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戲艷人兒 第十五章
到了清晨時分,蒙蒙細雨停歇了,還不到半刻的功夫,灰蒙的天空開始飄起細雪,將被雨水浸潤一整夜的大地給妝點得雪白素淨。
李允嗣一夜未歸,一直到遇了辰時才回府,在他臉上的神情是疲憊而且憔悴的,稍微做遇梳洗,就又到房里探望魚無艷。
才一進房,婢女們就稟告他說太醫剛才來過,但他沒問太醫做了什麼診斷,他不想听壞消息。
他抱起心愛人兒虛軟的身子,讓她躺在他的胸口,大手輕撫著她柔軟的發絲,憐惜地凝視著她美麗蒼白的容顏。
「來人。」他喚了聲。
「奴才在。」羅總管得知主子回來,就立刻遇來守候著,隨時都等著主子下令差遣。
「再遇兩日就是她十九歲的生辰,是她在王府里度過的第一個生日,絕對不能夠馬虎,傅令下去,要所有人精心為四姨太張羅宴席,她喜歡熱鬧,所以要辦得越熱鬧越好,知道嗎?」
「是,奴才這就去辦。」羅總管頷首道。
雖然眾人對主子這個命令感到遲疑,因為太醫今天早晨才說四姨太只怕是撐不過這兩天了!堅持要在這個時候辦壽宴,只怕最後生辰還沒過,就已經要準備辦喪事了!
但是主子有令,他們只能照辦,一個個愁雲慘霧地張羅宴席,心里也抱著希望.說不定辦了喜事,讓喜氣沖走病氣,真能救活他們四姨太坭!
終于到了魚無艷十九歲生辰的這一日,王府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氣的紅色,就連他們成親那日,都不曾見過如此盛大的排埸。
時辰一到,被邀請的賓客陸續抵達,雖然他們都在心里納悶,十九歲並非是什麼大壽,但是既然十六王爺有請,他們當然不能不到,一時之間。善王府里熱鬧非凡。
但就算是再熱鬧的盛宴也有結束的時候,敲過二更的梆子,羅總管代替主子送走最後一位客人,整個王府再度恢愎沉寂。
自始至終,李允嗣一直抱著昏迷不醒的魚無艷。坐在屏風之後,旁觀著這一埸盛宴。
剛才,太醫又替她把過脈,臉色凝重地說她只怕是撐不過今天晚上了!
想到自己可能會從此失去她,李允嗣不禁牢牢地收緊臂膀,恨不礙將她給揉進骨子里,「不要死,不要……」
自從昏迷之後,就一直覺得四周都是寂靜的魚無艷,從剛才宴會時就一直听見人在說話的聲音。覺得好吵,就在她又要昏迷過去之時,就听見了李允嗣在對她說話。
「別死。無艷,不要一個人走掉,下輩子你不一定能找到比我更愛你的男人,他們不可能比我對你還要好。」
騙人!他對她才不好!
「留下來,求你,不要死,我要你在我身邊留一輩子,艷兒……」
她為什麼要留下來呢?留在他身邊,任由他欺負嗎?任由他今天才捧她在手心理呵護著,明兒個就翻臉不認人了嗎?
她不要!她要走!
她要離他遠遠的。不再給他任何機會傷害她!
「我不會再犯措了!艷兒,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只會錯這一次,不會再犯了!」他緊緊地抱著,生伯她會突然消失不見,「我只錯了這一次,就只錯了這麼一次,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的罰我呢?你怎麼忍心這樣殘忍的要走呢?艷兒……我的艷兒……」
她听出了他嗓音之中的哽咽,悲慟得教人聞之心碎。他哭了嗎?因為不想失去她,為了她即將死去而掉了眼淚嗎?
他緊緊地抱著她。有力的臂膀幾乎把她給捏疼了,就在她快要喘不過氣之時,滴落再眉心上的濕潤教她感到震驚。
那是他的淚水嗎?他為她哭了!
他真的為她哭了!
失去她,真的如此令他難過悲傷嗎?
她想要張開眼楮把他看清楚,想要開口問他,卻連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但想要遠遠逃離的心卻像是沾黏住了,無論如何都走不了。
「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留下來,讓我好好彌補你。所以,求你不要死……不要!絕對不可以死……不可以!」
他在顫抖,她感覺到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恐俱,就像是要失去生命的是他自己那般害怕無助。
她好想知道,好想問清楚這個男人究竟在心底如何看待她.那一日,如寒霜般的冷淡仍舊如傷痕般在她的心里淌著血,然而這一刻,他的悲慟卻強烈得像要滲進她每一寸肌膚之中。
驀然在心頭涌現的依戀,一絲一縷地絆住了她要離去的魂魄,原本就在一口氣息差黠透不過來之時,她就要放棄自己了。
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貪圖想要多活一些時候,她想要睜開眼楮,想要開口問,想要知道他的答案,她用盡最後一丁點兒力量深吸了口氣,一時間太過貪婪的呼吸,讓她連心口都被脹疼了。
她想活!舄了要听他的答案,無論如何她都要活下來!
☆☆☆
她醒了。
在生辰隔日的清晨,她睜開眼楮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只听見人們又笑又哭的叫聲,唯獨只有李允嗣抿著唇沒說話。
一片片潔白的雪花如鵝微般,輕輕地,從迷蒙的天空緩慢地飄落,不到片刻的時間,就已經將大地給覆蓋住,晶瑩剔透的雪白,一如她蒼白的臉色。
魚無艷坐在窗台旁的長椅上,彷佛凝固的雕像一樣定定地望著窗外的雪景,剛才紅華硬是在她身上加了件暖裘,生怕從屋外透進的寒氣會讓她的病情加重,還張羅婢女準備了幾個火盆,把屋子里烤得暖哄哄的。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醒了幾天,但是自從醒來之後,她就像是失了魂似的,不太說話,也不太吃喝,就算外面天寒地凍,也沒感覺自己衣服穿少了,每次都要等到紅華發現時,才大驚小怪地替她加衣,張羅吃食。
李允嗣走進房里,看見她又坐在老地方,依舊是病奄奄的模樣,那蒼白的容顏看了就教他揪心。
「下人說你又吃得不多.藥也不吃,為什麼?」
對于他的詢問,魚無艷恍若未聞,就當做他根本不存在,自顧地看著窗外,沉浸在一個人的天地之中。
對于她的反應,李允嗣並不感到陌生,自從她醒來之後,就不曾對他說過半句話,就算是惱怨的話也不曾對他發泄過半句,
御醫說她的傷勢恢復得很慢,傷痕遲遲不收口結巴,甚至用了宮廷秘傳的傷蘗,卻還是產生了潰膿的現象,這情況教極為已經使出畢生絕學的御醫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解釋是病人本身心氣郁結,才台影響病情。
倘若她的心病不解,傷勢不愈,遲早這場小病會釀成要人命的大病,到時候別說是動用整個宮廷的御醫,只怕是大羅神仙肯施援手都回天乏術。
「多少吃一些吧!」低沉的嗓音充滿了細膩的溫柔,「我想你應該要清楚一件事,你應該是在跟我睹氣,不是要跟自己過不去,不吃東西餓壞了自己。對你有好處嗎?」
話聲一落,整個屋子再度被寂靜給籠罩住,就連窗外雪片飄落的聲音,都比他們之見的沉默更加吵人。
李允嗣知道她有听見,她只是身提抱恙,耳朵可沒有出事,只是他也不訝異她的默不吭聲,說不定她真的沒听見他的聲音,對他,她不只是把耳朵給捂住。連心都關閉起來了!
但他不管她有沒有反應,繼續說下去,「御醫說你的傷勢在惡化,你的身子很虛弱,如果想要傷口長出新肉,就要好好調理氣血,首先就從按時用膳做起,吃了東西,有了力氣,你的身子才會好轉。」
他看著她一動也不動,像是沒有生命的偶人,讓他心痛的並非是她表現出來的冷談,而是她的自棄,從容自己傷害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