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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謀妻厚黑學 第十三章

第五章

「你說什麼,畫師梅希本名裘希梅,是知縣的兒媳,她的丈夫是尚無功名在身的白丁丁立熙?!」

乍聞羅敷有夫,還是官家的媳婦,面色微訝的管元善有幾分難受,心口頓感缺了一角,不太舒心。

不過他表面上表現地一如往常,好像不受影響,沒人瞧見他眼底小小的失落,當初他看中她作畫的才能,以及對事、對人一針見血的見解,這才起了好奇心,讓人私下探查她的情形。

他原本就清楚她是女兒身,會女扮男裝出來擺攤賣字畫必有難言之言,無非是家中有人病重,代為易裝出面,或是生計困頓,不得不掩去女子身分拋頭露面,求一時溫飽。

沒想到她看來年歲不大卻已為人婦,嫁的是六品官員的長子,正室的地位非一般民女能及。

只是堂堂縣太爺的兒媳婦為何會在市集賣字畫,她有那麼缺錢嗎?甘冒被揭穿的凶險攢累銀兩,她真不怕名譽即有損?

罷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許她真有急用又不方便對夫家開口,既然被他遇上了,他就給錢給得豪爽點,讓她手頭富裕,別人的家務事他是管不了,也無從管起。

可是管元善越想裝不在意,腦子里想得越多,想她是不是被婆婆苛待,月銀被扣,還是丈夫放蕩不羈,不重嫡妻,將她的嫁妝花光,更甚者小妾張狂,欺到正室頭上,掏空她所有的私房,因此才放下尊嚴向外求一條生路。

他越想越多,心頭也像壓了一塊石頭似的,搬都搬不走地壓得他心情沉重,久久難消。

「听說成親不到半年她就病了,病情反反復覆老是好不了,听說還在吃藥醫治中。」屬下繼續稟告。

「你看她像生病的人嗎?」管元善的語氣中有一些嘲意,更有別人听不出的不忍心。

一名十五、六歲的女子為什麼要扮成男子出外討生活,其中的艱辛不足以為外人知,他憐惜她的小心翼翼,更佩服她的膽大妄為,居然敢在人來人往的市集做起生意。

「我看她比較像缺銀子,每回一從二公子手中拿到銀票,她那雙眼兒多亮啊,活像見到祖宗般,看了面額無誤便連忙收進錢袋里。」動作之快教人為之傻眼。

「我若扣了你的俸祿不給,你還不找我拚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無利不起早。

撓著耳朵的莫曉生啐了一聲。「我不一樣,我攢銀子是要娶老婆用的,多生幾個兒子開枝散葉。」

「若是生不出來呢?」女人不是下崽的母豬。這是他家老娘老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她是少數不贊成媳婦一生再生的婆婆。

杭氏不讓長媳多生,頭一個孫子出生她便要兩人隔個兩、三年才能再生,而且一男一女湊個好字就夠了,不要為了強求子嗣而搞壞了身子,最多三個就別生了。

她這番論調在高盛侯府掀起軒然大波,深信多子多孫多福氣的管老夫人因為此事快氣炸了,多次把媳婦叫來懷孝堂罵個狗血淋頭,還強塞了什麼表姨母的佷女,三太公家的外甥女,誰誰的女兒,花骨朵兒似的丫頭要給他兒子。

不理她的杭氏一個也沒帶走,小妾、姨娘、通房她那房的後院多得是,不勞她費心。

所以婆媳間的關系從未和睦過,每每落了下風的管老夫人只能罵罵咧咧的干嚎,兒子不買帳,媳婦忤逆她,她想塞再多的人也沒用,夫妻倆聯手把她的話當牆角的狗吠聲。

「沒必要這樣吧!二公子,你自個兒不想討老婆鑽曖被窩,犯不著詛咒下屬的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吧,等你干完了三年巡撫任期,我可要回京高馬迎親。」他娘子還在岳父家中,等著回去拜堂呢。

管元善笑得好不親切地朝他肩頭一拍。「也許我就不挪位了,干個三任、五任再『告老還鄉』。」江南山青水秀,景色恰人,秦淮河畔的姑娘嫵媚多嬌,看不盡的美景教人流連忘返。

「什麼?!不要啊,二公子可別有長居江南的念頭,快掐滅、快掐滅,江南潮濕多雨,住久了容易生病。」莫曉生叫苦連天,在京城住久了,他受不了江南的天氣,一入春就陰雨綿綿,下得沒幾日出大太陽,雨氣把人都打蔫了。

「至少清靜。」沒有女乃女乃催魂似的在耳邊直念,一下子抱怨母親不孝,一下子數落大嫂不肯再生,話題一轉又繞到他成不成親,連串炮般說起各家各府的小姐有多賢慧,誰有容人之量,不介意妻妾成群,誰又甘願為妾,只求一朝憐愛,她隨手一翻便是一大迭待字閨中的女子名冊。

「太清靜也不好,沒半點人氣。」那還不如住在墓地,絕對听不到一絲人聲,四周靜悄悄。

「有你在還怕不聒噪嗎?」他一人抵十人。話多。

「二公子……」莫曉生蒙受不白之冤,哭喪著臉。

他在遇上伯樂管元善之前,沉默寡言地像個啞巴,一天不出「是、對、可以」三句話,想讓他多說一句都十分困難,堪稱最難鋸開的蚌殼嘴,密合得全無空隙。

可是受到管二少的啟發後,撬開的嘴巴就闔不攏了,仿佛要把以前沒說的話一次說個夠本,一有機會便口沫橫飛,搶話、插話、無話生話,反正不說不快。

「別被他繞進死胡同里,二公子的話術越來越精湛了。」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凡人難及。文師爺搖搖頭。

「你說二公子騙我?」莫曉生錯愕。

「高盛侯嫡次子,當今聖上的寵臣,他還身兼監察御史一職,家居京城的他怎麼可能長居江南,就算他極力請求皇上也不會允許,最多一年就會調他回京。」巡撫官位是他硬要來的,把皇上都氣笑了,嗔了一句小滑頭。

要不是此次的貪污案牽連甚廣,水深得無人敢探,皇上這才允了用兵奇詭,足智多謀的管元善南下,藉由他詭變莫測的伎倆揪出隱身暗處的那只黑手,安定朝政。

清官難有,是人難免有貪念,貪官污吏是捉不完的,倒了一個又一個崛起,皇上的用意在于殺雞儆猴,叫底下的官員少貪一點不義之財,多為百姓做點事,造福人群。

「文師爺,沒讓你進刑部真是太可惜了,抽絲剝繭的條條分明,把我的底都給掀了。」假意埋怨的管元善拋了一記媚眼,看得人背脊一涼。

當他要算計人時總是特別和善,怪招百出。

「二公子過獎了,食君之祿,當為君分憂,畫師梅希的身分能明了,小的著實松了一口氣。」文師爺故作安心,拿起放溫的茶碗小口輕啜,神情是喝到好茶的放松。

听出他話中有話,管元善倏地目光一利。「文師爺專心在案子上,旁的事就別費心了,此案一了結就為你報個頭功。吏部、戶部、刑部隨你挑,我為你舉薦。」

「二公子怕什麼?」是怕他嘴上沒把門的吧!

「是怕你斷送大好前程呀,你才高八斗當個萬年師爺豈不是令明珠蒙塵。」

文師爺笑得意味深長,輕捻兩撇小胡子。「萬幸,萬幸,是小的想多了,在不知實情前還想著二公子是堂堂男兒身,怎會對畫師梅希獨具慧眼呢!幸虧斷袖、龍陽和你扯不上半點關系。」

他一度以為二公子獨好分桃,以至于對百家閨女看不上眼,為拒婚而遠離天子腳下。

「誰?誰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善兒,文師爺指的不是你吧?」

有如神出鬼沒的密探,會飛檐走壁、上天入地,走路毫無足音的侯爺夫人突然從柱後冒出來,身上穿著怪模怪樣的夜行衣,發絲扎成一束,方便行動。

議事廳內的幕僚們一瞧見夫人的……呃,獨特裝束,紛紛臉色微變的站起身,笑得有幾分僵硬。

「夫人您來了,您與二公子多日未見,想必要聊聊母子間的私密事,小的們先告退,不打擾夫人與二公子相聚。」

不只高盛侯怕老婆,他們也怕夫人呀!夫人那一記過肩摔令人記憶猶新,摔傷的腰骨還隱隱作疼呢,所以杭氏一出現,老的、少的一下子全走光了,只剩下管元善在強顏歡笑。

他也想跑,可是誰教他是人家的兒子,見了娘還想溜,先打斷雙腿再說,看他拖著兩條斷腿要往哪里爬。

「娘,你怎麼來了,爹惹你不痛快了?」他干笑著上前獻殷勤,嘻皮笑臉裝孝子。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他爹哪敢惹娘生氣,打他出生以來就沒見過爹和娘紅過臉,娘的一句話比聖旨還管用,爹是寵妻寵上天了,老婆說得全是對的,不對的肯定是他听岔了

「你爹沒那種膽子,是你女乃女乃。」

不出他所料,肯定又是女乃女乃嘮叨了,這邊挑剔,那邊礙眼,拿婆婆的架子壓人,嫌她吵的娘干脆走人,省得冠上氣死婆婆的大罪,又可以耳根清靜,一舉兩得。

唉,他們母子倆同病相憐呀,家有一老,如有一鬼,無所不在,陰魂不散,專行拆散人的邪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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