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皇囚艷 第十六章
看完了慕天絕從前線給她捎來的信,襲冰焰忍不住泛起柔柔的微笑,緩慢地將信折好,將它放回封套里,隨手收進了篋盒之中。
珠兒心里好奇得要命,忍不住追問道︰「主子,皇上信里寫了什麼?」
「沒什麼,尋常的噓寒問暖,順便夸了我兩句。」
「什麼?主子真是厲害,竟然能夠讓皇上大加贊賞,真不愧是我珠兒伺候的主子。」
「珠兒。」她輕輕柔柔地喚道。
「什麼事?」
「我剛才只說皇上「順便」夸了我兩句,並沒有說他對我大加贊賞,就因為我是你主子,所以更不能讓你听一說十,把事實給夸大了。」她的神情有些嚴肅,卻還不至于太過嚴厲。
「可是……主子真的很厲害嘛!」珠兒挺委屈地說,立刻又好奇信里到底寫了什麼,「對了,皇上到底為什麼要夸主子呢?」
「他說,我能幫他打勝仗。」
「什麼?!主子還能幫皇上打勝仗?」珠兒大吃了-驚。
不過,襲冰焰卻覺得她大驚小怪,神情淡淡,唇畔漾著笑,「其實,在這信里最教我開心的,並不是那些賞識之詞,而是他說自己只受了一點皮肉之傷,休養過後已經沒事了,听到這個,我比什麼都高興。」
短短的半個月內,不降則死的招撫政策發揮了極大的威力,大大地削減了叛軍的力量,各地紛紛傳來捷報,進剿江西的安親王岳樂送來快報,他的部下一次招降了敵官五十六人,士兵一營共萬余人,同時,紹興知府也來了捷報,招撫了敵人總兵,以及兵七五萬七千八百余人。
不到一個月的工夫,陸續傳出有人投誠,皇軍被動的局面大大扭轉了過來,眼看著勝利就如甕中捉鱉般容易簡單。
「皇上英明,想出了那麼絕妙的計策,輕而易舉就擊潰了對手的軍心。」朱之弼笑著說道。
「那不是朕的主意,是焰兒的,她出身三藩,比朕還要清楚三藩的士兵屬性,要不是她,這場仗還有得打。」
「所以,皇上能夠熟用當地的地形調兵遣將,也都是娘娘的主意嗎?」
「這地圖確實是她畫的,朕只是善加活用而已,現在,就只剩下祖澤壽帶著五千士兵仍舊在逃,這次絕對不允許輕饒,上次朕就是太過大意,才會沒將他趕盡殺絕。」
「皇上英明睿智,娘娘聰慧過人,果真是天生的一對絕配!」
對于這句贊美,慕天絕笑而不語,心里卻也知道焰兒是上天賜給他的,他曾經無情地傷害她,現在他只想將她擁在懷里,好生呵護……
跟著捷報回京的,是一封給她的短信,信里沒有多寫什麼,慕天絕只是以輕描淡寫的字句告訴她即將回京的消息。
三藩的朝代正式告終了!慕天絕並沒有傷害她的父親與弟弟,現在朝廷交給他們一些差事,她一直都知道父親對于養馬特別在行,忽然間,她想念起在平南王府里那些少見的神駿,那或許將會是父親今生最大的成就。
襲冰焰望著窗外春日將盡的晴藍天空,時間過得真快,她進宮已經一年多了,如今充斥在她腦海中的,並不是昨日那些慘淡的回憶,而是慕天絕就快要回京的消息。
說真的,她好想他……出乎意外的想念他。
一陣匆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沉思,珠兒三步並成兩步,深恐來不及似地沖進來,「皇子……皇子不見了!」
「什麼?」襲冰焰一時沒有意會到自己究竟听見了什麼。
珠兒氣喘咻咻,比手畫腳地說道︰「看守在皇子房門外的宮女太監們一個個都昏倒在地上,像是被人下了藥,我心里感到不對勁,立刻跑進房里,就發現皇子不見了!」
「四處找過了沒有?會不會是……是哪個宮女抱出去散步了?還是,你沒瞧清楚……對,一定是你沒瞧清楚,一個不滿足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自己跑不見了呢?」襲冰焰不敢深入想象其中的町能性,她知道自己應該要好好冷靜下來,可是她害怕!
「我就是知道皇子還不會走路,所以才急著來稟告娘娘,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娘娘,皇子會不會出事了?!」珠兒一語戳破了事實,教她不能再逃避下去。
襲冰焰吐了一口氣,教自己無論如何一定都要平靜下來,她必須給自己充分的信心,沉著地下令道︰「不會的,凜兒不會有事的,快,快帶人去找,秘密去找,這件事情絕對不能鬧大,要是不小心打草驚蛇,如果真是有人不懷好意將他帶走了,毫無抵抗能力的凜兒絕對是凶多吉少。」
他從來都沒有如此瘋狂地想要見一個女人!分別了三個多月,慕天絕現在只想見她一面!
所以,他命令朱之弼替他掩飾,自己則是月兌離軍隊的保護,快馬加鞭回到皇宮,心里對她洶涌的思念彷如火焚般,不斷地煎熬著他。
當她見到他時,會是如何驚訝的表情呢?慕天絕決定無論她臉上是什麼表情,他都要擁她入懷,好好地狠吻她一頓。
快馬停在宮門前,眼尖的侍衛認出了皇帝,連忙跪下叩見,「參見皇上!」
「不用多禮,開門,朕要秘密進宮,別聲張出去。」他迅速地下令,俊美的臉龐難掩微笑。
「是。」守門的侍衛接令,飛快地為他打開宮門……
襲冰焰接到一封信,信里教她來到御花園的碧湖邊,她不能不去,信中說明了孩子在對方手里。
她必須要去,而且只能單獨一個人去,襲冰焰不敢大意,擬定了全盤的計劃之後,一個人單獨來到了碧湖的白玉橋旁,沒料到自己會看見嚴妃,她的懷里抱著凜兒,他似乎睡著了,靜靜地不出聲。
她的兒子真是好膽量,都已經是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睡得忒沈,也好,就讓他睡吧!事情或許還比較好解決一點。
「在這後宮里多少女人,憑什麼你的兒子就可以享受到皇上的寵愛?!我就不比你差,可是,你有的,我全部都沒有!」嚴妃激動地說,雙手緊緊地鉗住孩子,似乎把他抱疼了,他開始哇哇大哭。
襲冰焰听到哭聲,心都亂了,「孩子是無辜的,如果你有什麼不滿,盡管街著我來,請別報復在孩子身上。」
「哼,說得簡單,那我就把話也直說了吧!孩子在我手里,你們母子兩人之間,只能活一個。」
「放過我兒子,什麼條件都好說,就是求你別傷害他!」
「這麼說來,你是決定要留下兒子羅?」嚴妃冷笑了聲,「我一直都想除掉你,我知道你有了孩子,所以特地教官女用你的名義去要了兩帖藥,我就是要皇上以為你根本就不要他的骨肉,沒想到你好狗運,非但沒被降罪,皇上反而還特別教太醫看住你,不過,你的好運用完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襲冰焰恍然大悟,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情的時候,「這些我不管,只要你別傷害我兒子,教我做什麼都願意,真的,我保證,求你放開他,你一定是抱疼他了!听,他-直在哭,他從來都不這麼哭的,一定是很疼吧!我什麼事情都會照你的話去做,求你別為難我兒子。」
「好一個慈母心切,既然你已經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站起來,往前走。」
「我知道了。」襲冰焰頷首,依言往湖畔走去,望著那片幽幽的湖水,心里並不怕死。
只是,她畢生最大的遺憾,就是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對慕天絕說……
他會知道嗎?原來,在她臨死之前,最舍不得的人竟然是他!她好想再見他一面,就算只是一眼都好,讓她來得及對他說句話。
真的……她真的好想讓他知道,原來她對他的恨早就已經沒有了!早已經都隨風兒散了……
「別哭,凜兒,娘在這兒,你快別哭呵。」她柔柔地哄著被嚴妃抱在懷里,卻一直感到不適的兒子,忍不住輕聲提醒,「請你不要這麼抱他,他喜歡靠在人的懷里,直直的,就像坐著一樣。」
因為,他的父皇總是這樣抱著他,那寬闊的胸膛總是能夠教人感到安心,夜半孩子哭鬧時,他父皇總是從她懷里抱走他,讓他小小的身體伏在那健壯的胸膛上再度入睡,她知道慕天絕疼愛著她的孩子,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哼,死到臨頭了,竟然還有心神擔心自己的孩子哭不哭?留點氣力去過奈何橋吧!」
說完,嚴妃使了一個眼色,一名宮女冷不防地從樹叢中竄出來,用力地將襲冰焰給推進湖里……
慕天絕沒想到自己快馬飛馳回宮,面對的竟然是這種情況,原本總是澄澈幽靜的湖畔,此刻充滿了混亂。
嚴妃被兩名侍衛給押在地上,哆嗦地啜泣著,而凜兒則是在珠兒懷里不客氣地放聲大哭,他立刻就知道了他哇哇大哭的原因。
他走過眾人讓出來的一條徑道,看見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正渾身濕淋淋地躺在一匹攤開的金色錦布上,蒼白的臉容沒有絲毫的生命氣息,她一動也不動,就連胸口都不再因呼吸而起伏。
「皇上,奴才該死……奴才發現時,已經太晚了,焰主兒她……她已經沒了氣!」德順哭得老淚縱橫,跪在地上猛叩頭。
對于身旁的動靜,他恍若未聞,高大的身形在她身畔緩緩地跪下,將她柔軟的身子抱進懷里。
「你不能死,焰兒……你睜開眼楮看看朕,你不能死……」他緊緊地摟著她冰冷嬌弱的身子,竭力地嘶聲大吼︰「焰兒,求你……求你不要死,求你不要離開朕……」
她兩扇長長的眼睫依舊緊閉著,墨黑的睫色就像兩道銳利的線條刻畫在她蒼白的臉蛋上,使她的肌膚看起來更透明,教人觸目驚心。
他的心都快碎了!
「焰兒……不要死。」他抱著她,心碎得快要哭了,胸口不斷地涌出熱氣,卻又在霎時間變涼,「不要死,我們還有好多話沒說,你不能就這樣死去,朕不許……不許!」
她這一走,是想要讓他遺憾到死嗎?!
那些他還未對她說出的話,此刻就像尖銳的石頭般,一顆顆地哽在他的喉嚨里,痛得他心魂欲裂,因為那一句句都是悔恨,今生今世難絕的悔恨!
「焰兒,不準死,這是朕對你最後一項命令,不,是請求……求你留在我身邊,你听見了沒有?!」他吻住她猶有余溫的丹唇,繾綣而狂烈,用行動訴說著心底深處最絕望的哀傷。
「唔……」一聲淺淺的嚶嚀滑出她的喉嚨。
德順在一旁看見了動靜,忍不住高興地提醒道︰「皇上,焰主兒出聲了!她說話了!她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呀!」
慕天絕看著她輕咳了幾聲,激動地喚道︰「焰兒?焰兒!你醒了嗎?你別死,千萬不可以死,朕不能失去你,絕對不能!」
「皇上,你回來了……」她虛弱地一笑,伸手撫著他緊繃的臉龐,似乎對于剛才發生過的事情沒有知覺。
看她笑得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慕天絕心里激動得無以復加,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只能用雙臂代替言語擁住她,緊緊地再也不輕言放開……
人家常說秋後算賬,而她剛才死過一次,所以,她現在所面臨的是「重生」後的清算,太醫診斷過後,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襲冰焰被安置在炕上不準輕舉妄動,她想,這樣一來,他才好罵她吧!
「你這個傻子,怎麼可以拿自己的命去開玩笑?!」慕天絕余悸未褪,一臉沈怒地瞅著她。
「我想救凜兒,你這麼疼愛他,他不能死。」她在他的面前低下頭,吶吶地陳述一個事實。
到底是為什麼?!她才轟轟烈烈地死過一次以後,現在卻必須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女孩般任他責罵?
「那你就能死嗎?!不,你要活著,活得好好的!」
「我現在不就好好活在你面前嗎?」
「朕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你了!朕的皇宮里有成千上萬的御林軍駐守著,你卻拿自己的命去搏,焰兒,有時候,朕不知道該夸你聰明,還是說你傻!」他緊緊地擁著她,無法忘記在湖畔時為她涌起的心痛欲裂。
「我傻,我是傻,否則也不會做出那麼多傻事,可我無法聰明,我盡力了,可就是沒辦法。」她偎在他的胸前,說得無助又無力。
「焰兒,你在說什麼?朕不是真的在責備你,而是……心疼、著急,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朕應該怎麼辦?」說著,他輕喟了口氣。
「你會怎麼辦呢?」她昂起美顏,綻放一抹淘氣的笑顏。
面對她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慕天絕一時語塞,他斂眸凝視著她美絕的容顏,渾厚的嗓音有些粗啞,「如果真的失去了你,那麼朕余下的生命,將比死亡更可怕。」
聞言,她為之動容,不過,她總覺得自從太醫走後,他似乎就有點怪怪的,「你怎麼了?好像有話想告訴我?」
「沒有,沒什麼。」他笑著聳肩。
「是嗎?是我多心了嗎?不,你一定有事瞞著我沒說。」
「你怎麼知道?」他似乎有點訝異于她的敏銳,心里知道這件事情終究瞞不住,他嘆了口氣,緩緩地吐實,「你難道沒感覺嗎?你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雖然已經進入穩定,但還是差一點就流掉了!」
「但他沒有,不是嗎?這並不是你擔心的原因,是不是?」她知道自己是因為太想念他了,所以才沒有注意到身體的變化,現在,她想要弄清楚他心里擔憂的原因。
「朕怕……怕你不生,上一回朕完全不顧你的想法,一定要你生下凜兒,這次,朕不勉強你,卻害怕听到答案。」他的神情顯得有些緊張。
她綻放一抹燦爛的笑顏,「你怕我不愛你,怕我想把孩子墮掉,是不?皇上,你怎麼會以為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對于這個敏感的問題,慕天絕一張俊邪的男性臉龐忽然露出孩子氣,別開視線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見狀,襲冰焰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雙白女敕似雪的藕臂環住他的頸項,神情嬌柔地以額抵住他的,「你知道嗎?原本我總覺得你既霸道又可恨,可是我現在不這麼覺得了。」
「那現在……你是怎麼想朕呢?」
「我不說。」
「快說,朕一定要听你說!」
「你又在任性了!」
「管他任性也好,霸道也好,朕就要你說!」
「呵……」她偎在他的懷里笑臉盈盈,就是遲遲不語。
「不準笑,說!」
「我愛你。」她冷不防地表白,嚇了他一大跳。
「什麼?!」
「我愛你,早就愛著你了。」她柔柔一笑,白細的雙臂攀附在他強壯的胸膛上,「你心里一定在責怪我為什麼不坦白,可是,你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朕才沒有——」死到臨頭,他還是想嘴硬。
不過,他的企圖卻被她一眼看穿,她不拆穿他的謊言,依舊恬淡地偎在他的懷里,仿佛那是她今生最後的依歸。
「我們是敵人,哪能把愛掛在嘴里呢?我心里不是沒有掙扎過,我不想愛你,最後卻還是愛上了,既然不能說,我就只好在心里愛著,愛你,還有愛你給我的孩子,當一個母親全心全意地愛他,但有誰知道呢?我是愛著孩子的父親哪!」
「焰兒。」他胸臆之中充滿了激動,嘶聲輕喚她的名,一雙修健的臂膀緊緊地擁住她。
「你也不知道,是嗎?」她昂起美眸,望進他深邃的黑眸,「我愛你,愛得我自己都不知所措了,是的,凜兒不能沒有父皇,但我更不能沒有你,不能……這輩子我不能沒有你,在听到前線危急時,我的心都快絞成一團了,但我還是倔著不肯告訴你,寫了封策書給你,希望你能月兌困,就是不敢泄漏自己擔憂你的心情,其實,我是想讓你知道的……」
「朕明白,你擔心朕,而那種感覺恐怖極了!」他只要想到自己差點就失去她,心底就忍不住一陣陣冷顫。
他俯首吻住她的唇辦,心里萌生一個再確定不過的念頭,那就是他今生今世再也不會放開她!
一吻久久方畢,他拿出了簪子替她戴上,仔細地欣賞著她美麗的容顏,更加確定了自己今生不變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