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男勾心 第五章
懶洋洋的午後，陽光灑得地面都發燙了起來，坐在飯店附設的咖啡廳中，瓔珞沉思于自己的思緒當中。
她攪拌著杯中紅褐色的液體，溫熱的紅茶香味隨著白色熱煙模糊了她的視線。
雖然天氣已經漸漸溫暖，但她還是習慣性的在出門時，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毛衣，因為自己十分怕冷，一點冷風都會讓她的身體受不住。
她淘氣的將墊在紅茶杯底下的盤子取出，拿起攪拌用的小湯匙，趁著水漬未干前，在白色瓷盤上畫出個大大的笑臉，然後像只偷到糖吃的小貓，好滿足的看著自己的作品笑了起來。
她喜歡簡單的生活、簡單的日子，就連她的快樂，都是簡單的，她不喜歡跟人家爭，更不喜歡像窗外那些來往的人群一樣，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忙碌不堪。
有時候，簡單一點，反而會讓她的生活更加愉快，她就是喜歡這種悠閑的感覺。
「不好意思，小姐，我再幫您換杯熱紅茶好嗎？」女服務生端著一份小點心來到她身邊，見她杯中紅茶已經冷卻，笑容可掬地要替她更換。
這位小姐已經坐了好久，想必是在等人吧！？
「好，麻煩你了。」瓔珞微微退開身子，好方便這名細心的女服務生收走杯盤。
正當服務生收走杯子時，咖啡廳走進一名身穿西裝的男子，他先是左右環顧一圈，最後在位于窗邊的位置上，發現了她的蹤影，頓時眼楮一亮，隨及跨開步伐朝她邁來。
「對不起，我來遲了。」男子拉開座椅，對著瓔珞就先是一句道歉，約人的人反而遲到，于情于禮怎麼也說不過去，「今天看診的病人很多，忙到剛剛才結束。」
「沒關系，反正我在家閑著也是沒事，倒不如在這里享受一下五星級飯店的氣氛，挺悠閑的。」瓔珞諒解的笑笑，知道他工作的時間不定，有時刻意要挪出時間來，都是十分困難的，更何況他是為了她，才會在百忙之中抽空出來的。
「那就好。」洛翻在向服務生點了杯咖啡之後，這才轉頭面向她，「知道我這次約你出來是為了什麼嗎？」
他直接將今天約她的理由給帶出，他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更何況是這種攸關性命的問題，更是不能拖延。
「知道。」瓔珞低頭攪拌著杯中的紅茶。
她知道洛翻這次找她出來是為了什麼，但她不想談，也不想回答，能不能就讓一切維持現狀就好？能不能不要改變？
「既然你知道，那你考慮的如何？打算什麼時候動手術？」洛翻緊接著追問下去。
他不知道她在猶豫什麼？也不知道她在遲疑什麼？再這麼繼續拖延下去，對她而言，只是增加她生命的危險性而已。
她的心髒根本沒有辦法負荷她身體所需的正常體能啊！
瓔珞靜默不語，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
她能不能不要做決定？能不能不要考慮？她只是想再多一些時間，可以陪在他身邊而已。
難道就連這麼簡單的願望，都是她的奢求嗎？
「瓔珞，我不懂你在猶豫什麼！？難不成你打算一輩子都逃避這個問題？再這麼拖下去，你知不知道你的心髒會無法負荷？只有盡早開刀才是惟一能讓你活下去的方法，你知道嗎！？」
洛翻有些惱了，這段時間以來，眼見她身子一次比一次消瘦，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動手術是勢在必行的，他不懂，這麼簡單拯救自己生命的一個抉擇，她到底是在遲疑什麼？
「我知道，我只是想再多一點時間考慮而已，我只是想……想讓自己在最後沒有遺憾而已。」瓔珞終于抬頭正視著這個這段日子以來，一直陪著她的主治大夫和她在這世上惟一的摯友。
她知道他關心她，也知道他不斷說服她動手術的原因，是因為要還給她一個健康的身體，但是這個選擇真的很難，走錯了一步，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瓔珞，你還要考慮什麼？同意開刀，對你而言，真的有那麼困難嗎？」洛翻指著她的心房，沉聲說道。
「你最清楚你自己的身體，你的體力一天比一天差，對心髒的壓力也越來越大，要是真如你所說的，再給你一點時間，等到你願意動手術時，成功率也會下降的。」
真想直接把她的腦袋給剖開，看看里頭究竟是裝了些什麼，為什麼她老不把他的話給听進耳朵里？
他想幫助她啊！他不想看見自己的朋友死在他面前……
「我相信你，洛翻。」瓔珞微笑地安撫著他的焦急及氣怒，她握住他的手說道︰「我相信你。倘若到那時候，我真的不行的話，你一定會有辦法救我的，不是嗎？」
她能有這樣一個這麼關心她的朋友，她真的很滿足了，但是「他」呢？他知不知道，她這麼做都是為了他？為了他吝于給她的「愛」……
「瓔珞，現在動手術，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我真的不希望你再繼續拖下去……」洛翻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瓔珞固執的脾氣，他是從以前就知道的，可他沒想到她會堅持到這種地步，連攸關她自己生命的問題，都如此倔強。
「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相對的也是百分之五十的失敗率。」瓔珞伸出手，撫開他俊容上那兩道擰得死緊的濃眉，看著他相當不苟同的神情，忍不住輕笑出聲，卻更引來他兩道怒目。
在他的瞪視下，瓔珞艱難的止住笑，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她再次由紅茶杯底下抽出白色小盤，用小湯匙趁著未干的水漬前，在上頭同樣畫個大大的笑臉，遞到他面前。
「Smile好嗎？洛翻，別用這種表情看我，你該做的是微笑的祝福我，而不是苦著一張臉。」她左、右手各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地將他緊抿的唇瓣往上提，看著他那滑稽的笑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喜歡看見人家對她笑，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會讓她感覺自己正不斷縮短的生命，又因這個笑容而延續了些時間，這會讓她感到快樂，一份發自心底的快樂。
「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洛翻惱怒的拉下她調皮的小手，彎身傾向她低斥道︰「記得提醒我在幫你動手術時，仔細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色的，不然為什麼我老是被你這小魔女牽著鼻子走？」
真是該死！身為她的主治醫生，他應該是要勸她早點動手術的，怎麼反倒是他被人勸成同意延後手術，他真是栽在這個女人手上了！
瓔珞開心的笑了起來，她知道，洛翻同意讓她延後手術了！她知道，這麼做對她將來動手術時的危險性會相對提高，但她無怨，也無悔，只要能再給她多一點時間，她怎麼樣都無所謂……
洛翻無奈的嘆息，他關心的拍拍她的小臉說道︰「答應我，瓔珞，盡快接受手術好嗎？別拖到最後，就連我都沒把握，好嗎？」
他的話，在瓔珞心中微微的震動開來，她垂下眼，黯然微笑。
「我知道……」她輕聲回道，看著白盤上那個大大的笑臉，好像在諷刺她這個愚蠢的決定。
再給她一點時間吧！只要再一點，能讓他明白她對他的愛，那麼，她就願意接受手術，願意讓洛翻還給她一個健康的身體。
瓔珞低垂著頭，感覺心上的缺口，又隱隱痛了起來……
「少爺，啻少爺由巴黎來電，請您替他主持下午的年度會議，並訂定明年度各部門的營運成長標準，還有他請我轉告您說，可能的話，請少爺順便將堆在他辦公桌上那一迭待批閱的文件給解決，他會感激不盡。」允昊跟在琰煌翻身後，拿著張傳真，將一早便收到的消息，一一念給位于身前的主子听。
打從一大早，老太爺不知又發了什麼癲，煩擾了少爺半個鐘頭之後，少爺的心情就一直呈現惡劣狀態，雖然少爺沒有說，臉上還是習慣性的噙著笑容，但少爺那雙冷冽寒眸已經透露出他的不耐。
一整天下來，雖然沒有什麼大事足以挑惹少爺煩躁的心情爆發，但少爺連日來隱忍的情緒卻有逐漸飆的跡象。
直到現在，跟著少爺來到這棟琰煌集團名下的飯店，與香港那邊調查白氏企業老頭動靜的人進行會晤，少爺惡劣的心情非但沒有消弭的情形，還有向上拔升的跡象。
看來白氏老頭要是再不收斂點，等到少爺真被老太爺惹的火大，要找人開刀消氣時，白氏老頭一定跑不掉。
「哼！他倒好，人跑去度蜜月，就把一些該是他處理的公事給扔到我頭上？」率先步進電梯，琰煌翻直到電梯那兩扇門板緩緩在眼前闔上，這才冷笑的勾起薄唇。
敢情他們一個個都把他當成不會發火的紙老虎了！
先是老頭一早嘮嘮叨叨的在耳邊叨念個不停，要他干脆早點定下來，別老是換女人換的那麼麻煩，現在又是啻去度蜜月三個多月，還意猶未盡的想要延期，要他活該充當倒霉鬼！？看來他不發點火，人家還以為他琰煌翻是個好欺負的角色。
盯著電梯上方由最頂樓的三十逐漸往下跳的數字，他斂去笑意，暗自在心里打算該如何在啻他們回來時給他們一個特別的歡迎禮。
不過在這之前，那群逃跑在外頭玩的不亦樂乎的小人最好識相點，自個兒盡快滾回來！
「去回個電話給啻，三個多月了，我能容忍的期限頂多再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一到，要是再見不到他或是炙那小子滾回來，小心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將琰煌集團給炸了，一乾二淨，省事得很！」
他說得出就做得到，再半個月，要是他們再不回來，就等著由國外的新聞報導直接看到琰煌集團被轟炸成為碎屑一堆。
「是。」允昊快速的記下主子剛剛說的話。
當地一聲，電梯緩緩開啟，琰煌翻習慣性的又在人前戴上那張溫文儒雅的面具，他噙著迷人的微笑，接收著眾多女子愛慕的目光，優雅的仿若貴公子一般，一一對那些女子們點頭回禮。
他的真實面貌向來不在人前展露，除了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否則，沒有人可以破例瞧見他面具底下，那幾近冷酷的面容。
比起啻的冷冽、炙的火爆，他這種讓人捉模不定的性情更是可怕，沒有人敢輕易試探他的忍耐底限，更沒有人敢企圖挑惹他的怒氣，畢竟，沉眠的豹子一旦醒來，那捉捕獵物的爆發力，是沒有人想領教的！
「咦？瓔珞小姐？」正當他們要離開飯店之際，位于大廳左方的咖啡廳中，有個女子背影吸引了允昊的注意力，「少爺，是瓔珞小姐。」
允昊訝異于會在這個地方見到她，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她不是一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嗎？怎麼……
更令人詫異的是，她的對面竟坐著一名陌生男人，正握住她的手、蹙著眉頭，像是在斥責她什麼似的，只見瓔珞小姐搖搖頭，蒼白素淨的側臉上，有著淺而易見的憂傷，兩人之間的氣氛曖昧，顯示出他們之間的關系非比尋常。
「瓔珞？」琰煌翻微微挑眉，順著允昊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見男人替她撫去發絲的一幕，他銳利的目光直鎖著咖啡廳中瓔珞憂傷的側影。
又是這種幾近哀傷的表情，她這種陌生的神情不斷在他腦海中盤旋，到底，她是為了什麼而難過？
凝視著她的背影，琰煌翻發覺在他記憶里頭，瓔珞天真無邪的容貌越來越模糊了。
在他記憶里頭，老是對他笑燦了張臉的瓔珞，難不成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無蹤了嗎？
他不懂，他究竟遺忘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這種被她摒除在她世界之外的感覺，令他憎厭。
笑容由唇邊斂去，琰煌翻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冽。
「少爺，要過去打個招呼嗎？」允昊試探性的低聲詢問，少爺的臉色陰沉不定，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難得見到少爺在人前變了臉色，他不由得開始替瓔珞小姐擔心起來。
「不，你先到車上等我，我一個人過去。」琰煌翻熾熱的目光緊鎖著那縴弱的白色身影。
他要弄清楚，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瓔珞變了？變得讓他看不清在她笑容底下，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
而他，究竟又忽略了什麼，難道真如瓔珞所說的，他遺落了他的心嗎？
邁開優雅的步伐，他一步步的接近那個他既熟悉、卻又陌生的女孩，他正極力進入她的世界當中，探索著她始終深藏的秘密，和她那不說出口，卻能由眼底清楚看見的淺淺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