,語氣听來也帶著威嚇,但她卻感覺得到他對她的寵愛及忍讓。

原來在愛情面前俯首稱臣的,不只她。

「以後不準再跟我鬧別扭,我討厭這樣。」他語帶警告,「日後再跟我耍脾氣,看我還讓不讓你!」

趙學安破涕為笑,眼底溢滿愛意,她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想對他說聲謝謝,卻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做什麼?」盛鐵軍有點害臊,眉心一擰,故意推開她。「我可還氣著。」

她淚光閃爍,卻笑得甜美,用崇拜及深愛的眼神凝視著他。

雖然知道他可能還會推開她,她仍又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他的腰。

但這次,他沒推開她,只是嘴里不斷的叨念,「不準再跟我鬧別扭,听見了嗎?日後開了店,不準太忙太累,不準為了工作跟生意把我晾在一邊,還有,跟其他男人一定要保持距離……你听見了沒?」

趙學安用力點頭,淚水又止不住地滑落,但這次卻是因為激動和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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