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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嫁 第十一章

那一日過去不久,夏日正式來臨,神宮處處可見的荷池中,夏荷盛綻,迎風搖曳的風姿將神宮籠罩在一片粉色的水色芙光中,可清澄卻很少步出房門去欣賞這一切美景。

只是近日不知是怎地,直都算得上是靜謐的客院四周,多出了許多孩子的嘻鬧聲。

听軟香說,是神宮的眾多小神輔的習水季節到了,近來神官大人總是領著他們四處游水,听說他們麒麟院外頭的荷池水淺,所以這兩日就帶小神輔們過來試試他們的泳技。

咽下碗中最後一口藥粥,清澄伸手撫去額邊沁出的汗,起身至臨池的窗畔迎風而坐,深吸口氣享受著外頭帶著水氣的一片清涼。在她這窗畔不遠的荷池無花之處,一群大大小小的神輔,像是下水的小水鴨在水中四處撲騰,而站在岸上的大人們,則時不時吼這個、叫那個,看上去一派歡欣熱鬧。

其中最招人注目的,就是那個不穿神輔官服,身材最是高大,看上去有如鶴立雞群的容易。

不知在湊什麼熱鬧的他,站在岸邊不時幫水中玩球的孩子們撿起扔偏的球,哪怕他們鬧他逗他,掬水將他潑得一身濕淋,或是偷偷模模地一起襲擊他將他拖下水池,他都不動氣,反而笑呵呵地任由他們玩鬧。在其中一個孩子將池底的淤泥拍上他的身子,而其他孩子也開始有樣學樣時,他也好脾氣地任由他們將他給拍成一個泥人,耐性多得沒話說……

他眼中流露出的護犢之情,那幾乎可說得上是渴盼的目光,讓清澄一時忘了該怎麼轉開眼眸。

她想,若是日後他有了自己孩子,他定會是個好父親吧……

這一晚,習慣早睡的清澄,在收到軟香呈上自南貞國送來的公務急件後,難得地挑燈辦公。一直到將近子時時分,近來精神和體力都不錯的她,不覺得自身有什麼勞累到,反倒是一直等在外頭的某人先一步忍不住了。

容易以指在她的窗上輕敲了幾下,再緩緩推開窗扇,在她轉過頭來時,努力放輕了音調道。

「你……夜深了,你別累著自己,早點歇著吧。」就算她不睡,她月復中的女圭女圭也得休息啊,她現下可不是一個人的身子。

清澄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好一會兒,忽然道。

「你進來。」每晚都蹲在外頭偷偷模模,他不累嗎?

容易有些受寵若驚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我?」她不躲他也願意見他了?

她揚手邀他,「進來,咱們談談。」

被她冷待了那麼久後,容易深怕若是錯過這回就沒下次的機會了,他一骨碌地躍進房中,在她改變心意之前,乖乖地坐在她指定的客椅上,屏氣凝神地等待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容易,我說過我不要你負責。」

「我知道……」他頓了頓,一股幾不可見的失望閃過他的眉眼。她刻意挑明了當初不願意接受他的原因,「我嫌棄你的身分,是因你不能為我南貞帶來利益的結盟。」

容易微微低下頭,「我自知我配不上你……」

「那你為何還不死心?」她最是想不通的就是這一點,他怎麼就是牢牢抓著她不放,哪怕再怎麼受到刁難,他就是在她身上生根發芽?除了孩子外,一再對他無情拒絕的她,到底有哪點值得他看上?

「我要對你負責……」他將頭垂得更低,雙拳也暗自握緊。

「沒這個必要。」打從一開始就都是中毒的她害的,他什麼錯也沒有,他怎麼就是不懂呢?

容易猛然抬起頭,像是努力想要扞衛什麼,「那孩子呢?我也不該對孩子負責嗎?」

因他的話,清澄不禁想起在荷池池畔,他放在那些孩子身上柔軟的目光,這讓她不禁放下了刻意偽裝出來的尖銳,真心真意的問。

「你……喜歡孩子?」

「很喜歡。」臉皮不善說謊的他,當下就漾出一抹歡喜的笑意,「孩子是世上最可愛的寶貝。」

她卻有些黯然,「可我……卻得為了孩子放棄許多關于來的計劃,甚至是于國有利的種種。」與他的單純相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自己,簡直就算得是上卑劣。

容易急切地望著她,「你或許是得放棄一些什麼,可誰能保證,日後你不能在孩子的身上得到更多?」

清澄定定地凝視著他,看得出他極力想要借此說服她什麼,和他渴望的是什麼,好一會兒,她垂下了眼睫。

「你回去吧。」

「我……能不能待在這兒看著你?」容易不放心她一個人夜深不睡,連忙舉手向她表示,「我保證絕對不會打擾到你!」

清澄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在下一刻不見他的蹤影,她四下看了看,也沒找到他一個大男人究竟是躲哪兒去了,知道他斂了氣息,不讓她知道他隱身在何處,她無奈地緊握著桌沿,啞聲道。

「容易,你別為難我……」

許久過後,自她頂上飄下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伴著燭花搖曳的焰身,裊裊搖曳。

因屋里多了一人,清澄再找不到半分處理公務的心思,去了鄰房洗漱過後,她吹熄燭火上了床榻,伸手去拉錦被之時,已有人無聲無息地來到她的身旁,殷勤周到地替她拉好蓋妥,在那雙手將要離開之前,就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你不欠我的……」

無奈他的心卻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柔軟萬分。

「可是,會受到傷害的卻是你啊。」

她一怔,眼眶中頓時泛出一陣熱意,怎麼止也止不住。

「我不想你受傷。」他的大掌輕輕撫過她的眼簾,將她伸出被外的手放回被中後,小心翼翼地將掌心置在她的月復部,見她沒有反對,這才沒有把手挪開。

透過輕薄的夏被,那只掌心所傳來的溫熱感,毫不保留地停在她的月復部,逐去了她一夜夜下來的獨自不安,和不知該向何處訴說的孤寂冷清。

清澄不語地看著他在月下不甚清晰的輪廓,和他那日漸熟悉的身影,她原以為,這還是又一夜的難眠之夜,可一涌而上的睡意卻漸漸擄獲了她,讓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簾。

南貞國二公主府中,清珩低首看著手中的密信,沒注意到過于激動的她,已將手中的信紙捏得變皺走形。

她那個一心想要將自個兒賣個好合作對象的好皇妹,竟懷有身孕了?

沒想到一心想要與兩位皇姊抗衡,抵死不肯讓南貞國分割成三股勢力的清澄,都還沒能完成暗地里籌劃已久的聯姻之事,卻搬了塊大石砸自個兒的腳,不但使得通盤計劃毀于一旦,接下來在她回國後,恐還不知將如何收拾月復中孩子這個後尾?

「清澄啊清澄,你也有今日……」一直高高在上的她,不是挺看不起男女之間的小情小愛嗎?沒想到她居然在男人身上栽了太個跟頭?

在清澄有了身孕後,看她還有何身分面去同他國聯姻相信就算是對她最感興趣的西苑皇帝,以及野心勃勃的各國,恐也都無法再將她視為最佳的聯姻人選了吧?一旦籌碼失去了價值,她還有何資格攀上他國的勢力,借以鏟除她的自家手足?

而那個傳言中,甚至為了她不惜廢後的北蒙皇帝,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也不會再只將清澄一人放在眼底了吧?

這時守在殿外的女官,忽地踩著疾快的碎步來到殿內,彎身在她耳畔低聲道。

「公主,您等的人來了。」

她不禁面露喜色,「快請。」

不過片刻,一名披散著長發,身著一襲黑色道袍的男子,便在女官的指引下來到她的面前,在他面上,還噙著一朵讓人看了就想親近的笑意。

「你叫倚瀾?」清珩仔細地看著這名好不容易才托關系找來的人。

「在下正是。」

她首先要確定的就是這一點,「你說,你的主子手中有大量的魂紙?」在南貞國中,女皇與公主之間的差距,並非僅只有身分而已,除了權勢地位外,她們之間還有個難以跨越的差距,那就是手中擁有魂紙的數量。

倚瀾神色自若地應著,「沒錯。」

「你的主子……他還與北蒙皇帝有著不淺的交情?」她強行按下急促的呼吸,白皙的面頰微微帶上一絲緋色。

「可以這麼說。」

「是嗎……」清珩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一想到那位清冷中又帶著無與倫比魅力的帝王,她的心中便是一片渴望而不可得的火熱。

在國與國的聯姻之中,清澄最先考慮的或許是西苑國,但若換作是她,北蒙皇帝才是她心中聯姻的不二人選。

那個在多年前就已闖入她心扉的男子,怎會看上一無是處的清澄?他想要的,也不過就是清澄的地位罷了,而清澄要的,也只是他的勢力,才不是他的真心。

與那個只會利用他人的女人相比,她就真心多了,已傾慕北蒙皇帝多年的她,若不是苦于北蒙皇帝已立後,她老早就付諸行動去得到她所要的,如今在听聞那位北蒙皇後在月前就已被廢,這更是堅定了她已累聚多年不可動搖的信念。

同樣都是父皇的女兒,皇位為何不能是她的?

猶記父皇仍在世,眾皇子皇女各出手段爭奪大統寶座時,無論是哪個人,皆無人將清澄這個不起眼的庶女給放在眼底,一個有著宮女出身的娘親之人,別說父皇記不得她的模樣,朝中百官怕是連她的名字也沒听聞過。在他們忙著拓展人脈、暗地里大肆分割著朝中勢力之時,清澄在做什麼?就像其他無寵的皇子皇女般,安分守己的窩在戶部里頭,做她的五品小官而已。

可就是這麼個從不想登上九五之位,只想安分守己度日的五品小官,不知是怎地讓父皇看入了眼,竟令父皇在駕崩前在聖旨寫下了她的名,讓其他為皇位汲汲營營多年之人竹籃打水一場空。

憑什麼眾人都想奪得的皇位,竟會落在什麼都沒努力過的清澄手上?那女人何德何能可以掌握這世間一切的美好?同樣身為公主,為何她努力多年,卻只能與皇位擦身而過,只能站在一旁看著猶如水月鏡花的幻影,卻不能得到她想要的地位,甚至是心中戀慕的男人?

清澄不願將北蒙皇帝作為第一考慮聯姻對象,可她願,不計一切代價也願。

只要能讓她得到那個男人,只要能夠擁有他,哪怕是要她血刃手足、拱手奉上南貞,她也在所不惜。

「不知二公主您考慮得如何?」優閑站在殿中許久的倚瀾,在她的目光忽而狠厲忽而遙遠時,帶著隱隱的笑意輕聲催促。

清珩過神後,她緩緩平定下急促的呼吸,兩手十指交握著,對他漾出婷婷的笑靨。

「告訴我,助我達成心願,有何代價?」

隨著清澄懷有身孕的日期愈久,神宮宮主野風所給的考慮時間也愈來愈急迫,偏偏眾人都跟著心焦的那個答案,女皇陛下就是遲遲沒給他們一個決定。

而在一眾陪著清澄飽受煎熬的人之中,一直都無微不至照顧著清澄的容易,雖然也同他們一樣都在等著她的選擇,但他的情緒卻也日漸變得不穩,他像是要捉緊每一刻能夠陪伴在孩子身邊的最後時光,就深怕沒能再有來日般,只要清澄不堅持趕人,他便可整日整夜賴著她不走。

遠遠看著容易跟前跟後眼巴巴的黏著人,或是一個人躲起來,拿著自行去買來孩子穿的小衣裳小鞋襪,邊看邊偷抹眼淚……傅衡已經不知,到底該對這個師兄罵些或是說些什麼了。

想要他歇了那份心思,又怕他傷心;不讓他熄了那念頭,又怕他期待到後來,還是落得一身傷心,于是動輒得咎的傅衡也只能壓下不舍等著看著,並恨恨地在心中想著,那個已被他列為日後仇殺第一目標的女皇陛下,究竟要到何時才肯放過他那苦命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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