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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花娘入門 第十三章

第六章

有時候有些問題不能想,一旦想了,就會發現殘酷得太過可怕。

就像在被贖身前,莫縴縴即使只是個花娘,生活倒也沒什麼憂慮,每天吃吃喝喝,為客人們調養身子,對于外頭謠傳她身有奇技,可以讓男人回春的說法,從不放在心上,有時候還挺得意自己擁有這樣的一技之長,能夠讓她賺些銀兩。

但是被贖身後,反而不得不面對現實,尤其當她住的地方外頭已經不知道來了幾波打听消息的人,又有幾個臉帶不屑的人幾度無心路過,順便罵了幾聲不要臉。

就連杏花這麼遲鈍的人,都感覺得出來現在的日子雖說不缺吃喝,但是似乎出了這棟宅子,收到的惡意眼光可比以前在攬花樓的時候多了許多。

莫縴縴主僕倆相對無言,對于那些惡意的挑釁,也只能龜縮在宅子里盡量不出門,來個相應不理,只是每天都得回文家老宅的文致佑就沒那麼好運了。

每天回到家,就像一場戰爭。文致佑頭疼的看著眼前的人,覺得他從沒有這麼焦頭爛額的時候。

要一步步的查內奸,還要在莫縴縴那里想辦法解毒,又要忙著手中的生意產業,結果回到了家,還得應付家里一票娘子軍對于他為莫縴縴贖身的討伐,不只是身體累,連精神都累得很。

他即使想沉默以對,但是他母親和祖母卻不想放過他。

「你又是從那個女人那里回來了?」文母板著一張臉,沒好氣的問。

文老夫人坐在上首,雖然沒有馬上開口質問,但是神色看起來相當不滿。

「娘,我自有分寸。」已經連續幾天都在爭論這個話題,他真的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和精力了。

「還沒成婚就把一個花娘給養在外頭,這樣還說你有分寸?!」文母一想到這個,口氣更是氣憤,「你可知道外頭的人現在都是怎麼說你的?就連跟秦家那頭本來說得好好的婚事,現在都有可能沒了。」

「那婚事沒了就沒了吧。」文致佑淡淡的道。

說實在話,他還看不上秦家的身分,不過就是個剛進城的四品官,在其它地方或許是個土霸王,但在京城里,他這樣的身分還得要掂量掂量,如果不是母親非要找個官家小姐,他也不會默許她找上這樣的人家。

文家一直以來都會避免與官家結親,不為其它,只因文家畢竟是以醫道立足,在宮廷內苑、前朝王府里,態度都是中立的,這也是文家雖然沒有幾個人以文以武出仕,卻一直地位超然的原因。

文致佑和文家的男人們在這方面看得很清醒,也深知他們的底氣從何而來,所以在這方面也很謹慎,只是文母不過是個刀筆吏的女兒,眼光看不到如此長遠,總認為以兒子的人品,就是公主也能夠尚得,再不繼也得是個官家之女,哪里能夠看得上一般小吏之女或者是平民百姓。

「你怎麼能這麼說,秦家的姑娘可是這幾年下來看得最好的姑娘了。」文母驚呼出聲,「是外頭那個女人鼓吹你的吧?我就知道,那種養在外頭的花娘哪里能有一個好的,就是存著一肚子撩撥人家宅不寧的壞心眼。」

文致佑或許是太累了,所以無法听著任何人說莫縴縴的壞話,他沉下臉,有點煩躁的低喊,「娘,夠了,這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秦家如果要拿喬就隨他們去,總之我現在沒這個心思。」

文母第一次被兒子這樣頂撞,瞬間紅了眼眶。「你你……果然是讓那狐媚子給教壞了!」

文老夫人見母子倆越吵越不象樣,忍不住插話了,「行了,老大家的,就少說幾句吧,孩子大了,就是在外頭有了人又怎麼了?還有佑哥兒,你母親也是一心盼著你好,你之前也是個本分孩子,怎麼就選在要說親的時候鬧出這樣的事兒來?若是缺了房里人,跟我還是跟你母親好好的說說,難不成還能缺了你的?偏偏要在外頭養著那些不三不四的,把自己的名聲給弄臭了,豈不是更讓家里人擔心?」

對文老夫人來說,自家孫兒自然是好的,有什麼不好都是外頭人教唆的,更不用說自家孫兒潔身自愛了這麼多年,卻突然傳出包養花娘的消息來,她是怎麼也不願相信只是自家孫兒單純迷上了外頭那花娘的緣故。

人總是只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對于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實卻視而不見,文老夫人現在就是如此。

她雖然話里話外沒有明顯的說是外頭的花娘勾引了文致佑,但是口氣擺明了瞧不起莫縴縴。

文致佑並不笨,又怎會听不出祖母的話中之意,只覺得自己現在解釋不了他老往莫縴縴那里跑的原因,又不能順著祖母和母親的意思,跟莫縴縴那里斷了關系,著實陷入兩難,無奈煩躁之下,只能保持沉默。

若不是祖父帶著人往西南尋求解毒法,父親也一路跟著去了,他也不會落得如今有口難言的情況。

當初是怕打草驚蛇,所以除了祖父和父親之外,他沒有再和第三個人提起他失去味覺是因為中毒,畢竟這毒是長年累月下來的,下毒之人必然是在文家里也安排了內應,如今他還沒找到指使者,也還尋不出蛛絲馬跡,只能先按兵不動,再慢慢調查,但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味覺給找回來才是。

現在的他,一般的食物還是嘗不出味道,只有莫縴縴做的東西能夠吃出味道,說也奇怪,就算她做的菜里沒有放碧綠草,他仍然能夠吃出味道,這也讓他就算拿走了她手上所有的碧綠草當做平日的茶水,讓自己的病情不再惡化,甚至是慢慢調整味覺,也依然會每天雷打不動的往她那里去。

他總是這麼說服自己,已經許多年沒有好好吃飯的他,非常需要把身體狀態調養好,絕對不是因為想要看到她在他每一次出現的時候,眼里迸然綻放的驚喜。

他不是不知道那棟宅子外頭出沒的那些人,還有突然之間廣為流傳的惡意流言,但是在還沒抓到在背後操控的人之前,他甚至不能把「養外室」的名頭給摘掉。

「祖母,這事的確是我辦得不妥,只不過這跟婚事並沒有任何沖突,秦家如果因為這樣感到不滿,婚事不成就不成吧,孫兒也不急著在這時成婚。」

文老夫人先是皺起眉頭,然後點點頭。「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算了吧,讓你母親去跟秦家好好說說,孩子不情願,難道還能夠逼著不成?好了,留下來吃個飯吧,我正好有點事兒要和你提提,孫家有個小閨女,就排分上來說你就是喊她一聲表妹也是使得的,我想著把人給接過來陪陪我這個老婆子,你看……」

坐在下首的文母一听文老夫人提起這個,忍不住扭緊了帕子,緊張的看著兒子。

誰不知道孫家是文老夫人的母家,這時候說要把孫家的姑娘接過來,明著是要陪文老夫人,但暗里還不是希望兒子能夠娶了孫家的姑娘,以後也好好的幫襯一下孫家。

連文母都能想到的事情,文致佑怎麼會想不到,他想忍下心中的不耐煩,只是腦海里不斷閃過昨兒個莫縴縴落寞的眼神,他連想都不想的就回道︰「那就讓孫家表妹過來陪陪祖母吧。這陣子宮里的東西正新點了一批要送進去,我瞧著手下人不得力,打算過去仔細跟著,這些日子就不回家里了。」

「那些小事讓手下人去做就行了,你又何必忙得連宅子都不回了?」文老夫人被孫子直接拒絕,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她自然知道自己那一點算計在孫子面前討不了好,只不過她也沒想到他會直接下了她的面子,她才剛提要把人給接回來,他接著就說自己不回宅子里了。

文致佑淡淡回道︰「宮里的事情哪里有小事,再說了,買賣是通天的富貴,自然是怎麼謹慎都不為過,我忽然想起外頭還有事情沒處理好,這就先走了。」

行了禮,他沒再多留,直接就往外頭去,也不管被留下的兩個女人臉色同時變得難看。

他腳步匆匆,心心念念的方向只有一個。

在繁瑣和惱人的爭執過後,文致佑只想快點見到莫縴縴,看著她溫柔的淺笑,為自己送上一杯熱茶的模樣。

比起文家,那棟小小的宅子里,似乎才是更能讓他安心的地方。

只是這是為什麼呢?他模模糊糊的有了這樣的想法,卻不想深思已經逐漸明白清晰的感情。

文致佑說到做到,自那天後就再也沒回過文家老宅,就算是缺了什麼,也只是讓文大回去取東西,只要一得空,就會回到他替莫縴縴置辦的宅子。

莫縴縴向來心軟善良,見到不知道第幾次文致佑隨意打發文老夫人讓人來請的下人後,有些不安的怯怯問道︰「這樣好嗎?」

「好什麼?」文致佑平淡的反問,他正拿著一本書冊坐在窗邊的軟榻上讀著,手邊是一盤新做的杏仁酥糖,他偶爾翻個頁時,就會捻一塊送進嘴里。

「就是那個人請你回去……」她偷偷覷向他,吶吶的說道︰「老夫人還有文夫人應該都很想你,你真的不回去嗎?」

莫縴縴的心其實也挺糾結的,他每天過來,就算兩個人沒聊上幾句,就算他有時候來了,他們也是在書房里各自做各自的事,但是只要能和他待在一起,她就覺得很高興,可是每次看著文家兩位夫人派出來的人都被他給隨意打發了,她心里又覺得好像怪怪的,總覺得她像是扣著人家兒子不讓人走的壞女人。

她知道,那些人每次離開的時候總會嘮叨著少爺就是被這宅子里的狐狸精給勾了心魂雲雲,她幾次就站在邊上,听得一清二楚,雖然那些人不清楚她就是他們嘴里的那個狐狸精,但是讓人這麼說了,她就是再遲鈍,還是不免感到別扭。

文致佑光听她的口氣,就明白她在想些什麼,他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你覺得你是那些人說的狐狸精嗎?」

莫縴縴猛搖著頭,馬上反駁,「當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些人說的話你听听就罷,不必放在心上,況且我不回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她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有些遲疑的道︰「可是那些人說了是老夫人和文夫人來請呢,你不回去兩位夫人會傷心吧,要不……」

「要不怎麼樣?」文致佑心里自有打算卻不明說,就是想逗弄她。

真是一個傻姑娘,人家都只差沒指著她的鼻子罵狐狸精了,她這時候還想著別人的感受?她難道就沒想過,那些下人敢在這宅子里說那樣的話,就表示主子們對她的看法就是如此嗎?別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還替別人操著哪門子的心。

「要不……你偷偷的回去讓她們看一眼,安安心?」莫縴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話一出口,她又覺得這個提議不錯。「畢竟是長輩。」

她打小就是個乖孩子,尊老愛幼對她來說可是刻在骨子里的觀念,一時半會兒的也扭不過來。

文致佑看著她認真的小臉,忍不住輕嘆口氣,伸出大手模模她的頭。「行了,這件事情和你無關,你別瞎操心了,還不如想想該怎麼把我這個病給調養好了才是。」

雖說祖父已經前往西南去求解方,但是這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兩、三個月,這還是順利的情況下,偏偏本來該在年末評選宮中進貢資格的大選卻莫名提前,打得他措手不及,只能跟著莫縴縴先想想法子。

他不求能夠完全恢復味覺,但如果不再繼續惡化,甚至能夠恢復幾分,那就更好了。

他想,這次大選突然提前,想必是下毒害他之人察覺到了什麼,才會出了這一招狠棋,打算讓他臨時想不出法子招架,而他這段日子減少身邊人,甚至幾乎不在府里用吃食這點,也可能讓下毒者有了提防,這才寧願曝露出在他身邊還有其它內線這件事情,也要急著把他手中的權力給弄下來。

這中間的彎彎繞繞他沒有同她明說,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是否能夠撐過這次的危機,幾乎全指望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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