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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戲嬌人兒 第十六章

那一天,她如梨花帶雨似的淚顏,彷佛火烙般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里,沒有一刻能夠或忘。

終于,他知道自己傷得她很深。

是他一開始就判了她的罪行,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原來,他用著比一般世俗人更不堪的眼光在看著她,羞辱了她獻給他最單純的心意。

藺伯揚坐在書案前,將文件與權狀封進袋中,在袋口滴上封蠟,親手蓋上翔龍堂的印記,然後將整個袋子交給一旁的螽斯。

「明天一早,把這個送去花家。」

「主子,你確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這些生意是您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到手,現在竟然拱手就讓給花家,這不是虧大了嗎?」姑且不論侯掌櫃上回的擅自行動,在更早之前,翔龍堂就在那塊地方投下了不少的心血與銀兩,眼看就要收割成果,沒想到竟然要拱手讓人了!

「虧大了?不,還不夠賠她呢!因為我的心急和莽撞給她造成的傷害,賠給她再多都嫌不夠。」

「主子,讓我替你去告訴花東家,讓她知道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血,打從一開始你就……」

他冷冷地打斷了螽斯的話,唇畔噙起一抹最苦澀的微笑,「事實是我傷害了她,再多的心血都是枉然。」

說完,他站起身走向門口,離開書房,這個地方有她的身影,他待不下去,在這藺府的每一個角落,充斥著兩人昔日恩愛的情景,這些記憶一寸寸啃食著他的心,凌遲般的心痛感覺教他快要無法忍受……

算不出來。

無論試過多少遍,她就是算不出來。

花曼荼坐在書案前,支著粉頰,縴指懶懶地撥著木珠算盤,無論她來回撥算了多少次,都無法計算出跟藺伯揚之間的輸贏,她究竟賠進了多少,根本就算不出一個詳細的數字。

原來,這世間並非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數字來計算,她這個小小的木珠算盤已經可以算出天文數字,龐大的花家產業也不過就是如此,但她卻算不出來……算不出她與他之間的愛恨究竟值多少錢。

這時,她一個不留神撥錯了一顆木珠,將整個盤面上的數字全都弄擰了,她一咬牙,鬧脾氣地把珠子全部撥亂,泄氣地趴在案上,雙肩無力地下垂。

她究竟在干什麼呢?反正都已經算不出來了,多撥一個珠子,或是少算了一個,又有什麼意義呢?

反正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小姐!小姐!」

初七急切的喊聲與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她用力地推開書房的門,左右張望,一尋找到主子的身影,咚咚咚地跑過來。

「小姐!這……這……這個……」她跑得太喘了,一時換不過氣,手里緊捏著一只蠟封的書信,交到花曼荼面前。

花曼荼起初只是投以淡淡的一瞥,冷不防地瞥見在信封上烙著翔龍堂的印信,她立刻激動地起身抄過信袋,仔細地將那印跡看清楚。

「這是誰拿來的?」她揪著初七的手臂,急忙地問道。

「是螽斯大總管。」雖然已經不在藺府臥底幫佣,但初七還是很習慣尊稱螽斯為大總管。

「他人呢?他現在人在哪里?」花曼荼一邊問道,一邊往門口走去。

「總管已經走了。」初七趕忙地說道。

婢女的一句話,就像冷水般潑醒了花曼荼,她霎然停住腳步,心里一陣沉沉的,有些懊惱,有些不甘願,不甘心自己已經遭受到如此委屈,一听到有關藺伯揚的事情,心里仍舊有著期待。

她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仍猶在期待著他來見她嗎?

見了他,她才不要跟他說話,她討厭他,恨死他了!

花曼荼愣愣地站在書房門口,低頭看著信袋上的龍紋印跡,簡潔卻蒼勁有力的龍印栩栩如生,蠟封處也蓋著一枚小印,非常慎重其事,說明了這袋里裝了很重要的對象。

她心里忽然惴惴不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不太想拆開封蠟,看清楚里面究竟裝了什麼東西,但,另一方面她卻又很想知道,她想知道藺伯揚究竟派人交給她何物,他們之間明明就應該老死不相往來,應該要井水不犯河水了,他還想要怎樣呢?

深吸了口氣,她開始動手拆開蠟印,一顆心狂跳著,彷佛就要從喉頭跳出般,心里緊張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初七來到主子身邊,屏氣凝神地看著她,也看著她手里的信。

一瞬間,花曼荼的臉色如紙般蒼白,她的心口彷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揪著她幾乎喘不過氣。

「小姐,這信紙上寫了什麼?」初七見情況不對勁,慌忙地問。

「他給我河口的生意,那男人將他在河口經營至今的生意,全要讓給我,以後,那個地方全歸花家,他不要了。」她說得既緩又慢,嬌女敕的嗓音輕顫顫的,夾帶著一絲哽咽的含糊。

「這真是太好了!小姐,咱們這就叫做……叫做……不勞而獲,是不?對對對,就是不勞而獲。」初七高興得直叫好,就算她不懂什麼生意經,也知道這次是他們佔了大便宜。

初七嘰嘰喳喳說了一大串之後,才發現主子異常地沉默,靜悄悄的詭譎感覺讓她不由得住了口,揚眸瞟了主子一眼,立刻就被花曼荼咬著唇,忍住盈眶淚水的模樣給嚇了一大跳。

「小姐……」她低喚了聲,不知道眼前是出了什麼事。

花曼荼對初七的喚聲恍若未聞,她盯著手里的一迭名冊,看著上面的字跡漸漸地模糊,不是字花了,而是她眼前的淚霧讓她再也看不清楚。

倘若是從前,這東西對她而言應該是如獲至寶,一定會高興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但她現在只覺得心酸,心底一陣陣地緊揪著,疼得她快要招架不住。

她算不出來的價值,藺伯揚算出來了!

他們之間就值這些生意!河口的商機至少有幾百萬兩,他算是送給她一份大禮,但她一點都不高興,因為,這份禮物就是用來打發她的!

她不原諒他!絕不原諒!

雖然她想逞強,但心痛的感覺是誠實的,豆大的淚滴一顆、兩顆,接連地滾落她瑩潤的臉頰,然後是一成串彷佛斷了線的珍珠般,不片刻,花曼荼已經是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初七被王子突如其來的哭泣給弄得手忙腳亂,忙著抽手巾、遞衣袖給她,「小姐,你快別哭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做河口的生意,現在你已經把那里的生意弄到手了,你為什麼還哭呢?」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啊?」她輕噎了聲,投給初七一個白眼,卻因為淚眼汪汪,看起來一點威脅感都沒有。

「是是是,我不懂。」初七很受教地點頭,看著主子的淚掉得越來越凶,心里有點被嚇到了。

自從這位主子長大,不再是白白女敕女敕的小人兒之後,她就不曾再掉過眼淚,就算是有,大概也是因為心里有詭計,眼淚只不過是她的手段之一,沒想到為了藺家的主子,她三番兩次地掉眼淚,一次比一次哭得更傷心。

或許,這證明了藺家的那位爺在她的心里份量有多重吧!

「小姐……」初七怯怯地開口。

「還有什麼該說的,你就一切全說了吧!」她哽咽地哭吼道。

「這是我听說來的,听說藺爺昨天晚上就離開京城,他好像是帶人要去北漠做生意,我還听說……听說……」

「說!」

「听說他這一趟離開,不只是為了生意,說不定,他不會再回京城了,我剛才問了螽靳總管,他只是苦笑,沒說清楚,小姐,藺爺該不會回北方去,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我不知道,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那個男人心知肚明吧!

他離開了,一聲不響地走了。

花曼荼走到臥榻前,沮喪地坐下,抿著蒼白的女敕唇,任由眼淚不斷地滾落,初七在一旁看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勸說。

半晌,她回眸望著被窗片兒分隔成兩半的晴朗天空,軟白的雲兒隨風輕輕地飄著,看起來平靜而且祥和,秋日的風兒暖暖的,有一陣沒一陣地吹著。

本來就沒事兒,不是嗎?

此時此刻,她只能想起他們昔日的甜蜜恩愛,已經都快要忘記他們究竟為何而爭吵了,本來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現在的他們就像這晴朗的天,被窗片兒分隔成兩邊,沒法兜在一塊兒,只有嵌在她心口的痛,是如此地張狂,令人難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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