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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強淑女 第一章

窗外透進了溫暖的陽光,一束束地,綻放著金色的光芒,站在病房里的官靜冬卻覺得渾身冰冷得像冬天。

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她依然感到不習慣,隱隱約約地,她總有一種想要反胃作嘔的沖動。

金媽媽哭喊兒子的聲音,尖銳得就像足以剜肉的刀鋒,一聲又一聲,不斷地刺進她的心坎深處,教她不禁覺得或許此刻躺在病床上,被白布遮住遺容的是自己比較好過一點。

「紹兒!你為什麼要那麼傻?為什麼……你怎麼忍心丟下媽一個人不管?你怎麼可以……」

三年前,她母親去世的時候,金媽媽一邊哭著,一邊喊著母親的名字,十幾年的手帕交突然撒手人寰,理當會感到傷心吧!

相較之下,她這個女兒不掉半滴淚的漠然表情反而顯得比較奇怪吧!但她哭不出來,就像有人鎖住了她的淚腺一樣,她想哭,哭不出來。

但位于她胸口央心的地方,一陣陣地掀起翻騰,原來,她並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呵!

這時,金母從病床前抬起頭,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狠狠地捉住了她的手腕,瞪著她的眼神狂亂得近乎猙獰。

「妳不哭?你為什麼不哭?我兒子為你而死,你就連一滴眼淚都不肯為他而掉嗎?你這個女孩子……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是了,你連自己母親去世的時候都沒掉半滴眼淚了,我兒子算什麼?是他傻!是他傻得為你去擋車子,是我養出了一個傻兒子,竟然去為一個那麼無情的女孩子丟了命!」

「金媽媽,對不起……」除此之外,她真的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對不起?」金母哽咽的嗓音近乎號叫,「你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我的兒子……我的寶貝兒子呀!」

戴著金邊眼鏡,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老學究氣息的金父上前攙住了老伴,在他的臉上也有淚痕,只是干了,似乎已經接受了現實的殘酷。

「靜冬,你金媽媽只不過是一時激動,她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知道嗎?」他慈厚地笑了笑。

她點點頭,喉頭一陣哽咽。

雖然金家有兩個兒子,但他們夫婦一生的厚望都寄托在大兒子金紹身上,他今年即將從醫學院畢業,已經在知名大醫院的內定名單之中,金家叔父是享譽國際的心髒科權威,他發下豪語說一定要將他疼愛的佷子訓練成接班人,金美好的將來指日可待。

但一場車禍之後,一切都走了樣。

雖然金爸爸嘴上沒說,但她可以看出他眼底的痛心。

官靜冬在金母的號哭聲中走出了病房,清瘦的身影在醫院的長廊之上顯得寂寥,心里的痛,依舊一陣一陣地,沒有停歇。

令揚天接下了大東亞區的管理事務不到兩個月,期間雖然踫上了大大小小的麻煩事,不過重建制度的進程還算順利。

他的身分,一直都是遇上麻煩最主要的原因,在「黑門」之中,還有不少人對他父親留下的余孽心有忌憚,在遷怒的心態之下,自然會對他這個初出茅廬,羽翼未豐的新主持人多加刁難。

但最近反抗他的耳語逐漸變少了,或許是因為他一上任就辦了兩個台灣區的負責主管,罪名之一是他們私吞了不少應該上報的賬目,罪名之二,當然就是要治他們不敬長上之罪了!

無論他的身分是否備受爭議,他是他們的頂頭上司,除非哪天他們誰能爬到他頭上去當家做主,否則他的命令就必須被遵從。

「停車。」令揚天忽然下了命令。

這時,開車的司機兼保鏢一臉不解,「令爺,剛才號志已經轉成綠燈,你怎麼會突然才想要停車呢?」

「別唆,你只管把車停在路邊就是了。」說完,他打開車門,長腿跨出車外,深沉的銳眸投向不遠的另一方。

剛才,車子在停靠紅燈之時,他以為自己有了幻覺,才會看見不屬于這吵鬧都市里的一縷沉靜。

待他定楮一看,才發現那縷沉靜真的存在,她的蒼白與純淨是多年來見識過無數腥風血雨的他未曾見過的!

熙來攘往的人群不斷地穿梭在台北最繁華的十字路口,就算偶爾有人駐足在她的身邊,也都在綠燈亮起之時,隨著小綠人的標志而急忙地走向對街,匆匆地,從她的身畔擦身而過。

令揚天雙手抱胸,倚在車旁,從斜對的路口看著年輕女子蒼白的臉容,她一身的黑色洋裝將她襯托得更加蒼白沒有血色。

「令爺,咱們跟對方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您是不是應該趕快上車赴對方的約了?」司機看了看腕上的表,忍不住上前說道。

「讓他們等。」令揚天冷冷地說。

「可是……」

「我說讓他們等,諒陳九那個莽漢不會介意多等一會兒工夫。」他深沉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女子,遠遠地,看見她美眸深處凝著淚霧。

司機深知自己是勸不動主子的,只好退到一旁,不打擾主子,「是,屬下知道了。」

官靜冬並不知道自己正被一道冷幽的視線給瞅住,身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她卻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屬于這群人中的一分子。

心,有點沉。

今天是紹大哥出殯的日子,在葬禮上,每個前來吊唁的人都忍不住說他英才早逝,真是可惜了!

自始至終都不曾為救命恩人掉過半滴淚的她,就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人們的竊竊私語矛頭都針對著她這個冷酷無情的女子。

如果,今天死去的人是她,那麼所受的指責是不是就會少一點?

就在她想得出了神之際,一道不懷好意的推力將她推出了人行道,她一個重心不穩撲跌在地上,眼看著一輛加速要闖過黃燈的公交車朝著她這個方向疾駛而來,她可以看到那公交車的司機與她一樣都感到吃驚,尖銳的煞車聲音不絕于耳,就算是在車來人往的鬧區里,听起來依舊像會刮人耳膜般淒厲。

她感覺渾身的力氣就像被人抽空一般,她動不了……

原來,在死亡前的那一瞬間,心情竟是如此恐懼,人們的眼光就像是在觀賞一幕驚悚片似的害怕不安。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一雙男人強健的臂膀將她撈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帶著她回到安全的人行道上,她抬起美眸,看見了一張陌生剛俊的男性臉龐。

「該死!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令揚天深吸了兩口氣,以最短的時間平順紊亂的氣息,她差點魂斷輪下的危險場面令他險些心跳停止。

「放開我……」她在他的臂彎中掙扎著,每個人都在看著他們,就像觀賞了一場精彩的好戲。

「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輕生!」

他專斷的言詞令她有些恍惚,驚訝與疑惑同時在她的心中浮現,什麼時候她輕生了?又是什麼時候……她的生命竟然有了主宰者?他到底是什麼人?憑什麼決定她該不該死呢?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你管不著。」她伸手想要推開他,卻發現他將自己摟得緊緊的,絲毫無法動彈。

趕上來的司機在一旁听見她大膽的話語,忍不住為她掬了把冷汗,心驚膽跳地看著主子,發現他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改變。

但這種情況並不代表可以令人放心,因為他主子是以「殺人不眨眼」的冷靜作風在道上聞名的。

不過,他相信他的主子是英明的,應該知道「不知者不罪」這個道理吧!應該知道……吧?!

一時之間,他為官靜冬這個柔弱又無知的女孩感到冷汗涔涔……

官靜冬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擔心著,她昂首直視著眼前的男人,他很高,至少有一百八十五公分,有力的掌握不難讓人猜想他襯衫底下的臂膀有多結實,立體的五官完全恰如其分地長在他的臉龐上,如果少了那陰郁的神情,幾乎可以被稱為好看的男人。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有權負責自己從死神手中搶下來的生命,這個答復令你滿意嗎?」

他發現自己的視線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她的皮膚很白,有一種幾近透明的清澈感,有著兩彎細致的柳眉,她的雙眼皮不深,卻恰好將她的眼楮點綴得非常深邃,如果說她臉上最有特色的,大概就是那兩片倔強緊抿的女敕唇吧!

她看起來分明應該是柔弱的,但藏在她骨子里的倔強骨氣卻從她唇畔緊抿的線條可以隱約窺見。

「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應該被救,省省你的力氣去幫別人吧!」她悲傷地笑笑,掙開他大掌的箝制,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他冷不防喚住了她。

「你還有事嗎?」她回眸,下意識地逃開他灼熱的注視。

「去把車開過來。」他對司機下完命令之後,徑自走到她的面前,近乎蠻橫地握住她縴細的肩頭,「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他溫熱陽剛的男性氣息令她感到不適、慌亂。

令揚天絲毫不管她的反對,握住她的大掌收緊了力道,側眸堅定地瞅著她,「我決定,要送你回去。」

此時,官靜冬終于听出來他並非在請求她的同意,而是單純地在宣告他所決定要做的事情。

這是他們初次相遇的日子,她還不夠認識他,但已經足夠知道他不是一個好惹的男人……

悠揚的琴音不斷地從音箱中流泄而出,孤兒院的孩童們在午休散去之後,這間音樂教室變得非常安靜。

每逢星期六、日時,她就會到孤兒院來教學童彈琴,一來是因為她不善于交友,生活圈子不大,能夠來這里教琴也算得上是娛人娛己,二來是她想來看看這架鋼琴是不是被照顧得不錯。

這架鋼琴是她母親唯一的遺物,雖然院長一直不厭其煩地問她是否要重新考慮把鋼琴捐出來的決定,但她不曾改變過自己的心意。

小時候,她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听母親彈鋼琴,從莫扎特、巴哈、肖邦的名曲,乃至本土的鄉間民謠,都是她母親的拿手演出。

孩提時代的她曾經問母親為什麼不再公開表演,她說彈鋼琴給自己的女兒聆听,比站在舞台之上接受掌聲來得令人高興。

最後一個音符滑落,一曲奏畢,男人沉緩而渾厚的掌聲隨之響起。

她回頭往掌聲響起的來源望去,看見令揚天的身影,美麗白淨的臉蛋顯得有些驚訝,雖然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了,但每次她見到他的時候,心里總是有種被微微震撼的感覺。

仿佛心髒緊了一緊,被人用手掌掐住一般。

那天,他送她回家之後,什麼話也沒說的就走了。

卻沒料到他隔天晚上又出現在她家門口,問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之後,幾乎每隔三兩天他就會來看她,陪她吃飯看書,如果她推說要忙大學的畢業論文,他就會一個人靜靜地用帶來的筆電上網。

幾次下來,她發現了他沒有一般男人抽煙喝酒的壞習慣,如果硬要說他有什麼怪癖的話,那大概就是愛吃巧克力餅干吧!

令人感到不公平的是他從不曾因為那些多余的熱量而發胖。

從她不經意地發現之時,他就一直待在她的身邊,他總是說來就來,擅自決定要陪著她,絲毫不曾詢問過她的意見。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覺得她需要人陪呢?

其實她根本就不需要有人陪伴,獨自一個人平靜地度過此生,對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令揚天瞅著她縴細的身影,心想她怎麼會覺得自己不需要人陪呢?從她透出淡淡哀愁的美眸深處,他瞧見了一個無助、令人憐惜的小女孩。

他走到她的身後,伸出男性的長指在低音的琴鍵上彈奏了一首小短曲,完全是隨興而作。

她听出了他所彈奏的幾個基本音符之後,伸出右手彈奏偏高音的琴鍵,兩個人沒經過排練,但音樂旋律意外地契合。

忽地,他停下了長指的律動,斂眸瞅著她白女敕的嬌顏,冷不防地伸出大掌按住她的後腦勺,低頭吻住她兩片柔女敕如櫻花般的唇,時而輕柔、時而狂烈地揉吮著她馨幽的唇腔,最後,在還沒失去控制之前放開了她。

官靜冬睜圓了美眸,楞楞地盯著他薄峭的唇瓣,心里充滿了不敢置信的驚訝,他真的吻了她嗎?

就在剛才,他真的吻了她嗎?!

令揚天修長的手指徐慢地撫模著她柔軟的長發,看著她細致的臉蛋從最初的蒼白,慢慢地漲紅成一顆鮮艷的西紅柿,似乎她直到現在才認知到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勾唇微笑,覺得反應慢了半拍的她看起來非常可愛有趣。

「為……為什麼?」

「你不打我嗎?」

「你為什麼要吻我?」

「因為你令我感到憐惜。」並且想要據為己有。

「請你以後不要再這麼做,我會很困擾的。」她低頭不看他,似乎真的覺得有點為難。

「這一點我不敢保證。」

「那……那就請你可以保證之後,我們再見面吧!」一口氣說完之後,她起身飛快地奔離教室,不敢再多瞧他一眼。

她的心髒跳得好快,幾乎快要脹裂開來,她輕咬著唇,似乎還可以從舌尖嘗到他男性陽麝的氣味,似有若無地纏繞住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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