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蝶 尾聲
他過得好不好？
若干年後，二十六歲的柯雨璇坐在人行道旁，眯著眼楮仰望艷陽高照、光線刺眼的天空，在午休時間陷入每日的空洞茫然里。自從七年前，毅然決然離開曹塏以後，她就找了一份工作，遠遠離開他的世界。
一看見曹塏的臉，她就會想起那件令她想死的往事。
她選擇遺忘，拋棄了似乎垂手可得的幸福。
她就是無法再面對他的眼神……
他的愛，讓她快要窒息。
經過多年以後，她已學會舌忝舐傷口的方法，在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學會一個人靜靜咀嚼和他曾擁有過的一切。
擁有過，她就滿足了，不敢再多求。
不知過了多久，她收回飄遠的思緒，算算休息時間已經差不多，便走回面包店內，回到收銀機前為客人結帳。
「雨璇，你看，那個客人又來了耶。」身旁的副店長，面包店老板之女許小月突然靠過來，在她耳邊小小聲道，語氣興奮莫名。
也不能怪她，那麼帥的客人天天出現，要人不注意也難。
事實上，她是覺得那個客人對柯雨璇有意思，卻又奇怪那麼出色的男人，怎麼天天買面包讓柯雨璇結帳，就沒勇氣邀柯雨璇去吃個飯。
唉，都怪柯雨璇對客人太冷漠，喜歡她的男人到最後都只能棄械投降。
只是，連這樣俊帥的男人都逼退，未免也太可惜。
嘖，偶像明星都沒幾個有他帥氣呢……
柯雨璇朝許小月所提的客人望了一眼，不由失笑道︰「上班不好好上班，你那麼注意客人干嘛？」
「不是啦，我是覺得他一定是喜歡你。」許小月言之鑿鑿，只差沒拍拍自己傲人的胸脯保證。
「何以見得？」
她並不以為然。
「拜托，他每天都來，每天都買面包耶！」
隨便數一數，店里面能把客人電得七葷八素，每天上門繳錢的人，也只有她旁邊根本比女明星還美的柯大美女。
許小月在心底哀嘆，要是她有柯雨琁一半美貌不知多好。
「他喜歡吃面包，不代表他喜歡我。」柯雨璇搖搖頭，認定是她多想，並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下去。
「雨璇，他每天買面包，買了快七年耶。」許小月提醒。
哪有人會喜歡吃面包，喜歡到每天都要去同一家面包店，買同樣的面包，找同樣的人結帳。面包店里的同事都注意過，那個客人只等柯雨璇在收銀台才會拿面包結帳，一旦柯雨璇公休就會什麼不買離去。
如此明顯的表態，哪個長眼楮的能不知道他的心意。
唯有雨璇，眼楮不知道收藏到哪里去了，看不見顯而易見的事實；或許該說，雨璇對每個男人都沒興趣，包括了他。
他不畏風雨報到，都快成為她家面包店里的傳奇了。
「那跟我有什麼關系？」柯雨璇忙著手邊的事，不很熱中。
「拜托你，就算你沒興趣交男朋友，也不要把每個男人都往門外推，偶爾認識一下分幾個給我是會怎樣……」許小月咕噥起來，真懷疑柯雨璇會不會是「蕾絲邊」。
若是柯雨璇肯認識他們，說不定哪個就被她撿回家用了；她也不至于守著母親的面包店，芳齡二十五還沒交過半個男朋友。
好笑地看她一眼，柯雨璇沒有多說什麼，還是忙著做事。
「啊，他過來了……」
許小月才剛剛低語，客人已走到收銀機前。
「請問這樣就好嗎？」柯雨璇收過面包的盤子，公事化問道。
客人對她點了點頭，如往常沉默不語。
柯雨璇清點了面包，「一共是五十二元，謝謝。」
對方從皮夾里拿出一百元鈔票，輕輕放進她的手中。
像是微微觸電，柯雨璇快速收回了手，僵硬道︰「收您一百元，找您四十八元，謝謝。」
奇怪了，為什麼她總是被這樣似有若無的踫觸電到。
每回要找四十八元給他，他都先伸出了手，基于禮貌性，她又不得不將零錢放在他的手中，和他再次接觸。
短短的踫觸，在兩人心底掀起不同波濤。
「喂，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家雨璇？」
再也看不下去的許小月跳出來，決定替他們把話問清楚，「這麼久了，要是喜歡雨璇，你也該鼓起勇氣表示表示吧？」
對方直視柯雨璇的雙眸，靜靜問道︰「我該嗎？」
不及一秒，柯雨璇的眼淚就這麼奪眶而出，嚇了許小月一跳，急忙安慰︰「哎呀，你不喜歡人家就算了嘛，干嘛要哭呢？」
突然間，她怪自己多事，明知雨璇對男人不感興趣還多嘴。
柯雨璇搖搖頭，迎視著對方怕受傷害而閃動憂郁的黑眸，心底百感交集。許小月不明白──他是曹塏，是被她硬生生舍棄的未婚夫！
她在婚禮前逃跑，誰知沒兩個月還是被他找到了。
只是，他沒有抓她回去，反而每天上門買面包，不說話卻在給她錢和她找零錢時觸動她的靈魂，讓她就這麼被煎熬了七年。
她想解月兌，但他不願讓她消失。
就這樣，她自殘也傷害者自己最愛的男人，天天相見兩人卻形同陌路。她不知他提起過去，他就保持沉默，就這樣默默陪伴了她七年。
他是客人，她是店員，就這樣。
偏偏她知道，他每天都會在門外等她下班，保持距離護送她回家，就算她安全進門也會在她家公寓樓下佇立許久，才會默默離去。許小月不明白，她不是討厭男人，而是有他在，什麼都不用想。
日復一日，七年轉眼過去了，她該拿他怎麼辦？
他該嗎？在他如此無怨無悔陪伴以後，她怎忍心說不該。她的心，何嘗不是依戀著他的形影，每天都期待著他的出現。
她折磨自己，也折磨他太久、太久。
「你這個大笨蛋，為什麼就不會像以前一樣，獨裁一點！」在許小月和其他客人以及店員的愕視中，她含淚帶笑地哭喊，就這麼離開收銀台，無怨無悔投入他敞開的懷抱中，緊緊眷戀自己失去已久又找回來的溫暖懷抱。
曹塏將她牢牢擁在懷中不放，深邃而疲憊的眸底已了無遺憾。
原來，她也在等待他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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