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遇（上） 第十五章
第八章
五分鐘後，蘇小昭換了家居服下樓，商文森坐在蘇父對面，比起蘇父凝重的表情，商文森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蘇母見她下樓，伸手要她過去，蘇小昭一步一步走近，偷瞄了蘇父一眼後，僵硬地坐在蘇母身邊。
蘇小昭不敢開口，只是乖巧地坐在沙發上，客廳里氣氛沉重，誰都沒有開口，最後還是蘇父耐不住心頭的怒火，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幾，沒好氣地問︰「你們是哪時開始交往的？」
蘇小昭本來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頭，一听蘇父的問話，猛地抬頭想要反駁，她哪有跟商文森交往，她躲他都來不及了！
可惜她還來不及為自己表明立場，商文森已經先出聲，「有一陣子了。」
蘇小昭听完，頓時覺得眼前一片昏暗，差點沒氣暈過去，商文森這人不是一向自律，從不說假話嗎，他跟她哪時開始交往了，他怎麼敢跟她爸說這種謊話？他不要命，她還想找個好男人嫁了，憑什麼他這樣毀了她的清白？
蘇小昭掀了嘴唇想要開口解釋，蘇父轉頭怒瞪了她一眼，就那一眼讓蘇小昭很沒志氣地把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她平日再傻都不會在她爸發火時自討沒趣，再說她可是發現了，商文森左臉比右臉腫了些，不用猜都知道那是被誰揍的，她都這麼大了，可不想再被打。
「你們現在有什麼打算？」想到女兒跟商文森連床都滾上了，蘇父心中那怒火又騰地燒了起來。
蘇小昭與商文森坐在對面，她雖不敢出聲，卻用眼神暗示商文森要他別亂說話，只不過不知是不是她的暗示太難懂了，只听商文森竟然說了反話。
「我跟小昭是以結婚為前提在交往。」
不知是不是蘇小昭的錯覺，怎麼覺得商文森這句話才說完，客廳的氣氛似乎變了，似乎變得不再讓人覺得緊繃窒息。
「這還差不多。」看得出蘇父很滿意商文森的態度，還有他剛才的話。
畢竟不是哪個男人爬上自家女兒的床，被人家爸爸捉奸在床後還能如此淡定，果然做律師的人就是有這點好，說謊都不需要打草稿，哪像她，平時囂張個不行，此時卻很俗辣地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怕自己若是說錯話可能真的不得不嫁了。
不過再害怕，結婚這麼大的事，哪是商文森說了算，她好歹也要為自己出聲，「爸，你不要听他亂說，我跟他才沒有……」蘇小昭見蘇父臉上的表情和緩了些，這才想出聲抗議，沒想到她話還沒說完，蘇父的表情大變，又怒瞪了她一眼。
「都跟人家上床了，你還不承認？」
「我才沒跟他上床，是他自己爬上我的床！」蘇小昭覺得誰上誰的床這話要說清楚。
蘇父氣得哼了哼，「那有什麼差別，不都一樣滾上床了？」
想到剛才進女兒房間時，商文森雖然還算衣著整齊，可見自家女兒那衣衫不整的樣子他就忍不住嘆氣，他好歹也曾在情場打滾過，哪里看不出這一場奸情是商文森故意制造的，他沒有揭穿商文森是因為他並不反對，畢竟要比商文森出色的男人真的不多，不論是人品還是才能，商文森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跟他才沒有滾上床，是他強迫我的……」
商文森淡定地听著蘇小昭沒什麼底氣的反駁，他伸手拿過佣人放在茶幾上的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
「爸，我真的沒有跟他交往，也沒有要當他的女朋友。」笑話，不過就是他爬上她的床不小心被發現了，這樣就要她當他女朋友，這未免也太便宜商文森了，她才不要！
「沒有交往你還跟他滾到床上。」
「我說了我沒有，是他自己跑到我房間的，我如果真的要找男朋友也不會找他，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歡的型。」蘇小昭說完馬上就站起身。
「坐下！」蘇父被她的話給氣得眉頭都皴成一團了，忍不住喝斥她。
蘇母給了老公一個眼色，溫柔地模了模蘇小昭的頭，想要平息她的憤怒，「小昭，你先跟媽上樓，讓你爸跟文森在這里聊一下。」
蘇小昭在不怎麼情願的情況下被蘇母帶上樓，而樓下的兩個男人則不知又說了什麼，那天蘇小昭只知道，她不過是裝病在家里偷懶了兩天，結果竟然會莫名其妙成了商文森的女朋友。
這太荒謬了，臨睡時她心里一直想著，不管如何，交往這事她一定要跟商文森說清楚，反正不管他要跟誰交往，她堅決不當他的女朋友。
蘇小昭已經想好上班時跟商文森吵架的開場白，可惜隔天上班時他人根本沒進公司，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結果才從蘇父的口中得知他臨時有事回英國處理。
一個禮拜後的早上，蘇小昭如往常一樣走進辦公室，頓時以為自己眼花了，那個躺在辦公室沙發的男人不是商文森還會是誰。
蘇小昭緩緩走近，沙發上的商文森睡得很沉，連她高跟鞋的聲響都沒將他吵醒。
他身上蓋著自己的西裝外套，領帶被扯得松垮垮的，白色襯衫有些皺，接近領口的幾顆扣子被解開，袖子也被他翻了幾折，露出結實有力的手臂。
因為辦公桌後的落地窗簾沒拉緊，早上的陽光灑了進來，可能覺得陽光刺眼，平躺在沙發上的商文森抬手遮住眼楮，而後又發出平緩的呼吸聲，這意謂著他完全把蘇小昭當成隱形人視而不見才會這麼快又入睡。
蘇小昭發誓這男人剛才分明有看到她，只是他故意無視，而這無視的舉動完全將蘇小昭惹毛了。
他莫名其妙地把她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因為被誤以為跟他上床，害她被她媽念了好幾天，差點耳朵沒長繭，他卻一聲不響地跑回英國，接著今天又突然回來，這分明是不當她這人一回事，著實是太過分了點。
他這無視的舉動讓蘇小昭幾天前就醞釀的怒氣完全爆發，他想睡是嗎？她偏不讓他睡！
怒氣沖沖的她在辦公室里轉了轉，而後盯著落地窗看了半晌，接著就傳來高跟鞋走動的聲音，接著唰的一聲，站在落地窗前的蘇小昭將落地窗的窗簾整個拉開，頓時早上明亮的陽光整個投射進來。
因為突來的光線，沙發上商文森氣急敗壞地低咒了一聲後很是不悅地皺起眉，眯眼朝落地窗的方向看了一眼，「蘇小昭，把窗簾拉上。」低沉命令的語氣透露出不耐。
明明就知道她在辦公室嘛，蘇小昭嗤了一聲，完全不理會他的命令，比起上星期發生在她家的奸情意外，她現在可是還有滿肚子的怒氣。
「商文森，你要睡就回家去睡。」
聞言，商文森睜開布滿血絲的眼楮，伸手揉了下微微發疼的太陽穴，然後坐起身，昨晚他回到台灣後因為時差睡不著，索性進公司工作，直到清晨六點才小眯了一下，沒想到才睡一下就被她給吵醒。
「幫我泡杯咖啡。」商文森吁了口氣，用手抹了抹臉，打算喝了咖啡提提神後開始工作。
蘇小昭一點都不想幫他泡咖啡，她還有一筆帳要跟他算，沒拿毒給他就算好心了，還泡什麼咖啡。
可是看他倦累地坐起身，拿過茶幾上的文件，表情嚴肅地翻看，不知怎麼，她竟有點……
呃，有點可憐他，再想想他公司還需要靠他打官司……算了，她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也不會趁人之危，不過是杯咖啡，沒什麼了不起。
想通了之後，她揚箸尖細的下巴走出辦公室。
好一會，當她再回到辦公室，商文森已經坐在辦公桌前，此時他穿戴整齊，雖然襯衫看來還有些皺，下巴也冒出了些許青色胡渣，整個人看來有些不修邊幅，不過她不得不承認這男人連頹廢都這麼一派斯文，難怪會吸引公司一堆已婚、未婚的女同事。
她板著臉走到辦公桌前將手上的咖啡放下，商文森的視線才從文件抬起，瞥了眼前咖啡一眼後皺起眉頭。
他習慣喝黑咖啡，而眼前這杯咖啡帶了濃濃的女乃香，不過他還是端過咖啡喝了一口，「以後泡咖啡什麼都不要加，我習慣喝黑咖啡。」
蘇小昭不出聲，心想他愛喝什麼口味的咖啡關她什麼事。
商文森見她不回應，挑眉問︰「臉色這麼難看，是在氣我這些天對你不聞不問還是太想我？」
蘇小昭本來是不想理他，打算轉身回去工作，可听到商文森說的話，她又被惹得回過身瞪他，「商文森，你瘋了是不是，我什麼時候想你了？」她恨不得最好不要再見到他。
「原來不是想我，那就是生氣我丟下你去英國太久了？」商文森自顧自地又喝了一口咖啡。
「我沒有，我是氣你為什麼要騙我爸媽說我們在交往！」她大聲地吼著。
聞言，商文森沉默了幾秒後才回道︰「我並沒有騙他們，我說了我要追你。」說完，他埋頭繼續看手上的文件。
蘇小昭越听越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才找回聲音，「我應該也告訴你了，我不會讓你追。」
「所以我連追的步驟都省了，直接告訴你家人說我們在交往了。」
「誰要跟你交往了，我又不喜歡你，我為什麼要跟你交往？還有，你最好找一天跟我回家一趟，當著我爸媽的面說清楚，那一天發生的事就是個意外，我跟你之間清清白白的，什麼事都沒發生。」這幾天蘇小昭天天在家被念得很是憋屈，此時壓抑不了，將心里憋了很多天的話一口氣全嚷了出來。
听完蘇小昭的叫嚷，商文森卻沒有馬上響應她的問話，依舊淡定地看著手里的文件，蘇小昭看他那生人勿近的姿態，大有不理她的意思。
他的沉默不出聲讓蘇小昭等急了，又問︰「商文森，你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我要你跟我回家去跟我爸媽說清楚……」
「怎麼說清楚，是要我告訴他們，八年前我就看過你的身子，知道你胸前有顆痣，還是要告訴他們我八年後又看了你的身子……」
「商文森你這色|狼，不準你再說了！」蘇小昭氣急敗壞地要他閉嘴。
「要我去跟他們說，可以，但是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商文森打破沉默，抬眸直視她反問。
本是生氣的蘇小昭一時間被他問得呆愣，一時語塞找不出話來回答，因為她听不懂他的話，「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你有什麼好處？那天你分明佔了我的便宜，你、你不但偷模我，你還奪走我的初吻……你、你沒跟我道歉，害我被我爸媽誤會，以為我跟你有什麼不清不楚的，你還想要什麼好處？」
想到自己的初吻被他奪走，又被他看光了身子，蘇小昭又羞又怒地瞪他，恨不得沖上前狠狠地咬他一口出氣。
商文森听她嘴里雖然嚷著罵他，可害羞的她卻因為那晚的事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也是，我對你做了這麼多過分的事，又害你被誤會，確實是我不好。」商文森看著蘇小昭在他眼前不住地點頭，表示同意，「既然這樣，那我更應該對你負責不是嗎？畢竟我確實是佔了你的便宜。」
「不用，我才不用你的負責，你只要以後不要再接近我，不要再做一些教人誤會的事那就夠了。」
「那如果我一定要負責呢？」
「我管你要負什麼責任，那又不關我的事，我又沒有跟你真的上床，不過是被你模了、吻了，我會當自己被瘋狗啃了，不會放在心上，你放心。」
商文森邊听她說，眉頭邊皺緊，什麼叫他是瘋狗？
見他沉下臉色不說話，蘇小昭壓不下氣氛的情緒，大步上前用力啪的一聲往他的辦公桌一拍，「商文森，我問你，你為什麼要跟我交往，難不成你喜歡我？」這人八年前只會冷嘲熱諷，說什麼喜歡，她打死也不信。
「我喜不喜歡你重要嗎？」
蘇小昭翻了翻白眼，覺得自己根本是在對牛彈琴，雙手插腰地說︰「當然重要了，我又不是沒人追，為什麼要勉強自己跟一個不可能喜歡我的人交往？」她可是還對愛情抱著無限幻想，有一天一定要找一個對老婆百分之百地寵愛，不花心又居家的好男人交往結婚，就像她爸爸一樣，一心一意只對她媽好。
她都不用想就可以猜出若是有一天自己跟商文森結婚，那肯定是人生悲劇，這男人不但不懂得疼愛女人，還自負傲慢，工作起來就沒日沒夜，全然把女人冷落在一旁，她真傻了才會嫁他。
「那你喜歡我嗎？」
「當然不喜歡！」正確來說是她很討厭他，以前討厭，現在還是討厭，要不是他在幫公司打官司，她一定跟他老死不相往來，要她喜歡他？怎麼可能！
听著她那麼斬釘截鐵的話，商文森面上雖沒有表情，心卻冷了幾分，嘴角一勾後目光與她對視，「既然你這麼不喜歡我，我似乎不該勉強你跟我交往，不過不交往可以，可是必須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只要我答應你一個條件，你就會去跟我爸媽說清楚？」
商文森點頭。
見狀，蘇小昭從剛才就一直很難看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甚至還破天荒地在商文森面前露出了微笑，在明亮的陽光下看過去，本來就長得好看的臉蛋更美上一分，讓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有什麼問題，只要能讓我爸媽相信我跟你之間是清白的，別說一件事，十件事我都幫你。」
蘇小昭很爽快地許下了自己的保證，在她心中再也沒有任何事比跟他結婚還悲慘，不管他開出什麼條件，她肯定二話不說照單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