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花原來是個寶(上) 第十章 狼虎般的惡親戚
接下來五天,全家人趕工趕得熱火朝天,連鐘凌熱衷的「文化盜版業」都暫停下來,不過無妨,她已經存上幾十本書,夠弟弟細細品讀。
「新任合伙人」送鐘凌一套筆墨,硯台和墨塊沒什麼了不起,頂多就是墨塊比一般的香了些,厲害的是那管毛筆,筆尖之細根本就是毛筆界的0.3,有了它,鐘凌下筆神速。
紙盒老板接到這筆生意,連夜趕工,趕著在出貨的前一天交貨,鐘子文下午也不進城賣糖賣餅了,加上其他人訂的一百一十三個禮盒,他們光靠白天的幾個時辰根本生產不出來,何況還要分出時間做外包裝的紅色布袋,袋子不難做,難的是刺繡,那是水磨功夫,要不是之前早已備下五十個成品袋,鐘凌真想找人加工。
很累、超累,累得幾個年輕人兩只眼楮冒紅絲。
不過那張百兩銀票,提供了大家無窮無盡的精力,因此除每天被逼著準點入睡的盧氏之外,這些天沒有人睡足兩個時辰過。
當那個無良的貴氣男,在第五天的一大早就進秀水村取貨時,鐘凌對自己神準的第六感有著無比感激。
她猜測無良貴氣男,早晚會發現自己訛了他四十包贈品,說好五天,他肯定會一大早出現,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然後討價還價,再拗她一筆。
實話說,對樂意付一百兩銀票的大客戶慷慨些也沒什麼,只不過想到他施以小惠,就要賀澧為他賣命,這個公道她明里暗里都得替賀澧討一點回來。
貨送上車,鐘凌又是鞠躬哈腰,又是笑臉頻頻,這些不必花錢的表面功夫,她給得很殷勤,至于其他的?對不起,謝謝再聯絡。
貴氣男心頭不舒坦,非要和她斗嘴,討點蠅頭小利,可她不買帳,動不動就側過臉打個呵欠,還直道對不起,說為了出這批貨,昨兒個熬到寅時初才完工。
言下之意是,您老有心挑剔也賣力些,昨天凌晨一點已經是第五天,那時候出現,我們的貨還沒齊備呢。
不管怎樣,貴氣男走了、銀票收下了,盧氏為犒勞他們幾個,早餐煮上滿滿一大桌。
捧著碗,一個個狼吞虎咽,像幾輩子沒吃飽過似的。
鐘凌打鐵趁熱,問︰「娘,看來糖果餅干這門生意確實可以做,要不,咱們在城里租間鋪子,你說怎樣?」
「若是沒接到這張訂單,一天賣的扣掉本錢也不過掙個三兩多一些,就算天天不休,一個月下來也是一百兩左右,我听你徐大娘說,好的鋪面一個月要十幾、二十兩銀子租金,你賺錢這麼辛苦,何必花那個冤枉錢?」
「話是這麼說,可若有一間鋪子,咱們就可以賣更多種的餅干糖果,何況有間遮風避雨的店,就可以天天開張。娘忘記嗎?十月那時連下十幾天的雨,不能出去做生意,娘愁得眉毛都快打結。」
「阿芳這話說得在理,三嬸,我發覺現在進士榜和發財包沒之前好賣了,客人多少都有些失了新鮮感,所以說種類越多,生意才能更好。可我們出門擺攤,位置就這麼大,哪能賣多少種,旁邊的攤位見我們生意好,還會尋釁呢,如果有間自己的鋪子,就不會踫到這些問題。」鐘子文加入勸說陣營,他也有心把生意做大。
盧氏是保守派主席,怎麼也不肯松口,她對鐘子文說道︰「咱們家現在人手就這麼多,能做多少東西出去賣?瞧,才幾天工夫,你們一個個都瘦了一圈,銀子要賺,身子也得顧著,要是像三嬸這樣,可就得不償失。何況京里的宅子貴著呢,一開價就是幾千、幾萬兩,若是阿靜爭氣,真能考上進士當京官,咱們得慢慢把銀子給攢起來,到時不至于連幾片屋瓦都買不起。」
她是打定主意,一年存一千兩,用十年時間給兒子存一間京宅。
眼見說不動母親,鐘凌嘆氣,也罷。
鐘子文和鐘凌互望一眼,眼底都有些無奈,但長輩做事求的是個穩字,哪肯像他們這樣拚了命地往前沖。
鐘子靜看看姐姐,再看看娘,他知道姐姐那表情是妥協了,他替姐姐夾一顆煎蛋,順道把台階跟著搬過來。
「姐,我二月就要下場考試了,要是搬進城里,徐大哥給我上課多不方便啊,還是住在這里的好。」
他的話讓盧氏心暖,不管怎樣,兒子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鐘凌瞪他一眼,這個小滑頭,真懂得挑時間討好母親。
吃過飯,盧氏不讓他們動手,趕著他們進屋睡覺去。
「都好好睡,不是說明天還要進城做生意嗎?今兒個下午得起來做糖……」
盧氏話還沒說完,就听見張氏的嚷嚷聲——
「弟妹,阿芳、阿文,快點來幫幫手,有人打上二房了。」
「什麼?」
這二房怎麼就不消停,好日子才過幾天呢,又惹事了?
「娘,怎麼啦?」鐘子文跑上前問。
「你們二叔賭輸了,借一堆銀子,現在賭坊的打手到家里要拉子蘭、子薇去抵債呢!」
賭輸?打手?怎麼可能?若是去年這話還說得通,今年……那就是沒影兒的事了。
上回的算計,盧氏還沒忘懷呢,她沉下臉,皺起雙眉,不願意去二房,鐘凌看她那模樣也不勉強。
「阿靜,這事兒你別理,吃過飯就準備去賀大哥家讀書。小春、小夏,你們待在家里陪我娘,我和四哥哥、大伯母過去看看。」
二房遭事,若他們家連一個人都不出面,明兒個村人背後定會嚼舌根。古人重倫理親情,就算是一窩子爛草莓,搭上血緣關系也不能不理。
至于大伯母……大概是擔心自己那七百多兩周轉銀子得提早吐出來吧,听說除了買地之外,她還拿去放利,若是現在拿回來,怕半毛利息都掙不到。
鐘凌和張氏匆匆往二房的新家跑,人還沒到,遠遠就看見一群人圍在二房門前,她與張氏互視一眼,兩人加快腳步走近。
人牆里,有五、六個橫眉怒眼的粗漢子圍成圈,其中一人手里拿著刀架在鐘理的脖子上,另外兩人動手去拉扯鐘子蘭兩姐妹。
王氏和兩個女兒哭得震天價響,鐘子華不斷磕頭求饒,所有人都嚇得緊張兮兮的,只有鐘理一臉無關緊要地看著自己的妻兒。
鐘凌忍不住嘆氣,這是親人還是仇人?為了銀子可以沒人性到這等地步,攤上這種爹,真是不幸。
「號什麼號?把銀子拿出來交代了便是。」一個臉上有疤的黝黑粗漢罵道。
「我們身上沒有錢,就算把我們逼死也拿不出錢啊。」王氏打定主意,絕不把錢吐出去,好不容易能好好過幾天日子,再不用擔心下一餐在哪兒,她打死也不要回到過去。
「沒錢?上回你與人通奸,李大戶給的一千兩遮羞費呢?」粗漢口無遮攔,話出口立即引得鄉人竊竊私語。
這世間除了病毒細菌之外,就是八卦傳得最快,那天晚上的事,雖然家家戶戶都得到好處,講好不往外傳,可總是有幾個嘴上不帶把的,暗地里到處傳,老公告訴老婆、老婆告訴娘家,一講二講,傳遍秀水村上下,恐怕連鄰近幾個村也都知道這樁八卦。
這會兒粗漢張口就說,把王氏一張老臉憋成豬肝色,卻是不敢有半句反駁,于是有些原本對謠言心存疑慮的,全認定這件事是事實,鐘家二房果然圖謀三房,害人不成反害己,果真是天理昭彰啊。
「錢不在家里,咱們要用也動不得,你們就是把我們逼死也逼不出半文錢,有本事到鐘家大房去榨銀子啊,找我們一屋子窮人做什麼?」幾句話,王氏把火引到大房頭上。
這件事她也不滿,憑什麼自家銀子要掌在別人手里,口口聲聲為他們好,說到底還不是想拿她家的錢去放利息,有利息她干麼不自己賺留給別人賺?
這話听得張氏火冒三丈,手一甩就要上前理論。
鐘凌連忙拉她一把,在她耳畔低聲道︰「大伯母別擔心,先听听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錢是你家的,你去拿啊,爺就坐在這里等你把銀子要回來,除非你寧可把閨女賣到那見不得人的下作地方。」粗漢一把推開鐘子華,勾起鐘子薇的下巴,笑得讓人作嘔。
「錢進了人家口袋,哪還要得回來?難不成你們吞了銀子還會吐出來?」王氏豁出去了,雖沒明說,卻是句句指控,指控大房昧了二房的錢。
這話說得好沒良心,也不想想他們現在有屋子住、有田收糧,是誰的功勞?要是沒有大房幫著,他們現在全要進城當乞丐去。這群忘恩負義的家伙,張氏越听越鬧心,要不是鐘凌緊緊握住她的手,她老早就沖出去。
「話說成這樣,你是打定主意不要你家男人的命了嗎?也行,他欠下六百兩,一根手指頭抵五十兩,直接砍了便是。」粗漢晃了兩下手上的借據。
「大哥,那還差一百兩。」一個流著口水的漢子,討好地對粗漢道。
「啪」!一巴掌甩來,他被打得滿頭星。「缺一百兩不會砍腳指頭。」
鐘理見兒女妻子听到他們的恐嚇卻沒半分表情,難不成他被砍了也沒關系?這會兒波瀾不興的臉上出現忿忿不平,兒子女兒全白生了,早知道養大會變成這樣,不如一生下就捏死算了。
「還杵在這里做什麼?快去大房要錢啊,難道你們心里只想著銀子,不管老子的死活了?」
鐘子華、鐘子蘭、鐘子薇說什麼也不肯松口,兀自低著頭啜泣抹淚,誰也不願意去大房要錢。
鐘理見狀真的火了,推開架在脖子上的刀,沖上前推倒王氏,往她心窩子狠狠踹一腳。
「他媽的,你生養的好畜生,老子有難還一心想著銀錢,那可是我的錢,我賣老婆的錢!」他啥都不顧了,一嗓子嚷嚷出來。
王氏被踹得狠了,抹掉嘴邊的唾沫星子,豁出去怒道︰「你在這里發什麼橫,賣我?你想賣的是三房那個狐狸精吧!你好意思說,我還不好意思听呢。
「你的錢?我呸!不要臉,那是我的皮肉錢,吃虧的是我,難不成是你躺在床上讓那個死胖子折騰?兒子女兒都是我的,他們再壞、好歹是個人,不像你,誰都能算計、誰都能賣,老婆算啥?兒子女兒算啥?你這黑心肝爛腸肚的賤貨,被剁成七、八十塊才好,誰耐煩拿銀子救你這條爛命!」
狐狸精?鐘凌翻白眼,她真想轉身回去,不理會這攤子爛事,要不是怕那筆錢沒了,大房、二房的眼楮又齊齊往三房盯,她真是不想管。
不光她想跑,便是二房幾個子女見父母這樣鬧,也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給埋起來,只當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爛命一條,好!今天我這條爛命就換了你們這四條貴命!」
「啪」的一聲,鐘理一個巴掌往王氏呼去,眨眼工夫她的臉腫成大豬頭,但她豈是個好欺負的,一頭往鐘理撞去,指甲不斷往他身上撓,要不了多久,鐘理臉上就多上幾道血痕,王氏又撕扯拉咬,把所有的潑辣勁全往他身上發作。
鐘理哪能容許她撒潑,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將她整個人往後拽。
王氏重心不穩,仰頭倒去,「叩」的一聲,頭撞上台階,鮮血從腦門滑下,王氏伸手一模,看見滿掌心的鮮紅熱血,慘叫一聲,坐在地上,再不顧形象地扯衣服、抓頭發,撒潑哭號。
「你這個死王八,當初,我爹娘把我嫁進鐘家,還以為嫁的是會念書、會掙錢的鐘老三,歡歡喜喜嫁過來,才發現嫁的竟是你這破爛貨色,跟著你,我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你賭博喝酒,回到家里不是打就是罵,哪里像個男人?
「你偷走三房的地契,氣死公婆,還賴到我身上,為了賭,你想盡法子弄錢,你偷大房家的豬,偷三房的銀子,自家人不跟你計較,你還越發上癮,竟勾結李大戶,想把盧氏給賣掉,再謀奪小叔子留下來的東西。
「你還說,阿芳、阿靜兩姐弟長得一副好模樣,養個幾年就能賣到好價錢,現在沒本事賣別人家的孩子,就想賣我肚子里爬出來的……老天爺,禰睜睜眼啊,該死的是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不是我那個好小叔子啊……」
弄明白了!鐘凌終于懂了,為什麼王氏那樣記恨她娘,原來是嫉妒啊!
之前她老是搞不清楚,沒道理王氏老趁著他爹在家的時候往三房跑,想借錢、借糧,不是應該私底下向弟妹開口嗎?女人對女人不是比較好講話?
她還以為,是因為自家爹爹性子好,有求必應,誰想得到爹竟是王氏的夢中情人。
鐘凌听不下去,決定挺身結束這場鬧劇。
可這時,卻听見鐘理對著粗漢大叫,「去把鐘子薇、鐘子蘭抓起來,他們什麼時候把房契、銀子送過來,你們什麼時候放人。」
鐘理話出口,鄉親們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有人這樣當父親的嗎?連親生女兒都可以賣,還有沒有天良!」
村人圍上,那幾個粗漢有幾下子,才交手就有人被推倒在地上。
「住手!」鐘凌大喊出聲,聲音脆亮,粗漢們竟還真的住了手。
她往前走幾步,臉上非但無懼,還帶著淡淡笑意,問︰「這幾位大叔、大哥,請教,我家二伯父在你們賭坊里欠下銀子是嗎?」
見開口的是個水靈漂亮的小丫頭,粗漢們眼楮一亮,都覺得有趣極了,眼珠子在鐘凌身上四下打量,口氣軟和下來。「可不是嗎?大伙兒都勸他,手氣不好就別玩這麼大,他偏偏不听,這會兒欠下這筆債,老板發話,咱們當手下的也不能不上門討要,你說是吧?」
鐘凌點點頭,附和對方,「是這個理兒,不知道我家二伯父欠賭坊多少銀子?」
鐘理瞄她一眼。難道這丫頭想幫自己還銀子?可不是,听說她賣糖賺了不少錢,若她的性子隨了她爹,懂得照應自家這幫子親戚,倒也是好事。
想至此,他臉上的猙獰微褪,添上些許笑意。
「他欠下六百兩,可那是今天還,若是再拖個幾天,利上加利,恐怕就不只這個錢了。」那粗漢哼兩聲,想嚇嚇這丫頭,卻沒想到對方還是一貫的微笑,態度沉穩得不像個孩子。
「是,賭坊規矩嘛,這我明白,可以請問我家二伯父是在哪個賭坊里欠下的賭債?」
鐘凌一問,鐘理更加得意了。這丫頭肯定是想替自己還錢,果然是弟弟的好女兒,宅心仁厚、寬和善良,他的好弟弟啊,是哪個沒天良的害死他?
鼻子酸酸的,這會兒他想起弟弟的好,還真有那麼兩分傷心,可也就兩分,再多的就沒了,下一刻,他算計起佷女,如果能傍上這棵搖錢樹,不愁花用的日子又回來了。欸,弟弟可真是替他留下一個好佷女吶。
鐘理想也不想,搶著回答,「自然是城里最大的金日昌。」
金日昌賭坊的規矩是一進門就得換籌碼,而最小的籌碼是三十兩,荷包不夠的人還進不去。說起金日昌,他不自覺地抬高下巴,能進得了那里的可全是貴人,直到現在他連那扇大門都還沒能模上一把呢。
聞言,鐘凌心喜。
前幾天,無意間听見客人閑話,說城里原有的幾間賭坊都歇業了,因為金日昌實力堅強,環境優、賭法多,竟是把大客戶全數搶走,沒了大客戶,光靠那些只拿得出幾兩銀子的小賭客,怎撐得起場面、雇得來打手?
于是他們決定在過年後合資,開間大賭坊,同金日昌打對台,所以鐘理想賭,也只能往金日昌去,不過他身上哪來那麼多銀子,因此鐘凌猜測,今天這回事,才不是賭坊打手鬧上門,純粹是鐘理自導自演的勒索案。
而鐘理的答案,證實了她的猜測。
「二伯父確定是金日昌?不是別家?」鐘凌瞠大雙眼望他,好像不相信自家二伯父進得了那等富貴地方。
圍過來看鐘家二房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徐伍輝和賀澧也在里面。
徐伍輝氣惱了兩道眉,對賀澧說︰「阿芳竟敢出這個頭,忒大膽了。」
賀澧回望他一眼。從小一起長大,他難道不知道她的膽子有多大?膽子不大,她能進賭坊、能賣糖、能瞞著家中長輩買下鋪面?
不過,當鐘凌一再確定鐘理是在哪里賭的時候,賀澧就明白她想做什麼了。
「我能不確定?城里就那麼一家賭坊,除了那里我還能去哪兒賭?」鐘理不耐煩地瞪了鐘凌一眼。一問再問,是看不起他有那個身價,進金日昌當幾次貴人嗎?有心幫忙,直接把銀子拿出來就好,何必羅羅唆唆嘮叨半天。
「如果是在金日昌賭,二伯父就不可能欠下那麼一大筆債務了,二伯父不知道嗎?金日昌是不叫客人簽借據的,而且若是客人身上的銀子全部輸光,出門時,還可以把自己買籌碼的單據送到櫃上,櫃上會奉送客人一成賭資,不會讓客人光著荷包出門。」
這是金日昌賭坊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卷走大量賭客的原因,可不光光是人家的客服做得好,這種貼心設計誰不想上門?
只是鐘凌不曉得這個貼心設計,是專門為喜歡貪小便宜的魏老太爺量身打造的。
「你、你怎麼知道?是胡說八道的吧!」鐘理怒道。
「二伯父忘記了?我在城里賣糖,許多客人都提過這件事呢,我只是不懂,既然金日昌不教人簽借據,不曉得二伯父這張借據是從何而來?難不成是伙著旁人來訛詐自己的妻小?
如果真是這樣,二伯父就太失德了,身為男子不負起養家活口的責任已是過分,現在見妻小日子安穩,就打起自家人的主意,這算什麼道理?
「方才我二伯母說的,大家都听見了,二伯父偷走我家地契,氣死我祖父祖母已是不孝,如今又為銀子伙同外人買賣兒女,是謂不慈。二伯父,您模模良心說句實話,這些年來我爹是不是總顧念著兄弟情誼,您和二伯母到家里借錢,從沒教你們空手而返?幾次家里的米缸被你們掏空,爹娘無半句怨言,可我們這般對待,你卻在我爹過世後圖謀我家財產,設計謀害我娘,這樣的二伯父……
「各位爺爺、女乃女乃、叔叔、伯伯,不是阿芳心狠,這門狼虎般的親戚我們是萬萬不敢再認了,弟弟年幼、母親體弱,阿芳未及笄就得撐起一家子生計,身上要承擔的已經太多,無力再負擔一個狼子野心的二伯父,阿芳相信,即使在天上的爹爹知道此事也不會怪阿芳的。」
她一句句說得義憤填膺,她是打定主意利用這次徹底和二房切斷關系。
前世沒有這筆一千兩的意外之財,王氏的堂弟順利進到三房,透過王水木的手,逼迫得三房家破人亡,而鐘子薇看上徐伍輝,想盡辦法湊到他跟前。
後來不知道是怎麼讓鐘子薇上手的,徐伍輝在進京趕考前,先迎娶鐘子薇為妾。不過盡管是個侍妾,王氏和鐘理卻張揚地讓她以正妻之姿出嫁,大紅花轎、大紅嫁裳,前世的鐘子薇在成親前甚至還跑到家里來,硬是搶走母親留給鐘子芳的遺物。
貧窮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貧窮背後生出非分心思,別說鐘理,就是王氏和鐘子薇都不是好相與之輩,能夠和他們疏遠是再好不過的事。
事實拆穿,被眾人指指點點,無地自容的鐘理心頭大怒,竟抓起粗漢手上的匕首朝鐘凌揮去——
徐伍輝發現他的小動作,眼捷手快地沖上前,一把護住鐘凌,那刀子停不下來,刷地一下,竟在徐伍輝的手臂上劃上一刀。
注意力一直定在鐘凌身上的賀澧這才發現情況有變,一聲吆喝,和阿六兩人搶上來,幾個利落招式,東打西踹、一陣混亂之後,鐘理和粗壯大漢們一個個被打倒在地。
賀澧懊悔自己的大意,差一點點小丫頭就要受傷了,怒目一掃,他揚聲道︰「各位鄉親,鐘理伙同惡匪傷了徐秀才,請大家幫忙將他們捆起,送往衙門。」
秀才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平頭百姓持刀行凶,又是現行犯,能不抓進去吃牢飯?這下子鐘理可慘了。
不過這並不是出現在鐘凌腦海里的第一個念頭,她的第一個念頭是︰賀澧和阿六居然是身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哎呀,徐秀才見血了,這殺千刀的!」王氏揚起嗓子尖叫。
鐘子薇快步迎上前,拉起徐伍輝的手檢查傷勢,口氣柔得掐得出水,說道︰「徐大哥,傷口不小呢,要不要先進屋里上藥?」
「不必,我到賀家上藥。」他抽回自己的手,看也不多看鐘子薇一眼。
徐伍輝的態度冷漠,鐘子薇傷了心,一臉的泫然欲泣。她不懂怎會這樣,她都是學小嬸嬸的啊。
娘說︰「男人就是吃盧氏那一套,裝可憐、扮柔弱,嬌喊個兩聲,男人的骨頭就會軟成一灘水,要不是這樣,你三叔那麼好的男人怎麼會讓她給勾了魂,把這個克夫的娶進門?」
她學了也裝了,每次遇見徐大哥,她都努力扮演嬌嬌女,為什麼他視而不見?看著被他護在身後的阿芳,她恨得咬牙,一雙美目里盛滿恨意。
眼看他們就要走了,鐘子薇不死心,上前再次扶起徐伍輝的手。「徐大哥,天這麼冷,賀公子家里還有一段路呢,走到那里傷口都要結凍了,不如先進我家屋里,妹妹幫你上藥,很快就好的,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連妹妹兩個字都出口了!鐘凌直想翻白眼。前世她就是靠這一套爬上徐伍輝的床嗎?
徐伍輝不理她,握起鐘凌的手,說道︰「我們走吧!」
見他拉著鐘凌走了,鐘子薇憤恨的眼光緊緊追著鐘凌的背影,而賀澧雙手橫胸地看著她,等她意識到轉過頭時,他那雙冷厲的目光,驚出她一身冷汗。
鐘凌乖乖地跟著徐伍輝走,也不知道是因為傷口痛還是氣她亂出頭,他的表情非常不友善。
她討好地對他微笑,他視而不見,她輕喚兩聲「徐大哥」,他充耳不聞。
鐘凌不會撒嬌討饒,試過幾次無功而返後,她長嘆一口氣,聳聳肩說︰「我沒轍了,等徐大哥氣完,我們再討論吧。」
這樣就放棄?真沒耐心,光憑著一股沖動,怎麼能夠成事?
她放棄,徐伍輝卻不依了,握起她的手開始叨念,「你做事能仔細些嗎?勇敢是好事,但莽撞就不是了,那些粗漢是來要錢、不是來說道理的,二房的事與你無關,哪里需要你來仗義執言?如果今天我和賀大哥不在,你豈不是要吃虧了……」
他念個不停,與平日的斯文穩重截然不同,但听得她心頭微甜,明白他這是關心呢。
低頭,她乖乖認錯,「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鐘凌認完錯,偏過頭,卻瞧見賀澧彎著眉毛,眼楮透出些許笑意。
她嘟嘴不依,兩手叉腰,「賀大哥,你也在笑話我嗎?」
「不敢。」他回答鐘凌之後,對徐伍輝說︰「你以為鐘姑娘莽撞?錯了,人家可是胸有丘壑、心里算計著呢。」
鐘凌微怔。他看出來了?他知道自己的用意和目的?目光朝他望去,就見他似有似無的笑意在眼角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