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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奴錦衣衛 第十七章 狼狽現形

八里驛舍以一座彎月池為界分為南北館,通常要是同時有數位官員入住時,就以身分較高者入住北館。

「司禮監的小太監求見?」剛用過膳,準備沐浴的曹瑾娥眯起麗眸瞪著通報的貼身丫鬟。

「是,世子妃要見他嗎?」

曹瑾娥想了下。「讓他進來。」

「是。」一會,丫鬟便領著祝湘入房。

「奴才給世子妃請安。」祝湘壓低聲嗓道。

「挺像個懂規矩的奴才。」曹瑾娥哼了聲,望向祝湘手中捧的漆盒。「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

「娘娘,奴才略通醫理,觀娘娘面容,面帶紅潮卻似心郁難解,桃花水眸稍嫌無神,怕是有血瘀之癥,難以懷胎。」祝湘說得煞有其事,可事實上據她所知,曹瑾娥原本就是個月事不順的姑娘,曾多次調理卻依舊無效。

曹瑾娥聞言,像是被踩中痛處,惱怒罵道︰「你這個狗奴才,是誰讓你在這兒胡亂生謠造事。」

「娘娘息怒,奴才前來正是要向娘娘賠罪,所以獻上這後宮嬪妃珍愛的御品。」她不疾不徐走向前,壓根沒將曹瑾娥的怒火看在眼里,將漆盒擱在桌上打開,室內隨即飄散著一股花香。

「這是……」

「月季花。」祝湘笑眯眼道。「娘娘,宮中嬪妃入浴時,最愛在池里灑上這月季花,不但香味清雅,更因為這月季花具有活血之效,不但是花瓣,就連這根睫都可用,要是日日泡浴時加入這花跟睫,能讓皮膚滑膩如凝脂,亦可養顏不衰。」

「當真?」曹瑾娥半信半疑地問。

她听過後宮嬪妃個個駐顏有術,但礙于身分,少有機會和後宮嬪妃攀談,難以打听出消息。

「不知道娘娘曉不曉得宮中有座香花殿,殿外栽種著四季以香味取勝的花兒,其中就有各種品種的月季花。」

听他說得言之鑿鑿,曹瑾娥不禁有些心動。她坐上世子妃這位置已有三年,可肚皮卻不爭氣,連半個子都沒有,要是靠泡浴就能得子,甚或養顏美容,又有何不可?「你可以退下了。」

曹瑾娥擺擺手示意祝湘退下,待祝湘一走,她迫不及待將漆盒里的花根睫全都丟進早已備妥的浴桶里,寬衣解帶地泡著香花浴,覺得這香氣馥雅,隨著熱氣烘得她渾身舒暢,相信這肯定是後宮的秘術。

但,不知怎地,她總覺得房里的燭火有些搖曳,晃得她頭昏,可門窗緊閉,哪來的風?

曹瑾娥疑惑抬眼,突見窗欞微動了下,她不由開口喊道︰「萍兒?」

外頭無人回應,而窗欞動了下,緩緩地朝外拉開,曹瑾娥見狀,正要開口低斥,卻見窗外那張臉——

「曹瑾妍?!」她失聲尖叫著,幾次要站起身,卻都腳軟得一直滑進桶底。「來人啊,萍兒、翠兒!」

她狼狽地掙扎著起身,抓起擱在屏風上的布巾就往身上裹,可那陰森森的身影還在窗外,那黑眸猩紅地注視著自己,教她不住地失聲尖叫,管不了自己不著寸縷,推開房門,赤足往外奔跑。

「來人啊!快來人,救命啊!」她不住地喊著,可長廊上竟不見半個人,她的貼身丫鬟和侍衛全都不見人影。

就在她死命地往前奔跑時,懸在廊檐下的燈火瞬間全都熄滅,無月的夜色里到處晦暗駭人,她不住地瑟縮著,不懂早已死了三年多,不曾入她夢的曹瑾妍為何會突地現身在此。

「曹瑾娥……我的好妹妹……」

幽森森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嚇得曹瑾娥發瘋似地尖叫,繼續拔腿狂奔,一路上跌跌撞撞,裹身的布巾掉了,摔得滿身傷她還是不管,直朝有亮光的彎月湖而去,遠遠的,她總算瞧見了侍衛,尖聲喊著,「來人,快來人!」

那侍衛聞聲回頭,她正要開口,卻見那張臉竟是曹瑾妍,而一旁還有個丫鬟,回頭個個都是曹瑾妍的面容,一張張七孔流血的面容,嚇得她一把將人推開,發狂似地往前跑。

她高聲喊著救命,瞥見高惟庸就在前頭,教她不禁哭喊著,「世子爺,救救我!」

高惟庸聞言,嚇了跳回頭,趕緊將身旁的人藏在身後,連忙問著,「發生什麼事了,瑾娥,你這是……」他一回頭,整個人都傻住了,只因曹瑾娥竟不著寸縷地跑至跟前,守在彎月湖這頭的侍衛丫鬟,甚至巡邏的驛卒全都瞧見她這狼狽荒唐的行徑,一個個傻了眼。

「救我、救我!」曹瑾娥視他為浮木般,緊緊地摟住他。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高惟庸一頭霧水,從未見她如此失態,想要月兌下外袍給她搭上。

「不要拉開我,不要……」她哭求著,緊握住他的手,卻瞥見他身後有個人,那身影,那穿著打扮——「啊,曹瑾妍!救命啊救命啊!」

她嚇得直抓住高惟庸,驚懼萬分地扯著他往後退,豈料後頭就是湖畔,她一失足整個人掉進了湖里,連帶拖下高惟庸。

冰冷的湖水浸得高惟庸直打顫,不住地喊著,「杵在那里做什麼,還不快點救人!快呀!」

一票人聞聲,趕緊到湖畔救人,一時間兵荒馬亂,搞得天翻地覆。

「娘子,如此可解氣了?」彎月湖另一頭的樹叢後,袁窮奇低聲問著。

「尚可。」祝湘哼笑了聲。

這驛舍里栽種了月季花和龍爪花,她折月季花時,順便加進了龍爪花的球根。龍爪花可以當藥引亦可制毒,適量時尚有鎮靜或迷幻作用,泡進浴桶里,滲進曹瑾娥手上磨破皮的傷處,多少能起作用,再加上她放下長發在窗外嚇人,袁窮奇一口氣滅了風燈,才教她因驚懼而迷了心神。

她的幻覺不全是因為龍爪花,而是她內心的恐懼,自己嚇自己。

「我差人將那位戲角扮成你以往的模樣,總有幾分像吧?」他指著那正偷偷溜走的天仙戲角。

他向戲班借了戲角,目的就是為了色誘高惟庸,算定他懼內的軟弱性子,必定會差侍衛全都戒備在彎月湖邊,才能讓曹瑾娥喚不著人,嚇得魂不附體。

「不,我可比不上她渾然天成的媚態,希望她別往京城走,否則——」

「該是無妨吧,那是個男人。」

「……嗄?」男人長得比女人還嬌媚?

正在錯愕之時,就見一人身穿大紅斗牛服,腰鸞帶配繡春刀,她不禁道︰「那不是錦衣衛嗎?」

「他是,不過他是齊賢的義子田尚寶,是安插在錦衣衛里的敗類,要不是他,睿王在邊境一戰也不會被俘。」袁窮奇說著,牽起她的手。「走,咱們立刻離開這里。」

「得上街找睿王和祝涓才成。」

「放心吧,我說他們上街,實際上是要他們先走,持我的令牌就可以順利進京城。」袁窮奇一把抱起她,加快腳步離開。

而彎月湖畔,田尚寶到時,侍衛和驛卒已經將曹瑾娥和高惟庸給拉上岸,兩人身上用布巾裹著,卻還是不住地打顫。

「世子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田尚寶不解的問著。

「得問她,真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高惟庸不快地道。

「我……」曹瑾娥驚魂未定地環顧四周,總覺得這視野似乎清晰多了,不像方才那般晦暗,彌漫著一股陰森氣息。「我不知道怎麼搞的,一個司禮監的太監拿了月季花瓣給我,我泡了澡後就……」

「司禮監太監?怎麼可能,宮中太監怎會跑到這麼遠的驛站來?」

「他說他是受督主之命,前往平朗慶王府取物的,他也在驛舍里投宿一夜。」

「胡扯,慶王早已入宮,督主怎可能派人到慶王府取物?」田尚寶暗忖了下,隨即朝身後的東廠番子喊道︰「給我到南館查個清楚。」

「是。」

「來人,趕緊送端王世子和世子妃回房。」田尚寶喝道。

侍衛們趕緊上前,攙住狼狽至極的端王世子夫婦,高惟庸雖覺臉上無光,但還是該打聲招呼。「不知道田大人怎會在這時分來到八里驛站?」

「是督主要我走一趟到遞鋪查查各處傳回的消息,怎會一路上都找不著袁窮奇和睿王,得知兩位在此,想打聲招呼,豈料……」看著兩人的狼狽樣,他也就不多說了,要人趕緊將他們送回房,省得染上風寒。

一會,前去查探的東廠番子回稟,「田大人,驛卒說對方是持銅鐘令入住,有兩番子護送兩個司禮監太監,可小的進了南館卻不見半個人。」

田尚寶聞言,沉默了下,像是想通什麼,急聲道︰「追!他們可能就是袁窮奇一行人喬裝的!」

邊境東廠駐所傳回消息,一開始說袁窮奇未死,而後又說在杏花鎮審了案,結果莫名的就連鞏令陽也死在杏花鎮,番子連迭上報,沿路都派人搜查,卻一直沒能找到人,想不到他們竟然大膽地喬扮太監和番子,簡直是要氣死他!

官道上,袁窮奇縱馬狂奔,祝湘就坐在他的身前,讓他以斗篷護得牢牢的,一路不敢停歇,直到天色由深黑轉為靛藍,他們終于來到西城門外,就見已有一票錦衣衛狀似等候多時。

「大人!」龐得能向前喊著。

「睿王和祝涓可已到了?」

「到了,已經接進郭大人府邸了,郭大人令我等在這兒,定要等到大人歸來不可。」龐得能喜笑顏開地道。

「那就走吧,還等什麼?」

他駕了聲,一馬當先,其他錦衣衛跟上,待一行人進了西城門,田尚寶才帶著幾個東廠番子趕到,見狀只能咬牙暗罵,估算著也只能先進宮向督主稟報此事。

而袁窮奇一行人進了西城門,一路朝二重牆而去,如入無人之境地轉進了位在城東的指揮使府。

「窮奇!」郭庭邵就站在大門前迎接著。

「義父。」袁窮奇拉住韁繩躍下馬背,才回頭抱著祝湘下馬,牽著她走到郭庭邵面前。

「終于回來了。」郭庭邵開心地拍著他的肩頭。「走,先進來再說。」

「嗯。」

應了聲,牽著祝湘踏進府里,主屋大廳里,齊昱嘉和祝涓早已等候多時。

「姊,你終于來了。」一見祝湘平安無事,祝涓這才放下心來,低聲埋怨著齊昱嘉。

「都他啦,跟他說要等你一道,他偏是不等。」

齊昱嘉啜了口茶。「我說了,要怪就怪袁窮奇,是他要我帶你先走。」而原因就出在袁窮奇要戲弄端王世子夫妻。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曹瑾妍的怨氣,但眼看著就要進京了,他實在不願節外生枝,可是在袁窮奇說過計劃之後,他也只能答應,只好帶著祝涓先走,省得他騎技不佳,跑得不夠快,反倒是連累了袁窮奇。

「袁大哥,你到底是在做什麼?」祝涓扁起嘴質問著。

她早已從齊昱嘉口中得知他們的身分處境,所以雖說一路上大伙還是笑鬧走來,可實際上她心里是擔憂著,因此跟姊姊分開行動便教她更加不安。

「祝涓,你真是不識風情,也不知道要給咱們一點相處的機會。」袁窮奇煞有其事地說。

祝涓楞著,祝湘已經毫不客氣地朝他肩頭打下。「不要胡說。」

「在我義父面前打我,這樣好嗎?」袁窮奇以眼示意著。

祝湘這才想起郭庭邵就在面前,羞得垂下臉。全都是和這不正經的人在一塊,害得她都忘了禮教。

「無妨、無妨,都是自己人。」郭庭邵爽朗大笑著,他方頭大耳,十足武人身姿,個性也似武人般不拘小節。「待會用過膳後,要歇息再歇息。」

祝湘聞言,這才發覺他似乎早就知曉他們即將到來,不禁望著袁窮奇。

「你以為只有東廠的人才會散布在各驛站里?」袁窮奇笑道。「雖說錦衣衛是比不上東廠可以分布全國那麼廣,但愈接近京城的各大驛站遞鋪里,都會有錦衣衛的分駐所在,我每到一個驛站就會托錦衣衛傳遞消息給我義父,先前安排計劃時,我已經先差人通報了。」

祝湘點了點頭,心想這人心細的地步簡直是無人能及,什麼計劃都能安排得天衣無縫。

今兒個要不是田尚寶突然到訪,這計劃就臻至完美了。

「義父,這位是祝湘,是祝涓的姊姊,也是我未來的妻子。」袁窮奇正式地跟郭庭邵介紹著,預計晚一些會跟郭庭邵道出她的真實身分。

祝湘小臉微羞地朝郭庭邵福身。「見過郭大人。」

「真是太好了,想不到你這邊境一戰,竟還帶回了新娘子,這事待會得跟你義母說說,她一定會很開心。」郭庭邵從兩人互動的舉措就略略猜出,但听他親口證實才教人打從內心開懷。

正說著,一旁郭夫人適巧從廊外走來。「窮奇回來了,你這老頭也不差人跟我說上一聲,爺兒倆就在這兒聊開啦。」

祝湘回頭望去,郭夫人看似四十開外,保養得當,眉目極為清秀,而眉宇間那股英氣,直教祝湘贊賞這兩人真是天生一對。

「還來不及差人說,你過來瞧瞧咱們窮奇未來的媳婦。」郭庭邵對她招著手。

祝湘突然緊張了起來,見她來到面前便朝她福了福身。「見過郭夫人。」

「在咱們這兒不需要這麼多禮,你叫什麼名字啊?」郭夫人性情爽朗,主動地牽起她的手。

「我叫祝湘。」

「家住何方,家中還有誰?」

「我……」

「婆子,待會再聊,早膳弄好了沒?」郭庭邵見她連珠炮地問,趕忙打斷她。

「弄好了,已經差人送到偏廳里了,走走走,咱們一道走。」郭夫人熱情地牽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招著祝涓。「祝涓姑娘,一道來吧……啊啊,都姓祝,眉眼有點像,你們是姊妹吧?」

「是啊,人家都說我跟姊姊像。」

「啊,你們的爹娘真是好福氣,有你們這對姊妹花,真是羨煞我了,往後就在這兒待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知不?」郭夫人一手挽著一個,邊走邊說。

幾個男人被拋在後頭,不禁對視一眼,搖頭笑嘆。

用過早膳後,祝涓已經昏昏欲睡,郭夫人早已差人備了客房,便先帶著她進房。

而幾個人也從偏廳移到主屋後方的書房里頭,郭庭邵正不解袁窮奇怎麼不讓祝湘跟著妹妹去休息,便听袁窮奇開口解釋著。

「所以祝湘……就是她。」袁窮奇說完,盡管沒點出名字,但也足已讓人知曉祝湘的真實身分。

「這天底下真有這等事?」郭庭邵驚嘆道,突見她跪下,對自己行了大禮,趕忙將她扶起。「祝姑娘……不須多禮。」

「祝湘感謝郭大人為曹家所做的一切,祝湘會永遠銘記在心。」

「曹大人一心為民為朝廷,卻讓閹狗迫害,教人怎麼吞得下這口氣?」郭庭邵直睇著她,雖說面貌不同,但那神韻確實是相似的。「老天給你重生的機會,就是要你忘卻之前苦難,重新來過。」

「祝湘可以忘記苦難,卻無法漠視齊賢在朝興風作浪,甚至放任手下的人在各地荼毒百姓,一個縣令膽敢如此造次,更何況其他的郡城縣主官呢?齊賢不除,百姓無以安身立命,朝綱將會違逆顛倒,所以除去齊賢乃是首務之急。」

郭庭邵拉著她坐下,自己才坐在主位上,道︰「眼前皇上的龍體微恙,已經月余沒有早朝,齊賢也已將慶王給接進宮里,意圖極為明顯。」

「義父,我在邊境時拜訪了東諸城的傅總兵,他答應了我的請求,會聯合邊防所有總兵伺機而動。」

「如此甚好,但邊防畢竟離京城較遠,有時事發突然,遠水救不了近火,但至少他們不會應付咱們,也是個好消息。」

「事態至此,那我要是進宮的話,豈不是等于自投羅網?」齊昱嘉嘆了口氣。

「倒也不至于,齊賢早已得知睿王安好的消息,所以他積極拉攏慶王,等著皇上殯天拱上慶王,屆時再對付睿王還不嫌晚。」郭庭邵頓了下道︰「我打算盡早帶王爺跟窮奇你們進宮見駕,如此一來,至少可以讓朝中官員知曉他們還可以有其他選擇,雖說大半官員倒向齊賢,但是跟隨也懼怕,要是有人能將齊賢除去,對他們來說不啻為好消息。」

「所以咱們要趁這當頭避開齊賢耳目,先拉攏朝中幾位重臣。」

「這不是件易事,太多官員都在觀望,勢漲勢微都逃不過他們的眼,一旦睿王的實力不夠,恐怕反逼他們更傾向齊賢。」郭庭邵身在朝中,自然是對朝中派系最為清楚,尤其是這一個月來皇上病倒,百官更是蠢蠢欲動,準備選邊站。

「既然如此,那就要讓那些官員知道咱們有足夠的實力可以和齊賢抗衡,進而支持睿王。」袁窮奇低聲說著。

「該怎麼做?」齊昱嘉問著。

東廠在這幾年內興起得太快,讓百官恨之入骨卻又不敢反抗,就怕自己成了下一個被抄家滅族的人。

「兵符。」郭庭邵突道。

三人不約而同地望著他。「什麼意思?」齊昱嘉問著。

「一直以來齊賢最想要掌握的是兵符,但慶幸的是皇上雖昏庸,但兵符一直抓在手中,藏在齊賢找不到之處,也正因為如此他才需要一個傀儡供他差使,鞏固他的勢力,否則他要是兵符在握,早就不管皇上死活了。」郭庭邵環顧三人,再道︰「所以這段時日,我在朝中暗暗拉攏幾個官員,尤其是首輔何川流,只要咱們可以拿到兵符,他們自然就會倒向咱們。」

「連齊賢都找不到?會是放在哪里?」齊昱嘉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皇兄,竟能藏到讓齊賢找不到之處。

「……兵符是不是一個像虎狀的令牌?」祝湘突道。

「你見過?」郭庭邵詫道。

「我不確定,但皇上曾準許我到御書房找書,有次不小心踫落了一本書掉落一只像虎狀的銅制令牌,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趕緊再塞回去。」她頓了下,再問一次。「是像虎狀的銅制令牌,底下還系著如意雙結嗎?」

「是,的確是!當初皇上登基時,是上一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連同傳國玉璽一並交到皇上手中,我親眼所見。」郭庭邵喜出望外地站起身,但眉頭又隨之一皺。「可是御書房並不是閑雜人等進得去,再者齊賢倒是常待在那兒。」

如今皇上在寢殿養病,如無吩咐,是無人能踏進御書房的,而想要避開齊賢耳目踏進御書房更是件難事。

「不過那已經是三年多前的事了,說不準兵符早已移位。」齊昱嘉沉吟著。

「但至少是個線索。」袁窮奇倒覺得充滿希望。

「可是要常在宮里走動,定會引起齊賢側目。」郭庭邵提出他的看法。

「那就讓我以進宮替皇上治病為由待在宮里,如此一來,我一定可以找到空檔找出兵符。」祝湘噙笑道。

「不準!」三人異口同聲地道。

「太危險。」郭庭邵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哪怕山有險,她也非走一趟。

「你要是出事,我要怎麼跟祝涓交代?」他可是發誓再也不會讓祝涓掉淚的。

「我不會出事,因為在這當頭,齊賢會盯著你們,看你們想搞什麼鬼。」祝湘主動握住袁窮奇的手。「袁窮奇,你就趁這當頭低調地進行游說官員,然後我想辦法仿出齊賢的腰牌,用他的腰牌向平朗城、午周城、羅通城的知府與將領發派假消息,以防他用權限逼迫京城周圍擁有護京重兵的將領造反。」

「祝湘……」袁窮奇低吟著。

「袁窮奇,我要當你的妻子,可在這之前,咱們必須將齊賢除去,否則咱們永遠會活在惶惶不可終日的陰影里。」祝湘直睇著他,非要得到他的支持。「齊賢不會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我知曉東廠的一些秘密,這是咱們的大好機會,要是放棄了豈不可惜?再者,咱們根本不知道皇上的狀況究竟如何,如果他三天後就駕崩了,咱們哪還有機會找兵符?慶王都已經進宮了,意味著齊賢知道皇上時日不多了。」

祝湘一席話,針針見血,教人不禁沉默了起來。

盡管知道她說得極有道理,卻不敢放任她去冒險,這賭注對袁窮奇來說太大,他輸不起,所以他猶豫,半晌都說不出話。

「……就這麼著吧。」良久,郭庭邵嘆了口氣道。

「義父……」

「屆時,睿王要避開祝湘,但是窮奇你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將北鎮撫司里的奏章呈給皇上時,多少接應祝湘,咱們私底下就用錦衣衛聯,避開齊賢耳目,盡快將官員拉攏,再照祝湘所說將假消息傳遞給鄰近京城的幾個都司指揮。」

郭庭邵下了結論,黑眸直睇著祝湘。「可你要記得,要是狀況不對,就要立刻離開,千萬不可冒險,別讓我愧對你爹……當年我無力阻止你被送進宮,已是我這一生最深的愧疚,別再讓我含恨。」

「我知道,我會盡力而為。」

四個人在書房里再擬了各種應對計劃後,郭庭邵便催促著他們各自回房歇息,等著晌午過後再帶他們進宮。

袁窮奇帶著她到客房,一進門便從身後摟著她。

祝湘楞了下,回頭笑睇著他。「別為我擔心,我可以的。」

「我怕。」袁窮奇深吸口氣。「如果再錯過,下次我得到哪找你?」

「你就這麼點本事,就這麼看不起我?」她沒好氣地瞪他。「袁窮奇,听說你的武藝出眾,屆時就讓我瞧瞧你如何避開禁衛巡邏來找我的好本領,讓我對你更加傾心,更加確定選擇你是再正確不過的抉擇。」

「我會用生命保護你。」

「嗯,到時候我要把我爹娘再接回京城,讓我爹娘知道,有你在,我真的過得很好。」

她笑眯眼,回身偎進他懷里。「窮奇,因為你,我才能這麼勇敢,你知道嗎?」

回宮對她而言,是場夢魘,可是為了他們的將來,她願意再踏回宮里,去見她最不想見的人。

「我寧可你不要勇敢,你太勇敢只會顯現我的懦弱。」他嘆道。

他知道,回宮對她而言是場酷刑,她必須面對欺她傷她的兩個人,而他竟得讓她去面對這一切,教他心如刀割。

可是,無法否認的是,她說的確實是個好法子。

而現在……只能依計行事了。

近正午,袁窮奇幾個人被喚醒,起身梳洗過後,隨著郭庭邵準備進宮。

「你在看什麼?」袁窮奇不解從他踏出房外,祝湘就一直盯著自己。

「你這一身錦衣衛的打扮……好看。」香色飛魚服,腰系鸞帶配繡春刀,束發戴上黑皮弁,襯出他俊魅五官和高大身形,豐神俊朗得教她轉不開眼。

「是嗎?」袁窮奇聞言,不由笑柔了黑眸。

「嗯。」她輕應了聲,替他將衣襟拉整。

「裘帔暖嗎?正值仲冬,外頭的風勢雖不大,但寒意凍骨,要不我差人上街再幫你備上幾件?」他替她綁著繩,就怕穿得不夠暖,教她冷著凍著。

「待在宮里,哪里需要多添幾件帔子?」若無意外,她應該都會待在皇上寢殿和寢殿旁的小暖閣,里頭暖烘烘的,多添帔子顯得多余。

袁窮奇聞言,神色復雜地注視著她,好半晌才輕柔地將她摟進懷里。「真不想讓你去。」她要真是在宮里待下,難得見上一面外,更難防宮里異變,他就怕自己會有力有未逮的時候。

「在胡扯什麼,不是都已經說好了?」輕拍他的滾邊精衣襟,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放心,我會小心。」

後頭突地傳來輕咳聲,祝湘立刻放下手,垂下羞紅的臉,暗惱自個兒愈來愈不成體統,竟然在大廳上替他整衣……這種夫妻間私密的舉措,她怎會做得這般自然?

「王爺。」袁窮奇沒好氣地喊著。

「郭大人說時候差不多了。」齊昱嘉身上穿的是赭紅色滾金邊繡蛟龍的王爺朝服,頭上戴著兩層金冠,整個人氣宇軒昂,雍容傲岸。

「知道了。」袁窮奇拉著祝湘走過他身旁,卻突地听他低聲咕噥著——

「祝大夫,有空教教祝涓怎麼說話,別見著了我淨說些什麼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還是猴子穿衣服會變成人那種混話,哪是在褒我?分明是在貶我。」

祝湘聞言,不禁輕笑出聲,低聲道︰「祝涓是害羞了。」

「真的?」齊昱嘉也真是好哄,听她這麼一說,心里就快活了。

祝湘走到廳外和郭夫人辭別,拉著祝涓囑咐幾句,便隨他們幾人一道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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