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龍策(下) 第二十四章
喬允揚注意到她充滿怨恨的目光,只是勾唇一笑,不置詞組,在大木桶旁站定腳步,斂眸瞅著她。
「容容。」
「什麼?」她被他喚回注意力,回頭看他。
「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他的嗓音好溫柔。
「什麼?」她眨眨美眸。
「那就是——我這件外袍也是要月兌掉的。」
他以極輕淺的語調說完這句話,下一瞬間,只見她手里揪著他蟬褪的外袍,直線下墜,跌坐在桶里成堆的葡萄上,為了不讓自己陷進葡萄堆里而不停掙扎,而更多的掙扎,只是讓她身下的果實更快被揉成汁液與果泥。
這一刻,人們歡聲雷動,開始響起了歌樂,淹沒了她喊喬允揚的大叫聲,她惱火地抬起螓首,發現她的男人笑得比誰都開心放肆。
好半晌,喬允揚的笑聲才稍歇,但嘴角眉梢都還是勾著笑意,他伸手拉起了她,讓她可以站穩身子,轉眸示意她看著唱歌跳舞的人們。
「這是個儀式,代表著今年的葡萄豐收,人們又可以釀成美酒,第一批葡萄按習俗要由這個地方身份最尊貴的女人開始踩,听說,這會讓那年的酒釀起來特別香醇順口,不過,因為我一直沒有娶妻,所以,以往都是退而求其次,挑選幾名附近地方美麗的女人代替,而今年有了你,總算是名副其實了!你瞧,他們多高興?」
夏侯容容轉眸注視每個人的笑臉,他們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往她與喬允揚這方向望過來,讓她不好意思再與他大聲叫囂。
「夫君。」她開口柔柔地喚,見她的男人有一瞬失神,飛快地將捏在手里的爛葡萄抹上了他的臉頰,然後往他的衫子上狠狠一抹,咧開一抹小人得志的笑容,哼哼了兩聲,「有仇不報,不是我夏侯容容的為人。」
喬允揚起初一愣,回過神之後,大笑出聲,「反正我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全身而退。」
說完,他把被她抹髒的外衫子一月兌,以及長靴與襪套,高大的身形利落地翻進六角大桶里,嚇得她往後退了兩步,但他沒讓她有機會逃跑,大掌一擒,將她給捉進懷里。
「你想干什麼?」她驚嚷道,以為他要報復回來。
「來人!再倒葡萄!」喬允揚大笑,朝身後喊道。
「是!」眾人答聲,立刻照主子的話去辦。
「不要!」她緊揪住他的衣領,偎靠在他的身畔,看著大伙兒將葡萄一直往桶里倒,簡直要將他們給淹沒了一樣,「你瘋了!一定是瘋了!」
「哈哈哈……」他長臂摟住她縴細的腰肢,聞著她身上的香味揉和著葡萄的酸甜,他附在她的耳畔,深深地嗅聞,「盡興的踩吧!在這里,忘掉什麼矜持,想著這些葡萄是要釀最好喝的酒,盡興的踩吧!」
她靜默了半晌,抬起美眸看著她的男人,驀然綻放一抹嫣然至極的笑顏,掙月兌了他的掌握,像是舞蹈般跳踩了起來。
在他們一旁的幾個桶子里也都有著少女與男人,隨著歌舞韻律著身子,她笑拉過喬允揚,兩人一身香甜的汁液,她嬌果的蓮足在葡萄泥漿里,踩在他的大腳上,隨著他的腳步移動,感覺分外的親昵。
「在我沒來之前,你都跟那些被挑選出來的美人一起這樣踩葡萄嗎?」
「如果我說是,你會吃醋嗎?」他笑著挑挑眉梢。
「不會。」她昂起下頷睨他,高傲的表情彷佛在說「我夏侯容容何許人也,你說那種話不嫌侮辱了我嗎」的樣子。
「好吧!既然我家娘子如此寬宏大量,那我就實話說了。」半晌的沉靜,他唇畔噙起笑,「我當然跟她們一起踩,美人在懷,暖玉生香,真是人間一大樂事,如今想來都還要忍不住懷念。」
「你竟敢!」話聲才落,她已經對他拳打腳踢了起來。
可惡的男人!一身皮硬肉粗,一下下都打得她的手腳生疼!但她越想越不甘心,還是忍不住打他泄忿。
「是誰說不會吃醋的?」他笑著擒住她一雙縴細的手腕,卻阻擋不住她用腳踢他的腿陘。
「我是說,不會吃醋才怪!」她看見他咬牙,微擰起眉心,似乎是腿骨被她踢個正著,終于讓她滿意地「住腳」,昂起嬌顏笑瞅著他。
「你這女人!」喬允揚放開她的手,彎身揉了揉被她踢得生痛的左小腿陘骨,哭笑不得地說道︰「告訴我,這天底下還有比你更凶悍的女子嗎?」
「我想可能是有的,不過,她們不是你的妻子!」正因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可以名正言順教訓他!
「言下之意是,我該慶幸自己不是娶到最凶的嗎?」
听他說這話,讓她覺得打從心里不高興,夏侯容容轉身涉過葡萄泥漿,手握住六角大桶的邊緣,翻身想要跨出去。
「不高興了?」他笑著從身後攬住她縴細的腰肢,俯唇在她的耳邊低語,「你不是一向最不計較人家說你凶悍的嗎?」
「人家是人家,可我不想听你說。」她的嗓音悶悶的,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地任由他摟著。
「好,不說了,以後都不說了,可以嗎?」
「那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從今以後,不準你懷念那些女人!就算只有一點點,我都不準。」她轉過身,與他昂藏的身軀貼偎著,昂起螓首,瞇細了美眸惡狠地瞪他,想到他剛才說起那些女人的陶醉表情,忍不住又捶了他胸膛一記。
終于,喬允揚忍不住放聲大笑,渾厚的笑聲即使在人多吵嚷的廣場上,還是清楚可聞,引起眾人側目觀看。
「好,都依你,可以不生氣了嗎?」他笑說。
「哼。」她不答他,別開了帶著嗔意的美眸,似是不想輕易地饒過他,不過女敕唇畔不自覺勾起的一抹笑痕,出賣了她此刻真正的心情。
喬允揚笑瞅著她那張美得過火的臉蛋,人說世間至丑,莫過于悍妻妒婦,可是,怎麼他家的「妒婦」卻是越看越美呢?
「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雖然那里離『龍揚鎮』不遠,不過,景色卻與『龍揚鎮』回然不同,放眼所及,盡是一片黃沙戈壁,那地方小了些,不過無論是從中原要進朱靈國,或者是朱蜃國要東來中原,那里都是門戶。」
「是黃土堡嗎?」她輕聲問。
「你知道?」他銳眸微微瞇細。
「那天,阿巴圖提起過,這些日子與白羊公他們也聊起過那里,他們說,『龍揚鎮』位于朱蜃國與中原的地界,是個險隘,誰能掐住這個地方,就能制住對方的咽喉,而這一點,在你建造這個城鎮之前,沒人能料想到,听說,如今朝廷也很關切這個地方,再加上最近西北方的情勢很詭譎,各方的勢力蠢蠢欲動,說不定朝廷要派軍隊駐扎在此。」
「你說在我建造這個城鎮之前,沒人能料想到,這一點,你說錯了!」他笑視著她,眸色顯得有些深沉幽邃,以極淡的嗓調,訴說過往,「在二十多年前,我的至親就已經發現這一點,『龍揚鎮』雖然位在中原的土地上,不過,在二十多年前,這里屬于朱蜃國,在那場戰爭里,朱蜃國的可汗與可敦已經打下這里以東的大片土地,不過,最後那場戰爭因為可汗陣前重傷而撤退,其實,他在受傷之後不到兩天就已經駕崩歸天,不過,他的可敦隱瞞了這個秘密,直到與中原朝廷議和之後,大軍回到都城,才宣布可汗的死訊。」
「如果,可汗的死訊在陣前就泄漏了,一旦軍心大亂,也就沒有與朝廷議和的籌碼了。」她輕聲地說著,眼眶微微地泛紅,「那位可敦是怎麼撐過那段時間的呢?她愛著她的可汗嗎?如果是愛著的,自個兒心愛的男人死了,還要強撐著精神,不讓人看出悲傷,鎮定地與朝廷議和,那該要有多堅定的勇氣,才辦得到呢?」
他以拇指月復心輕撫過她微紅的眼角,俯首輕吻她柔軟的發鬢,「那位可敦愛著她的可汗,深深的愛著,也正因為愛得深,所以她能辦到,把大軍安然的帶回都城,將損失和傷害減到最輕微,這是她能給可汗最好的交代。」
夏侯容容低垂嬌顏,以額心輕靠她男人的肩頭上,好半晌,不言不語,彷佛若有所思。
「在想什麼?」他大掌撫過她如絲般的發。
「我在想,我能做到嗎?現在的我,只是想到你可能會離我而去,我便覺得心慌意亂,便覺得害怕,我覺得自己好沒用,但是,我是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沒用的呢?什麼時候呢?!」
說完,她懊惱地推開他,涉過了葡萄漿汁,翻身爬出了大桶,也不管雙足是赤果的,大步地走開,迤過一地濕紅的腳印,漸遠漸淡。
眾人不明所以,紛紛往他們這方向望過來,喬允揚以眼神示意老譚讓場面繼續熱鬧,便追上妻子的腳步離去。
那位可敦愛著她的可汗,深深的愛著……
靜闋的寢房里,低回著男人與女人失了控的喘息聲,一地散落的衣衫,都透著被葡萄汁液給染得紅紫的顏色。
滿屋子都是果實的酸甜氣味,揉和著男人與女人歡愛的熱度,他們無顧肌膚與頭發都沾著葡萄的漿汁,他的高大結實,與她的雪白柔弱,在床榻上擁膩纏綿。
夏侯容容縴細的藕臂勾住她男人的頸項,貪婪貪戀地吻著他的唇,感覺著屬于他的一部分,在她的最深處里剜掘,彷佛就要頂至她的心口,讓她忍不住將他抱得更緊,白女敕的指尖用力地深陷入他的背脊。
然而,在這教人幾乎不能呼吸,欲仙欲死的狂歡之中,她卻仍舊一遍遍回想起他所說過的話。
「留在我身邊,不準你離開我,不準……」
她緊抱住他,喘息呢喃,感覺激情與心痛交揉在一起,讓她不由得微擰起眉心,分不清楚這一刻究竟是愉悅或痛苦,又或者是心痛的感覺,令身子所感到的歡愉更加教人難以忍受。
听著她近乎祈求的命令,喬允揚眸色微黯,沒有出聲回她,只是扳過她泛著紅潮的臉蛋,狠狠地吻住她的唇瓣,一記悍然的突刺,讓她承禁不住,近乎痙攣地弓起嬌軀。
夏侯容容嗚咽了聲,張唇吮住了他頸子上的一個痕印,那是那日被她狠狠咬出的一個齒印,至今仍舊留著淡淡的淺痕,怕是不能消除了!
這是她在這男人身上留下的印記,而她愛著這個男人!
不容得她不甘心,不容得她不情願,在她不知道何時,不知何地,乍然驚覺時,一顆心已經為他所傾倒,深深地愛著。
這才發現,愛至深至極了︰心里會有一種愉悅,卻也同時也有絕望,因為愛再也收不住,止不了,這一生的悲喜,由他了!
「容容。」
他輕柔的呼喚在她的耳邊低回著,令她的心魂蕩漾,令她再不能承受更多地昂起嬌顏,身子為之緊繃,在瞬間,被拋上最令人目眩神迷的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