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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色畫師 第八章

待用完晚飯,收拾了下,燒水淨身洗漱後,王曦怡回到房里,在桌上鋪上一張空白的信箋,她提著筆,蹙起眉尖,躊躇半晌,遲遲沒有下筆。

也不知為何,只要一想起杜如弦那張臉,這筆就落不下去。

她眼前時而晃過楊小姐那張胖乎乎的臉,時而滑過杜如弦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不是她想貶抑楊小姐,而是任誰來看,也會覺得這楊小姐與杜如弦委實不太般配。

她瞪著那張待寫的信箋,實在想不出要怎麼寫才能打動杜如弦,讓他去見她。

她想著楊小姐對杜如弦的痴戀,以及這些日子來代筆所寫的幾封情書,那些姑娘也個個仰慕愛戀著杜如弦。

即使心知杜如弦可能不會鐘情于她們,但她們卻仍是勇于向他傳達自個兒的思慕之意。

只是也不知那些書信,杜如弦是否每封都看過了,他心中又是否有中意之人?

一整個晚上她就這般胡思亂想著,一個字也沒能寫下來。

她察覺自個兒心里彷佛不太想替楊小姐寫這封信,那不知由何而來的排拒令她感到不解。

為了能留下那錠銀子,她努力讓自個兒靜下心來,試著揣想著楊小姐仰慕杜如弦的心情,半晌後,一首詩浮上心間,她提筆寫下——

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

相思一夜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

剛寫完這首詩,夜深人靜的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沉重得彷佛是兩腳拖在地上行走,這令她陡然思及父親被殺那日,他拖著重傷的身子逃回來的那次,她皺起眉,面露警惕的起身,推門出去察看。

在月色下看見一人佝僂著身子,一跛一跛的往前走。

她從那身形認出是杜如弦,吃了一驚,快步走過去。

「杜大哥,你怎麼了?」她一靠近便嗅到他身上傳來的一縷血腥味,驚道︰「你受傷了?」

杜如弦抬手示意她噤聲,「噓,別吵醒其它人。」

「我去叫杜大夫過來。」

杜如弦阻止她,「我爹這會兒已睡下,別去吵醒他,這傷我可以自個兒處理。」

「那我扶你回房。」她抬手繞過他的胳臂,撐扶著他。

他傷在腳上,因此走得很慢,想起一事囑咐她,「對了,我受傷的事,你別告訴別人,就連你娘和弟弟也別說。」

「好。」她答應了聲,接著猶豫的道︰「我可以不告訴我娘和光熙,可是杜大夫不可能看不出來。」見他拖著腳走,顯見是傷了腳,而且只怕傷得還不輕,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對勁之處。

「我爹那兒我自會同他說,你別泄露出去就是了。」他叮囑。

扶他回到房里,王曦怡替他點亮了燭火,這才看清他左邊衣袍的下擺都被血給染紅了,詫問︰「怎麼會傷成這樣?」

「只是小傷不礙事,你去打盆干淨的水過來。」他在椅子上坐下吩咐道。

她急忙出去打水。

打了盆水回來,見他撩起了長袍,里頭的褲子不知是被他扯破的還是被人劃破的,露出了一道長長的傷疤,從小腿一直沿伸到腳踝後。

看見那血淋淋的傷口,她倒吸了一口氣,月兌口問道︰「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他沒回答,接過干淨的布巾,擦拭腳上的血,先前在外面他已先行敷過止血藥,如今血已沒再流出。

她回過神,急忙也拿了條巾子蹲在他腳邊,幫著把血擦干淨,血拭淨後,看著那猙獰的傷口,她兩道眉整個擰成一團。「很痛吧?」

杜如弦低笑了聲,「你這是在心疼我嗎?」

「你在說什麼,誰心疼你了?」她有些氣惱他,都傷成這樣了他還有心情說這些渾話。

「瞧你整張臉都皺起來了。」杜如弦似乎心情不錯,抬手輕推了下她擰蹙的眉心。

被他指尖踫觸的地方莫名的熱燙了起來,心尖也宛如被羽毛掃過似的輕輕一顫,為了掩飾這奇異的感覺,她揮開他的手,沒好氣的詰問他,「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出去做什麼了,怎麼會傷成這樣?」

他輕描淡寫的解釋,「肚子餓出去找吃的,倒霉踫到匪徒想搶劫,就這麼被砍傷了。」

「這大半夜的哪里有賣吃食?」他這話分明是在敷衍她。欽州雖然不像都城會在酉時過後實施宵禁,但大半夜的也不會還有鋪子飯館開著。

「花月街那一帶有不少攤子,而且味道都不差。」那是欽州深夜時分最熱鬧的地方。

她知道花月街聚集了不少青樓,想起一個可能,懷疑的瞅睨他,「你該不會是去青樓與別人爭風吃醋而受傷的吧?」

他抬手懲罰似的戳了下她的額心,「你竟然懷疑我的話,本公子需要去那種地方與別人爭風吃醋嗎?」

「你真是去那里買吃食?」她仍是有些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在擦淨腿上的血後,他取來一瓶藥粉灑在傷口處,那藥粉是他爹親手所制的金創藥,對外傷極為有效,但藥粉敷上傷口之後,半個時辰內傷處會十分疼痛。

听見他嘴里逸出一聲悶哼,王曦怡緊張的看著他,整個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敷好藥,見她滿臉擔憂,杜如弦眸色柔了幾分,「藥敷好沒事了,回去睡吧。」

離開前,王曦怡問︰「你不是肚子餓,吃了嗎,要不要我去下碗面給你?」

「不用了。」他接著輕笑一聲說︰「你要是舍不得走,不如就留下來與我同榻而眠,咱們可以秉燭夜談。」

他這近乎輕佻的話令她有些羞惱,旋即想起他又不知自個兒是個姑娘家,他這麼說似是也並無不妥,因此只是橫了他一眼道︰「我才沒那個興致與你秉燭夜談。」

也不知他今晚是怎麼回事,一再拿她來取笑,她不再搭理他,徑自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卻又忍不住再替他打了盆水進來,好讓他洗漱。

杜如弦坐在椅子上看著她,似笑非笑的勾著嘴角。

她沉著臉沒看他,將水擺在面盆架上,便朝門口走去,來到門前,卻還是沒能忍住,回頭問了句,「明早要幫你把早飯送進房里嗎?」

見她分明放心不下他的傷,卻還刻意擺出一張冷臉,他眼里噙著笑意,「不用了,就擺在飯廳里,我再出去吃。」

她點點頭,出去時替他掩上房門。

回到自個兒屋里,她也無心再寫信,收拾了下便上床睡了。

他說他是出去買吃食時被匪徒砍傷,她並不相信,不過兩人之間非親非故,也不好再深究下去。

再思及他那時說要她留下來與他同榻而眠的話,明知他八成是存心逗弄她罷了,可卻不由自主的有些心跳加快,想起這些日子來的種種。

想著那日被他發現她畫艷|情畫的事,以及被他逼迫著把張成他們繪入艷|情畫中,還有那日張成想剁她手被他給攔下來,然後是前幾天兩人在月光下喝茶賞月……這段時間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猶如細泉一般,緩緩流淌過她心間。

剛開始她並不太喜歡杜如弦,總覺得這人太深沉了,難以捉模,因此並不想同他親近,可就在方才,瞧見他受傷,她很心疼,甚至想留下來照顧他。

那種擔憂的心情,並不亞于對家人的關心。

她驚訝的想著,是從何時開始,他竟在她心中不知不覺佔有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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