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奴錦衣衛 第七章 失聰善獸
刺骨冰冷。
祝湘不住地顫抖著,猶如臨死前那般絕望的寒冷沁入骨子里,凍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此時耳邊突地傳來男人心急如焚的叫喚,有股暖意熨燙著她,安撫著她,催促著她張開眼。
「你終于醒了。」他是練武之人,能在黑暗中視物,見她眼楮張開,他總算松了口氣。
祝湘微眯起眼,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什麼都看不見,有一瞬間恍惚著,懷疑她人還在濯蓮殿,而他是來替她收尸的。「你……來替我收尸?」她顫聲問著,嚇得幾乎魂不附體。
時間倒流了嗎?還是打一開始她就沒有離開過濯蓮殿?!
「你胡說什麼?」袁窮奇楞了下。
她恐懼著,掙扎著,不願再回到過去,顫抖的雙手緊揪住他的衣襟。「不!我不要再回去,我不要再當曹——」
「祝湘!」袁窮奇重聲咆吼。
她驀地瞪大眼,眼前依舊黑暗,但是黑暗中他那雙眼分外熠亮著,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微光,微弱卻能穩住她的心。直瞪著他好半晌,她才啞聲問︰「我是祝湘?」
「你當然是祝湘,咱們被溪水給沖到下游,我拉著你上岸,找了個山洞避雨,外頭的雨還大得很。」像是要引開她注意力,袁窮奇還指著洞口外。
她楞楞地望去,她看不清楚,听聲音才能分辨外頭正是風強雨驟,那風雨聲在夜色里顯得危險而冰冷,但也正因為這聲響能讓她清楚感受自己的存在,她的記憶才得以緩緩回籠,想起她和他涉水到小風村,為了拉起一個孩子,她反倒滑進溪里……
「那孩子呢?」她突問。
「我不知道,你一掉進水里,我就跟著跳進溪里。」
「你跳進溪里?」她低喃著,這才發覺他渾身濕透,就連臉上都還淌著水滴,發上還有樹葉雜草,狼狽不堪。
「既是我帶你出門,自然不能讓你出事。」見她終于回神,他暗暗松了口氣。
剛剛那一瞬間,他猜想她許是昏了過去,記憶和當年重迭,以為自己是來替她收尸的……所以她是真的移魂,她真的是曹瑾妍,而她再也不願回想那一段,所以才會將他視為陌生人。
他都明白了。
既是如此,他就絕口不提,讓她永遠當祝湘,永不再提起曹瑾妍之名,以免上天發現她移了魂再派鬼差來拘。
「我……」她吶吶無言。
她沒想到他真會做到這種地步,真是為了救她而跳入溪中……這天候溪水好冷好冷,而他……像是想到什麼,她視線往下一移,尖喊著——
「你為什麼抱著我?!」
難怪她覺得有股暖意,原來是他將她抱在懷中!
袁窮奇啼笑皆非地提醒她。「表妹,是你抓著我。」他指著衣襟,讓她明白是她的雙手緊揪住他。
「嚇!」她嚇得趕忙松開,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卻被他的雙臂給箝制。「放手,袁窮奇,放開我!」
「天候很冷,偎著較暖。」她渾身冰冷得嚇人,一如當初他抱起她的尸體……要不是探過她的鼻息,他會以為他再一次地失去了她。
「不要,你……」她顫抖著,這一次是因為男人的軀體讓她恐慌不已。
「表妹大夫,我很冷,你借我偎一下吧。」他柔聲懇求著。
「你——」她想要抗拒,可是她的雙手觸模之處,確實是冰冷得嚇人,而且……觸及他的肩頭,指尖上的水不像水,帶了點粘膩,她湊在鼻間一嗅,震愕抬眼,「你的肩膀上有傷!」
那是血,不是水!
「小傷。」他滿不在乎地道。
「怎會是小傷?得要趕緊……」她突地頓住,低聲問︰「我的竹簍呢?」
「被水沖走了吧。」
祝湘無奈嘆了口氣。就算沒沖走也沒用了,竹簍里頭雖有金創藥,但被水泡過也等于沒有。
該怎麼辦?風雨那麼大,他身上又有傷……
「啊……」
「怎麼了?」听見他沉吟一聲,祝湘趕忙稍稍挪動身體,就怕他身上還有其他傷處被她給壓疼了。
「我的藥瓶不見了。」她提起竹簍教他聯想起藥,下意識地往腰間一探,卻沒找著一直戴在身上的藥瓶。
「不見就算了。」里頭也沒藥,帶個藥瓶也沒用。
「不成,我去找找。」
見他真要起身,她趕忙拉住他。「你瘋啦?天色黑暗,外頭風雨那麼大,你身上有傷,竟然還打算去找藥瓶?」那根本就像是大海撈針,瞎忙一場,他又何必到外頭去冒險?簡直是傻子行徑。
「不行,那藥瓶里頭——」他突地噤聲不語。
那藥瓶里盛裝的是一撮骨灰……
他想,興許是當年他把曹瑾妍的骨灰送到榆川鎮前,他偷了一撮骨灰,才會教她還能留在這人世間,要是那骨灰不見了……她是不是也會跟著一起消失?
「就是一個藥瓶,沒什麼大不了!」她緊揪住他不放,不讓他冒任何的險。「袁窮奇,你別忘了你說過要保護我,你要是在這當頭離開,讓我出了什麼意外,你真的面對得了自己的良心?」
她不懂!如果他真的如此看重她給予的每樣東西,表態他睹物思人,如此地將她擱在心上,那麼當初他為何不肯回頭?
在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他的背影給羞辱,可是,眼前他卻珍惜著她給予的藥瓶,教她實在搞不懂他當初到底在想什麼!
袁窮奇聞言,再猶豫也得停下腳步。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她的眼力沒有他好,在黑暗中無法視物,要是他去得太久,她一踏出山洞外出了意外,他如何承受得起?
她就在他的面前,他只要將她護得牢牢的,老天沒道理還要將她帶走,對不?
她曾經受過那麼多苦,為了家人委曲求全,她能移魂必定是老天給予的重生機會,既然如此就不會任意再收回,不是嗎?
黑暗中,灼亮的黑眸直瞅著她,用他的眼一再確定她安好,讓他的心可以平靜。
「你……把衣服給月兌了。」她突道,閃避著他的注視。
袁窮奇疑惑地看著她。
祝湘見他動也不動,不禁微惱地揪著他的衣襟。「把濕衣服給月兌了,再穿著你一定會染上風寒!」外頭風雨這麼大,她也不清楚這里到底是哪里,就怕劉文耀他們想尋來,恐怕一時半刻也找不著,想離開至少也要等到天亮,要不模黑踏錯又踩進溪水里,豈不是自找死路?
袁窮奇怔怔地看著她半晌,心想她並不喜有人靠近,甚至他的踫觸都會令她厭惡恐懼,可她竟能接受他把衣服給月兌了?
「快點!難不成你是要我幫你月兌?!」她惱聲吼著。
袁窮奇沒有猶豫,心想夜色籠罩下,她什麼也看不見,也就不會感到恐懼才是。他緩緩地褪去衣服,感覺她退開了些,然後——他驀地別開眼,不敢相信她竟當著自己的面月兌下襦衫……
她在做什麼?他目不斜視,不敢朝她的方向望去,可是——
「袁窮奇,你在搞什麼,我喚了你好幾聲,你為什麼都不吭聲?」祝湘羞惱地往他懷里一坐,強迫他看著自己。
袁窮奇喉頭干澀,懷里是她柔軟的身軀,她只著貼身衣物,冰涼滑膩的肌膚貼覆在他身上,教他心猿意馬。
「你還冷嗎?」她問著,身體微顫,因為冷也因為恐懼男人的軀體,可是她是大夫,她很清楚在如此寒冷的夜里,如果他們不用彼此的體溫暖彼此,恐怕就連要撐到天亮都有困難。
袁窮奇楞了下,總算明白她的用意,一方面赧然自己起了邪念,一方面又動容她為溫暖自己可以將恐懼暫拋一邊。
「你呢?」
「還好。」她摩挲著雙臂,突地又抬眼問︰「你身上還有哪里有傷?」
「不知道,但不礙事。」
她干脆抓起他的手替他診脈,確定他的脈象強而有力,教她稍稍安心。「這樣就好,等離開這里我再替你上藥。」
「嗯。」
兩個人曖昧地分享體溫,教她要是不說點話就擺月兌不了打從骨子里冒出來的尷尬,只能找著話題,才抬眼便瞥見他掛在頸上的血翠簪,血翠簪在黑暗之中發出微亮的光芒,教她不禁低聲問︰「這玉會發光,特別得很,打哪來的?」
袁窮奇斂睫瞅著她,好半晌才啞聲道︰「這是一個我心儀的姑娘家留下的遺物。」
祝湘楞住,沒料想到會得到這答案。
他心儀的姑娘家?
她?!怎麼可能?!
她救過他一回,那是明德二年,而她死時是明德四年,這其間他們就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她救他,一次是他為她收尸……不過是兩面之緣,怎麼可能會心儀她?
「她臨死前,托我將這玉簪送到她爹娘手中,可是……我舍不得,所以就留在身邊,有這玉簪在就能堅定我的心,讓我更加明白我該做的是什麼。」他要為她報仇,就算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傾盡一切所有,他也要殺了齊賢。
祝湘怔怔地說不出話,她不能理解他竟因為她救了他便心儀自己,可那時的自己和端王世子正式文定,來年便嫁入端王府,再來年死在濯蓮殿……她是如此污穢骯髒之人,而他竟還心戀自己……至今未變?
可如果是如此,為何當年他不回頭?她想不通。可他沒必要對她撒謊的,對不?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她就是曹瑾妍。
「表妹,我有點冷,可以抱著你嗎?」
她抬眼又垂斂長睫,才緩緩地把臉頰貼在他的肩頭上,讓他可以將自己合抱住,這一刻,她不怕了,因為他是袁窮奇,他不會傷害她,她是如此篤定。
他充滿肌理的軀體有股雨水的清爽氣味,溫熱地將她環抱住,將她護得牢牢的,在她最害怕的時刻守在她的身邊。
她原諒他了,不問他為何不回頭,因為在她人生的最後,是他無聲的陪伴,沒讓她孤單地離世。
有人惦記著自己,如此地惦記著自己……
風雨聲呼嘯著,枕著他的肩,倦意襲卷上她,教她沉沉睡去。
袁窮奇垂睫瞅著她的睡臉,輕柔地將她緊摟入懷。
她方才清醒時,瞬間的恐懼尖喊讓他心好痛……三年了,她已經月兌胎換骨,可她的魂魄依舊陷在惡夢里。
三年前,他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香消玉殯;三年後,他窮盡一切,任誰都不能將她從身邊奪走。
寒風似刃,鑽進她的骨子里,硬是將她從香甜的睡夢里給喚醒。
她張眼,疑惑地環顧四周,突地听見外頭有交談聲,初醒的腦袋還有些混沌,直到意識身上的寒意才教她想起她沒穿衣裳!
她猛地坐起身,卻發現身上竟穿著男人的錦袍……天啊,她竟熟睡到連袁窮奇幫她穿上衣服都沒發覺?
這麼一來,她豈不是被他給看光了?
小臉羞得紅通通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但外頭的交談聲持續著,是袁窮奇的聲音,但另一把嗓音陌生得緊。
難道是有人尋來,順便還帶了衣服?她拉了拉身上寬松的錦袍,發覺自己的長發是解下的,甚至已經快干了,而身旁還有一條大布巾,狀似從她發上滑落在地的……是他幫她擦的?
他怎麼可以?這是夫妻間才能做的私密舉動,他竟……思及昨晚他變相的表白,教她更是莫名悸動著。
別動搖,他喜歡的是曹瑾妍不是祝湘,她有什麼好難為情,甚至歡喜來著?
想起身察看他在和誰交談,隨手收拾著昨晚月兌下的濕衣裳,不見他的濕衣袍,反倒是瞧見一面手鏡……不會吧,昨晚那種狀態,他竟然還隨身帶著手鏡?
他是長得好看的,飛揚濃眉底下是雙深邃的黑眸,如夜色中的星子閃爍,相信不少姑娘家都會被那雙眼給勾了魂。
忖著,她不禁輕拍下額,暗惱自己竟想岔了。
起身走到山洞邊,雨似乎早已經停了,而這山洞口離溪邊竟只有幾步的距離,溪水混雜著樹枝落葉,水流依舊湍急,往旁看去,袁窮奇正背對著她和一個不曾見過的男人交談,教她不禁微眯起眼。
那個男人一身水藍色繡黑邊紋錦袍,面色凝重,而袁窮奇……「袁窮奇,你在搞什麼,競然還穿著濕的衣衫!」他竟然把人家送來的錦袍讓她穿上,自己穿著濕冷的衣衫,他是存心染上風寒是不是!
袁窮奇面前的男人嚇了一跳,抬眼望來,小聲道︰「大人,那位姑娘醒了。」
袁窮奇聞言,猛地回頭,快步走到她身邊,劈頭就問︰「冷嗎?」
祝湘一雙水眸都快要噴火了。「我剛才罵你什麼,你現在問我什麼?」該覺得冷的人到底是誰?!
「我……」
「姑娘,你別生氣,我家大……他耳朵听不見,不是假裝听不見。」男人是袁窮奇的下屬錦衣衛千戶長龐得能,見不得袁窮奇遭人罵,趕忙解釋著。「瞧,地上那把手鏡就是他的,要是有人走在他身後說話,這手鏡就能幫他瞧見身後人說了什麼話。」
祝湘愣住。「他听不見?」
袁窮奇讀出她的唇語,回頭怒瞪著龐得能,像是惱他道出他的秘密。
「別氣,我是幫你解釋嘛。」雖說大人方才跟他提過,這位姑娘是他和睿王暫留此地聘來的大夫,兩人熟識一段時日,但依剛才這姑娘的口吻,他就知道大人肯定沒讓她知曉他失聰。
雖說大人能讀唇語,但沒有手鏡在手,背對著人時,不會察覺有人喚他。
祝湘來回看著兩人,見袁窮奇面有難色,不知該作何解釋,更加確定了那人所說無誤,教她不由得想起初到大風村暫居時,他喚她便開門,壓根不管她的喝止,教她又羞又惱,更教她想起他總是盯著人看,砍樹那回他差點誤傷她……
「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所以我沒說。」袁窮奇撇了撇唇道,心底依舊氣惱龐得能未經他允許便道出他的殘疾。
他希望自己是個可以匹配得上她的人,他甚至有把握可以瞞她一輩子。
「你會說話,那就代表你不是天生失聰,那麼你是何時開始听不見的?」明德二年遇見他時,她沒有察覺他是失聰,難道會是這幾年的事?「跟我說說,也許還有機會可以醫治。」
「……七歲那一年,我家逢劇變,家破人亡,我的爹娘慘死,而我雖然活下來,但是雙耳卻因為炸藥而再也听不見任何聲音。」他平板無波地提起過往。
祝湘呆住,沒想到他失聰竟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更是因為炸藥……那等于是無藥可救了。
但是,只要他不說,怕是也看不出端倪,他壓根也不像失聰者……忖著,她驀地想起,濯蓮殿內,他背對著她……她猛地捂住嘴,才能教自己別尖叫出聲。
天啊!他根本沒听見她說話!
她壓根不知道他失聰,不知道他听不見,當他背對著她,就算她喊破了喉嚨,他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麼!
可她什麼都不知道,徑自怨著他,以為他為羞辱自己才故意充耳不聞……天啊,她竟是這般誤解著他。
袁窮奇不解她的心思,見她臉色愀變,以為她是嫌棄殘缺的自己。「我雖是失聰,但我還是可以像個尋常人一樣,你不必對我小心翼翼或是有所嫌惡。」
祝湘連忙道︰「不是!我怎會嫌惡?我只是……我很抱歉我一直誤解你。」
「誤解?」
「就……」她嘴巴動了動,拐了彎道︰「那回你來我的房間,我嚷嚷著你卻還是開了門,我……」
事實上,她心里想的卻是自己一廂情願地埋怨,此時此刻回想,直教她無地自容地想要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那是……意外,往後我會注意。」袁窮奇心里一沉,以為她是介懷他的殘疾。
「可我在門內喊你又听不見,是我的錯,是我不對,我不知道你听不見,你為什麼不跟我說?」祝湘羞惱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從沒想過事情的真相竟會教她如此無臉見人。
她一直徑自的以為他在羞辱自己,分明是她自己在羞辱自己!甚至在重逢之後,還惡意對他視而不見,冷言相對,差那麼一點就誤了齊昱嘉的病情……她怎麼會犯了這麼大的錯誤?
袁窮奇至此才搞清楚,原來她介懷的是她不知情,這教他心頭發軟著。
「我只是不想給人添麻煩,這麼點事我應付得來。」當年正因為他的殘疾才會教東廠的人一再尋釁,教他忍不住反擊,甚至被齊賢改了名,這一切的一切曾教他痛苦得生不如死,但遇見她之後,痛苦只是一種過程,他可以為她跳月兌、蛻變。
「哪里是麻煩?你不說才會被我誤會。」她為了過往的誤解而抬不起頭,不知道要把臉給擱到哪去。
「祝湘,你不抬起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祝湘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起羞紅的小臉,一字一句說得緩。「對不起,我曾經誤解了你。」
「沒關系。」他探出雙臂,輕輕地將她摟進懷里。「會冷嗎?」
「我不冷,這錦袍挺暖的,但是——」像是想到什麼,愧疚的神色瞬間說變就變。「你為什麼還穿著濕的衣衫?!你應該要換上這套錦袍,怎麼會是給我穿上?」
「你的衣裳還濕著,我不能讓你穿濕的衣裳。」
「可是……」他的溫柔暖進她的心底,但她不願意他為了自己反而染上風寒。
「不打緊,我的朋友找來了,他說前頭的水已經退了,咱們待會可以先回大風村,我換過衣服之後再到小風村探探狀況。」
「怎麼會是你的朋友找來,而不是劉大哥他們?」而且,他的朋友會知道他身在哪里,還知道要帶套衣袍過來,準備如此周到也太教人起疑。
「我朋友先找到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跟他說我到小風村,他到小風村找我,听人說我被水沖走,所以沿岸找來,在溪畔撿到我的藥瓶,猜測我就在這附近。」他大略解釋,避開龐得能帶來朝中消息的部分。
打他帶著一支錦衣衛小隊攻入敵營,救出齊昱嘉後,他便吩咐其他人,對外說他與齊昱嘉下落不明,這消息傳回朝中,義父便立刻派龐得能日夜趕路前來尋人。
「喔。」那麼,這人應該也是錦衣衛的人。她思忖著,不禁看向那人,卻見那人走開幾步,背對著他倆。
她原本不解,而後才驚覺兩人抱在一塊,趕忙將袁窮奇推開。
「祝湘?」
「你……我……」這是怎麼了,她竟然由著他摟抱,而他竟敢如此理所當然地抱著她……可她卻壓根不討厭。
「怎麼了?」
祝湘抬眼瞪他。還敢問她怎麼了?難道他認為兩個人抱在一塊是天經地義不成?她還沒跟他算幫她穿衣袍的事呢!
思及此,她輕呼了聲,看向那人背影,一張小臉羞得快要著火了。
完了,這人方才听及他們對話,肯定是誤解了!
袁窮奇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輕喚了聲。「得能。」
「在。」龐得能微側過身,確定主子能瞧見他的唇形。
「你在外頭等一下,我們收拾下便過去。」
龐得能掃了眼洞內的濕衣裳,了然于心地點了點頭。「未來的嫂子,對吧。」其實一點都不難猜,因為他找來時,才剛探個頭,隨即被喝令回避,但盡管是匆匆一瞥,他還是瞧見大人抱了個近乎赤|果的姑娘家。
唉,就說人長得俊俏,就能得了這般多的好處,到哪都能抱得美人歸,這下子恐怕京城那票名門千金要哭了。
「不是,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不是那種關系。」祝湘趕忙解釋。
「欸?」不是?龐得能瞥了袁窮奇一眼,只見他眉眼微沉,略顯不快。
唉呀,難道是郎有情,妹無意?那兩人不穿衣服抱在一塊,只求露水姻緣不成?
「我是大夫,昨晚我們困在這里,要是不借著體溫取暖,我們兩個都會凍出病來的。」
她極力撇清兩人不存在的關系,壓根沒瞧見袁窮奇臉色都快黑了。
「喔……」龐得能拖長了尾音,替袁窮奇輕嘆著。
這邊境姑娘真是了得,作風果真是比京城的姑娘要來得外放大膽,竟然把他家大人吃干抹淨之後再推得一干二淨,他忍不住替他家大人掏把同情淚。
可是,如果有機會,他其實也滿想試試被吃干抹淨再推得一干二淨的感覺。
「龐得能,還不快滾。」袁窮奇惱聲斥道。「是要等著我動手?」
「我知道了。」他向來是個識時務的人,知道他家大人也差不多要惱羞成怒了,他就識相點,走開點,讓他倆好生談談。
「我先走了。」祝湘動作飛快地撈起自己的衣裳跟在龐得能身後。
袁窮奇見狀,只能無聲嘆口氣。
他以為她對自己卸下心防,代表對自己生出好感,尤其她得知他的殘疾卻毫不嫌棄,甚至還不住道歉,讓他給抱入懷……
算了,無妨,他多的是時間纏著她點頭。
這一次,任誰來,都不能讓他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