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的續弦妻 第四章
第二章
四月初,喬喜娘隨著喬華豐來到馨州,依舊由侯家開船送他們到達湖島。
兩個船夫,大抵是知道這回有姑娘,還特意派了個老嬤嬤一起來。
江南已經染上春色,山色翠綠,路邊不知名的野花點點綻放,觸目所及,一片欣欣向榮之色。
喬喜娘長這麼大第一次坐船,隨著船行漸遠,兩岸山色,房舍逐漸被無邊的湖面給取代,驚奇之余,又有些開心,「爹爹,這湖怎麼大到沒有邊界的感覺,倒很像土方志中提到的大海呢。」
「這朝然湖還不算大,再往南有座明珠湖,那才是真的大,東西兩岸要行上足足一天,力氣稍弱些的船夫,說不定無法在日頭落山前抵岸,湖浪掀起來,都能讓人暈船……」喬華豐講了一會,突然覺得不對,干麼掃女兒興呢,連忙急轉彎,「不過明珠湖水濁,還挺臭,也不過就是大了些而已。」
喬喜娘卻沒這麼多花花腸子,看見遠遠一座島嶼,便指著道︰「爹爹,那里就是侯盟主的島嗎?」
喬華豐也搞不清楚——雖然每年要來被罵一次,但想起要被罵,誰還有心情看景色,幾乎都是坐在艙中先吃飽喝足再說,等到出島,天色又已經黑了,更不知道這島到底長啥樣子,此刻听喜娘問起,倒有點後悔沒多留點心,不然此刻就能在女兒面前演一下「無所不知的爹」了。
沒听見自家爹爹回答,喬喜娘也沒糾結,「說來,侯盟主也真是奇怪,居然給自己女婿張羅填房,就算侯姊姊是病歿,怨不得別人,也不該如此熱心啊。」
喬華豐尷尬,但又不能說,那不是熱心,那是被威脅。
于是乎,忽略了前面的疑惑,只針對後面的問題回話,「這是因為……這個……大家都不想女兒結這個親,所以只能讓懷應時自己看,選上選不上,都沒話好說。」
「老說雲山邪孽,可仔細想想,雲山除了賺錢這件事情膽子比較大之外,平常也沒听他們殺人放火,倒是侯盟主,中邪似的想去滅人家,爹爹,你說會不會是侯盟主眼紅雲山會賺錢,想滅了他們把路子奪過來?」
喬華豐忍不住想,真不愧是喬家女兒,因為老爹也這樣想過,看看四周也沒人,老婆子坐在團子上,眼楮閉上幾乎睡著,船夫在船尾又遠,不可能听到,便說了,「其實,你爺爺也這樣說過。」
喬喜娘拍手大笑,「真的?」
「真的。」喬華豐神秘的壓低聲音,「當初武林分裂之勢已成,你爺爺逼不得已只好選邊站,可沒想到侯盟主這武林大會居然是要收錢的,雖然不是侯盟主自己說的,但他姻親陳先生說出口,那跟他開口又有什麼不一樣,「各位,在下不才,有個主意,這鏟惡除奸乃是我輩當行之勢,總不好讓侯盟主一人負擔所有費用,在下想,不如出席的門派各自出些,隨意便行,大家覺得如何」。
「接著有一個跟侯家交好的人馬上掏出兩張銀票往桌上一放,說自己沒錢,就捐個意思意思,兩百兩,你說,那種情況,誰能說不好,再少也得拿出一百兩,你女乃女乃每次說到這個,就要生氣,說侯盟主真是,沒那個錢就別想要這個臉,麻煩死了,每年大會不去又不行,不但有半個月不能接鏢,還得被迫繳一百兩的鏟惡金。」
喬喜娘十分驚訝,「每門派一百兩,那一年不就有數千兩了?」
「是啊,拿大伙的錢,張羅自己的名聲,因為這里沒人偷听,爹爹這才敢跟你說。」喬華豐搖了搖頭,「正派,邪教,有時候都是靠一張嘴。」
「就是。」柳氏接著說,「我們家這輩子可沒被雲山欺負過,倒是這麼多年來,一百兩一百兩的捐,被侯仲群強迫捐了兩千多兩,兩千多兩呢,什麼狗屁盟主,根本就是土匪,活該兒女都不成材。」
侯仲群五個孩子,除了侯芳菲見識超卓之外,其它的腦袋一個比一個有問題,侯芳霓已經訂了親,卻跟個戲子私相授受,還被未婚夫家抓了個當場,退親是自然的,侯仲群還得上門道歉,女兒名聲已壞,沒人敢要,侯仲群強迫自己的年輕弟子娶了她,這種綠油油的婚姻,自然是每天爭吵,侯芳霓心情不好,居然又跑去會那戲子,又是被抓個當場,據說侯仲群給了那弟子一萬兩銀子,又塞給他幾個美貌大丫頭,這才保住侯芳霓不被休妻。
至于大兒子侯大武前些年隨母親陳氏進香,在廟中見到美貌婦人,上前調戲了幾句,卻沒想到人家是侯府夫人,當下被隨行的女武師打個了鼻青臉腫,在床上躺了半年多,後來雖然大好,鼻子卻歪了,再也正不回來,侯仲群生氣也沒辦法,說來說去都是自己這邊理虧。
至于次子侯大才是典型草包,一套拳法都使不完整,隨便一個小丫頭都能撂倒他,三子侯大智則是出了名的喜歡男人,屋里小廝個個貌美如花,小倌樓中也有幾個相好的。
侯仲群即便名震天下,但兒女一個比一個讓人頭痛,所以即使兒子都二十幾歲,也無法接棒,太奇葩了,放出來只是丟自家的臉。
柳氏討厭侯家,也只有講侯仲群這幾個不爭氣的小孩時會顯得高興一點,金銀再多有什麼用,回到家一堆糟心事,誰都開心不起來。
不像她,大兒子喬光爭氣,現在已經開始領鏢,二兒子喬耀比較一般,但人也算老實,喬光的妻子陸氏已經懷孕,再過幾個月,她就要當女乃女乃了。
至于喜娘即便被迫來這一繞,所幸也只是陪榜,她都想好了,等他們喜娘落選了,便讓人快馬加鞭往家里送信,讓陸氏準備豬腳面線去去霉,接著就讓張家上門提親,備嫁個一年左右,來年春天也就差不多可以讓喜娘成親了,十七出嫁雖然有些大,但張家人老實,想必不會拿這點為難她的寶貝女兒。
「娘,你在想什麼,這麼開心,說出來讓女兒也樂一樂?」
「哎,就是難得出遠門。」柳氏當然不能說實話,人家是待嫁女兒心,喜娘卻不是,不想成親,不想嫁人,比起生孩子,更想當老婆子,對于女兒這麼戀家,不能說不安慰,只是憂愁比安慰多,「說來,也多虧了懷應時,不然我們娘倆也不可能來馨州這地方。」
喬喜娘一笑,「是啊,倒是謝謝他的突發奇想了,馨州暖,花開也早,我們正好可以賞賞花,時間多了,還可以去布市看看,娘,听說馨州的花染很好,顏色淡卻不會褪色,我們買幾匹回去,讓繡娘趕做夏衣。」
說到喜歡的布匹刺繡,喬喜娘顯得興致很高,「還有蠶絲繡線也要買,上次在四姊姊那看到蠶絲繡線繡出來的月亮,跟真的一樣,會發光呢,墨色緞子,繡個弦月,再繡上曇花,弄成個小荷包,一定好看。」
柳夫人笑著搖頭,「你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布莊姑娘呢。」
喬喜娘不好意思地一笑,鏢師家的姑娘通常極端,不是武功練得比兄弟好,可以一敵五,不然就是養得比公主還閨秀,琴棋書畫都拿手,出門要帶上一串丫頭婆子,至于自己,有幾手功夫,但也只能達到練身體而已,真要對戰,決計不行,閨閣有張宣和琴,但她不會彈,案上也有紙有筆,可她的字很丑。
金絲香爐,玫瑰鏡台,百花屏風,都只是她看著喜歡,但要說起來歷,整個一問三不知。
她的嗜好便是刺繡跟裁衣服,她的院子本來有書房,後來被她拿來當成繡房,給爹做過披風,給娘做過鞋子,不愛寫字,但畫畫卻很喜歡,可不是畫山水,而是繪花樣子。
馨州溫暖,絲麻桑棉不說,各種染色植物也種植得十分好,喬家所在的鈺州雖然也有布莊進馨州的染布跟絲線,但進得只有常用的幾個顏色,實在不過癮,早就想來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