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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妃 第二十四章

歐陽芸總算明白燕青為什麼討厭自己了,只怕在燕青眼里,她就是紅顏禍水。

她是曾過說要他手下留情,當時她根本就認定了鳳冬青不可能會是這場斗爭的贏家,未曾想過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令事態演變至此。

「是我做錯了,我不該多管閑事的。」她懊悔不已。

「燕侍衛,我始終想不明白,陛下不過才十六歲,為何他之心性會如此偏激?進宮這些日子以來,未曾見過王爺有過迫害之舉,如果按照王爺的打算,最多再兩年就會完全交出攝政大權,當真連兩年都等不了麼?難道,生在帝王家便注定該這麼血淋淋麼?」

「少帝雖年少,卻非純善之人,喜兒的前車之鑒,姑娘應該已認清事實了才是。」燕青意有所指。

他這麼說就表示喜兒的死是鳳冬青造成的!

「原來,當初指使張德之盜走遺詔的人是陛下,派人滅口的也是陛下,喜兒的死,也是陛下所為是麼?」

鳳冬青從頭到尾都在誤導她,她一直以為喜兒是因為遺詔的事而被誤殺,原來不是,便只是因為他以為她不願承他的情而將盒中之物轉贈予喜兒,居然為了這麼無聊的原因殺人,作為一切始作俑者的他在她面前竟表現得如此理所當然,人命在他眼里究竟是什麼?竟比螻蟻還要不值了。

「姑娘總算明白了。」燕青嘆氣。

是啊,她早就知道鳳冬青心性難以匡正,那個少年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相對也反應出他內心的自卑。一個內心孤獨又自卑的人,縱使有赤子之心,那也早被啃噬得一點不剩了,是她太低估歲月光陰消磨人心的能耐了,身處在權力核心中的人又豈能不變?!

再回想,那個少年曾經試著對她敞開心房,可她卻因不想再與遺詔有任何牽扯而選擇了逃避;然而她的逃避卻間接造成喜兒的死亡,加速少年的叛逆,累得藺初陽眼盲。這一切便只因為她的自私逃避?

又或者,當初在中秋宴上她便不該救落水的鳳冬青,那麼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一步錯,步步錯,再回首,已是瘡痍滿目無法挽救;她一直小心翼翼,卻不知這般小心翼翼到頭來還是無法置身事外。

「燕侍衛,我知你怨我婦人之仁,我犯下的過錯,我難辭其咎,但我只求你告訴我,王爺如今是否安然無恙?」錯已鑄下,歐陽芸現在什麼都不奢求,她只想知道藺初陽是否平安無事。

「姑娘,王爺如今眼盲又被圈禁在未央宮里,情況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燕青這番話無疑是雪上加霜。

歐陽芸得知藺初陽的處境,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眼淚無聲地滑落面頰,聲音顫抖︰「當真沒有轉圜余地了麼?」

燕青原是不願透露半點有關宮里的消息,見她一張臉慘白憔悴,當下不禁也心軟了,便又說道︰「王爺行事一向留有備手,既然王爺不願姑娘牽扯其中,那姑娘便請放寬心等待吧。」

聞言,歐陽芸心里再度燃起一絲希望,籠罩頭上的濃濃烏雲頓時散開。

她是不是該慶幸燕青留在這里,那便意味著藺初陽行事還游刃有余?

歐陽芸默默垂眸,如今她也不去想宮里是否斗得天翻地覆了,只祈求這場斗爭能夠盡快落幕。

自那日之後,燕青便徹底封口,不再說出只字片語有關于皇宮的事情,而歐陽芸也不再主動問,只是近日發現燕青離開歐陽府的次數變得頻繁,直覺告訴她,她所期盼的事情應該已經有結果了。

歐陽芸揣想著,至今未曾有惡耗傳來,那便表示結果應該是符合她所期待的。

然而,等待卻讓時間變得漫長。

涼亭內燃著燻,桌上擺著慣用的文房四寶和一架梨花琴。

天氣冷,歐陽芸讓阿碧在一旁多放置幾個暖爐,雖然天寒地凍,但思緒卻異常清晰,心情也較早前平靜許多,比起整日關在屋子里胡思亂想來得好太多了。

「姑娘,咱們進屋子練字吧。」阿碧在一旁勸著。

「你要冷的話便進屋子去,我一個人待著便行了。」

「這不行,這樣阿碧會挨罵的。」

見阿碧凍得直打哆嗦又不肯進屋去,歐陽芸只好道︰「要不你再去幫我燒壺熱水來。」

阿碧忙答應說好,捧著茶壺便下去了。

阿碧走後,歐陽芸便繼續專心寫字,中間阿碧來換過幾次熱茶,也不知過了多久,听見院子里傳來一陣騷動,歐陽芸直覺抬頭看——

「鳳王爺?!」她怔住。

鳳無極一如既往翻牆而入,一身錦紋黑裘黑發看上去較之前清瘦許多,臉上多了幾道刀劍傷疤,嘴角的傷口才剛剛結痂,一副甫自戰場征伐而回的模樣。

「歐陽芸,你這副驚呆的表情夠叫本王日後再三回味了。」他嘴角有抹譏笑。

歐陽芸不理會他的調侃,語氣激動︰「見王爺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

「別一副本王平安歸來是多麼難得的事。」鳳無極不太滿意她的反應。

「這不能怪我呀,我最後一次听到王爺的消息,是王爺被困渭水關,情況危急。」

彼時正值內外交迫之際,每回傳來的消息都是每下愈況,一直到後來眾人全面對她封口後,她便再也探不到相關訊息。

「情況危急?原來帝都內是這麼傳本王的事,本王配合演這場戲牲可真不小啊。」鳳無極不開心地哼了一聲。

歐陽芸听出了端倪,問︰「難道傳聞和實際有出入?」

「總之,一言難盡。先不說這事了,本王這次來,想向你問個事。」

「王爺欲問何事?」

鳳無極定定看著她,沉默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歐陽芸,本王這次出征攻打西戎八部,好幾次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那時本王便在想心中是否還有什麼遺憾,心里浮現的竟然是你歐陽芸這個人。想起第一次在客棧遇見你時,本王覺得你這小子甚是有趣,後來知道你是女兒身時,本王居然覺得很開心,一直到那天你父親壽宴上听大臣們說你已經許給攝政王,本王便只感到失落與氣惱,失落的是你已經許婚了,氣惱的是對象竟然是本王最看不順眼的攝政王。

可盡管如此,本王依然對你上了心,很多事情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但如果不問,本王會抱憾終生的。」與其說是找她問個明白,不如說,他是來尋她斷了心中的念想。

「對不起,我不知道王爺的這些心思……」他的坦白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怪你,是我從未有過表示,你不知情也是理所常然。」他輕嘆,似有一絲後悔。

「如今本王只問,倘若我一開始就向你表明心跡,今日在你心里可會有我?」

他的坦白令她心驚,卻容不得她逃避。

「王爺想听實話麼?」經過一番掙扎後,她神情嚴肅地問他。

「這是自然。」如今他圖的便是個答案,哪怕答案是殘酷的也得听個明白。

「王爺可曾想過,為何我與王爺相處時從不覺得拘束不自在?那是因為王爺于我是談得來的朋友;彼時王爺天天來尋我問玉佩的事,那時我便覺得王爺是個大孩子,偶爾甚至覺得王爺煩人,一時沒穩住性子便與王爺拌嘴;可盡管如此,心里卻未曾有過半點男女之間的情思,我與王爺的互動,一開始便建立在友誼基礎上,一旦築起友誼的橋梁,便很難再延伸出其它的了。所以,王爺方才問的那些,我從未曾想過。」

雖然早料到會是這種結果,然而听她親口說出時,鳳無極的心仍不免一陣抽痛。

「你的心意,本王明白了。」聲音有些沙啞。

歐陽芸靜靜望著他不知何時悄悄抹上酸澀的臉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無法安慰他,而他要的也不是她的安慰。

「歐陽芸,今日是本王最後一次以鳳陽王的身分來見你,你的這道牆本王以後興許沒機會翻了。」背對她離去的高大身影,此刻顯得無比落寞。

「王爺請留步!」她突然喚。

「嗯?」鳳無極回頭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大概猜到她想問什麼的他索性替她起了話頭︰「你想問攝政王的事麼?」

「是。王爺可有攝政王的消息?」

「有。」他爽快地說,見她面露喜色,冷不防又說道︰「可本王不想跟你說。」

「王爺……」她愕然。

歐陽芸正想軟言求他透露相關消息,卻听聞驕傲的鳳陽王不改其惡質本性,輕哼一聲,說道︰「誰叫你今日讓本王傷心了,哼。」

「……」這算是報復她拒絕他嗎?

歐陽芸怔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突然覺得鳳冬青那一骨了的頑劣性格,有一半是來自于鳳無極的影響,根本是有樣學樣嘛。

鳳陽王都回來半個月了,朝堂上也已換天了,鳳冬青卻不知何故突然宣布禪位,而接位者正是那高高在上的鳳陽王。大事皆已底定,唯有攝政王依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歐陽芸思念的情緒已然在崩潰邊緣,她忌憚著白發老人的告誡,導致她諸事處于被動不敢躁進,心想著人家讓她等待,那她便乖乖等。然而這一等卻是教她等出心火來了,她就想不明白,有什麼事情可以忙到連向她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阿碧,我們走!」

「姑娘要上哪去?」阿碧不明所以地問。

「進宮!」丟下這句話後,歐陽芸毅然決然往大門方向移動。

「姑娘,一般官眷沒得允許是不能隨意進出宮的。」阿碧追上去提醒。

歐陽芸步伐一頓,回過頭道︰「我不是官眷,我是攝政王未過門的媳婦兒。」眸光燦燦,一字一句堅定而自信。

然而,歐陽芸進宮後才發現自己撲了空。

「你……說什麼?」懷疑自己听錯了什麼的歐陽芸遲疑地拉長語調。

「姑娘,王爺現在不在鳳國境內。」燕青再次重申。

「不在鳳國境內?」她不自覺拉高音調,「為何無人告知我?」

「王爺離境的事極為隱密,只有兩人知情。」燕青解釋。

「兩人?一個是你,那另一人是誰?」她隱約猜到問題出在哪里了。

「另一人是鳳陽……」燕青頓了下,改口再道︰「另一人是當今陛下。半個月前陛下前去找姑娘時,王爺順便托他帶了口信給姑娘,難道陛下沒跟姑娘說麼?」

「他一個字都沒跟我提!」可惡的鳳無極,心眼也太小了,居然用這種方式報復她。攝政王離境這麼大的事居然沒跟她提,害她平白多煎熬了半個多月。她可是眼巴巴等著人家給她梢來攝政王的消息,他受人之托,居然這麼敷衍了事……不對,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王爺可有說幾時回國?」歐陽芸挫敗地問,只能接受自己遭人擺道的事實。

「這不好說。從帝都到渤海國境來回少說得兩個月,王爺受限于雙眼,可能會再遲些,姑娘便放寬心再等等吧。」末句,燕青說得有點心虛。

也就是說,他們最少最少得再兩個月才有可能見上面。

還要煎熬兩個月啊,她覺得自己快相思成災了。

歐陽芸有些哀怨地瞪他,問道︰「王爺怎會挑在這時候去渤海?」

「這事與先皇遺詔有關,細節姑娘日後再自己問王爺吧。」燕青說。

「你就不能現在替我解惑麼?」她內心有太多疑問未解,怕到時候見到蘭初陽時不是傾吐相思之苦而是變成解惑大會了。

「要不姑娘去問陛下吧。」燕青提議。

「不必了。」歐陽芸斷然拒絕。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那個害她錯過機會的家伙。

兩個月是吧?

她等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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