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不信邪 第六章
第三章
終于,在秋高氣爽的這一天,一頂金碧輝煌的豪華轎子,在多名騎馬的皇室侍衛的前導下,順利穿過夾道擁塞的人車進入寶親王府。
此刻,轎子主人已經悠閑地坐在富麗堂皇的廳堂內,喝著醇厚香濃的好茶,一干閑雜人等全退出廳外,讓兩名感情好如親兄弟的季祖崴、德爾泰得以暢所欲言。
「事情真是出乎預料!」
德爾泰放下茶杯,對事情的變化仍覺得難以相信,本以為八天前好友會與張欣香成親,沒想到,此事不僅作罷,張氏兄妹也被捕入獄,擇日就要行刑斬首,而張永謙一家再也無法在京城立足。
「蛇蠍美人當如是。」斯文俊逸的德爾泰覺得可怕。
「說到美人,」季祖崴煩躁的又喝了口茶,「親沒結成,想進府見我一面的美人倒是前僕後繼,煩都煩死了。」
「那可全都是你的紅粉知己。」德爾泰忍俊不住的笑了。
風流倜儻的好友女人緣太佳,他又是來者不拒,幸好,他很懂得分寸上的拿捏,所以,盡管年已二十五,倒未听聞外頭有私生兒女,也未曾有皇親富豪上門為其女逼婚,如此手段圓融,讓他可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一向拙于處理男女情感,所以能不踫即不踫。
季祖崴給他一個半開玩笑的警告眼神,因為私交甚好的兩人都清楚,女人的存在只在喂飽男人身體的需求、替男人生兒育女,再加上,那些女子個個都期望他的憐惜寵愛,他便滿足她們的期待,如此而已。
德爾泰微微一笑,從善如流的改了話題,「所以,梨仙姑真能見鬼?」見好友又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搖頭一笑,「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不管林玄翰的鬼魂有沒有出現,在我看來,只是踫巧讓她給蒙中,你貴為太子,千萬別讓坊間添油加醋的流言混淆心思,該是將心思放到如何當個好皇帝上。」季祖崴語重心長。
德爾泰微微一笑,「我明白,也很清楚自己的責任,只是,你我被教導的皆是該敬鬼神而遠之,而今日有人可與鬼相通,怎不令人側目?」
「她說穿了就是個小騙子,你別將時間浪費在她身上,」季祖崴停頓一下,「張欣香的事既已解決,明日,我就照原定計劃前往英州。」
提到這事,德爾泰的神情立即轉為凝重,「你仍執意前往?萬一出事……」這一趟英州行,兩人都清楚會有多危險。
他的表情有些受辱,「你是信不過我?還是你相信外頭所雲,寶親王在無戰事的太平日都將所有的腦力跟體力花在女人身上?」
聞言,德爾泰忍不住大笑,「哈哈哈,我當然不信,只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願見你為了我的事受到傷害。」
「我信得過我的人,他們辦事我放心,倒是你,近日即將前往甘、清、苑三州,雖說是代替皇上微服出巡、體察民情,但一出皇宮,就是將自己曝露在危險之中。」
「你的擔憂我懂,但父皇是個體恤百姓的好皇帝,我既承父皇恩寵,坐上儲君之位,就希望未來能做得更好,何況,六皇兄會與我同行。」
「如此一來,我倒是放心多了。」他笑著說。
德爾寒是一位好兄長,能文能武,待德爾泰之好,可說是舉國皆知。
「嗯,前年在銀州,若非六皇兄冒死相救,我早已不在人世。」德爾泰俊逸的臉上可見感動。
季祖崴點頭,當時德爾泰、德爾寒一行人遭到不明人士暗殺,隨身護衛全遭毒死,六皇子也中毒,但為了拯救同樣中毒昏厥的德爾泰,他硬是劃傷自己手臂,借著痛楚逼自己清醒,勇抗要取德爾泰性命的刺客而身中多刀,幸而救兵抵達,奮勇浴血的他才得以存活,這事在皇室民間傳為美談,但讓人遺憾的是,事發至今已兩年,仍未找到那群刺客的主謀。
「六皇子知兵善謀,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話甫說完,門外就傳來侍從的通報聲,「稟殿下、王爺,呃——梨仙姑說有要事求見。」
「不是說了,不許任何人打擾!」季祖崴沒有掩飾口氣的不悅,那個小道姑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她是在誰的屋檐下?
「可是——梨仙姑說廳堂里有好多鬼魂,她要不進去,怕兩位主子爺會出事。」通報者口吻微微顫抖。
季祖崴一听,眼眸立即冒火,「這個謊稱能見鬼的小騙子已被我軟禁幾天了,沒好好反省,又在騙人!」
正想吼人,德爾泰卻出手制止並笑著說︰「讓我會一會她。」
看好友興致頗高,他只能壓下怒火,抿抿唇,「好吧!」這才對著門大吼,「讓她進來!」
門被推開,仍是一身道姑服裝扮的慕容梨笑咪咪的走進來,但眼神隨即一閃,怔怔的看著坐在季祖崴身邊的俊逸男子……旁邊一點的一名中年婦女。
「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看著太子殿下的,你算第一個,既無禮又粗鄙,還不行禮?!
經季祖崴這麼不客氣的一訓,慕容梨才慢吞吞的將目光稍稍挪移回正站起身來的太子身上,嗯,高大英挺、龍眉鳳目,確實是世間少見的悛男,她煞有其事的向他行個禮,「太子殿下好。」
德爾泰正要開口,但她已看向好友,還一臉認真的澄清道︰「王爺,我看到殿邊有一個中年女鬼,但她一下子就不見了。」
「鬼話連篇,你剛剛不是跟侍衛說這里有好多鬼?」季祖崴可是一點都不信。
她得意一笑,「我要不這麼說,他們連通報都不肯啊,只是,沒想到進來了還真的見到一個鬼。」一說完,她再看向一直以好奇含笑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太子,她知道自己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小美人,這幾天,她可是在銅鏡前好好的瞧過慕容梨的臉,她再次對著他嫣然一笑。
「你是不是女人?懂不懂得矜持?!」季祖崴受不了的又開口。
「殿下笑,我就要回以一笑,這叫禮貌,算了,隨便王爺怎麼看我,反正,我也不管王爺的閑事。」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無所謂的聳聳肩。
季祖崴頓時氣悶,這女人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她在跟誰說話?!
只是,是錯覺嗎?不過七、八日沒見,她整個人變得不大一樣,身上透著一股特有的俏皮氣質,不似過往那樣的局促,連帶地,那張只能說得上是清秀的臉龐,在這樣的靈動光采下,反成了一張粉雕玉琢的芙蓉臉,恁地吸楮。
德爾泰頗訝異的看她,她的反應是他未曾見過的,他自認豐神俊朗,而季祖崴邪魅非凡,沒有女人看到他們是不臉紅的,但她卻一臉無感?!
「你真能見鬼?」他純粹好奇,因為她怎麼看都不像個騙子。
她用力點點頭,很認真的看著這名橫看豎看都讓人舒服許多的年輕太子,「是啊,殿下,剛剛出現在你身邊的女鬼,看你的眼神好擔憂,應該不至于害你。」
慕容梨眼楮清澈、神情誠摯,竟意外的投他的緣,即使是一身灰色素淨道服,但膚色粉白,是一名美麗佳人,他再次回以一笑。
莫名的,季祖崴不怎麼喜歡好友看她的眼神,他索性走到她面前,「你有什麼事快說?我與殿下還有事要談。」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想起要跟他說的事,「我想王爺一定不知道小雁來府里的第一天因為餓太久,一下子又吃太多,人不舒服,雷管家請了大夫來看的事吧?」
這種瑣碎小事,雷華根本不會來煩他這個主子,他挑起濃眉,「所以?」
「她躺在床上七天,現在才能起身走動,但大夫說她體弱氣虛,得好好養養身子,不然日後會落下病根,一輩子都體弱,所以,我在想——」她笑咪咪的雙手合十,「王爺這里的管家人好、客房也不少,可否行行好,幫個忙先收留她,我到英州去一趟,看看能否找到小雁的家人,我發誓我絕不會丟下她不管,我可以以我的生命起誓。」說完,她還煞有其事的高舉起右手,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德爾泰看了都忍不住被她的神情吸引,目不轉楮的凝睇。
但季祖崴可不怎麼開心,整整八天,他刻意不見她,是要她主動找他談,但她一點聲音也沒有,這會兒一來,就要將小雁托給他?!
他雙手環胸的睨著只到他胸口的慕容梨,「你並未誠實,本王為什麼要幫?何況,你是耳背、還是腦殘?怎麼听不懂能不能離開這里,決定權在本王?」
「王爺,我又沒在你這里殺人放火,你根本沒權力扣留我。」
「那你以為你怎麼能留在這里?再怎麼說,你收了張欣香的黃金,與她是同伙。」
「但事情都一清二楚了,大家都知道我也是無辜的受害者,聰明如王爺又怎麼可能不懂?還是我太高估您的聰明才智?」她一臉疑惑的看著他,雖然被限制出府,府里的丫鬟小廝也不敢跟她說話,但她請一些鬼朋友去探听,也掌握了一手的好情報。
由于她的神態並非嘲諷而是真正的懷疑,讓一旁的德爾泰著實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他一笑,她也就很大方的跟著笑。
季祖崴氣得臉黑,這會兒又見她笑得見白牙,胸臆都冒火了,「你笑什麼?!本王準你笑嗎?」
她收斂起笑容,「民女請王爺讓我走,王爺也沒空見我,我杵在這里也做不了事。」她很認真的看著他,這幾日照顧小雁,她很清楚得替她找個可以依靠的人,不然,她怎麼回現代?
他瞪著她不語,問題是出在誰身上,這小仙姑還是不懂!
她嘆了一聲,「我知道王爺就是不相信我上回給你的答案,可是,事情落幕了,你爺爺也走了——」
「我爺爺?」
「嗯,其實在那一天我就看到他了,但那天過後,再也沒見到……我要說的是,我不會害你或任何人,」她說到這里,再陪上笑臉,「你是貴族、是王爺,肯定還有更多煩心勞力的事要做,何必把我這小小仙姑扣留在府里?讓我早點找到小雁的親人,再來,我們就分道揚鑣,永不再見不是很好嗎?」
他注視著她好一會兒,她的眼神很真摯、很堅定,若非知道她謊稱能見鬼詐財的過往,他還真的會被她唬過去。
此刻,德爾泰突然開了口,「這樣吧,本太子將前往甘、清、苑三州,如果梨仙姑不介意,本太子可以順道帶你再繞至不遠處的英州,只是,因是微服出巡,自然不希望太引人注意,所以,梨仙姑別一身道服,換個服裝,當個隨行丫鬟如何?」
「行!」她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沒發現某人的臉色鐵青。
但德爾泰注意到了,「祖崴?」
「她是個小騙子,我怎麼能讓她跟著你?」他就是心里不痛快,卻不明白為什麼,但他的確是第一次讓一個女人如此忽略!
「可是殿下願意啊!」她急急抗議。
「我明日就要下英州,我不介意載你一程。」他寧願親自監視她,也不能讓好友因她有任何危險。
她頓時一呆,不假思索的月兌口,「可是我比較——」季祖崴已狠狠的瞪她一眼,梗在喉里的「想跟七皇子走」的幾個字硬是不敢吐出來,再想到小雁還在這里,只好扯開笑容,「謝謝王爺,我一定會很乖的,不打擾了。」她笑咪咪的跟他行禮,再跟無緣的太子行個禮,退了出去。
季祖崴撇撇嘴角,這才看到德爾泰若有所思的望著他,「這一趟英州行會有危險,你真的要帶著她?」
「她能見鬼不是?那些鬼朋友會向她示警,哪來的危險?」他沒好氣的說著。
「你分明不信她能見鬼。」德爾泰笑道。
「所以,這一趟若能證實她真能見鬼,那就如她所言,從此分道揚鑣,永不再見!」他答得也干脆。
但身為他的好友,德爾泰總覺得事情好像不會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