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沒尺度 第十七章
第七章
吾家有嬌女,皎皎頗白皙。
小字為仇素,口齒自清歷。
鬢發覆廣額,雙耳似連璧。
明朝弄梳台,黛眉類掃跡。
濃朱衍丹唇,嬌柔語若連瑣……
西晉.臨淄左思<嬌女詩
他娘的!做皇帝好了不起的嗎?
獨孤旦氣呼呼地在龍榻上跳跳跳,狠命地踩了個亂七八糟一塌胡涂,若不是玉枕太過價值連城,她舍不得摔,恐怕也早被砸了個碎滿地了。
這樣霸王硬上弓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到底有沒有在听人說話?都說了她不稀罕跟一堆鶯鶯燕燕爭風喝醋共侍一夫,還把人抓回宮里到底是想怎樣啊?
她一想到自己被扛大米似的倒掛著就扛回宮,一回到他的寢殿就看到伢大人那笑得意味深長的圓圓臉——,主子娘娘您就別做垂死掙扎了喲呵呵呵呵——真是嘔死個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裝腔作勢欲擒故縱,有誰會知道她一口老血都快噴出來了!
「好好好,這是你自找的,」她一重重坐回龍榻上,渾圓的胸脯氣得起伏不定,咬牙切齒道︰「信不信老娘攪得你這後宮天翻地覆雞飛狗跳?」
「那你就把孤這後宮攪得天翻地覆雞飛狗跳吧。」
那個始作俑者眉飛色舞地大步而來,身上仍是上朝的玄龍袍玉冕冠,端的是高大英俊尊貴懾人,偏偏得意非凡的燦爛笑容十分刺眼,獨孤旦惡狠狠地怒視著他,再一次暗恨自己為什麼救人救到把自己一生幸福都給搭進去了?
「哼!」她不爽地別過臉,看也不看他。
她的小模樣兒卻逗樂了他,高壑只覺心酥麻麻癢兮兮的,都是被這個小人兒給撩撥的。哎,抑也抑不下,藏也藏不了,堂堂帝王成天一想到她就傻笑,他也都認了。
「好乖乖別惱了,孤跟你賠罪,任打任罰,好不?」他腆著臉湊到她面前,深沉邃亮的眸了盛滿濃濃笑意。
堵得她一口悶氣上不去也下不來,又被他柔聲好氣地搓揉著半點辦法也無,半晌後,長長憋著的那口氣不禁化成了一聲滿是無奈的嘆息。
真真是冤孽啊……
「你且安心把自己交給孤,往後便由孤寵著你護著你,一生不離不棄。」他不敢唐突地將她攬入懷里,只得小心翼翼地捧起她一雙小手,牢牢握在寬大溫暖掌心里,低聲道︰「阿旦,你得學著信孤,況且孤答應你的事幾時沒做到過了?」
「你當初還答應放我走的。」
「孤放了呀,」他眨了眨明亮的眼,故作訝然。「所以孤沒有食言,後來是老天見憐你我,兜兜轉轉又讓咱們踫上了,這是緣分,命里注定,非人力強求來的,所以你不能為這個生孤的氣,孤是冤枉的。」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的?
還有,他以前不是個冷面冷口的冷面君王嗎?是幾時變話癆的?
這不合理!
獨孤旦下巴都要掉了,滿臉驚呆地傻望著他。
明明以前都是她嘴皮子伶俐,能把他繞得雲里霧里的,怎麼現在……現在……蒼天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好乖乖,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高壑滿眼憐惜關切地看著她。
話都給你說完了,我講個屁啊?還有台詞嗎?獨孤旦沒好氣暗忖。
「你要什麼,嗯?!」
「……」
「好阿旦都說給孤听,只要你要的,孤都允你。」
「……」
「還沒想到要什麼嗎?!」他聲音溫柔如水,高大身軀卻是一來二去漸漸蹭到了她身邊,趁著她發傻發愣的時候,把人抱上了自己大腿上坐好,心下暗暗愉悅歡爽。
她呆滯的腦袋瓜子漸漸恢復運轉,看著他剛毅迷人的臉龐盡是討好,登時一口氣又往上沖,月兌口而出︰「我要當奸妃!」
「唉?」他一怔。
「是你說任我把你的後宮攪得天翻地覆雞飛狗跳的,」獨孤旦哼了聲,小臉皺得跟老頭子似的,顯然仍舊不爽,余怒未消。
「那好,我要當寵妃,還是那種最奸最奸的寵妃,把你迷哄得團團轉,什麼好的貴的統統都捧到我面前,我還要踩你後宮里那些嬪啊妃啊美人什麼的,叫她們惜命的趁早領筆厚厚遣嫁金各自歸家,若是不想要命的只管上來找麻煩,我可不客氣!」
高壑听著她這番惡霸凶殘殘的撂話,非但不氣不惱不厭,反倒是雙陣熠煩發亮,剛毅臉龐歡喜興奮得直放紅光。
隱于暗處的飛白不禁打了個大大的哆嗦——主公這副「吾家有女初長成,孤好生與有榮焉」的表情是怎樣?這世情讓人越來越難理解了。
「好!好氣魄!孤的愛妃合該如此!」
飛白內心淚——他家英明神武的主公啊,怎麼越來越有做妻奴的不祥跡象了?獨孤旦反倒被高壑的「熱情」嚇到,她眨巴著眼兒,遲疑了好半會兒。
「你——你是說真的?」
「孤是帝王,一言九鼎,怎地不真?」高壑朗聲暢笑,胸腑間有說不出的歡然舒爽快意。這始終對他戒意深圳特區深的小人兒總算探出頭來,肯踏出一步了,這叫他怎能不龍心大悅?
「來來來,口說無憑,孤知道你素來不願輕信諾誓,孤現在就親自寫卷聖詔給你,這後宮之中皆由你作主,萬事你說了算,除卻國事外,就連孤也得听你的,有後宮妃嬪等敢冒犯者,視同藐視皇後,按宮律重處!」
獨孤旦傻愣愣地望著他,屏住呼吸,心口涌現翻江倒海般的強烈震撼。
他、他居然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你……」她眼眶瞬間熱霧彌漫,喉頭哽住。
傻子,他乃堂堂一國君王,怎可退到如此全無底線,只為求令她舒心安心,他怎麼就這麼傻啊?!
「孤不會教任何人欺了你,包括孤在內。」他深深凝視著她,溫言地道,「阿旦,一生很長,孤也不知道能獨寵你多久,可孤答應你,只要你在宮中一日,孤便只寵你,只愛你一個,也只要你一個。若是哪日孤真的薄幸了,辜負了你,你盡可掉頭就走,甚至取劍要了孤的性命,孤也絕無二話。」
他沒有說好听的,胡亂應下天長地久永無二婦的誓言,他說得很坦白,很現實,甚至現實得很殘酷,可不知道為什麼,獨孤旦心里最後一絲的防備與遲疑,卻在這一瞬坍塌、瓦解得徹徹底底了。
是,承諾易空,人心易變,然而他沒有騙她,他答應了她,他所能做到的。那麼,她可也願孤注一擲地豁出去愛他一場?
愛他,信他,直到他背轉過身去的那一刻。
阿旦,你敢嗎?
「好。」血液奔騰震蕩聲中,她听見自己終于再無猶豫的答案。
阿娘,也許我也終是個賭徒,我和我的心同他做了一個交易,也許能贏,也許會輸得一塌糊涂,可是我不悔。
為了他此刻待她的真心,不悔。
在他狂喜萬分的耀眼笑容中,她輕輕地閉了眼,輕顫著,心卻在剎那無比地寧靜平和……在他熾熱狂野激烈的吻里,接受,沉溺,著迷……
半個月後,北齊迎來一場盛大的納妃大典。
蕭妃和眾嬪妃又怒又恨地看著高台上,小鳥依人般地偎在高壑身畔的美麗身影——獨孤貴妃。
獨孤窈則是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張嬌媚華貴的熟悉臉蛋,這怎麼可能?怎麼、怎麼會?
昔日那個侯府中怯弱木訥,和她阿娘一樣沒用的獨孤旦,竟然就是主公新納的貴妃?!
縴縴十指狠狠劃破了柔女敕掌心,獨孤窈渾然不覺痛楚,滿心滿腦皆是震驚和憤恨之情。
不,不可能,那個軟弱平庸的嫡姐怎麼可能離開侯府,來到千里之外的北齊?定是她看錯了,看錯了……
身穿流金九鸞袍,頭戴牡丹冠的獨孤旦則是似笑非笑地望著那張震驚的俏臉。在這一瞬,她真真有了自己確實是好大一枚奸妃的感覺啊!
獨孤窈,山水有相逢,欠債還債,天經地義,等著看姐姐怎麼收拾你吧,嘿嘿……
「嗯?怎麼了?」高壑感覺到懷里小人兒肩頭可疑地聳動,不禁好奇地低頭矣聲問,「是不是害怕?別怕,有孤在呢。」
她眨了眨笑出來的淚光,小臉紅艷艷,眉眼間有說不出的嬌俏,他不由一陣怦然心跳。
「咳。」他清了清發干的喉嚨,「時辰不早了。」
獨孤旦聞言,小臉瞬間羞成朵朵紅霞,手足無措了起來。「等、等等……我飯都還沒吃呢!」
「那是,」他不知怎的也尷尬了,沒來由地吭吭巴巴道︰「是,是得吃飽,吃飽才有力氣干活兒。」
「說什麼呢!」她臊得頭都抬不起,忍不住又想暗踩他的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