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賞個臉 第五章
第三章
裘弘儒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人和他如此合拍。
梁心潔拿來和他分享的書，都是他會喜歡的，或是他曾看過的經典名著，兩人可以花一、兩個小時討論一本書還覺得不過癮，連母親都會在病床上翻白眼，直呼受不了他們兩個。
他覺得像是找到一個難得的知己，相處一陣子後，他發現就算他不明講，她也能夠理解他的行為和想法。
身為一個無論多辛苦也絕不喊苦的長子，他從未想過要將心里的壓力向其他人傾訴，但她總能察覺他在平靜面容下的細微情緒，還說服他將心事告訴她，自願當他的垃圾桶。
裘弘儒自認掩藏得很好，連家人都察覺不出來，對于她為什麼總是能看出他的情緒他真的感到很好奇，有一天他終于忍不住問她，她半開玩笑地這麼說——
「或許演戲是你的專長，但你低估了文學少女敏銳的觀察力和感受力，沒有事情能逃過我的眼楮。」
她的回答令他莞爾，但也因此更喜歡和她在一起談天說地的時光，那是他心情最放松的時刻。
只要想起她，他的嘴角總是隱隱含著笑。
還沒遇上她之前，裘弘儒不相信會有比家人更加貼近自己的存在，也從未嘗試過讓一個人如此靠近自己的心，但他並不排斥這樣的改變，雖然他還不明白真正的原因，不過他可以確定一點，這份關系他想繼續維持下去。
今日，他有多余的時間，想起梁心潔晚一點也會去醫院陪母親，于是他決定開車去學校接她。
梁心潔接到電話，既驚喜又開心，想都不想就直接說好，他告訴她他車子的顏色和車號，表示會在車內等她。
在等待她的期間，裘弘儒透過貼有深色隔熱紙的車窗看著校門口，一群青春洋溢的大學生嘻嘻哈哈地走出來，以往的他，會是以羨慕的眼神看著他們，現在的他，卻只把注意力放在找尋她的身影。
在那群陸陸續續出來的學生中，她顯得相當醒目，好幾個同學圍繞著她談笑，她的笑靨奪目燦爛，微風吹過她的發梢，她一手抱著書，一手將頭發勾至耳後，這樣的畫面像定格的風景，充滿余韻。
他不自覺有些看呆了，他從不覺得屬于電影拍攝才能營造出的唯美畫面，能夠在現實生活中出現，他的眼楮是怎麼了？但下一刻他馬上回過神來，有個看起來也是大學生的男人，守在校門口不知道在等誰，一看到梁心潔和同學一起出來，便上前拉住她的手。
裘弘儒皺眉，手指握緊方向盤，有股想下車把那男人的手拉開的沖動。
那男人看起來吊兒郎當，穿著打扮看起來似乎是有錢人家的小孩，手上還拿著一束花要送她，不過梁心潔完全不給對方好臉色，直接拒收，接著甩開他的手快步離開。
看到這一幕，裘弘儒高吊的心立刻放松，同時暗暗叫好，那個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她，不過他並未深思自己的緊張是為了什麼。
梁心潔快步往前走邊左右仔細看，一看到他的車，她馬上改成用小跑步，一坐上車就趕緊關上車門，兩手忙著系安全帶，雙眼則是緊盯著窗外，急道︰「裘大哥，快開車！」
不用她說，裘弘儒早已從後照鏡看到那個男人不死心地追上來，所以她一上車，他立刻操縱方向盤將車子開上道路，不客氣地將那個男人甩在後面。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男人的身影，她這才放心地收回視線，煩躁地抓著頭發說︰「抱歉，裘大哥，你一定不知道我在做什麼吧，一上車就要你趕快開車。」
她的表情和動作毫不掩飾對那名男人的厭惡，這讓他心情挺不錯的。「是跟那個在校門口和你拉扯的男人有關吧？」
「欸，你有看到啊？真丟臉。」梁心潔小臉一垮。「那個人是和我家公司定期合作的廠商的小開啦，他很煩，只是來我家作客一次，就放話要追我，我早就跟他說過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還一直糾纏不清，真的很煩。」
裘弘儒敏感的捕捉到關鍵字，其余的選擇性忽略，他皺起眉頭問︰「你有喜歡的人了？」不知為何，他覺得胸口沒來由的悶。
「呃……」沒想到自己一時嘴快，她瞬間紅了臉，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是、是啊。」
他試著讓自己的語氣輕快一點。「有喜歡的人是好事啊，改天帶來讓裘大哥監定一下。」然而他沒說出口的是，要是監定不合格，配不上她這樣的好女孩，他會用「善意的方法」讓對方知難而退，他擔心她這麼單純，會被一些道貌岸然的男人給騙了。
「不行！」梁心潔答得飛快，像在掩飾什麼，發現自己太激動，車內的氣氛陷入一陣沉默，她又低下頭去。「抱歉……那個……因為我還沒跟對方告白，沒辦法讓裘大哥見他，不是不讓你見。」
她的秒速拒絕，確實讓他的心情動蕩了一下，接下來的話，讓他的心倏地一沉。她平常還滿有自信的，但面對喜歡的人，居然只敢瞻望還不敢告白，對方究竟有多好？
「為什麼不敢告白？」他其實不想追問，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
梁心潔喃喃地回道︰「他不喜歡我。」
「怎麼可能？心潔，你是人見人愛的女孩。」裘弘儒不能認同的搖頭。「如果他不懂得欣賞，是他的損失，你值得更好的人。」
「不是這樣的……我說他不喜歡我，是因為他不把我當女人。」
他驚訝不已。「對方大你很多歲嗎？」
「也不是……他跟你差不多大。」
裘弘儒陷入沉思，他大她三歲，像他這種年紀的男人，遇到她這樣花樣年華的女大學生，怎麼可能不把她當女人，他無法理解那個男人的想法。
「你喜歡他什麼？」他不想讓自己像她家長一樣一一盤問，惹她厭煩，但是他實在無法放心。
「因為聊得來，就……不小心喜歡上了。」梁心潔的表情和語氣都顯得羞答答的，還不自覺勾起淡淡的微笑。「他比起我認識的男生都來得成熟穩重，非常照顧家人，又很溫柔，默默承擔很多事情，讓我想陪著他。」
他再次在心里咒罵那個隨便誘拐少女心的男人，但表情依然溫和。「男人這種生物，一定要觀察得久一點，才能知道值不值得你投入感情，戀愛要保持足夠的理智，並不是裘大哥覺得那個男人不好，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希望你把青春浪費在不對的男人身上，我不希望你傷心哭泣。」
她沉默了一會兒，瞥了他一眼，突然嘆氣。
裘弘儒不解的問︰「怎麼了？」他說錯什麼了嗎？還是她覺得他管太多？
「沒什麼。」梁心潔突然覺得哀莫大于心死。「你一定沒有戀愛過。」
他有點尷尬，雖然想澄清自己不是純白的綿羊，有能和她一起分析討論的資格，但是一直以來心系家人和事業，無心戀愛也是事實，盡管演偶像劇的那段時間對演女主角的演員有戀愛的感覺，不過殺青後，確定自己只是太投入于角色中，並非真的愛上她，便利落地斬斷那段曖昧關系，而這些，似乎沒有必要向她提起。
「是我講得太理智嗎？心潔，我只是擔心而已。」
「只有擔心嗎？」她的語氣隱含一絲期待。
「除了擔心，當然也有關心。」他並未听出來，仍以自己的想法說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梁心潔決定不再跟這只呆頭鵝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于是轉頭看著車外不斷飛逝而過的景色。
裘弘儒不懂她為何突然沉默，但他必須看著前方的路況，無法分神看他，只好輕喚一聲，「心潔？」
她決定轉移話題，從他放在後座的背包里拿出一本劇本，舉止自然順手，完全沒有偷看別人東西的罪惡感。這當然是裘弘儒縱容出來的，看他母親就知道，裘弘儒屬于那種疼一個人會縱容到無法無天的類型。
「裘大哥，這是你的新劇本嗎？」她瞄了一眼封皮上的字。「是電影？」
感覺到她似乎不想深談，他也不勉強，但還是免不了將這件事擱在心里。
「那是機密，亂看眼楮會瞎掉喔。」他嘴上這麼說，卻也沒有阻止，他相信她不會把他工作的事情泄漏出去。
梁心潔越看眉頭皺得越深。「裘大哥，這劇本不好。」
「我知道。」裘弘儒淡淡地說。連外行人的她都看得出來，只能說這劇本真的很差。
「你已經接了？」她緊張地問。她可不想要讓這個劇本毀掉他的演藝事業。
「還沒正式回復對方。」
「不必猶豫了，直接拒絕吧。」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對方開價很高。」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那又怎樣？」
裘弘儒苦澀一笑。「心潔，我需要錢，假如我母親的病況還是無法好轉，我打算送她去國外接受治療。」
梁心潔突然覺得眼楮熱熱的，不是因為他的孝心，而是他到現在仍無法接受他母親的病情已經嚴重到只是利用化療在延長活著的時間，無法完全治好的事實。
她常常陪伴他母親，也曾听他母親私下說過，她其實早就接受自己活不了太久的事實，她已經看開，所以並不覺得悲傷或害怕，是因為知道兒子們舍不得她，才會答應接受化療。
梁心潔緊捏著手中的劇本，深吸口氣說︰「裘大哥，裘媽媽一定不願意你為了接演這部爛戲而身價下跌，你現在正當紅，更應該慎選劇本。」
「我知道，只是……」裘弘儒話音一頓，接下來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母親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明知是化療的副作用，但他看在眼底心痛萬分，難道真的沒有其他方式可以治療嗎？他怕自己的不夠積極會害母親錯失希望，他真的很焦急。
梁心潔大概猜得出來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他曾問過她為什麼能這麼懂他，其實是她發現和他聊得很投緣後，自然而然地放了很多心神在了解他、關心他，也因而……
喜歡上他。
她多想告訴他，他難過，她也難過，但他母親的病痛，只有上天能夠決定，誰也無法改變結果。
她，能為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