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淑女 第一章
十年後
「我這次一定要跟你分手!」
女人尖銳的喊聲劃破了午後寧靜的氛圍,趙永娣覺得自己這次非攤牌不可,也非要逼龍齊對她有所表示,否則她絕不罷休。
他們好歹交往了兩年,雖然他身邊的女人從沒斷過,但她畢竟是他交往過最長久的一個,她相信自己對他一定有某種程度的存在感,說不定,他早就愛上了她,只是沒說出口罷了!
無論如何,那個杜亮彤已經是過去式了!
龍齊坐在軟椅上,雙手交握在身前,他看著眼前的潑婦,唇畔揚起一抹饒富興味的笑容,「听到你說這種話,你覺得我應該回答你什麼呢?」
「你……」她一時啞口,或者應該說,在她心里已經有了想听的答案,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而已。
「既然你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如此清楚,那就分手吧!」他微笑,一點依戀不舍的感覺都沒有。
「什麼?」趙永娣徹底地愕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
「何必如此驚訝呢?我只是照著你的意願答應分手,不對嗎?」他揚起眉楷,覺得她的反應真是可笑。
「不對!不對!過了那麼多年,你應該已經忘記杜亮彤了,不是嗎?」
「誰告訴你我已經忘了她的?」他的眼色倏地一黯。
「是……」她忽然住了口,神情慌亂地道︰「那我呢?我對你而言到底算什麼?」
「我不知道,除了彤以外,任何人對我而言都沒有意義。」
「你真殘忍,除了對杜亮彤之外,你對所有人都殘忍!」她尖聲地對他吼叫,卻只換取他一記冷淡的注視。
龍齊勾起唇角,揚起邪魅的微笑,「我以為你聰明的了解這一點之後,才跟我在一起的呢!」
他的言詞就像銳利的刀鋒,狠狠地砍傷人心。
「你會有報應的,龍齊,老天有眼,你的殘忍遲早會得到報應的!」當她喊完,看見他深邃的眸子突然變得陰沉,心里一沭,驚覺自己的莽撞,招惹上他這個男人,根本就是活膩了。
他瞅著她瞬間變得驚慌的美麗臉蛋,忽而勾起冷笑,「我不信老天,從那天之後,我就不再相信上帝的存在。」
如果真有上帝,那麼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情,才需要接受如此殘酷的懲罰?
他的心,從那年那刻起,就再也沒有真正快樂過。
他心里的思念,如烈火燒灼,早就已經將他焚毀殆盡了。
他的彤,他最疼愛的小人兒,究竟要到哪一天,他才能再見到她呢?他已經快要捱不下去了,每一天,對他而言都是令人難以忍受的煎熬。
「滾,從現在這一刻起,我不想再見到你。」進出他唇間的每一個字句,都如冰箭般銳利寒冷。
趙永娣雙腿一軟,他的眼光讓她以為自己會被殺掉,她勉強地撐起最後一絲力氣往外走,忽地,她停下了腳步,語氣難過地說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分手。」
「但你已經開口了。」
「你從來就不了解,女人的離開,是為了要被男人挽留。」
「是嗎?這我倒真的不曉得,因為她不是,她從來就不曾給過我挽留的機會,如果她曾經給過我機會,哪怕只是千萬分之一,我都不會錯過。」他平靜地說完,就听見門口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在他的心里,對這個女人竟是一點留戀都沒有,或許她說得對,他真是一個殘忍無情的男人,但若真是無情,那又為何在他想起那張蒼白的小臉時心還是會隱隱作痛呢?
「又分手了?這到底是你換過的第幾個女人了?」
冷子淵無奈的嘆聲回蕩在長廊之中,龍齊與他在即將飛往台灣之前,例行來給藤夫人請安告別,她在「黑門」之中雖然沒有很正式的地位,但從小對他們兩個人就照顧有加,在他們兩個家伙闖禍時還要想辦法袒護,比起她常年在外浪居的兒子龍竣,龍齊與她還更親近一些。
龍齊投給他毫不在乎的一睨,「有差別嗎?第十個和第一百個,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
「對你而言確實沒有差別,不過傳回組織內部,那些長老們可能會听了刺耳。」冷子淵無奈地說道。
「他們耳朵里听到什麼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淵,你該不會是娶了老婆之後,就忘記自己以前是哪副德行了吧?你沒資格教訓我」
一語被刺中要害,冷子淵放棄投降,「是是是,我沒資格訓你,不過基于好兄弟的立場,我還是必須告誡你小心一點,別忘了自己的身分,當心招惹到一些存心不良的壞分子。」
「你是說看上我的權或是我的錢的女人嗎?」
「不,我不怕那些女人看上你的權或錢,只怕她們看上你的命。」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內心的擔憂。
「這我倒沒想過。」龍齊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到他如此漫不經心的樣子,冷子淵心里火了。
「難不成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九命怪貓嗎?齊老大,你到底有沒有一天記起過自己是‘黑門’門主,責任重大,凡事要小心,千萬不能兒戲……」他忍不住婆婆媽媽地叨念起來。
冷子淵實在很討厭自己變成這種「娘」樣,但每次只要面對龍齊,他不禁要感嘆這輩子上了賊船,才會跟他當兄弟。
但龍齊就是喜歡看他為自己擔心的樣子,自從九年前,他差點在日本被炸死在一艘船上,雖然後來幸運得救,但他這兄弟就開始對他的出入安危變得小心翼翼,絲毫都不敢松懈。
「我知道了,我的好兄弟,你這些話我已經可以倒背如流了。」
「倒背如流沒有用,緊要的關頭記牢在心上就行了。」冷子淵冷冷地說道,臉上的表情依舊顯示對他不太信任。
龍齊失笑,他早就習慣了這兄弟的毒舌,更了解一切都是基于對他的關心,忽然,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早他們一步進入藤夫人的居室。
「那是雲叔嗎?」
聞言,冷子淵投給那男人的身影一瞥,頷首道︰「是雲叔,我听說他最近在忙一件大事,有關你的大事。」
「咱們走吧!不需要請安了。」龍齊拉著冷子淵掉頭就走。
「你不打聲招呼就出發,藤夫人可能會很不高興喔!」冷子淵完全知道他離開的原因,故意說風涼話。
「到飛機上再打電話給她就好了。」無論如何,他現在就是不想跟他們兩個打照面,反正他們關心的是他什麼時候才肯點頭答應結婚。
不到最後關頭,休想他輕易開口答應結婚的事。
他到現在都還沒放棄呢!他的小人兒……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台灣台北
「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先進去吧!」
深綠色的樹蔭,深綠色的草皮,初夏的暖風吹起了新娘雪白的婚紗,她抽掉了手腕上的白色手套,伸手貼在褐色的樹皮上,感受著樹皮上的粗糙,轉頭淡聲地對身旁的新娘助理如此吩咐道。
助理一听到新娘的話,立刻慌張了起來,「可是婚禮就快要舉行,瞳小姐,少爺吩咐我要……」
「要好好看著我嗎?我們就快要成為夫妻了,難道他還怕我跑了不成?」
女子不悅地回眸,那是一張十分酷似杜亮彤的臉蛋,一樣的眼眉,只是神韻成熟了些,而且,她的名字叫做李英瞳。
她從來都沒有看過像霍東堡那樣小心翼翼的男人,時時刻刻怕她毀婚不嫁給他,或許,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她對他不太感興趣,對他若即若離的關系吧!
「不,事情不是這樣的,是……」
「我現在真的只是想要一個人靜靜,但如果你再說下去的話,我很難擔保自己不會因為嫌煩而逃跑。」
「是,我這就進去!瞳小姐,你要一個人在這里待多久——」
「我真的覺得你好煩。」
「是,我馬上進去!」說完,女助理立刻拔腿逃也似地進屋去,只留下李英瞳一個人穿著新娘禮服吹著涼風。
她撥開了拂在臉上的白紗,昂首看著陽光從樹縫中穿入,就像碎金般撤在她的身上,白紗隨風飛舞,讓她整個人看起來仿佛就要隨風而去。
她看得太過入迷,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一道男人銳利的眼光,詫異地盯住了她,帶著尋覓許久,終于找到獵物的狂喜……
听說,這新娘特別喜歡白色玫瑰,所以,從屋外的庭園到教堂入口擺滿了上萬朵的白色玫瑰,觸目所及都是一片純白的顏色,幾平令人為之眩目。
龍齊與冷子淵一前一後地下了車,他們身邊只帶了幾名簡單的隨從,畢竟這是場熱熱鬧鬧的婚禮,總不好弄個浩大的陣仗來嚇人。
不過,隨著他們前來的都是組織中的精英部隊,想要在他們的保護之下傷害龍齊,是一件困難有如登天的事情。
「霍登英老頭可真是大膽,兒子結婚竟然敢找你來觀禮,他難道不曉得那次他沒配合你的命令行動,讓你很不高興嗎?」冷子淵笑道。
「他一向都不是個聰明的家伙。」龍齊也笑哼了聲,在他心里,可從來都沒有欣賞過那個老頭。
「那倒是。」
「黑門」之中兩大首要人物一起出現,立刻引起了騷動,霍登英大概連作夢都沒想到自己的面子竟然那麼大,可以請動他們兩個大人物。
冷子淵其實是飛回台灣接老婆範陶陶回香港,按照計劃應該會在台北多留一陣子,等老婆生完孩子,做完月子之後才會回去。
而龍齊是來逃難的,這幾個月他快要被長輩們逼婚的頻繁動作給逼瘋了,或許是一直沒有動靜的冷子淵、令揚天、燕譽等人在短短一年內各自娶妻的事情,讓他們覺得自己可以把希望放到他身上吧!
真是笑話,他們想得美!休想他如此輕易就範!
一陣涼風襲來,隱隱約約地透出花的香氣,龍齊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往香氣的來源處望去,看見了一縷白色的縴影佇立在花下。
頑皮的風吹動她頭上的婚紗,仿佛翅膀般就要將她帶往天空,龍齊的心一瞬間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因為女子的側顏一如他朝思暮想的女孩!
冷子淵也跟著停下腳步,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心里也是震撼,因為他也看出來那個穿著白紗禮服的女人長得極度酷似杜亮彤。
「淵,幫我,我要她。」
「你瘋了嗎?她怎麼看都像是這場婚禮的新娘,快要成為別的男人老婆的女人啊!」
「在這場婚禮完成之前,她就不是。」
「齊,我承認她長得很像彤,但喜帖上寫了這場婚禮的新娘叫做李英瞳,身分來歷都查得出來,所以她絕對不可能是你想找的彤。」
「我不管,我只問你一句,我龍齊有這能力奪下她嗎?」他語氣堅定地問,絲毫不容許被人反駁,神情之中充分流露出王者之態。
「你有。」雖然不甘願,冷子淵還是必須說出實話。
「那我要她,別再跟我說什麼她是別的男人新娘的屁話,幫我得到她,淵,如果是兄弟就幫我這一次!」
冷子淵嘆了口氣,「好,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了。」龍齊感激地一笑。
「甭謝我,誰教我倒霉是你兄弟。」冷子淵無奈地抿了抿嘴角,長臂一揚,示意身後的隨從跟著他行動。
牧師宣布典禮開始,教堂之中奏起進行曲,就像每一場婚禮,新郎在紅毯的另一端等待新娘走過來。
但在奏樂聲中,紅毯的另一端是寂靜的,新娘並沒有現身,樂手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彈奏,但在悠揚的樂聲中,氣氛漸漸變得詭異。
冷子淵與隨從坐在前排座位上,他身邊的位置是空的,龍齊並沒有出現,相較于其他人的疑惑,他的神情平靜得就像他早就知道了答案。
久久不見新娘露面,來到現場觀禮的客人們情緒開始變得騷動,雖然新郎故作鎮靜,但還是可以從不時揪著領結的動作看出他內心的不安。
從李英瞳答應要嫁給他的那一刻起,他心里的不安就從來都沒有少過,她太美麗高傲,就像女神一般不可親近。
「霍先生,請問新娘……」牧師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就快了,她一定是有點怯場,再給她一點時間,她一定會出現。」霍東堡緊張地吞了口唾液,他的說法比起說服別人,倒不如說他是在說服自己。
忽地,紅毯的另一端終于有了動靜,出現的不是新娘,而是一臉慌張的助理,她的臉色慘白,大嚷道︰「新娘……新娘不見了!」
一時間,現場一片騷動,每個人都在耳語交談著,霍東堡的臉色慘白,因為他擔心許久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冷子淵揚起微笑,起身帶著隨從調頭走人,這場婚禮根本就不需要再看下去了,因為沒有新娘的婚禮,一點趣味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