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姝謀夫 第十五章
第八章
「趙大哥,你說這里是你家?!」顧青衿看著眼前的大宅,不敢置信的問。
「進去看看便知。」趙文樂扶她下馬車,握著她的手,推門進入。
她完全看傻了眼,眼前這座宅院看來雖沒有蘇府大,但比起陋巷矮屋可是好上千倍萬倍了。
想到蘇府,她便想起昨日回去探視姑母,被齊燕青擺了一道後,蘇亮堂真以為她吃醋推倒齊燕青,想害死她肚里的孩子,一氣之下將她逐出府,並要她暫時不要去蘇府打擾他們一家子清靜的生活。
蘇亮堂是疼她這個表妹的,不忍說出永遠都不準她踏進蘇府一步這種恩斷義絕的話語,不過他說的暫時,恐怕也得要好一陣子,至少齊燕青肚里的孩子呱呱墜地前,她想回去探望姑母是沒指望了。
蘇亮堂再怎麼寵妻畏妻,蘇顧紅到底是他親娘,他定會好生照顧著,無須她揪心扒肝掛念著,昨日她叫齊燕青好好過生活,她自己也該放下蘇府的事,好好跟著趙大哥過日子才是。
是以,趙大哥再提搬家的事,她毫不猶豫馬上應允,只是她沒想到新家這麼大這麼漂亮。
「還在想蘇府的事?」見她悵然垂首,趙文樂關心的問。
「沒,我再也不想了,從今天起,我只關心趙府的事。」顧青衿咧開大大的笑容,不想讓心頭殘存的悒郁,壞了入厝的好心情。
若說她還掛記蘇府什麼事,大概就只有阿九。昨天她自身難保,沒能順利救出阿九,也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
「嗯,進去看看吧。」
他牽著她進屋,屋里雖沒太奢華的擺設,可比起一般平常人家還是要好上一些。
「趙大哥,這屋子真是你的?」顧青衿再三確認的問。
趙文樂點頭一笑。
「也是,之前你當土匪,應該劫了不少黃金白銀。」她干笑。
他回以苦笑,未多加解釋。他暫時還不想讓她知道他的身份,一來他的身份敏感,實不宜曝光,二來,她若知道,怕不日夜為他提心吊膽,另外,他擔心無心機的她倘若說溜嘴,恐會招來殺身之禍。
他還是喜歡見她天真快樂、無憂無愁的樣子。
等任務結束後,他會告訴她實情,所有的實情。
「不過,你明明有這麼好的宅子,為什麼還要住在舊矮屋?」顧青衿問完,馬上自作聰明的回答,「噢,我知道,一定是你對老屋祖宅有感情放不下,再來就是當土匪的人要低調些,不能讓人知道你劫財蓋了大宅,免得多事的村人指指點點。」
這里和趙家祖宅又隔了一座城鄉,沒人知道他曾是做土匪的,也沒人知道她是蘇府表小姐,他們可以過著平民百姓的平凡生活。
趙文樂用點頭代替回答,除了土匪一說不對之外,她猜想的原因,大概和他顧忌的相差不遠。
「青衿。」他突然扳正她的身子,讓她和他面對面,他輕握住她的雙肩,兩眼直盯著她。
以為他一進門,就迫不及待的想和她玩親親,她羞笑的低下頭,在她心頭忐忑等著他的下一步之際,他突又開口說話——
「我們剛搬來,人生地不熟,我尚未打算找下人和丫鬟。」他略帶歉意的說,畢竟在他拋開密探的身份前,少一個人接近他們,就少一分危險。「不過你放心,府里大小事全由我來做。」
「呵呵,我當是什麼事,就這丁點大的事。」知道是自己會錯意,顧青衿尷尬干笑著,隨即灑月兌地道︰「我們在舊家時,不也沒下人和丫鬟,日子還不是照樣過?再說了,在還沒去賣烤餅前,我閑閑在家,家事我會幫忙做的。」
「賣烤餅?」他蹙眉。
「嗯。」她正色的點頭。「雖然我不知之前你當土匪攢了多少銀兩,但不賺錢總會坐吃山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想,就先賣烤餅試試吧。」
趙文樂忍不住輕笑,將她摟進懷中,並在她額上印上一吻。「青衿,銀兩的事,你真的不必擔心。」
顧青衿的眼楮被他的落腮胡輕輕刷過,她忍不住伸手輕拉了幾下。「趙大哥,你已經不當土匪,怎不把胡子給剃了?」
「這……再過些時日吧。」所有的事,都得等他任務完成再說,不過有件事是可以先告訴她。
「青衿,我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你不是叫做趙大郎嗎?」她頑皮的卷著他的胡子。
「因為我是長子,爹娘便喊我為大郎,久而久之,鄰居也跟著這麼喊。」他輕笑。「其實,我的本名叫趙文樂。」
「趙文樂……」顧青衿怔住,總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過。「文樂哥?」
趙文樂微笑道︰「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文樂……哥?」她微蹙眉,這文樂哥的叫法听來頗耳熟,她一定在哪里听過,且似乎是不久前才听人喊,她低喃著,「文樂哥、文樂哥……」
在她囊囊咄咄之際,一支系著黃絲帶的飛鏢突從她身後飛入,射在廳內梁柱上。
見狀,趙文樂神色肅穆的道︰「青衿,你先到房里看看缺了什麼,我去外頭巡視一遍。」說完,他身手飛快的摘下飛鏢,如疾風一般奔出。
「呃,文樂哥你……」
顧青衿突地怔住,她想起來了,先前她在觀音寺為了甩開蘇府下人,無意間听到齊燕青和一名男子對話,齊燕青就是喊那個人文樂哥,且她一度認為那男人的聲音極像趙大哥,莫非當日和齊燕青在牆前說話的男人就是趙大哥?!接著她又想起那男人當時是這麼說的——
燕青,如果你在蘇府遇到任何難題,我會幫你。
她驚愕的倒抽一口涼氣,突覺這事似是有哪里不對勁,可由于她太過震驚,腦袋一時打結想不透,只不斷地回放他對齊燕青說過的話。
所以,他真正想幫的人,不是她,而是……齊燕青?!
坐在新宅的井邊洗衣服,洗著洗著,顧青衿又發起呆來。
昨天趙大哥告訴她他的本名後,就說要到外頭巡視,之後回屋里他便忙得團團轉,不外乎就是交代她這、交代她那,還連夜去買了一堆吃食,原以為他是要搞一個喬遷新居的歡慶趴,未料,今日一早他就說要出門一趟,快則一天,慢則兩日回來,她連開口問他是否去過觀音寺的機會都無。
是說,就算有機會,她也開不了口,不,正確說來,是不想開口問。
假設趙大哥真的是和齊燕青在觀音寺說話的那個男人,那麼他極可能是受齊燕青所托,刻意接近她和她當起戀人,目的是要拖住她不讓她回蘇府,以助齊燕青奪下蘇府大少女乃女乃之位。
不是她愛胡亂猜測,這真的很像齊燕青的作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將濕衣服在洗衣板上甩了兩下,繼續洗衣服的動作,但下一秒她又垂頭嘆氣。
「欸,齊燕青,我到底是哪里犯著你了,你非得這樣死緊緊的千方百計對付我!」
好吧,就算種種假設都是真的,趙大哥真的是被齊燕青買通欺騙她,但她感覺得出來他是真心真意喜歡她,也許一開始是假的,但人相處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不是嗎?要不他何苦護著她,讓村民將他往死里打都不逃呢!
她想,趙大哥原是土匪,搶劫不外乎就是要錢,剛好齊燕青找上他,有錢賺他自然就接了這筆生意。
趙大哥幫齊燕青對付她,以奸夫的角色接近她,害她背上和男人私奔罪名,害姑母氣到病倒,又導致她回不了蘇府,這些林林總總的奸計,她想來當然生氣,只是……她退一步想,自己原本就不喜歡蘇亮堂,不想嫁他,齊燕青使這些奸計雖是出自她自己的私心,可倒也暗中幫了她一把,也因此,她才能認識趙大哥,她喜歡趙大哥,這點無庸置疑。
也許她的個性就是這樣,阿Q了些,凡事不計較才能活得長久嘛。
總之,趙大哥肯定是愛她的,要不,現下齊燕青都已當上蘇府大少女乃女乃,他大可把她甩了,可他不但沒有,反而帶她搬到這座新宅來,他就是有意和她好好過日子。
但前提是,他會回來。
一早他離開後,她把他和齊燕青暗中連手對付她的可能計謀想通了之後,她生氣他騙她只一會,反倒是擔心他不回來,憂心這點多了些。
這宅院蓋在隱密處,外邊都是高大樹木,得繞一條小徑才進得來,看來是刻意蓋的。
她其實一度擔心,這里並不是他的家,他只是把她帶到別人家,丟在這兒,任她自生自滅。
不過從昨日搬進來到現在,除了兩只野貓來過,並未見屋主出現趕人。
默默祈禱他快回來,她暗暗發誓,只要他回來,又真心真意想和她過日子,她一定絕口不問他和齊燕青狼狽為奸的事,不計前嫌和他好好生活。
「趙大哥,你快回來!」
低頭,看著擱在洗衣板上,兩三件從早上洗到中午的衣服,她想,在趙大哥回來前,她還是先將衣服洗好再說。
無論發生什麼事,吃好睡好,好好過生活,是她棲身古代的最高宗旨。
深夜,顧青衿躺在床上,將頭蒙在棉被里,魆魆地哭。
她不是怕黑,也不是怕鬼,她是怕趙大哥真的不回來了。
他明明說快則一天,慢則兩日,可如今已經兩日過去,他還是沒回來。
雖然已搬到新宅,但她仍有待在舊宅的錯覺,之前她也在舊宅日夜守候他回來,沒想到來到新宅依舊沒擺月兌等待的命運。她不怕等,只怕等到的是一場空。
新宅真的很隱密,甚至比舊宅更安靜,雖然這兩日的糧食不虞匱乏,但她沒什麼胃口。
這種感覺她不陌生,同樣的情形一再發生,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命運似乎一直在重復輪轉。
被淚水弄糊的視線突看向房里的窗子,她陡地想起之前趙大哥離家一段時間,回來時,就是翻窗進入,且當時他還受傷了,于是她心口一驚,彈坐起身,這回,該不會也是如此?
快速翻身下床,邊擦淚水邊跑向窗邊,推開窗子朝外探頭看,心頭益發不安。
她憶起剛到新宅的第一天,提議到街上賣烤餅維生,趙大哥跟她說不用發愁銀兩的事,他莫不是又去當土匪了?
越想越覺得可能,雖然他答應過要洗手不干,但為了日後能給她優渥生活,或許他會去干最後一票。
「趙大哥,你千萬別做傻事,要養我,不用花很多錢的。」她喃喃低語,急得眼淚不斷滑落。
站在窗邊,顧青衿不時朝外探看,她既擔憂他不回來,變相拋棄她,又擔心他重操舊業,弄了一身傷回來,雙重擔心下,淚水迅速潰堤。
哭累了,她沿著牆面滑坐在地,兩手緊抱著屈起的雙腿,陷入恐慌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