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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夜夜歡 第二章

接下來的日子,趙湘琴每七天就上靈安寺學易容術、陪愛說話的瘋師父聊天,但因為是打著禮佛的幌子,所以陪同的小芷總是被晾在廂房。

只是,趙湘琴很訝異自己竟然是空峒惟一的女弟子,好在,師兄們都不難相處,對她的加入雖然很驚愕,但純樸善良的他們,對她仍是待之以禮。

瘋師父空峒是個奇人,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教廚藝、教建築、教種植蔬果,連燒陶、木雕、石雕他也行,讓她不佩服他都難。

這一日,他們窩在制藥房制作易容的藥材,味道不算好聞,沒多久,師徒倆便步出房門歇口氣,也呼吸點新鮮空氣。

這里位于靈安寺的後端,尋常香客禁入,所以,她在這里見到的都是空峒所收的徒弟,也因為來這里已有一個月,每位師兄她都喊得出來。

遠遠的,她見到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步下前方石階,身後還跟了幾個她識得的師兄,只見男子回頭一瞪,那些師兄們轉身就跑,看來還挺怕他的。

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空峒也瞧見對方了,他哈哈大笑,「那是妳師父我收的另一個臭臉徒弟梁璟宸,套句咱們那個年代的話,就是月復黑男、機車男,但他來頭不小,年紀輕輕已承襲王爺爵位,不僅貴為敦親王,還身兼戶部尚書。」

空峒繼續解釋,梁璟宸是敦親王府的老王妃中年才生下的,因是高齡產婦,梁璟宸幼時身子欠佳,而老王爺跟他有些交情,就求他收愛子當徒弟,教授武術健身,沒想到梁璟宸頗有天分,是習武奇才,至今可說是一線高手,更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他看我的神情是帶著鄙夷嗎?」趙湘琴蹙眉看著愈走愈近的男人,他很高,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對嬌小的她來說有點壓迫感。

梁璟宸一個月沒來靈安寺,一來師兄弟就爭相告訴他,師父收了一名女徒弟,而且不是別人,正是臭名遠播的惡女趙湘琴。

此刻,他在空峒面前站定,拱手喊了聲「師父」,視線就定在她身上。

一身青羅大袖衫,襯得她白里透紅的粉頰更是吹彈可破,擁有一張五官精致的巴掌臉,絕對沾得上美人二字,可惜的是,心太丑陋、個性太傲慢,他怎麼看都討厭。

在他的打量間,趙湘琴也無畏的直視回去,他五官深邃,兩道飛揚劍眉、一雙清亮有神的大眼、高挺的鼻梁、抿起的薄唇,確實是一張相當英俊的臉龐,再加上一襲紫色圓領袍衫,腳蹬黑皮靴,更襯出他的身形挺拔。

她曾在世界一流的好萊塢片場工作,東西方的俊俏臉孔不知看過凡幾,但眼前的他的確出色,僅一眼就教人印象深刻。

然而此刻,梁璟宸眼神倨傲、充滿著不屑,劈頭就問,「師父為什要收她當徒弟?」

趙湘琴倏地瞪大了眼,他會不會太無禮了?視她為隱形人嗎

空峒笑道︰「我的男徒弟還不夠多?換個女娃兒轉換心情多好,尤其她還是個讓人賞心悅目的俏娃兒。」

梁璟宸在這里習武多年,早已習慣師父不同于俗世的瘋言瘋語,可這一次,他實在無法認同,「放眼京城,以師父的修為要收個女徒弟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這家伙連跟她接觸都沒有,偏見就這麼深

趙湘琴變臉了,雖然在她臥病休養的那段日子,她從趙柏慶夫婦叨念趙湘琴過去的行為舉止,甚至外出時老百姓看她的厭惡眼神中,大約能猜出趙湘琴並非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姑娘,但真正的趙湘琴已離開這個軀體,而她汪語曼能藉由她的身體重生,趙湘琴就是她的恩人,瞧不起趙湘琴,就是瞧不起她—

「我拜師甘你何事?」

她竟然直接對嗆梁璟宸有點詫異的看著她冷冷的眼神,隨即嘲諷一笑,「只是怕妳浪費生命,雖然妳這張臉是該易容一下,免得一出家門,故作媚態卻無人理,那時一定可悲又可笑。」

「你!」她平靜無波的明眸冒出火花。

「如何?」梁璟宸挑眉瞪她,他早就听過她的惡女名聲,更甭提還曾在幾次官家設宴上見過面,她高傲做作的態度、好幾回偷覷他又假裝對他不感興趣的虛偽……呿,表里不一,讓人生厭!

「瞧,這古剎里老是靜悄悄的,你們一斗嘴,一來一回的,就多點人氣了。」空峒一雙眼珠子早就來來回回的在兩人身上兜了幾圈,笑得嘴兒開開。

梁璟宸受不了的回道︰「師父,她惡名昭彰,拜在您門下會壞了您收徒弟的水平,您再考慮考慮。」

趙湘琴惱怒的反問,「師父都沒意見了,你批評什麼,根本存心挑釁!」

「反應遲鈍!我這哪是批評挑釁,是開門見山的說妳不夠格。」他一挑濃眉,「妳拜師有何居心?是在外面四處尋婆家吃了閉門羹,想在這里享受一下眾星拱月的滋味?那妳可是走錯地方了,有眼、有腦袋的人都知道妳像瘟疫,娶進門包準雞飛狗跳。」

「璟宸,莫妄下斷語,湘琴的個性與過往可有大大的不同。」空峒馬上笑著插話,想為趙湘琴平反。

但她已不屑再跟梁璟宸閑扯下去。「師父,今日的靈安寺空氣污濁,湘琴想提前回府了。」她屈膝一福,轉身就走。

「空氣污濁」梁璟宸黑眸倏地一瞇,他可沒有笨到不知她在指什麼,「妳這女人難道忘了本王是誰」並非他自滿,若說他是京城的萬人迷,絕沒有人會出言否認。

空峒看著大表不滿的梁璟宸,再看著連話都懶得回,氣呼呼走得遠遠的趙湘琴,他笑得眼兒彎彎,這里出現一對小冤家啦。

日子流轉,靈安寺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趙湘琴來訪要不遇到梁璟宸很難,因此,她也見識到他的臭嘴原來不只是針對她。

今兒個,一名師兄正在木雕房創作木雕,但他怎麼弄、怎麼敲就是不對,就見梁璟宸走進去說起了風涼話,「伍師兄,沒天分就要認分,再學下去也只是浪費生命而已。」

嘴賤又惡毒,沒救了!但見伍師兄一臉挫敗,她著實不忍的走進去,先不以為然的瞪了梁璟宸一眼,才看著伍師兄笑道︰「不會啊,我看伍師兄挺有天分的,是塊未琢的璞玉,雕得挺好,若這里—」她伸手拿走伍師兄手上的雕刻刀及木雕,利落的雕了幾刀,木屑一一削落。

兩人都頗訝異于她拿刀的輕巧熟練,但她不在乎,身為一名專業的特效化妝師,常得做一些輔助道具黏貼在客戶的身上或臉上,那些重量尺寸可大可小,她一人照扛,這一個小小的木雕一點也難不倒她。

「看,這樣就很像伍師兄要雕的豬了。」片刻之後,她巧笑倩兮的將手中的小豬仔遞給他。

伍師兄原本就黝黑的臉龐頓時漲紅,他搔首撓耳的,卻沒伸手接。

梁璟宸很不客氣的爆笑出聲,「哈哈哈,伍師兄雕的是狗啊。」

啥粉臉頓時漲得紅通通的,而某人還很嘴賤的接一句,「俗話說,畫虎不成反類犬,妳這是刻犬不成反類豬……哈哈哈—」

趙湘琴很想棄刀逃逸,但她更想做的是讓梁璟宸那張開開闔闔、說著調侃話語的嘴巴閉上,于是,一個反射動作就這麼做出來,連她自己都嚇到了。

她穿著繡花鞋的腳用力的踢倒放在一旁、伍師兄用于清洗刀上木屑的水桶,混合著木屑髒污的水整個潑濺到梁璟宸袍服的下襬與皮靴上。

他臉色大變,「髒死了!該死的,妳這個惡女!」他怒不可遏的狠狠瞪她一眼後,頭也不回的急奔而去。

難得見到尊貴的敦親王如此狼狽,就像一只驚慌奔逃的沙漠蜥蝪,她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伍師兄卻看傻眼,「師妹,梁師兄有很嚴重的潔癖,妳不知道嗎?」

她知道,這段日子她已經听了不少,不過,她仍忍住笑意,裝出一臉的驚訝,「喔,是嗎?我還真的不知道—喝!」這一聲驚呼是因為梁璟宸竟然飛身掠回,速度快如閃雷,著實嚇壞了她。

「騙子!」梁璟宸咬牙切齒的丟下這句話,再度飛掠而去。

原來古代真的有輕功這回事!她余悸猶存的看著那輕巧飛去的高大身影。

不管如何,兩人結下梁子,都不願與對方打交道,偶爾見到她跟空峒聊得愉快,梁璟宸還會涼涼的丟來一句,「小人得志。」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的反應只是漠視,但心里嘟囔著他就是嘴壞臭臉王!

而他也毫不遜色,見到她,下巴抬高、掉頭就走,心里嘀咕的是傲慢虛偽女!

日子一天天的過,總的來說,多了前往靈安寺的「修行」生活,趙湘琴的穿越之旅還算是愉快的,空峒的確擁有十項全能,但個性古怪,常有瘋言瘋語與瘋癲的行為,更以整自己的徒弟為樂——

靈安寺的塔樓設有一口鐵鑄大鐘,是寺中人生活作息的重要依據,但他這個老師父不按時辰敲鐘,尤其喜好清晨或半夜時分,看一干人呈現兵荒馬亂的狀況,最為開心。

冬天時,溪流結冰,他卻嚴肅的說著要磨練心志、鍛鏈筋骨,率眾在冰上坐禪,直言他沒起身,徒兒們一個也不許起來。

結果,他在下偷塞了厚墊子,其他弟子們全凍傷尾椎,好長一段時日,就見大家走路困難、東歪西扭的,不小心踫觸到或是腳步施力不均,都讓他們痛得要噴淚,沒良心的老師父卻前俯後仰的捧月復大笑。

身為惟一跟他談得來,還能分享一杯苦咖啡的趙湘琴則備受寵愛,不曾被他整過,自然也在這次凍事件中逃過一劫,原因無他,兩人同是從現代穿越來的,算是自家人。

所以,看著師兄們個個走路怪模怪樣的,她也數度忍不住的搗嘴笑出。

只是令她感到可惜的是,梁璟宸因朝政忙碌,沒前來靈安寺「參與盛會」,不然,她鐵定會笑得更愉快。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漸漸適應這個古代世界,但偶爾抬頭望天,仍會有小小的困惑,「我們怎麼會穿越來這里?是太幸運,還是該悲哀?」她不禁開口嘆道。

此刻,時值深秋,處在靈安寺的後方院落,楓紅層層,落葉遍地,一股蕭瑟的淒涼涌上心坎。

但資深穿越人早已無感,「當然是幸運,你不是告訴我現代世界太擁擠,人人重養生,已呈現老年化社會?所以,老天爺就干脆讓我們換個時空生活,我們絕對是千萬中選二的幸運兒啊。」空峒笑咪咪的回答,但閃閃發亮的老眼卻對著手上一塊粗縫的黑石頭東瞧西看的,還不時敲了敲。

她忍不住以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可不可以認真點回答我的問題?」不是她不滿足,只是往往她發出感慨,他總是答得不正經。

「老衲可認真了,哎呀,你知道的,我在現代可是個天才,說真的,再讓我多活一年,我肯定能拿到諾貝爾獎,但天妒英才,所以有人說,天才也是一種病,通常不長命……」他碎碎念又碎碎念,這也是跟她在一起才可以暢所欲言的「抱怨」,「你瞧瞧,這塊石頭要是拿到現代……」

空峒繼續念個不停,她只能搖頭。沒事做的他,耗上一個月,攀山越嶺的去敲了一塊石頭回寺里,說是要研究地質、要想辦法分辨金屬礦跟非金屬礦,替這個古世界做點好事,于是他做了一些沒人看得懂的怪實驗,嘴里喃喃的說著這塊石頭內應該有緦、鍺、鉛、鋅……

她無言的看著他整天學東學西的,很多人都很佩服他,他也相當自傲,說自己博覽群書、四方游歷、見聞廣博,但她覺得他根本是個有病的怪老頭,有學習上的強迫癥。

但同是天涯淪落人,兩人溝通無礙、彼此了解,在外人眼中更像一對父女,或許是耳濡目染,也或許是另類的近朱者赤,寺中人都發現她變得率真直爽、聰慧有主見,不時還會戴著老師父的人皮面具小小整他們一下,但都無傷大雅,所以她在靈安寺也備受其他師兄們喜愛,惟一的例外就是梁璟宸。

不管師兄弟跟他說她如何如何的率真、聰慧,他都只是哼哼兩聲,久而久之,大家也學會閉嘴了。

靈安寺里,梁璟宸、趙湘琴仍是一對相看兩相厭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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