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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花原來是個寶(上) 第十六章 用真心換秘密

沒想過自己會像個孩子似的哭鬧不休,但鐘凌哭了,她在暮色中投入賀澧的懷抱,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

恣意、任性,她放任自己無限制地宣泄負面情緒。

從來,鐘凌都清楚,眼淚幫不了忙,悲傷無法改變現狀,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因為她失去疼愛自己娘親,也因為她花下大把力氣,以為事情必有轉機,卻沒想到命運依舊轉動它一成不變的齒輪,結局依然掌握宿命的手里,她,始終無能為力。

深刻的挫敗感讓她恐懼,她絕望地認定,不管再多努力都沒有意義。

像是催狂魔肆虐過,心,沉入地獄,冥冥之中,有人抽走她所有力氣,她像是被關進阿茲卡班監獄的囚犯,再看不到未來與希望。

即使理智打出「阿靜」兩個字不斷提醒,即使她很清楚就算明知道結局是悲劇,也得拚搏一回,但她就是提不起勁兒,因為擺在眼前的事全都爛透了,爛得她不認為自己有本事改變。

直到看見賀澧,瞬間,陽光透過密布烏雲,在漆黑的心底透進些許光明,催狂魔被擊退,她又有了奮斗的動力。

于是哭也好、鬧也罷、告狀也沒關系,所有負面情緒盡情在他面前發泄,然後她又敢站在宿命面前向它叫囂。

賀澧不是心理醫生,但他的傾听對鐘凌很管用,淚水在他面前流盡、哀傷訴盡,他理解而同情的眼光讓她千瘡百孔的心髒恢復生機。

夜深了,賀家大宅里,鐘子靜不敵疲憊地沉沉入睡。

鐘凌坐在床邊,輕輕撫模他小小的臉龐,驚覺弟弟竟瘦了這樣多,他的圓臉凹了,眼楮底下出現一片黑暈,結實的手臂浮現青筋,衣服在他身上像套麻袋似的,他瘦得教人心疼。

握上他的手,她滿心抱歉。

自從知道娘親死去的消息後,日子過得渾噩,她忙著哀傷,忙著自怨自艾,忽略阿靜也承受多少心理壓力,他只是個孩子啊,她在埋怨老天對自己不公平的同時,自己又何嘗不是對阿靜不公平?

該振作了!

鐘凌仰頭朝天,倔強地抿緊雙唇,她拍拍自己的臉,企圖拍掉滿臉淚痕。

再次鼓吹自己,不管未來怎樣,她都沒有權利不戰而降,她要再試、再拚搏、再盡心,她不能放棄肩上的責任,這回,她不是為鐘子芳,是為自己,因為阿靜是她的弟弟,即便將用罄她的性命她也要守護他的命運!

恨恨地,她咬住自己的手背,那里的肉不見了,剩下松垮垮的一張皮。

見她這樣,一直站在門口的賀澧沖上前,握住她發出疼痛警訊的右手。

溫暖竄進腦袋,鐘凌松口,抬頭,觸見那雙教人安心的黑眸,輕輕一眨,淚水翻落,她以為早已經哭夠了,沒想到還遠遠不夠。

賀澧的心像是被誰往里頭添了把火似的,熊熊火焰燒灼著,痛得他跳腳。

他再不顧男女之防,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大大的掌心落在她的背上,一下下輕撫、一次次順過,他企圖撫去她心中的不平,企圖抹平她的委屈,但……

他真不懂女人,原本還可以強作堅強的,突然一床暖被出現,她沒道理不窩進去,哭個盡興。

她在哭,然而因為擔心吵醒弟弟,拚命壓抑啜泣。

他心疼,但他也擔心吵醒阿靜,所以把所有的安慰之詞化成一句氣音。「噓……不哭,我回來了。」

他不是天、不是神,沒有強大到令人無法逼視的力量,他連魔法棒要到哪里買都不知道,但奇異地,鐘凌的淚水自動收住,她點點頭,沒說話,而心底一個小小的聲音跳出來,它說︰「對啊,他回來了,一切都會變好。」

莫名其妙的信任像一個大籠子,把她的哀慟全數鎖進去。

「我們出去談談,別吵了阿靜?」

賀澧在她耳畔低語,暖暖的氣音,暖得她的耳垂染上紅暈,暖得她的蒼白臉頰浮上紅潤。

她點點頭,幫弟弟把被子掖好,吹滅桌上燭火。

賀澧拉起她的手,領著她慢慢走出房間。賀大娘已經入睡,廳里只有一名婢女,看見少爺小姐進來,把煮好的熱姜茶放在桌上後便轉身退下。

賀澧從懷里掏出帕子,輕輕拭去她臉上殘淚,鐘凌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人變得這麼熟,但她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矯情,不願意推開他的親昵,因為,她真的迫切想要這份溫馨。

于是她乖順地讓他勾起自己的下巴,慢慢拭淨淚痕,他沒做過服侍人的事情,手勢動作都不及格,但她很享受。

「好一點了嗎?」他說。

這是她這輩子听過最溫柔的聲音。鐘凌點點頭,任由心里的球被幾十根針扎破,任由里面的蜜汁滲出來,漬了她的五腑六髒。

原來天地間有這種人,他可以什麼都不必做,只站在你身邊,就會讓你無緣由地感到被寵愛、被呵護,被一團幸福愉悅的氛圍給團團包圍住。

賀澧把桌上的姜茶端起來,帶著強迫意味的目光望住她。

九月的天氣,午時過後就會慢慢轉冷,在冷冽寒風中吹上大半天還能不生病?阿靜听話,回到家里,叫他洗澡就洗澡、叫他吃飯就吃飯,一大碗姜湯,眉頭不皺地仰頭就喝掉,標準的爺兒們,哪像她,除洗澡之外,吃飯、喝姜湯都不听話,也不知她在和誰過不去,氣得他想拿根管子把姜湯往她肚子里面灌。

「喝掉!」他的口氣里沒有要和她討論的意思。

鐘凌不喜歡這味道,但她也清楚,自己不能再生病,何況……對著那樣一雙深邃的目光,她沒有反抗能力。

低下頭,她乖乖喝掉,一口接一口。

賀澧坐到她面前,靜望她的臉,越望越氣,一把火又燒起來。

他才離開幾個月,她竟有本事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想起潛山先生的描述,想她受了重傷又大病一場,想象她听到鐘三嬸過世消息時痛不欲生的模樣……他恨不得親手將那群惡賊抓到手里,一個個凌虐、一個個挫骨揚灰。

他錯了,當初不應該放過鐘家二房,更不該誤以為李大戶丟了一大筆銀子便能夠從中學到教訓,若他別心存婦人之仁,一出手便斬草除根,哪還會出現今日之事?他自責不已。

喝完姜茶,鐘凌抬眼,發現賀澧看著自己,眼里有著她不理解的復雜情。不是要談談的嗎,怎麼半句話不說?當她是外星人有本事心電感應嗎?

片刻,她想起他是個不擅長聊天的家伙,主動開口,「賀大哥,你怎麼突然回來?有事嗎?還是回來看干娘的?」

這話真是問倒他了,他該怎麼說?因為听說你出事,我便不顧大事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京城里情勢正緊張,肇陽布下的網慢慢收起,魏康生的賭坊被查出,御史的折子如雪片般往皇帝的案前飛,莊皇後、大皇子為求自保斷尾求生,自卸魏康生這只臂膀,也斷了這項財源。

然而世道再現實不過,沒了進帳沒銀子,想要做什麼都掣肘難行,尤其是養進駐港縣山上那批軍隊。

當初莊黨撒出大把銀子打通關節,佔住那片山林地,好讓招募的新兵有個隱密的落腳處,否則私蓄兵馬不管放在哪個朝代都是要命的罪。如今沒了銀子,銀糧供給不上,三萬士兵要吃要喝,再加上……他看一眼阿芳,想起四皇子口口聲聲的福星,微微地笑了。

「不能回答嗎?不勉強的。」

身為現代人的鐘凌很重視隱私權,誰都不能偷看她的手機、不能查她的Line,何況都說了是機密任務,哪有踫到人就說的道理。

她豁達地在心里替他解釋過了,但還是多少有些郁悶,自己的掏心掏肺,換來的卻是他的這個謎、那個機密,又不是在塑造偶像明星。而說透了,他們本來就……不熟。

不熟兩個字浮上,心里一陣難受,她不曉得自己竟然這脆弱,居然不熟兩個字就能刺傷她,她病了!肯定,而且還病得不輕。

「我只是路過秀水村,待會兒就走。」

這話,說了比不說還教人難受。

可……本來就是啊,自然是巧合,自然是運氣好,是剛好她需要情緒宣泄出口時,他出現罷了。

他們沒什麼大關系,了不起是說得上話的普通朋友,他已經分享她的悲傷、傾听她的憂郁,基于朋友交情,他做得夠多了,難不成她還能再貪心?貪心地希望他留下來,貪心地盼著他時刻待在自己身邊排憂解難,貪心地想讓他成為她的精神支柱,貪心地依賴上能夠依賴他的感覺。

不行,這是錯的,貪婪的女人只能當壞女配,壞女配的下場都爛到爆,她已經夠不幸了,不需要再靠貪婪再把自己往地獄下一層打。

強撐笑意、擺出驕傲,她在兩人當中築起一道牆,就算是說謊,她也要騙過自己。沒錯!她很厲害的,她可以獨立、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守護阿靜,即使他不在身邊,也行!

她微妙的態度轉換,他發覺了;她坐直身子,不動聲色地把兩人的距離拉開,他也發現了。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他刻意向她靠近一點。

「帶阿靜離開秀水村。」她想也不想便回答,然後為了宣示自己的獨立精神,再離他遠一咪咪。

「你已經搬進井風城里。」賀澧提醒。

「不夠遠,要搬得更遠更遠。」她垂下頭,十根手指頭絞著青色裙子,像是誰在逼迫她似的。

「為什麼?」

「因為秀水村會帶給阿靜不幸。」爹娘走了,不久的將來阿靜……

她猛地搖頭,不要!她不想負面的事、不低落、不悲觀,她該想的是,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避開所有惡運。

賀澧細細琢磨她的話,突然進京城那日,她對他說的話鮮明了起來。

「我夢見了,我夢見你在道貞二十一年六月死掉,我夢見賀大娘放聲大哭,哭倒在泥濘地里,我夢見你消失了,再也再也不回來!」

「不要走,我不想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我不想要和你永別,我不是貪圖賀大哥給我的幫助,不是想賴著賀大哥繼續讓我依靠,我只是想以後能夠、繼續、每天、見著你。」

難道是……一個大膽的念頭跳出來,賀澧抬頭,兩道灼灼目光對上鐘凌。

那次阿芳進城賣地,在馬車上為了賭坊的事她與鐘三嬸杠上,那個時候她便心心念念想離開秀水村。她到街上擺攤、她買鋪子開店,她一步步改變鐘三嬸的固執,成功搬離秀水村,她所做的一切均是因為……

她不只預知了他的死亡,也預知母親和弟弟的死亡?有可能,所以她才會這麼痛恨自己,因為早已預知的事,她還是讓它發生。她說秀水村會帶給阿靜不幸,換言之接下來的是阿靜,她接下來要做的是防患未然,搬得更遠?

他一點一點推敲,一層一層析剖,他推敲出一個讓人難以相信的答案,如果他的答案成立,那麼她是如何預測未知之事?

一道光閃過,腦子瞬間清明。

回想起那日在山上,他和肇陽踫上刺客,鐘明好意相助卻惹禍上身,他們離開時,鐘明和鐘子芳父女倆分明已經斷氣……

是,確定此事的不僅僅是自己,清風、阿五、肇陽,他們幾個都是身懷武藝之人,不至于連真死詐死都分辨不清。既然如此,她是怎麼死而復活的?她有著什麼奇遇,讓她能夠預知未來事?

心里一個激動,他握住她的手腕,溫柔的眼楮射出兩把刀子,想透視人似的。

鐘凌被嚇到,凝眸回望,一堆奇怪念頭跳出來,他要帶她和阿靜遠離秀水村?他要幫助她移民?他有個秘密基地,進了那里的人都會長命?他要……不管念頭多怪異,結論都是他要對她情義相挺。

但……不是提醒過自己不能貪婪?怎麼到頭來她還是忍不住相信,有他,自己就有本事站得又直又穩。糟糕的想法、要不得的念頭,應該全力消滅刪除!再次,她用力把「獨立」兩個字刻在腦袋里。

賀澧的腦波無法與她接線,猜不出她混亂的念頭。

他低聲問︰「為什麼你知道我離開秀水村會死?為什麼你知道秀水村會讓阿靜不幸?當真只是因為作過惡夢?如果只是作夢,你怎麼敢說得斬釘截鐵、篤定確實?何況那日……你在山上遇害,明明已經沒有呼吸,為什麼能夠死而復活?」

一句串過一句,他問得鐘凌心驚膽顫。他知道什麼?

大眼楮對上他的深邃黑眸,心跳得很急,她咬緊雙唇,目不轉楮地回瞪他,一語不發。

她不在談判桌上,但全身的細胞緊繃,腦袋出現的場景比前一刻更詭異。

她想到滿清十大酷刑,想象著自己跪爬在涂滿油脂的鐵竿上,竿子下正燃著熊熊大火,只要她一個不小心摔下去,馬上就有人可以吃巴BQ。

鬼附身要被燒,那穿越呢?穿越這個詞兒比較摩登,會不會待遇好上一點點?比方……

比方喝了麻沸散再去爬鐵竿,或者賞賜一件消防員的防火衣,再讓她去嘗試橫向搶孤?

鐘凌越想越恐怖,下唇被自己咬出一圈深深的印子。

他嚇到她了,賀澧明白。

四目相對,兩人對峙,他期待她的真實答案,她卻期待著他放過自己,不再追根究底。

望著她故作堅強、咬唇不語、兩顆眼珠子卻泛紅的模樣,看著她悄悄挪開椅子,一堵無形的牆在兩人中間豎起,他清楚她對自己的恐懼,清楚她想要逃卻逃不掉的喪氣,他苦苦一笑,自己在做什麼啊?

她憑什麼相信他,又憑什麼要把秘密透露給他知道?他瞞騙她的事不會比她瞞得少,他在要求她對自己交心同時,又何嘗對她交心了?

于是你看我、我望你,兩人眼中都帶著掙扎、猶豫,在僵持將近一刻鐘之後,賀澧作出重大決定。

他長嘆氣,動手扯掉臉上偽裝的大胡子,露出一張俊美無儔的英俊臉龐。

那是帥到無法自然天成,需要靠高明的整型醫生才能完成的零缺點五官,那是曾經在她夢中出現過很多次,讓她想把對方壓在床上做出人神共憤舉止的偶像,那是會讓女人尖叫、讓Gay咆哮、讓男人想撞牆的臉龐。

天啊!天啊!天啊!誰能想得到,隱藏在一把大胡子下面的會是這樣一張臉?聖誕節還沒到,收到這麼貴重的禮物,會不會太折壽?

「天……你、你……金賢重……穿、穿穿、越……」鐘凌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握住自己的脖子,差點喘不過氣。

夭壽!她居然放著這樣一個好貨色在身邊走來走去沒下手,鐘凌,你真是有眼無珠。

「誰是金賢重?」賀澧皺眉道。

他不知道金賢重?所以他和韓國人沒關系?他不知道泡菜和整型?

腦海里的問號還是一大堆,但她發不出半個音節,因為不是每個人每天都可以不花錢就坐在偶像面前,還喝掉他一大杯美味可口的熱姜茶——惡心的味道瞬間變成美味可口,由此可知一起用餐的對象真的能刺激人類的味覺。

見她久久不發一言,賀澧猜想,她震驚太過,于是不堅持她非開口不可,而她不說,便他來講,她不敢放心把秘密交付自己,那麼,就由他來開這個頭。

「我不叫賀澧,我叫上官肇澧,是壽王世子,在我十歲那年……」

他開講了,講上官肇澧的故事,從父親上官紹與當今皇帝這對堂兄弟之間的深厚情誼說起,再到父親被呂氏算計,納她為側妃,到母親被害,自己因為世子之位遭到追殺,全身傷痕累累,差點兒無法救活。

他說自己摔入谷底,喪失記憶……在一連串悲慘事件之後,終得上天垂憐,他被義父賀非所救,清醒後,他失去記憶,賀非並不因此而嫌棄,反將他當成親生兒子教養,傳授一身高深功夫,最後舉家遷至秀水村。

「義父救下我時,發現我身上有一塊玉佩,上頭刻著『澧』字,因此義父為我取名賀澧。義母本姓喬,自小習醫,有人稱她為醫仙,她有一身高明醫術,但親生兒子卻身染怪病,她想盡辦法仍舊無法將兒子救回,兒子離世,她傷慟欲絕,瘋了。

「我的出現安慰了她,她為我治傷,把全部的母愛灌注在我身上,在我身體漸漸復元的同時,她的心也慢慢痊愈。」

干娘居然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很難想象,干娘對他之慈愛、之關懷,再好的親生母親也就這樣了。

果然上天垂憐,他的運氣非常好。

他月兌掉靴子,一高一低的靴子解釋了他的腿。

「我們在山里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五年,那是我人生中最輕松愜意的一段日子,直到呂氏發現我沒死,她是個細心的女人,一天沒找到我的尸體,便一天不敢放下心。」

「她還能認出你?經過五年,你已經不是個孩子。」

「認出我的是肇陽,我的臉和親生母親長得一模一樣,何況我和肇陽從小就要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旁人認不出我,他肯定能。我失蹤那些年,肇陽和呂氏都四處尋我。」

「後來呢?」

「幾乎是見到肇陽的同時,遺失的記憶通通回來了,我記得自己是壽王的嫡子,記得自己的母親怎樣被呂氏害死,記得那年如何躲過追殺……

「肇陽找到我時,正是他處境最艱困的那年,鋒芒初露,莊黨視他為太子的對手,幾次刺殺未果,手段一次比一次凶殘。肇陽自知沒有足夠的能力保我,他說︰『一旦與我為伍,你很可能陷入無止境的危機里,我不能保障你的性命,你必須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活下去。』這話听起來無情,但我義無反顧地追隨他,因為我必須替父母親討回公道。

「呂氏出自尚書府,呂尚書是莊黨人馬,且不說我與呂氏的恩怨,光是我投靠肇陽就等同與莊皇後為敵。當時我們的力量還不足以對抗皇後一派,和肇陽討論後,我選擇死遁,再一次『死』于她派來的人馬。」

「這次她相信你死了?」

「對,義父知道我的身世後全力支持,義父易容,扮演殺手,親自往我身上捅個三、五刀,鮮血飛濺,死狀奇慘無比,有一群黑衣人當場見證我的死法。

「但為了安全考慮,他還是領著我與義母舉家遷移,搬到秀水村,從進村子第一天起,我就穿起高低靴、扮瘸子,再黏一把胡子遮住大半張臉,除了肇陽之外,沒有人知道我是上官肇澧。

「當時皇帝對莊黨相當倚重,莊皇後在朝堂上的勢力堪稱二皇帝,明知道他們暗地里做了許多令人發指的事,我們卻無力撼動這棵大樹。」他嘆口氣,當年的辛酸回到心里。

鐘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光陰是站在你們這邊的。」

他失笑,她安慰人的說法還真特殊。「怎麼講?」

「第一︰皇後與呂氏會老,你和四皇子會長大,會日漸茁壯。第二︰樹大枝冗,莊黨早晚會讓你們抓到錯處,當年的四皇子只能孤軍奮斗,後來多了你這個生力軍,兩人同心,其利斷金,你們早晚會走出勝局。」

她驕傲地朝他瞥去一眼,那個驕傲不知道是指——「瞧,我的分析力很強吧」,還是為他們即將來臨的勝利而感到光榮。

他接著往下講,「你說對了,肇陽在明處,我在暗處,我們培養了自己的勢力,慢慢將莊黨背地里的骯髒事,一點一滴透過各種方式暴露于皇帝跟前。

「有些事,皇上可以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有些事,皇上可以因為當年舊恩,選擇視而不見,但一次兩次無數次,這些事像細針似的,一根根扎在皇帝心口上,總有一天會忍無可忍……」

然後,他向鐘凌分析朝堂動向,他把那個「最高機密」對她說道,再不保留,並非他不知輕重,而是因為收網的時機到了,就算因此事情傳了出去,也不至于影響大局。

這篇故事夠長,鐘凌耐心傾听,慢慢消化他的劇情,最後一聲長嘆——唉,權貴就在你身邊,自己怎麼這麼不知不覺呢?

「我的故事說完了。」

鐘凌點點頭,望著他,他不說話,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她?做什麼?需要掌聲嗎?鐘凌會意,高舉兩手,拍拍拍。

上官肇澧無奈,她這是不開竅還是刻意敷衍?但是很抱歉,他的故事不是可以被敷衍的。

「我說完了,你呢?你的秘密是什麼?為什麼你能預知我的死亡?為什麼能……死而復生?」

後面那四個字,把所有她能幻想出來的謊話一次性消滅。

他想用自己的秘密交換她的,可她能換嗎?會不會听完後,他把她當成妖孽「處理」?

見她沉默,他耐住性子,誠摯說道︰「阿芳對不起,我說謊了。」

「什麼?!你剛才的故事是假的?」鐘凌松口氣,太棒了!她不必和他玩交換秘密的游戲。

但一口氣還沒完全松下,又听見他說——

「我不是路過秀水村,我是因為你才回來的,我雖然進京城,卻在你身邊埋下許多眼線,他們答應我,隨時把你的消息傳進京里。」

「眼線?」

「對,劉爺爺是一個,我義母是一個,潛山先生、周大人、小春、小夏……他們都會把你的近況告訴我。我收到鐘三嬸遇害的消息時,非常擔心,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雖然不確定自己能做什麼,但我想,這時候你需要有人在身邊,听你說、听你哭、安慰你。阿芳,我希望你可以信任我。」

話說完,他靜靜凝睇。

金賢重的眼楮看著她,金賢重俊美無儔的臉龐對著她,金賢重的誠懇真摯全給了她,任何美麗的東西都會讓人放下戒心,她鐘凌也不例外。

所以在猶豫又猶豫,躊躇又躊躇之後,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她決定交代出去了,只不過,如果他的表情不對,站著……逃得比較快。

「接下來的話,很匪夷所思,也許你無法接受,也許你會驚得不知所措,不管是哪一種,我希望听完之後如果你無法拿我當朋友,也別當我是敵人,因為不是我願意這樣的,我無心傷害任何人。重點是,如果無法改變命運的話,鐘子芳了不起活到二十歲,不會再多了。」

她的潛台詞是,不必勞動您勇猛強健的雙手浪費時間去燒巫婆,就任由我自然滅亡吧!

阿芳的結論迫害了他的心,讓他感覺窒息,誰說她會傷害人的?誰說他會拿她當敵人,又為什麼她「了不起活到二十歲」?

上官肇澧握住她的手背,掌心縮緊,凝聲道︰「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男子,沒那麼容易受到驚嚇,你說吧!」

她不喜歡姜湯的,但還是捧起桌上的碗想仰頭喝光,好表現出壯士斷腕的豪情,不過對不起,姜湯喝完了,她只好放下碗,吞兩口口水,潤潤發干的喉嚨。

「你說得對,在鐘明遇害那天,鐘子芳就死了,我不是鐘子芳,我的靈魂竊據鐘子芳的身體……」

*鐘凌大膽的跟個古人坦白自己的來歷,究竟對方有沒有辦法接受?而她極力守護的弟弟、想扭轉的命運,到底能不能成功跟命運搶下包含自己的幾條人命?

母親死後,她離開秀水村這個傷心地,來到京城重新開始,可萬事起頭難,她又要如何混得風生水起?別錯過接下來的好戲,藍海系列《村花原來是個寶》下,再多說一個秘密,原來,在京城里還即將有個大驚喜等著她……

上部完,請看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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