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戲嫣人兒 第六章
如果不是因為有些藥材不能亂加,梁聆冬還真的想苦死那個男人算了!
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開著新藥單,她才剛視察過丹爐里的情況,又加了幾味新藥,囑咐宮人一定要確切保持文火慢燒,絕對不能太急著添柴火。
不知不覺之中,她被捉來赤雁國也已經過了半個多月,原本只是不想被丟出宮外,一個人自生自滅,才會答應替海勃治病,本來以為會度日如年,沒想到日子倒是過得挺快活愜意的。
對啦!如果能夠真的下藥把海勒那男人給苦死,她一定會過得更愜意,整天窩在這個寶山似的藥庫,研究更多替人醫病的方法,不必每天被捉去梳頭穿衣,簡直就是快活似神仙吧!
「瞧你這副得意的表情,究竟又在我的藥方子里加了幾味會苦死人的藥材了?」海勒不知何時出現在藥庫門口,他才剛巡視軍營歸來,肩上還披著外氅,可見是立刻下馬就往這里過來。
梁聆冬抬起嬌顏,看見出現的人是他,整張臉立刻沉了下來。
「我是這種人嗎?」她眨了眨美眸,一臉無辜傷心的表情,仿佛他說那種話簡直就是狼心狗肺,枉她一片赤忱,卻被他當成了驢肝肺。
「你不是嗎?」他揚唇笑了,這妮子故作無辜的姿態倒挺可愛的,「你不是存心要讓我吃苦藥,只差沒在我的藥里加上十斤黃連粉而已嗎?」
「加十斤黃連粉,那藥都成黃連膏了,還能喝嗎?」
她反問,揚眸覷著他,似乎在說加了十斤黃連的藥還能喝的話,她其實是不介意弄給他試試看啦!不過她想他也不是笨蛋啦!怎麼可能讓她動如此明顯的手腳,都還當做沒看出來呢?
在說話的同時,她定定地看著他俊魅的臉龐,絲毫不讓自己表現出怕他的樣于,在他的身後,春末了,門外的院子里一株幾百年櫻花正在散霙,白色的花瓣似雪般飛落,與他高大俊美的身影相映,宛如一幅美麗的圖畫。
但在海勒眼底,她臉上靈動的表情才是渾然天成的美圖,總是千變萬化,讓他不由得一次次感到驚奇贊嘆。
兩人的眸光遇上了彼此,梁聆冬倔強著沒別開嬌顏,兩人對峙了好一會兒,終于她還是不由得心慌意亂,轉過頭把視線擺在不遠櫃子上的花瓶。
「如果你是擔心我會在藥里亂加東西,你大可放心,我自有分寸,吃不死人的,請可汗放心去忙政務吧!」她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沒話要交代了,請快點走人吧!
梁聆冬不承認自己是怕了他,只是他眉宇之間收斂的懾人氣息,在注視她的時候,宛如穿心針股不斷地往她的心坎兒里鑽去,只怕她是真的很討厭他吧!才會連只是看著他都渾身不對勁。
「你在趕本汗走人嗎?」他向前走了兩步,沒想到她竟然嚇得跳起身,也跟著後退了兩步,撞到身後的書櫃。
她不想和他親近!梁聆冬心里只有這個想法,才被他看著就已經感覺身不由己了,如果被他給踫到了,只怕會更加難受吧!
海勒魅眸冷冷眯細,看起來在她的眼底,他就像是蟲蛇般令人討厭吧!她果然是個直來直往,明白簡單的人兒,絲毫不想掩飾厭惡他的心情。
「來人!」他揚聲一喚。
喚聲才落,就守在門外不遠處的祿多匆忙地領著宮人進來,「小的參見可汗,請問有何吩咐?」
「把那些替她更衣的女官喚來,替她將身上那套衣裳換掉。」此刻,她身上那襲天藍色的衣衫色調,一如她對待他的態度,冷得讓他覺得刺眼。
「我不換!這衣裳是今天一早我才換上的,我沒再穿灰袍子,我有打扮,這花髻是她們花了半個時辰替我梳的,你憑什麼要我換掉?」要她再忍受被擺布一次,干脆殺了她比較快!
「因為我看不順眼。」他渾厚的嗓音依舊是不管他人死活的輕沉,銳利的眼眸直勾勾地瞅著她,「我又替你訂制了一箱新衣,約莫十來套吧!你就逐套慢慢換,換到我說滿意為止。」
說完,他臉上帶著冷笑,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海勒,你站住!」她簡直想沖出去殺人。
「梁姑娘,直呼可汗的名諱可是大不敬呀!」祿多及時帶人將她攔住,好心地提醒她。
管他什麼殺頭大罪,梁聆冬嬌女敕的嗓音已經是氣急敗壞,朝著海勒離去的背影大喊道︰「海勃,你回來把話說清楚!你存心在整我嗎?你信不信我真的開十斤黃連藥湯給你喝?!」
對于身後的騷動,海勒只是泛著輕笑,恍若未聞般,離去的腳步踩得自信而且雍然,似乎她喊得越生氣,他就覺得越高興。
哼哼!她有本事就真的開十斤黃連給他嘗嘗,只要她敢開得出來,他就絕對能吞得下去!
只是他為什麼存心要整她呢?他其實不太明白真正的原因,或許只是因為她從來不拿好臉色對待他,這一點讓他不由得心情變得糟糕。
為什麼她就是不肯拿笑臉對他呢?倘若她肯對他展露嫣然的微笑,說不定他會肯討她歡心呢!
三次!
他整整讓她來回換了三次衣裳,才肯善罷干休!
雖然早就知道這男人的脾性惡質,但卻沒想到他竟然可以無賴劣等到這種地步!雖然女官們每一次在替她更衣的時候,都會羨慕地說她是海勒第一個花費心思疼愛的女子,真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
但她才不信,疼愛?是存心欺負才對吧!
「派去鄰國傳旨的使者都已經抵達了嗎?」海勒坐在虎皮交椅上,斂眸翻看著軍卷,沉嗓問向一旁的闊雷。
「是的,他們都已經抵達各國首城,想必此刻,他們應該已經將可汗的旨意轉達給各國君王知道了吧!」
「嗯。」海勒閱畢手里的軍卷,雙手一合,把卷夾交回給闊雷,「希望這些國君能夠聰明一點,一開始就願意接受招降,省去家毀國破之苦。」
「相信他們看了西河國的下場,心里應該有警惕,願意乖乖接受可汗的招降才是。」闊雷拱手恭順地說道。
在海勒尚未統一赤雁國之前,西河國就不斷地派兵侵擾他們,幾年前,海勒降服了各個部族,終于結束了赤雁國里諸侯各據山頭為王的局面,也因為要鏟除攝政叔王古格的舊勢力,花了下少功夫,所以海勒並不想立刻興戰,打算等到休養生息之後,再好好做打算。
但西河國主卻以為海勒怕了他們,他也不想讓赤雁國有休養生息的機會,所以派出大軍攻打赤雁,最後,兩軍在官渡戰,海勒以精湛的兵法,驅策兩萬精兵,打敗了西河國的十五萬大軍。
凡是到過官渡戰場上的人,只怕窮此一生都難忘戰場上西河國的軍隊哀鴻遍野,血流成河,也忘不掉海勒昂立在戰車之上,氣宇軒昂的王者之姿。
直到那時,各國君王才終于正視到,赤雁國的汗王不再是當年被叔父控制的傀儡女乃娃,在他的手下有數萬鐵騎,可以輕而易舉地將敵人的國土夷為平地,從那一年起,海勒開始了他的征戰生涯,短短幾年內,赤雁國的領土擴大了三倍之多,歸順的臣民難以計數,史官稱此為百年難得一見的盛世。
但這只不過是一個開始,海勒非常清楚自己想實現,也必須要實現的心願,那就是在他有生之年,他要給赤雁國民一個最富饒的天下!
海勒抿唇,好一會兒沒說話。
偏殿內忽如其來變得靜默,坐在一旁研究著方子的梁聆冬突然覺得奇怪,她被海勒留在殿里不準離開,就算她抗議說自己有事要忙,他也不許,彷佛擺明了她越不想做的事情,他越想勉強她!
她抬起眸光,正好對上他灼銳的雙眼,發現他正在看著她,闊雷不知道何時已經被遣退了,那雙眸子看著她的神情彷佛這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過來!」他口吻專斷地命令。
「你又想做什麼了?」她坐在原地不動,心里有點忐忑。
他挑了挑眉梢,一臉的下以為然,「你忘了自己是大夫嗎?你不走過來一點,如何替我把脈呢?」
「不必把脈了,我瞧你今天臉色挺好的。」而且還有力氣可以整人,所謂「望聞問切」,光憑這兩點就可以推斷他應該是沒有大礙才對。
「過來。」他重復這兩個字,完全沒有把她的回答放在眼底。
梁聆冬拗不過他,只好乖乖地走到他身邊,一旁的宮人動作利落熟練地搬過幾案,放上小枕,讓主子可以把手擱在枕上號脈。
她坐在雕花凳上,伸出縴手觸按在他的手腕上,斂眸凝神,專心地替他把脈,完全不看他挑眉邪笑的臉龐,免得判斷力受到影響。
海勒倒是趁這個機會將她看個清楚,她換了幾次衣裳,其實每次都令他激賞不已,但他就是不想輕易放過她,很惡劣地想看她生氣的嬌俏模樣。
她越是不想讓兩人有親近的機會,他就越想讓她踫,大概是為了能夠敏銳地察覺病人的脈象,她的指心保養得非常細女敕,當她按在他的脈弦上時,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她的細致。
好半晌,梁聆冬緘默不語,一抹憂心泛上她的眉心之間,她更加專注在替他號脈,神情顯得有點不對。
海勒看出來她的神色有異,仔細地打量了她半晌,才笑著問道︰「說說,我究竟還能活多久?」
聞言,梁聆冬輕震了下,收回號脈的縴手,勉強扯開微笑,「你想死,那可難了!你沒听說過禍害遺千年嗎?」
沒料到她會說這種話,海勒驀然放聲大笑,朗朗笑聲渾厚而且迷人,他冷不防地伸出大掌握住她的縴腕,一把將她給拉進懷里,不顧她的掙扎,定定地箝住她的腰身,讓她嬌小的身子陷落在他的懷里。
「放開我!」梁聆冬氣惱地推打著他的胸膛,一顆心兒跳得飛快,兩人的肌膚相熨著彼此的曖昧感覺讓她心慌意亂。
「你不想靠近我,怕我吃了你嗎?」
「你又不是野獸,吃得了我嗎?」還不放手!她咬牙暗恨自己像小雞般薄弱的力量,絲毫無法與他抗衡。
「我確實不是野獸,但我是真的想吃了你。」他湊唇在她的耳畔低語,性感的薄唇緩慢地滑落,滑過她細膩的頸項,最後在她的頸肩上輕咬了一口,不太用力,卻足以留下淺淺的齒痕。
梁聆冬感覺肩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痛楚,倒抽了一口冷息,不敢相信他真的咬了她!
但她很清楚,讓自己心情騷動的並不是因為疼痛,而是他整個人的存在,她整個人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幾乎可以勾勒出他結實的體魄。
「不準你躲著我。」他充滿警告意味的輕沉嗓音在她耳邊,宛如蛇信般低嘶著,「你越是躲我,我就越想親近你,很難保證到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你要是敢再惹得我不高興,小心後果自負。」
說完,他放開她站起身,笑覷著她輕哼了聲,然後轉身走人。
在他的身俊,失去強壯臂膀支撐的梁聆冬一時腿軟無力,抉著椅子跪坐在地上,忍不住一陣陣發抖起來。
她在害怕,並不是怕他真的會對她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而是怕自己不知所措的心,對他越來越沒有招架的能力。
也許,她當初應該堅持不肯救他,就算是被他丟出宮外,面對危險的蛇蠍狼虎,只怕都好過于此刻內心承受莫名的不安吧!
她怕,怕他才是真正的凶猛野獸,把她啃得連骨頭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