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馭蒼鷹(上) 第十三章
齊天始走進門內,看著兩個女人,那冷淡的眼神像是在旁觀著一場鬧劇,在他的身後,千總管喊了幾聲,將閑雜人等給斥退,而齊天始一雙深邃的瞳眸冷諾冰霜,淡淡地掃了鳳雛一眼,然後轉眸望著安芙娘。
「我以為你應該已經離開了。」這句話,他是對著安芙娘說得。
「我……」安芙娘被他冷厲的神情嚇得臉色慘白。
「她不必離開,只要她能答應我的條件,我能接納她進齊家門。」鳳雛揚起眸,無畏地看著夫君。
「愚蠢的女人。」齊天始冷笑了聲,轉眸正對她的目光,「如果不是千總管十萬火急把我找來,還不知道你會干下什麼蠢事。」
聞言,鳳雛瞪圓美眸,就算心有不甘,卻只能夠咬牙忍住,「與其讓你另擇他地將她養下,我不如迎她進府來得干脆爽快。」
「這就是你所下的結論?」他挑了挑眉梢。
「是。」鳳雛點頭,一顆心揪得發紫。
「能夠坐享齊人之福,我似乎沒有什麼好反對的,可是,我只怕這齊人之福非福啊!」他笑瞅著鳳雛,那無奈的眼光就像在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如果我告訴你,她是朝廷安排的奸細,你還會想要迎她進門嗎?」
「什麼?」鳳雛低聲驚叫了出來。
而在這同時,安芙娘一張俏臉頓時慘白得沒有絲毫人色。
「你以為我喜歡她,所以才會經常到醉芳樓去,是嗎?」齊天始看著妻子點頭,唇畔勾起一抹淺痕冷到了極點,「為免以後你再替我找麻煩,我就如實告訴你,我沒有愛過安芙娘,會去找她,與她親近,是為了要給她一些假消息,在她把消息傳給朝廷的同時,揪出那些在我領地里臥底的人,拜她所賜,我的手下逮到了不少人。」
「可是,孩子……」鳳雛轉眸望著安芙娘。
「那你就要自個兒去問她,在她肚子的孩子是打哪兒來的?」他沒有回頭,看也不看安芙娘一眼。
「二爺,求你饒命,不要讓我回朝廷去!」安芙娘撲到他的腳邊跪下,已是一臉眼淚婆娑,「這次被二爺捉到那麼多朝廷的細作,劉公公一定會以為是我給二爺報的信,回去之後,他老人家不會繞我的!」
「他饒不饒你與我無關。」齊天始斂眸冷冷地覷著她,「我肯繞你一命,讓你離開齊家的領地,已經是夠仁慈了。」
「二爺——」
這時,千總管帶著人進來將安芙娘與其侍女帶走,一直離開了大老遠,都能夠听見她悲慘的呼叫聲。
那一聲聲的悲號,教鳳雛听得極難受,她抬眸看著眼前的男人,沒見到他有一絲豪動容,「所以,孩子的事是假的嗎?」
「就算是有,也不會是我的。」
「你如何能夠肯定呢?」
齊天始沒有回答她,只是勾唇揚起一抹淺笑當做了答案,「以後,在沒有把事情弄清楚之前,不要做蠢事。」
「我……對不起。」鳳雛低頭小聲地說道,一顆心被他話里的嘲諷給螫得極難受,「我忽然覺得頭有些疼,想先下去歇會兒了。」
說完,她頷了頷首,轉身就要走向門口。
就在她越過身旁之際,他渾厚的嗓音輕沉地揚起,「如果她肚里所懷的真是我的親骨肉呢?你真的會讓她喝下那碗墮胎的湯藥嗎?」
聞言,鳳雛頓了頓,在他的身畔停下腳步,半響的沉靜之後,她忽爾揚唇淺淺地笑了,「你希望她真的有你的孩子嗎?」
話落,她側眸覷了他一眼,映在她美眸之中那抹苦澀的笑意,淺薄得就像是黎明前的霧色,在他還來不及捉模之前,已經消失無蹤了。
齊天始盯視著她白玉的臉容,眉心擰起一抹淺折,抿唇不語。
鳳雛別開美眸,刻意忽視不見他眼神之中的嚴厲,自顧自地徑自說下去,「是的,我會,如果她的肚子里真的懷上你的骨肉,那麼,那一碗墮胎的湯藥她就非喝不可。」
「真是令人料想不到,你的心腸竟然如此狠毒,這些日子,我總是听手下們談論著你的慈悲為懷,如今想來,真是諷刺了。」
她或許會想要知道,但他不想告訴她,在她嫁進齊府的這段時日以來,她細膩的心思獲得了多少人的好評。
「我不知道你究竟听說了什麼關于我的傳聞,我只知道,在嫡子未出之前,小妾即便得寵,也不能擅自誕下庶子。」話歇,她昂眸抿起一抹稱不上是笑容的淺痕,目光定定地看著他,「為免日後兄弟鬩牆,我不得不為,還請夫君見諒,體貼為妻的一片苦心。」
听見兄弟鬩牆四個字,他的眸光沉了一沉。
「是苦心,而不是私心嗎?」
「是苦心也好,是私心也罷,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鳳雛別過眸,定定地遙視著遠方的盡頭,柔軟的語氣中摻揉著一絲虛弱。
她不哭。
她不能哭。
就算她的心痛的宛如千刀萬剮著,她也絕對不能哭。
「你想,我能讓你懷上孩子嗎?」在她錯身離去才走不了數步,他忽然壓沉了嗓音喚住了她。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鳳雛定住腳步,猛然回頭。
「我的意思是,要懷上孩子,也需要你的肚皮爭氣才行。」齊天始也同時回頭看著她,他的口吻在一瞬間變得和善了起來,彷佛剛才那瞬間的尖銳的語氣是她听錯了。
鳳雛睜圓美眸,仔仔細細地盯瞅著他,她不相信他的解釋,但她也不願意去懷疑自個兒的夫君對她心懷著惡意,但是,她沒有忽略他眼眸底的篤定,同樣的篤定眼神,就在剛才拆穿安芙娘假孕時,也出現過。
「你不是說頭疼嗎?快回房歇著吧!需要替你請大夫過來瞧瞧嗎?」他巧妙地轉開了話題,渾厚的嗓音依然是十足的和藹可親。
鳳雛原本想逼問些什麼,但此刻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不需要。」她搖搖頭,像是逃走般離開了小廳,在她的心里有著滿滿的不安,但她非常明白從他的身後,她是休想得到滿意的答復了。
悶。
熱。
明明已經是八月上旬了,轉眼間就要中秋,但是遲遲不去的蒸騰溽暑,這得人快要喘不過氣。
小湖里,荷花開得正盛,白色的、粉色的、黃色的,顏色十分地鮮妍,隨著時辰近午,那碗大的花朵慢慢地合了起來。
湖畔的露台上,鳳雛感覺渾身沒什麼力氣,躺在長椅上,端起白瓷碗,輕綴著里頭冰鎮過的酸梅湯,那酸甜的汁液一口接著一口的冰涼滑過喉嚨,解了些許暑氣,卻抒散不了她內心的揪結。
青姚說她是受不了這毒辣的日頭,身子里沉了熱,要是按照她家鄉父老們的做法,只消拿著湯勺刮上幾下就沒事了。
但是錦柳卻怎麼也不肯讓青姚用這法子替她解熱,說她家鄉那些長輩個個都是皮粗肉硬,禁得起用勺子刮,但她們這主子一身細皮女敕肉,就像是水做的一樣,只怕刮不了幾下,還沒解熱,就已經傷著了!
對于錦柳這說法,鳳雛為之失笑不已,反駁說自個兒沒她說得那般柔弱不禁疼,卻也同時對青姚說,她覺得不舒服並不是因為中了暑氣,許是水土不服吧!再過些時日,習慣了就會好。
嘴上說得輕松簡單,但鳳雛心里是明白的,她覺著不舒服,不是因為暑氣,不是因為水土不服,是因為心上記掛著些事情。
擱下了湯碗,她閉眸假寐,或許是因為神智本來有些昏沉,所以雖然暑氣逼人,她仍舊不知不覺地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