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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馭蠻郎 第十五章

雖然已經春天了,但北方的天候仍舊感受不到暖和,迎面吹來的風,依舊有著刺骨的寒意。

佟若愚坐在橋墩上,回頭看著池水,看著水里的魚競相吃著她丟下去的食物,他們單純的生活讓她覺得好生羨慕。

遠遠地,她看見龍琛走過來,想也沒想,她立刻轉過頭望向另外一邊,又從小缸里掏了一把飼料撒進池子里。

龍琛明顯感受到她的冷淡與疏遠,卻還是走上橋,來到她的身後,以低沉迷人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吟著詩經,「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稚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佟若愚當做沒听見他的話,站起身想要走開,卻在下一刻被他給強硬地摟進懷里,她掙扎著,手里的小白掉到地上,「你放開我!」

龍琛充耳不聞,他再也忍不住想要將她擁進懷里的渴望,從知道真想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想要這麼做!

他收緊強健的臂膀,緊緊地擁住她,像是忍不住要將她給揉進骨子里,附在她耳畔吟念的詩句仍舊是一字字輕沉有力,「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稚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佟若愚氣急敗壞,回頭抬眸望進他的眼底,看見他就想是一個執拗的孩子般蠻不講理。

他總是這樣!每一次,當他們吵架的時候,他總是不想先認錯,總會吟唱這首詩歌,怨得好像他的痛苦,都是她一手造成似的!

佟若愚抿住女敕唇,不回他的話,因為現在的情況再也不是從前,她不會再輕易原諒他,但他人就是成功地讓她沉不住氣。

原來,多年來的潛心修佛,根本一點都沒用,遇上了他,她便還是昔日的佟若愚,沒有半點長進!

「如果皇上抱夠的話,可以請你放開了嗎?」她冷冷地說道,轉過頭直視著前方,不再多看他一眼。

一抹痛苦的神情閃過龍琛的眼底,他強奈住心里的眷戀不舍,緩慢地松手放開她。

終于得到了釋放,佟若愚立刻退了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朕想問你,上次在獵屋里,你對朕說,如果雙方必要有一方死去,不一定非要朕不可,那個時候,你就知道自己會被追殺嗎?」

「你身為一國之君,要持一國之政,必然是樹敵不少,多少仇家要你的向上人頭,而我身為太妃,垂簾听政治天下多年,為了達成一些政治手段,不知不覺之中也替自己樹立了不少敵人,會被仇殺,也不是一件太值得訝異的事情。」說完,佟若愚淡淡地抿著唇,揚眸瞅著他,半響,才幽然地笑了,「難道,皇上還以為我是當年那個受百姓和奴才們愛戴的佟若愚嗎?」

龍琛斂眸,深沉的視線牢牢地鎖在她白淨的臉蛋上,看見了映在她美眸深處的淺淺哀傷,在她的苦澀的笑意之中,掩藏著一絲自嘲。

「怨朕嗎?」

沒料到他會問出這句話,佟若愚好片刻回不過神,她看著他專注而且嚴峻的臉龐,心頭一片浮熱,就要化成淚意嗆涌上來。

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轉眸望向遠方,一直望到再也不能更遠的盡頭。

「你怨朕,是吧?!」他似乎沒打算饒過她,沒逼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似乎不肯就此罷休。

「是,我怨,不知是怨,我恨你,恨到咬牙切齒,恨到每每想到你,我的心就像有火在燒,有刀子在割剜著。」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她都說得又輕又慢,就像是喃喃自語般,彷佛深怕把話說重了,會在已經傷得夠重的心再補上一記更痛的傷痕。

但她沒料到,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記新的鞭傷般,狠狠地笞上龍琛的心頭,痛得他快要不能喘息。

「如果朕說這七年來,朕沒有一刻不再想念你,你會相信嗎?」這才是實話,一直藏在他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真實心情。

聞言,佟若愚冷冷地笑了,明明就是一抹含著刻薄的笑容,卻人就是如花般嫣然而美麗。

龍琛瞅著她美麗的側顏,絲毫不在意她的冷淡響應,因為一切都是他活該應得的,「原來,無論我們是否從小就認識彼此,只要是你的出現,你的一言一行,就要是能夠吸引住朕的眼光。」

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出這番話,佟若愚愣了一下,她別開美眸,抿著女敕唇,一語不發。

「只是朕為什麼不肯相信你呢?為什麼不能相信,那一夜,你不是出宮去接應官南舟,而是與朕在一起呢?」

一瞬間,他所說的話,宛如雷殛般震得她不能動彈,她就像是石頭般僵立在原地,好半響,就在她還不能開口之時,淚水已經先奪眶而出。

龍琛看見她潸然滾落的淚水,不必訴諸言語,那一顆顆豆大的淚水就像是默認了般,她所流下的每一顆淚水,都宛如利刃般刺痛著他的心。

「你當然可以恨朕。」他走到她的面前,大手牽起她縴細的柔荑,不顧她的掙扎,緊緊地握在掌心,「你可以一直恨著朕,就算朕的余生都必須承受你的憎恨,都甘之如飴。」

「你住口!我不要听,你住口!」她哽咽的嗓音早已泣不成聲,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擺月兌他,卻還是被他擁進懷里,小臉被按在他厚實的胸膛上,她再也壓抑不住心里滿涌的悲傷與委屈,埋在他的胸前喊叫了出來。

她哭得歇斯底里,哭得不能自己,這時候的佟若愚憎恨著自己的軟弱,也憎恨著這個抱著她的男人,他總是能夠引出她深藏在心底的淚意,無論她藏得多深,他總是有本事把它給挖掘出來。

龍琛俯首一次次地吻著她頰邊的淚水,直到她慢慢平歇下來,他憐惜地吻著她,就像是得回了遺失已久的珍寶。

「母妃!」

這時,雍綸叫喚聲由遠而近穿掠進他們之間,佟若愚猛然抬眸看著龍琛,見他臉上沒有異色,似乎還不知道雍疑神綸就是他親生骨肉的事實。

龍琛不明白她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著他,他放開她,回眸看著雍綸以矯健的步伐朝他們這里跑過來,在他的身後跟著葉總管與幾名奴才,被吩咐著要看好不能跟丟,明明是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的眼神卻有些痛恨。

「母妃,容叔叔剛才帶我去校場,我看到中原士兵們在練習打斗,跟咱們西麝國不一樣,他們厲害多了!容叔叔說,他們不只是在肉搏,在打斗之間,用的是真功夫!」

雍綸人還沒到娘親面前,已經興奮述說了起來,「容叔叔還親自教我,他讓我下去校場,親自給我示範功夫,母妃,我可以拜容叔叔當師父嗎?他要我回來問你,我可以當他的徒弟嗎?」

佟若愚看著兒子,也看著龍琛,心里忐忑著,數度張口欲言又止,就要對龍琛喊出「綸兒是你的兒子」的沖動話語,但她終究還是忍住了。

龍琛看著雍綸,視線落到他的胸口,看著白色的麒麟玉佩隨著他的跑跳而晃動著,他瞇細銳眸,移動腳步擋住了他的去路。

「中原皇帝……」雍綸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心里明明有些畏懼,卻不容許自己露出害怕的表情。

「你怎麼會有這塊麒麟玉佩?」龍琛伸手執住了貼在他胸口的玉佩。

雍綸低頭,不知道玉佩何時從衣襟里露了出來,許是剛才玩打斗游戲時不小心掉出來的,「是母妃給我的,她說,這是我曾女乃女乃親自命工匠打造的。」

「綸兒,快住口!」一瞬間,佟若愚的心為之冰冷,箭步上前就要攬過兒子,不讓龍琛接近。

「來人,把她拉著,不要讓她過來!」龍琛瞧見她的慌張,心里一凜,渾厚的嗓音陡然變得冷硬。

「母妃……」雍綸看著一直對自己親切的葉總管領人架住了自己的娘親,吃了一驚,拔腿就要跑過去。

龍琛伸手擋住了他的去路,小心翼翼地放軟了語調,「放心,朕不會對你母妃不利,只要你乖乖回答朕的問題,朕就會讓人放開她,你剛才說了曾女乃女乃,是親曾女乃女乃,是嗎?」

「是。」雍綸不疑有他的點頭。

「你知道這玉佩其實是成雙成對的嗎?」龍琛回眸看了佟若愚一眼,看著她的臉色蒼白至極,他從懷襟里拿出自己的麒麟玉佩,遞到雍綸面前,「你瞧,這只麒麟與你的相不相似?」

雍綸接過玉佩,認真仔細地比較了起來,「它們長得很像,可是又有些不同,看起來就像用同一塊玉石刻出來的。」

「它們確實曾經是同一塊玉。」龍琛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內心激動的情緒,以往,因為內心的憎恨,他不曾仔細地看過這孩子,如今仔細地瞧了他的面容,才發現自己盲目得可怕,「你會覺得它們長得不同,是因為它們是一雄一雌,當年,你的曾女乃女乃命人雕刻了這一對麒麟,一只給了她的孫兒,一只給了她最鐘愛的女孩。」

「那個女孩,指的是我的母妃嗎?」

「是。」

「那另一只應該是給了我父汗,怎麼會在皇帝的手上呢?」

「那是因為……」

「不要說!」佟若愚打斷了他的話,尖銳的嗓音里有著祈求,「求你!皇上,現在不是好時機,他什麼都不知道,求你不要說!」

龍琛轉過眸,看著她的眼眶里盈滿了淚水,他舉步走到她的面前,斂眸瞅著她的淚顏,一瞬間心里百味雜陳,有著高興,有著激動,也有著一絲絲痛恨,這些情感揪在他的心口,讓他好半晌無法開口。

他按住她的腦勺,將她按向自己,附唇在她的耳邊輕嘶地低語,「你打算一輩子都瞞住他嗎?那朕呢?你是不是也打算瞞朕一輩子呢?」

佟若愚閉上眼眸,任由豆大的淚水滴落雙頰,「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等我知道有孕的時候,咱們已經沒機會說上話了。」

「朕應該相信你的狡辯嗎?」他冷笑了聲,知道她此刻的好言相向,委曲求全,是為了要他答應不對兒子吐露真相。

佟若愚一陣心虛,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她抿起女敕唇,再沒開口,轉眸定定地看著他,似乎在告訴他,如果他執意要揭穿真相,那她也不惜玉石俱焚,不會再向他妥協。

龍琛瞇細銳眸,看見了映在她瞳眸深處的警告,一時之間,對于她的勇敢,他感到既痛恨又欣賞。

他冷不防地轉過身,走回到兒子面前,看著他小臉上有一絲不安,不住地望著娘親,龍琛揚唇笑了。

「綸兒,你放心吧!朕不會傷害你的母妃,她也曾經是朕最鐘愛的女孩,朕怎麼會舍得傷害她呢?」他伸手拿回自己的玉佩,看著玉佩的同時,也看著兒子的臉,「你知道你曾女乃女乃為什麼要命工匠雕刻麒麟玉佩嗎?」

「母妃說,麒麟有守護的意思。」所以要他隨身攜在身邊。

「是,在中原,麒麟是聖獸,代表著軀逐惡運,帶來好運的守護這意。」龍琛執住兒子頸上的玉佩,將它放進他的衣襟里,輕拍了拍他的小胸坎,「所以你要好好戴著它,不準讓它離身,知道嗎?」

「嗯。」雍綸點頭,心里有些迷惑,他不懂,為什麼皇帝所說的話,與他母妃說過的一模一樣,也不懂,為什麼此刻皇帝看著他的眼神,溫和得就像是他母妃在看著他,有著疼愛,有著憐惜,還有一絲遺憾。

但他不想弄懂,只是拔腿跑到娘親身邊,緊緊地抱住她的縴腰,與她一起看著皇帝,這時,他覺得自己一定看錯了,因為他看見了至高無上的皇帝眼中,有著近似孤獨的悲傷。

「母妃,為什麼中原皇帝會有跟我一對的麒麟玉佩呢?不過就算玉佩是一對的,系繩卻不是,母妃曾經跟我說過,系著這玉佩的繩子是用天蠶絲所編,火燒不毀,劍砍不斷,可是我瞧他的玉佩繩子去斷了,那不是天蠶絲。」

「朕的玉佩系繩也是天蠶絲所編沒錯。」龍琛開口回答兒子的話,銳利的眼神卻直勾勾地看著佟若愚,「朕說過麒麟有靈性,不該斷的天蠶絲繩卻斷了,是在給朕警告,這麒麟是成雙成對的,當對方有危險時,另一只麒麟會想辦法警告它的主人,無論距離再遙遠,這個警告都會靈驗。」

佟若愚看著他,心口為他認真的眼神而震顫,她不太明白他話里的含意,卻隱約可以猜出,為什麼事隔七年之後,他會再度出現在她面前的理由,接二連三的,他總是能在危險之中及時解救她。

或許,她真該相信他,是麒麟不遠千里替她討來了他這個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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