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惡名昭彰 第九章
第五章
段崢禹捧著一束大大的玫瑰花來到了鐘心萌家的洋房前,那玫瑰花是幫他預訂淡水餐廳餐位的大軍提醒他的,大軍說女孩子都喜歡花,送花給女孩子,女孩子會很高興的。
而一想到一束玫瑰花就能夠換來鐘心萌的笑容,他毫不猶豫,直接讓花店的老板給他包了一束最大的玫瑰花束,然後便一路驅車來到了這里,滿心期待,希望能夠見到鐘心萌的笑容。
可是當洋房的房門打開時,他瞧見的卻不是想象之中的笑容,而是一個眼楮紅紅腫腫,像個可憐小兔子般的女人。
「心萌,你怎麼哭了?是誰惹你生氣了嗎?還是哪里不舒服?」他焦急的問。
鐘心萌見到段崢禹自然很開心,但是思及老人家之前與她的談話,她又難過得恨不得咬誰一口。
「沒什麼啦,就是眼楮痛而已啦。」說罷,她還裝模作樣地揉揉自己紅腫的眼楮,然後才注意到段崢禹手里的那一大捧玫瑰花。
「嘩,這起碼也有一百朵吧?是送給我的嗎?」鐘心萌兩眼發亮地盯著那一大束紅紅的玫瑰。
「嗯,是給你的,」他把玫瑰花交給鐘心萌,然後說︰「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記得我的車里有眼藥水,我去拿來給你。」
眼藥水?拿眼藥水是想要干什麼?鐘心萌傻楞楞的,好半晌之後才醒悟到段崢禹的用意,白姐說的果然沒有錯,有些人的愛情是需要用眼楮去看、用心去感受的。
又過了大概兩分鐘,段崢禹拿著瓶眼藥水回來,「快,你剛剛不是說眼楮痛嗎?滴兩滴眼藥水,應該能讓你舒服些。」
在鐘心萌滴過眼藥水之後,段崢禹又打量了鐘心萌好半晌,最後總算確定她已經沒事了。
「那個……」他的酷臉微微一窘,「我記得你說過想要去看電影,還想去淡水那家餐廳吃那里的牛排,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
「當然好啊。」鐘心萌點點頭,抱著玫瑰花甜甜的笑著。
兩人坐上了段崢禹的保時捷,一路朝電影院開去,然而到了電影院之後,鐘心萌挑選的片子卻不是愛情片也不是科幻片更不是歷史片,反而是驚悚血腥的恐怖片。
段崢禹奇怪地瞄她一眼,「女孩子不是都很害怕看這種片子嗎?」
「啊?啊,那個啊……」鐘心萌怔了怔,她絞盡了腦汁,總算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說辭,「有你在啊,我有什麼好怕的。」
「好吧,那麼我們去剪票吧,還有幾分鐘就要開演了。」听著她「有你在啊,我有什麼好怕的」那句,段崢禹的心里蔓延開一片甜蜜的溫柔,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笑著揉揉鐘心萌的頭頂。
剪過票之後,兩人按照電影院人員的指示來到二號影廳,就見大銀幕撥了幾分鐘的電影宣傳片,然後便開始放映那部驚悚的恐怖片。
刺耳的音效、恐怖的畫面,嚇得鐘心萌頻頻尖叫,她一個勁地往段崢禹的懷里面鑽,搞得段崢禹又好氣又好笑,還糗她,「既然你的心髒這麼脆弱,干嘛要看這種片子虐待你可憐的心髒?」
「我愛啊,不行嗎?」鐘心萌這樣回答著。
在又一幕恐怖的鬼臉,隨著「咚咚」的鼓聲,跳進大銀幕的時候,鐘心萌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同樣像之前一樣撲向段崢禹,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嘴唇卻輕輕的掠過了段崢禹的唇。
段崢禹的身體驀地繃緊,他的心里涌起了一陣騷動,但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就听鐘心萌在那里哇啦哇啦地大聲怪叫。
「媽的,太可惡了,剛剛那是我的初吻欸,竟然就這麼沒了?真他媽的倒霉,看一部恐怖片,結果丟掉了初吻,真不劃算。」
段崢禹低低地笑了起來,暗自在心底莫名的竊喜著。
約莫一個半鐘頭後,影片放映結束,賴在影廳座位里不起身的鐘心萌,望著段崢禹酷酷的臉龐說︰「剛剛喊得太賣力了,結果我把自己搞得虛月兌了,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你背我出去好不好?」
「你不怕丟臉?」
「嘖,有什麼好怕的?」
「既然這樣,好,那就來吧。」
他在鐘心萌的身前蹲下,而鐘心萌則是小心地藏好自己唇邊那抹得意笑容,像個偷了腥的小狐狸似地爬上了段崢禹寬厚的背,嘴巴里面還在叫囂著︰「我警告你喔,一定要背穩我,如果你敢害我從你的背上跌下去,我一定會給你好看的。」
「放心,我會背穩你的。」段崢禹這樣回答著。
鐘心萌兩手環著段崢禹的頸項,趴在段崢禹的肩頭,兩條小腿像蕩秋千似地晃呀晃的,但沒過多久,她愉悅的心情消失了,兩條小腿也不再晃了,反而是癟著小嘴,眼里蒙上了一層溫熱的水跡,她想起了段爺爺告訴她的那些事情。
段爺爺說,段崢禹曾經非常的怨恨段爺爺,因為在段崢禹最需要幫忙的時候,段爺爺不僅沒有對他伸出援手,反而將孫子推進了可怕的深淵里,而這一切的原因,全都是因為愛情。
段崢禹的爸媽很恩愛,恩愛到段爸爸在因仇家尋仇而遇害之後,段媽媽就因痛失真愛而瘋了。
因為段崢禹長得跟爸爸很像,段媽媽把段崢禹當成了自己的愛人,對段崢禹又吻又抱的,可是段媽媽時而清醒時而發瘋,每當她清醒的時候,回想起自己竟然將兒子當成了丈夫,她便難以接受,她自責自己竟然差點猥褻了自己的兒子,同時也開始憎恨兒子那張與丈夫酷似的容貌。
久而久之,隨著這種情況發生的次數漸漸增多,也讓段媽媽的心理越來越扭曲了。
起初的時候,段媽媽每次清醒都還能保持理智,但到了後期,她一清醒便會將自己的怒火與自責等等,全部發泄在段崢禹的身上。
半年後,他已經被媽媽折磨得遍體鱗傷,只剩下半口氣,差點死掉的段崢禹偷偷去找他爺爺,希冀爺爺能夠帶他離開媽媽,但段京介並不相信段崢禹的說辭。
其實也對,畢竟又有哪個人能夠想得到,身為人母的段媽媽竟然會猥褻自己的兒子呢?
至于段崢禹身上的那些傷,段京介則以為是段崢禹在學校和同學打架時弄出來的,他甚至大罵了段崢禹一通,然後吩咐逆天盟的手下將段崢禹送回段媽媽那里。
得知了段崢禹竟然跑去找段京介的段媽媽,雖然時瘋時醒,但她每次醒來時都深深擔心,深怕有人發現自己的秘密,她將自己的不安轉變成家庭暴力,更加變本加厲地折磨鞭打段崢禹。
段崢禹就這樣身處于水深火熱的生活里整整三年,直至有一次,段媽媽突然清醒了過來,她終于承受不住,她崩潰了。
她的神智已然渙散,她用皮帶抽打著段崢禹,把段崢禹折磨得奄奄一息,而就在段崢禹因為身體上的痛苦陷入昏迷後,失魂落魄的段媽媽也找來一把水果刀,割破自己的手腕自殺。
而那一天,心血來潮的段京介前去探望段崢禹,卻驚愕發現段崢禹遍體鱗傷,已人事不省,至于段媽媽,則倒在一片血泊中。
那之後,段媽媽因搶救無效而宣布死亡,段崢禹遍體鱗傷,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段崢禹的身體便完全恢復了過來。
可是也是從那時開始,段京介發現,段崢禹已在不知不覺中封閉了自己。
段京介說,段崢禹第一次開口和他講話,是在那件事情發生後的第二年,而段崢禹僅僅對他說了一句話︰「你的孫子已經死了,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個人的存在了。」
段京介還說,他猜測,長大後的段崢禹開了一家搖滾酒吧,之所以用「死亡降臨」來命名那家酒吧,是因為對于段崢禹而言,死亡一直都在,始終都降臨在他的頭頂,而在那段充滿黑暗與家暴虐待的童年中,每一時每一刻,他都在生存與死亡中徘徊,因此他無法忘懷段媽媽對他造成的傷害。
那些恐怖的記憶是他惡夢的源頭,即使如今的段崢禹已經長大了,但他依然沒法忘掉那些事,所以平日里都用一臉酷酷表情保護自己的段崢禹,在被鐘心萌揍了一拳之後才會那麼的憤怒,因為那一拳讓他回想起段媽媽曾經對他造成的傷害。
而段崢禹在此之前,之所以每次都與段京介嗆聲,還擺出一副毫不在乎段京介的樣子,也是因為他不能原諒段京介曾經推開了自己,將自己推回段媽媽那里。
當然,在看過鐘心萌的日記之後,段崢禹已經原諒了段京介,就連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像個賭氣的小孩子一樣,他只是不滿段京介當年的所作所為而已,並不是真的恨著段京介。
這些年來,雖然他已經從當初的小孩子成長為一個大男人,但本質上,他依然是那個無助惶然的小孩,他的心靈缺乏愛,而對于現在的段崢禹而言,他有兩個禁忌。
其中之一,是接手段京介一手創建的勢力逆天盟,因為段爸爸當年便是因為逆天盟的仇家尋仇而死;另外一個便是愛情,那在段崢禹的眼里看來,是罪惡、不幸與傷害的根源,他眼里的愛情太過丑陋,只有永無止境的傷害。
而段京介之所以找到鐘心萌,也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事,倘若她不喜歡段崢禹,那麼請她離段崢禹越遠越好;第二件事,倘若她也是喜歡段崢禹的,那麼請她不要逼他,讓他順其自然,讓他慢慢發覺,讓他知道愛情的面貌並非他所認識的那一種,進而接受愛情。
除此之外,段京介還提醒鐘心萌,在她與段崢禹接觸的時候,要更加的小心翼翼,避免他因愛情而受到驚嚇、避免他被嚇得落荒而逃。
所以,明明她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明明她曉得自己喜歡段崢禹,可是卻不敢向他表白,甚至就連想要吻他都用那麼拙劣的方式,她很心疼他,她沒法不心疼他。
正這樣想著,鐘心萌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出了眼眶,滴落在段崢禹的肩膀上。
段崢禹停下了腳步,側首凝視著她的淚顏,「怎麼了,心萌,你怎麼又哭了?是不是眼楮又不舒服了?」
「沒有。」鐘心萌哽咽著搖搖頭,「不是眼楮痛。」是她心痛,但是她卻不能告訴他,所以她故意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說︰「我剛剛在影廳里喊得太久,喉嚨很痛,所以痛得我掉淚。」
「那麼等會我買川貝枇杷膏給你。」
「好,我還要吃芒果口味的喉糖。」
「好。」他應答著,旋即邁出腳步,繼續向前走。
離開了電影院之後,段崢禹買了一整箱的川貝枇杷膏給鐘心萌,然後載著鐘心萌跑去了淡水的餐廳吃牛排。
紅酒燭光,搭配著小提琴優柔的聲音,氣氛溫馨浪漫而靜謐。
「你竟然買了那麼多的川貝枇杷膏,足足夠我吞一整年的了,嘖,真是一個典型的敗家子,那很浪費錢的好不好?」
「我很怕你哭。」他凝視著她,神情無比認真地說道︰「我喜歡看你的笑容。」每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都會充滿活力,讓他的心情也跟著愉悅了起來。
「既然你喜歡看我的笑容,那我現在就笑給你看。」她翻翻眼,然後齜牙,露出了一口雪白整齊的貝齒。
「你這個樣子明顯是在作假的,不是真正的笑容,」段崢禹忍俊不禁地勾起了唇角。
「嘖,媽的,你真是不給我面子。」鐘心萌哼了兩聲︰「我說,這位大爺你可真是超難討好的,本小姐平白客串了一次賣笑的,你不給點掌聲鼓勵一下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在那里挑剔,膽子很大喔。」
「心萌你……」他放聲大笑,她沒笑,反倒他被她給逗笑了。
凝視著他的笑容,鐘心萌暗自在心里咕噥著,還說喜歡她的笑容呢,事實上是她比較喜歡他的笑容,她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容,就被他那憤世嫉俗,仿佛承載著無限沉重往事的笑容給擄獲了,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淪陷得那麼快,短短的半個月而已,一顆心就已經「陣亡」了,不過比起他那時的笑容,她更加愛看他這種發自心底的愉悅笑容。
而在這時,服務生也將餐廳贈送的海鮮色拉端了上來,恰逢段崢禹心情大好,給了服務生一筆小費。
「謝謝先生。」服務生拍著馬屁,「你的女朋友真可愛。」
段崢禹怔了怔,他的笑容微微一斂,然後擰起了眉頭,很認真地反駁著服務生,「心萌不是我的女朋友,心萌是我的朋友。」
「欸?」服務生頓時一呆,誰能告訴他,這位先生是在講繞口令嗎?
心酸的鐘心萌沒好氣地瞥眼服務生,然後胡亂地擺著手,說︰「這里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離開了。」
「啊?喔。」服務生滿頭霧水地離去了。
而隨著服務生的離去,原本輕松溫馨的氣氛,也隨之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