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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夫花名在外 第三章

第二章

惜蝶覺得自己真是個笨蛋!不,是蠢蛋,還是全青羽城第一的。

自己居然會蠢到提議段三公子听她彈曲子,然後他把彈奏的曲子當作幫助睡眠的曲兒,直接給她睡死過去。

惜蝶瞪著趴在桌上熟睡的男人,又氣又惱,在天將破曉之前把他搖醒。

「起來,起來呀。」

「嗯……惜、惜蝶姑娘?」段殷亭甫睜眼,看見理應不該出現在眼前的人兒,震驚得彈跳起來,踉蹌著後退數步,直到背脊撞到牆,「妳……妳怎麼會在這里?」

「這兒是棲鳳樓、我的天香閣,我不在這兒該在哪兒?」

「這……」段殷亭突然想起自己為何會在這里,不由得無奈嘆氣。

「一大早睜眼醒來,看見的不是你家溫柔乖巧的美婢,真是對不住啊。」惜蝶誤會了那聲重嘆,語音微微帶刺。

「我沒有美婢,只有墨韻和小廝。」

這樣的解釋听在惜蝶耳里,無來由地變成了安撫,安撫她的無理取鬧。

惜蝶輕哼著,小聲嘀咕︰「跟我解釋做什麼,關我什麼事?」

是啊,關惜蝶姑娘什麼事,他自己又為何要解釋?

段殷亭完全無法理解此刻心中那股只是不願被她誤會的不悅。

「說起墨韻,你昨夜來的時候怎沒帶著他?身為段府三公子,出門也不帶個護衛小廝,象話嗎?」

「墨韻只是我的書僮,並非護衛小廝,再者小孩子不適宜常來這種聲色場所,會被帶壞。」雖然段殷亭不否認偶爾也會把墨韻當成小廝來用。

「是是是,我們這種煙花之地就是烏煙瘴氣、混沌荒婬,像三公子這種循規蹈矩之人其實也不該來呀。」惜蝶沒好氣地睨著段殷亭。

「惜蝶姑娘,妳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遇上惜蝶,段殷亭總覺得有理說不清,「以後我不會帶墨韻來,但我會一個人來。」來見妳,心里有個聲音是這麼說的,太過突兀、太過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段殷亭選擇無視。

「你愛來不來。」好像她有多渴望見到段三公子踏進棲鳳樓來找她似的。

不是頭一回發現惜蝶有多難伺候,段殷亭唇邊扯出淡淡苦笑,拾起掉落在地的那件薄襖,聰明如他,又怎會不知是昨夜她為自己蓋上的,段殷亭將其折迭整齊放回桌上。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不妨礙惜蝶姑娘休息。」自己得趕緊回府,換過一身衣服,否則跟誰踫個正著,被問長問短的沒完沒了。

「慢著。」

段殷亭繞過屏風正要走向門的方向,惜蝶卻硬是把他拉了回來。

「姑娘還有事?」

惜蝶會留段殷亭實在很新奇,頭幾日她都巴不得時辰快點到,好名正言順地把他請出門。

「昨夜我彈奏的琴曲很難听?」這件事不問,惜蝶自己死都不瞑目。

「不,猶如天籟,聲聲悅耳。」段殷亭也听過自詡琴藝絕頂的琴師彈曲兒,卻沒有她彈得爐火純青。

「可你卻睡著了。」惜蝶氣鼓鼓地瞪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模樣就跟被丈夫拋下獨守空閨一夜,翌日對著歸來的丈夫發怒撒潑的娘子一般毫無區別。

「抱歉,昨夜我實在太累。」大哥派人來傳話,月底之前要他交出一系列的珠寶繪圖,昨天白日段殷亭在千珍閣費心費神趕畫了一些,日暮時分又帶著賬冊匆匆趕來,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我當然知道你累……」別的男人要敢無緣無故睡死在自己的天香閣里,看她惜蝶不去找人來將那男人扔下樓,直接讓他摔斷兩條腿、兩條胳膊,「但你不能走正門。」

「嗯?」

先說好,並不是她故意要為難段三公子,而是……「棲鳳樓東樓從不留客過夜。」

規矩就是規矩,昨晚沒有人看見他走出棲鳳樓大門,她還能隨便掰個謊給蒙混過去,要被誰看見他大清早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出去,不只他糟了,她也糟。

「這里這里。」惜蝶招呼段殷亭來到一扇窗前,窗戶正對煙花巷隔壁大街,此時還太早,小販都沒上工,街上尋不著半個人影,誰也不會看見他從這里下去。

「你等一下。」惜蝶又跑回去翻箱倒櫃。

她又不是黑心肝,才不會真要段三公子從這里跳下去,更何況這里是四樓。

「找到了。」翻了半晌,惜蝶從一堆衣物底部找出好長一條麻繩,從這里垂下去到地面還有剩,「三……你!」回頭一看,不看還好,這一看被嚇得心髒都快停止跳動,被她吩咐等一等的那個男人,竟然直接從窗沿翻了出去!

「段……」不行,會吵醒整座樓子的人!

及時捂住嘴,壓下尖叫的,惜蝶匆忙奔到窗邊,這輩子就屬此刻最匆忙,匆匆地看他死沒死,忙忙地安撫她沒死透的良心。

可看見的卻是他無聲地安然落地,回頭以唇形無聲地對她說,「我今晚還會再來。」

那言辭、那背影,像極了與情人依依不舍道別遠走,又許下稍晚些會再來的承諾,惜蝶站在窗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後,久久才能回神。

「你……還不如摔死算了。」她听見自己說的,帶著淡淡的安心、淺淺的埋怨。

最後重重闔上那扇窗。

◎◎◎

段三公子會來不是因為承諾,只是為了不讓他大哥有再踏上棲鳳樓的一日,這些惜蝶早就清楚明白,只是心里日益浮起不快。

「墨韻,茶。」

「這里沒有墨韻。」就算暗地里埋怨著他,惜蝶仍倒了杯熱茶遞過去。

「抱歉。」段殷亭一時忘了這兒既非千珍閣,也非段府,「有勞惜蝶姑娘了。」

惜蝶邊看著他輕緩啜飲,邊略帶諷刺地道︰「別人上青樓是尋樂子,放松放松,你上青樓則是寫帳繪圖。」

害她不只要懷疑自個兒的琴藝,更要懷疑這張被吹捧成無雙艷容的臉蛋完全只是其貌不揚。

「我大哥來這里時都做些什麼?」

「現在才來擔憂你大哥是否跟我做了什麼苟且之事,會不會太遲?」

「不,我只是想要向惜蝶姑娘討教一二,作為學習參考。」段殷亭一直在避免這個話題。

雖知大哥不會做得太超過,也非不學無術的浪蕩子,可一旦听見她與別的男子如何獨處的點滴,總覺得無法壓下心頭不知名的火焰。

「就憑你?」惜蝶瞅著他,嗤嗤笑了起來,「還是算了吧。」

撇開她是個壞夫子不談,專門教壞人的那種,他也絕對是個壞學徒,永遠學不壞的那種。

既然如此她干嘛又要花費心思、浪費力氣,嘗試用調羹去挖木頭,看看能不能挖出顆懂得何為風花雪月的心?

「我真的是在虛心求教。」段殷亭表情認真。

「反正又不是見不得人。」惜蝶干脆明講,「你大哥上我這兒,每晚抱著十來壇好酒坐在窗邊,對月猛灌自己。」那灌酒方式每每都讓她和香兒嘖嘖稱奇。

「大哥他……只是在喝酒?」他暗自感嘆無從剖析的遺憾,也有幾分暗暗的、莫名的……竊喜。

「是啊。」其實段家大公子不來,她樂得不必每逢夜闌人靜還得打開窗戶,任由沁冷夜風肆虐來吹散濃烈酒氣,然而酒氣後來卻被段三公子的墨香取而代之並且更為濃烈,她卻無絲毫厭惡,甚至允許它縈繞著伴她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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