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種田去 第八章 翻身成貴妻
不會、不是、不可能!郁泱每天都要否決自己的「靈機一動」。
只是想法落在心頭就會越想越深、越想越認定,她不斷在譽豐身上尋找檠豐的特質。
檠豐學富五車、思慮縝密、善于謀劃、能看透人心,行事有些霸氣,常要別人照著他的意思做,往難听了說是專制,往好听了說是領導力。
那年朝堂上他屢屢建功,旁人以為他必是殫精絕慮,殊不知是他信手捻來,聰慧無人可比,皇帝幾次試探于他,方知他實非常人。
這樣一個兒子讓皇帝驕傲,也肯定讓賢貴妃焦慮。
冊子的後半部沒有真憑實據,所有推論全出自母親手筆。
娘說霍秋水之死疑點甚多卻苦無證據,然而顧伯庭這個當丈夫的都不打算替妻子申冤了,當皇帝的難不成還能替臣妻抱不平?
也許是心里正在將「顧譽豐」檠豐化,因此郁泱經常出現錯覺,覺得眼前人是檠豐,但每回她又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否決。
不會的、不可能的、不合理、荒謬到不行……在一連的否認之後,她對自己說︰你管他是誰,你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倒數計時上就行了。
然後掩耳盜鈴,繼續過她認為的「平靜無波」生活。
這天,阿良來了,他把孫平和孫安也一起帶來。
不意外,滿車都是野味,還有一條孫嬸縫的被子,厚厚的棉花,厚厚的溫暖,郁泱抱著棉被想起過往。
她怕冷,還沒真正冷呢,光看見下雪她就直喊凍,每年娘總會為自己縫制一條新被,棉花越塞越多、棉被越打越厚,一面做一面說︰「別光在一旁看,得好好學,以後年年給自己縫被子。」
她總是耍賴道︰「何必學呢,我有娘啊!」
誰知道,沒娘的日子來得這麼快。
清叔已經把消息帶到了吧,所以孫嬸才會給她縫被子,她也心疼自己怕冷……郁泱悄悄地淚水翻落。
牡丹、芍藥和阿良等人站在房外,看見郁泱摟著被子不放手,心也跟著發酸,阿良帶來的消息讓她們震撼不已,可他們說小姐幾天前便已經知道卻瞞著她們不講,那樣子心里該有多苦啊,難怪總覺得小姐怪怪的。
兩人互視一眼,走進屋里,假裝沒看見小姐的眼淚。
芍藥說道︰「小姐,你知不知道阿良他們帶來的野味兒把咱們廚房給塞滿啦,玥兒和祺兒兩個靜不下心寫字,非要往廚房鑽。」
「我想把那兔子的皮給剝了,幫她們做個圍脖,天氣那麼冷,看她們一面寫字、一面呵氣,怪可憐的。」牡丹接話。
「好啊,兔子有十幾只呢,剩下的給小姐做件披風吧!」
「有這麼多兔子?冬天兔子不都會窩在洞里睡覺嗎?難不成他們敲鑼打鼓的,把兔子全給驚出洞里?」
瞧她們的賣力演出,郁泱揮揮手,苦笑道︰「行了,別唱雙簧,我心情沒那麼差,阿良、孫平、孫安,你們都進來吧。」
三個擠在窗邊的大男人像一串螃蟹似的,一個接一個走進屋里。「小姐。」
「你們在莊子上過得好嗎?」
「那里很好,三面有山擋著,冬天沒那麼冷。」
她點點頭,又問︰「清叔已經把話帶給你們了?」
想起夫人之死,三人垂下頭,臉上有說不出的哀戚。「是。」
「那好,接下來我有重要的事要你們去做。」
「小姐盡管說。」阿良道。
「年後,你們再過來一趟,順道把芍藥帶走……」
話沒說完,芍藥立刻跳出來反對。「我不要,我要跟著小姐。」
「先听我把話講完。」她皺著眉,繼續對阿良三人說話,「我本打算離開順王府後搬到莊子上去住,但現在計劃有異,我要帶你們離開京城,然而路途遙遠需要更多盤纏,而我困在這里沒辦法掙錢,所以需要你們幫忙。
「阿良,芍藥跟著我認得不少草藥,開春之後你們帶她到山里去挖草藥,再送過來讓我炮制成材賣進藥鋪,如果有機會再打到鹿、豹子,除了留下自己吃,能賣的盡量賣,咱們一行人七、八個得攢錢再買一輛馬車,現在家里只有阿良和孫叔會駕車,孫平、孫安你們也得學起來,因為這一路山高水遠,咱們必須做足準備。」
「小姐,咱們要去哪里?」阿良問。
她微微一笑,道︰「別問,到時候你們會知道。」
「好,下一趟我們帶芍藥回去,可咱們離開了,莊子要留誰來管?」孫平問。
「屆時把地契送給佃戶吧,離咱們離開還有一點時間,有機會的話,你們領莊子里的壯年人一起上山、教會他們打獵,看能不能改善他們的生活。」
「是,小姐仁慈。」
郁泱搖頭,她不是仁慈,是想廣結善緣,她希望「好緣」能夠再度回到身邊……
阿良三人離開,郁泱領著牡丹、芍藥開始處理送來的食物,顧玥、顧祺看見那麼多肉,樂得笑到幾乎看不見眼楮,她們繞著大人團團轉,想幫忙卻越幫越忙,錦繡看不下去,從屋里走出來接手。
郁泱向她投去清淺笑意,她回給郁泱一個友善微笑,就這樣,錦繡正式融入她們這個小團體。
顧伯庭興高采烈地從外頭走進來,甫進家門便讓下人把四少爺請進來。
一看見兒子進門,他立刻起身拽著兒子的手臂急道︰「譽豐,快!去把媳婦接回你的院子里。」
顧檠豐揚眉,媳婦?周郁泱?他認下了、不怕被拖累了?
微哂,他猜測,誠親王已死的消息已經傳回京。
顧伯庭觀察朝廷動向的本事挺高的。
「為什麼?」檠豐極力隱忍,卻還是忍不住泄露出一絲嘲諷。
細心的顧伯庭察覺,目光中帶著詢問。
檠豐換個眼神,假意躊躇的問︰「我這樣做,娘會不高興吧。」
顧伯庭眉心微蹙,方才是看錯了嗎?定眼再往兒子臉上瞧去,他的表情一如平常,嗯,是看錯了。
「理你娘做什麼,她什麼都不懂只曉得照顧娘家人,她要真為你好就不會想讓鄒涴茹進門。」
「爹不再擔心周郁泱給咱們家帶來滅門之禍嗎?」他明知故問。
「爹是怕誠親王造反,咱們當親家的能不受牽連?」萬一皇帝打定主意,就是要以此為借口奪爵,他豈不是太冤?
自從檠豐一死,皇上擺明要過河拆橋,他的官越做越小,領一個空爵位卻什麼都攀不上,連霍秋水名下的產業也在一夜之間主子換了人,眼看著自己半點好處全往別人手里轉,自己連根肉骨頭都撈不到,那個苦啊……
沒想到誠親王居然死了,死得好、死得妙啊,他一死,造反沒了、戰爭沒了,皇帝心頭大患除去,龍心大悅、百官承福啊,但這還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誠親王妃殉節!
他倒不是盼著誠親王妃死,只不過「殉節」,這話瞞不過他的眼楮。
誠親王十幾年來不曾回京見家人一面,擺明拋棄皇帝手中的人質,要說誠親王夫妻之間有多深厚的感情,誰信?
若真要找個人殉節,長年陪在誠親王身邊,且生下好幾個兒子的梅姨娘不是更合適,怎麼會輪到誠親王妃頭上?要說誠親王的死沒有半點貓膩?誰相信!
誠親王正值英年,又萬事皆備準備坐上龍椅,什麼時候不好死,誠親王妃嫁完女兒、一到北疆,他就死了,這局勢再蠢也猜得出誠親王之死與誠親王妃有關系,幕後指使者除皇帝外不會有其它人,否則怎地誠親王一死,二十萬大軍能夠立刻被接管,而他的小妾和兒女全都莫名其妙失蹤?
換言之,誠親王妃是立下大功啦!
可惜人死燈滅,再大的功勞也無福享,那個好處定會落在周郁泱頭上。
周郁泱是誰?是他們順王府的長房媳婦啊,她好了、兒子能不好?兒子好了、顧家能不興旺?
因此一得到消息,他便迫不及待返家,他得搶在聖旨到之前把兒子和媳婦給送作堆,女人啊,心眼最小,之前妻子和鄒姨娘連手欺負人家,連和離書都簽下了,恐怕她的心思早已沒擺在顧家。
這會兒再讓她知道自己身價水漲船高,哪里還肯和兒子做夫妻?
不如在她什麼都不知道之前把兩個人送作堆,自古以來女人都是這樣的,只要身子被沾,打死都不會想和離,就算心再大也得安分。
「你放心,誠親王已死。」他回答。
「誠親王已死?」檠豐吃驚,這個表情有幾分真,只不過他驚訝的是,順王府已經淡出權貴圈,顧伯庭的消息竟還那麼靈通,顯然他的交游不簡單哪。
「兒子,教你個乖,男人狠、女人更狠,永遠別小看女人,要是爹沒猜錯的話,誠親王妃定是听從皇上指揮到北疆殺了誠親王。」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明知道的事,可他是「譽豐」不是「檠豐」,該裝傻的時候還是得傻。
「女人是弱者,為母則強,她這不是在給女兒留一條活路嗎?如果誠親王真的造反,就算皇帝不追究,咱們能給周郁泱好日子過?現在誠親王一死,誠親王妃立下大功,皇帝的賞封定會接踵而至,往後咱們敢不善待周郁泱?
「誠親王可是皇帝的心頭大患,殺與不殺都難。不殺?誠親王想要的可是那把至高無上的龍椅。殺?誠親王是皇帝的親弟弟,皇太後身體康健,當兒子的能讓母親眼睜睜看著兄弟相殘?若非左右為難,怎會誠親王造反的謠言傳那麼多年,皇帝動也不動?」
「所以咱們要對周郁泱好?」
「何止好,還得把她當公主捧著,你想想,皇太後死了兒子媳婦,所有的念想只能落在孫女身上,而皇上對親兄弟、弟媳有罪惡感,自然要加倍補償這個唯一的佷女了。」
「可這樣做,表妹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不過是個姨娘,你喜歡就多寵幾下、不喜歡就丟在一旁,我不信周郁泱連這個都忍不下,何況你也別騙爹了,爹是個明眼人,這段時日你老往秋水閣跑,說,是不是早就看上周郁泱了?」
檠豐臉微紅,道︰「她根本理都不理我,而且表妹說過要和兒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呸,鄒涴茹是什麼貨色,破落戶的女兒還想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先去掂掂自己有幾兩重吧,不說她,倒是周郁泱那里你得費把勁兒,當初咱們可是把人給得罪慘了。」洞房花燭夜把正妻丟在一旁反而宿在姨娘身邊,這口氣難吞,何況府里下人哪個不看主子眼色,她恐怕沒少吃苦頭。沉吟半晌,他問︰「你說,她當真理都不理你?」
揚頭打量兒子,不是他自夸,兒子的人品長相,滿京城還挑不出幾個能媲美的,過去是不求上進,可現在也改啦,周郁泱也該分得出好壞。
「是,她每次看見兒子都沉著臉,一心一意等著兩年後離開順王府。可真不能怪她,當初是兒子把話說得狠了,她個硬性子的,性氣也高,自然難哄,爹,要不我先搬到秋水閣,等把她哄好了再搬回來。」
想到秋水閣,顧伯庭面有難色,嘴巴上不說,可他忘不了奪妻之辱。
只是兒子不愛念書,肚子里墨水有限,這輩子怕是甭想考上仕途,雖然有釋慧法師的預言,可他閱人無數,自己兒子有幾斤重還真不好夸口。如果能借著周郁泱這根繩子往上爬,再好不過……
猶豫半晌後,他勉強點頭。「好,你去吧!」
「娘那邊……」
「你娘那邊我會處理,你別擔心,至于鄒姨娘那里,這段日子也少去。」
他揚起譽豐慣有的燦亮笑容,回答道︰「知道了,兒子一定會把周氏哄得回心轉意、死心塌地,絕不會讓爹爹失望。」
「好,這才是爹的好兒子。」顧伯庭拍拍兒子肩膀,他這是撿回一個兒子了呀!心里感慨萬分。
譽豐從小就喜歡檠豐,不管他娘怎麼告誡都非要往檠豐身邊鑽,而檠豐也確實真心喜歡這個弟弟,如果他在,也會想盡辦法照應譽豐的吧。
可惜皇帝太過分,竟要他請封別人的兒子當世子,他汲汲營營多年,付出無數心血,連妻子都親手轉讓,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爵位,要他讓出去?這口氣,他怎麼吞得下?
郁泱沒有非要住在秋水閣,想住在秋水閣的人是檠豐,那里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有著他無數回憶,更重要的是顧玥、顧祺也在那里。
于是他挪窩兒了,鄒氏疼兒子,雖不滿意這個媳婦,但丈夫的話是對的,有快捷方式可以走,為什麼非要繞遠路?明明睡一個女人就能得到大好前程,為什麼要舍近求遠?
這話怎麼想怎麼對,只是涴茹天天到她跟前哭,她有什麼法子?
當初是她作主把人給抬進來的,可現在……才過了新婚夜就沒下文,如今又要把兒子往秋水閣送,也難怪涴茹會氣到拿根繩子把自己給掛了,幸好沒出事,萬一真出了事,唉……
鄒氏對著鄒涴茹好言相勸,把話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拍胸脯保證。
「等你表哥有了官位,我就讓他給你請誥封。」話說得大聲,好像朝廷是她家開的。
另一方面,鄒氏心里也有個結,擔心鄒涴茹的前世業障會害到兒子,但表面上還是盡其可能哄慰,想著先把人給按捺下來再說。
這是旁話。
鄒氏把東西一箱箱往秋水閣送,看得郁泱等幾人瞠目結舌,最讓人不敢相信的是——成親日被沒收的嫁妝這會兒全現身了。世界太奇妙!
牡丹不明所以,郁決卻是心知肚明的,心里暗罵顧伯庭那只老狐狸,當年賣妻子、如今賣兒子,凡有好處,賣誰都無所謂。
眼看一群僕婦在鄒氏的指導下,將幾間屋子里里外外整理得煥然一新,牡丹都快說不出話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側著臉,郁泱盯上檠豐眉開眼笑的臉。
「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爹娘的意思。」他痞痞回答,想到可以再次與L日夜相處,他的心澎湃激情,那時他無法抱她,無法給她溫暖支持,現在的自己已經能夠做到了。
看著她的臉,真真是看千遍、萬遍亦不厭倦,他真心相信天地間有個萬能的天神,可以滌盡天下污穢、掃蕩世間不平,所以祂讓他回來懲戒惡人、圓滿愛情。
他怎麼可以笑得這麼自然,都沒有臉皮的嗎?郁泱氣惱。
也是,他是鄒氏的兒子嘛,養出一手翻臉比翻書快的本事有何難,回想剛才鄒氏拉著自己的手,左一句好媳婦、右一句好媳婦,認錯認得清楚、不模糊,這樣的功夫沒有天生的奇根異骨,哪兒練得成?
檠豐笑著補一句,「爹娘急著抱孫子了。」
這話摘自鄒氏,她說女人生了孩子,就算是孫悟空投胎轉世,也翻不出丈夫這座五指山。
檠豐的話讓郁泱一路心髒狂跳。抱孫子?有沒有搞錯,和離書還在,他們再過一年多就要恩斷義絕,這是顧府老中青都見證到的事實,現在……集體失憶嗎?
正要搶話,檠豐卻拋給她一個眼神,示意郁泱安靜。
屋子打理好了,鄒氏走到兩人跟前,一手拉起一個,滿臉慈愛,她把兩人的手給迭在一起,說道︰「媳婦,我可是把譽豐交給你了,往後你要好好待他,他也會好好對你,夫妻之間就像舌頭和牙齒,難免會有些磕磕絆絆,有什麼誤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別太較真……」
鄒氏說上一大篇,郁泱壓根兒沒听進去,她滿腦子只想狠狠踹檠豐一腳。
好不容易,鄒氏滿足自己的婆婆欲,領著一群丫頭婆子離開秋水閣。
見郁泱一臉憋屈的表情,檠豐拉起她的手進屋。
她直覺想甩開,他卻施加了力氣不讓她月兌離,她掌心的溫度,他想象了多年,他想和她手拉手、想和她肩並肩,想她靠在自己懷里,讓自己為她撐起一片天,他想為她做很多、很多、很多……過去做不到的事,他想滿足所有E和L之間的缺憾,想要他們之間的愛發展成永恆。
所以他現出檠豐的原形——霸氣了。
她瞪他,他對她笑;她想掙月兌他,他不讓她辦到;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走到她身邊、走進她的心。
這事有難度,這輩子的她身邊有許多人,她再不會孤獨地尋求鬼魂相伴,但他不害怕,老天爺已經把機會送到他跟前了不是?再難也難不過眾里尋她千百度,無數次回首,依然不見她在燈火闌珊處。
牡丹、芍藥想順勢跟進去,卻被檠豐攔在門外。
「好好到院子口守著,別讓前面的人進來。」
前頭?是指鄒姨娘?既然屋子是王妃布置的,代表王爺也同意這件事,所以能鬧的只有鄒姨娘了,這是否意味世子爺知道她們家小姐比小表妹好?代表小姐就要出頭天了?
兩個丫頭相視一笑,乖乖地跑到院子前守著。
「我的丫頭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揮?」
郁泱不開心了,即使剛嫁進來一切懵懂,面對無知的未來,她也覺得自己能夠掌握狀況,可……他明明不是個強勢的男人,他總對她諸多容忍,但是她在他面前卻有了不能掌控局面的危機感。
這讓她心虛,甚至有幾分恐懼,明知道沒道理害怕他,但……就是怕。
「樂意的話,你也可以指揮阿松。」僅一句話,便輕飄飄地轉移她的話題。
她的重點是「你必須尊重我,不可以隨意指揮我的人」,但他卻把她導為「為公平原則起見,你也可以指揮我的人」。
這是兩種完全不同概念,她要的是尊重,他給的卻是公平。
然而乍听之下似乎沒什麼不對,所以她被轉移了注意,這是他高明的地方,控制人卻控制得不為人察覺。
他繼續拉著她的手、繼續享受她柔軟的掌心及溫度,他太享受了,以至于眉微翹、心大開,蠢蠢欲動的催促著他更進一步。
不,他愛她、不想嚇壞她。為了愛,男人可以為女人克制。
進屋,關上門,倒兩杯茶,品啜一口。很好,茶葉的質量明顯提高好幾個等級。
看他很自然地把她的屋子當自己家,郁泱有深深的無力感,這就是人在屋檐下的無奈嗎?唉,沒錯……秋水閣是顧家產業,他愛住哪里就住哪里,誰也無法置喙,而她是他的老婆,愛睡不睡,誰也不能多嘴。
「你到底要怎樣?」走到他面前搶下他的杯子,不想彎彎繞繞,她根本不是心機高手。
他與她對看,眼楮笑得更眯,她在發脾氣呢。
L畫不出作品、出版社頻頻催稿時也會這樣子,她會抓起電話直接問︰「你到底要怎樣?」
不過她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對方能說出一番說服她的道理。
倏地,他不笑了,眼底升起一股凌厲,氣勢在瞬間爆漲,郁泱感到一股壓力從頭頂心往下罩,胸口升起惡寒,可她強逼著自己挺直背脊迎視他的目光。
兩人對望,見她明明害怕卻咬緊牙根不肯退讓,檠豐心頭滿意極了,這樣的女人才足以與自己並肩。
「我,要順王府消失!」
他的口齒清晰,正確描述,他的口氣里听不見怒意,臉上沒有半分多余表情,但他的話里充滿濃烈恨意。
為什麼?
這三個字一下子跳進郁泱腦袋里,然後那些被自己否決過千百次的「可能性」以千軍萬馬姿態躍上她的腦袋。
因為他是重生的顧檠豐,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死因,他是從地獄折返來的復仇使者,因為真正的顧譽豐已經死在秋水閣的水塘里?
她瞠大雙眼,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在等,等她問為什麼,只要她問出口他就會透露更多的線索,只要她猜出他是重生之人,那麼……希冀映入眼簾,他就可以確定她是他的L,是從一個科學昌明的時代穿越而來的女子,她會記得E、記得他們之間濃烈的愛情。
他希望、盼望,然後……失望。
郁泱沒有問,因為天生膽小、天性怯懦,因為她只想平安月兌身、不想參與,因為她不想與顧府上下有所牽系,留下顧玥、顧祺已是她的心頭痛,她不想再絆入任何一份感情。
所以對于他眼底的灼熱,她選擇忽略。
一對男女眼瞪眼,郁泱在房間里、檠豐在房間外,中間隔著一扇欲開不開的門,她用力壓著門板想把兩人中間的縫隙填滿,他推門企圖把縫隙撐開,直到能夠把自己給擠進去。
可以再多施一點力氣的,譽豐的武功練得相當不錯,就算稱不上武林第一高手,但應該也能排上榜,只不過拿武功對付弱女子不是俠客所為。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直到她手酸、直到她發現使出吃女乃的力氣,門扇還是無法多前進一寸,而他眉開眼笑、毫不費力氣後,她放棄了。
松開手,她用目光與他對壘。
「你想睡在這里?」
「我們是夫妻,理所當然。」目光朝里面探兩下,這會兒她的屋子像真正的新房了,簇新的家具、大紅的喜燭,處處喜氣洋洋。
「即將和離的夫妻!」她更正他的話,提醒他們之間的真正關系。
「有這回事嗎?我怎麼不記得?」他的嘴角幾乎拉到臉龐,翹起的弧度成了下弦月。
這個鄒氏,如果不是心腸狠毒,確實算得上一個人材,下午她命僕婦整理屋子,竟有本事將那紙和離書給偷出來交給自己。
臨行,她在他耳邊低聲道︰「譽兒,如果你不喜歡就把和離書甩給她,如果喜歡就把和離書給燒掉。」
真真是進可攻退可守,進可賺個缽滿盆溢,退也可以落個四季平安,她替自己創造出一個只贏不輸的局面。
「沉塘可真好用,要不要我也去跳一跳,清醒過就可以假裝忘記自己曾經嫁給你?」郁泱沉下臉。
沒錯,她知道和離書不翼而飛了,在鄒氏帶人離開時她才警覺不對,搶進屋里,那時該存在的東西早已不翼而飛。
「這點你倒不必擔心,知道周郁泱嫁進順王府的人,上有皇帝、下有黎民百姓,內有順王府上下、外有臣官權貴,可以替這場婚事做見證的人多得很。」
這是擺明了耍賴,賴她沒有立和離書的目擊證人嗎?他最好有把握,至少她相信鄒涴茹很樂意當證人。
「你到底想要怎樣?」大眼瞪小眼,她沒有這麼暴躁過。
「談個交易。」
「交易?」不會是床上交易吧?可就算是,她又能怎樣,名分上她已經是人家的老婆,他想享用她青春的還真不犯法。「什麼交易?」
她吊起眉梢上下打量,似乎想確定他有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不良。
「你確定要在門口討論?」
郁泱退開一步站到門邊,不說半句話,但態度明確,她邀請他里面坐。
他進門坐下,拿杯子倒水,態度自然的再度表現,這里就是本人在下我的地盤。
她鼓起腮幫子用力吐口氣,彷佛這樣就能把滿肚子郁氣給清除干淨。
她用力踱步、用力走到他身邊,也坐下倒茶,每個動作的聲音都很大,好像聲音大的才是真正主人,這樣的舉止很孩子氣,但是面對一個實力超強的控人霸,她還真的想不出該怎麼做。
喝下兩杯茶,郁泱始終等不到他說話,于是她不耐煩了,側過臉與他對視,她問︰「你要談什麼交易?」
「猜猜,為什麼鄒氏和顧伯庭的態度會突然轉變?」
他說「鄒氏」、「顧伯庭」?他沒拿他們當爹娘?
心狂跳兩下,那個荒謬到不行的假設,正確度又往前10%.所以是嗎?可能嗎?這年頭穿越和重生的比例從萬分之一,快速增長到五比一?
不管,管他是穿越、重生或者他是外星人都與自己無關,她很快就要離開了。像揮蒼蠅似的,郁泱揮掉滿腦子念頭,賭氣回答道,「我又不是蛔蟲,怎麼會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你猜得出來的,認真想想。」他在逼她,若她要和自己並肩就不能天真。他看著她,目光里有著不容置疑。
郁泱很想翻內眼,真當她想不出來?她只是懶不是笨好嗎?這麼淺顯易懂的事還需要費腦筋?她又不是克羅馬儂人,腦容量只有正常人的二分之一。
口氣微冷,她淡言道︰「我父王過世的消息傳回京里,他們預估皇帝對我的態度將會不同,也許身分將水漲船高,如果能巴著我,得到的利益比想象中更多?」
說到最後,她面上忍不住浮上一抹冷笑。
他點頭。「推估得沒錯。」
「所以呢,你要我怎麼做?」
「與我配合,扮演一對人人羨慕的恩愛夫妻,有機會的話在皇帝面前引薦我。」
「你也想從我身上得到好處?」
「我想要得到官位,好進行下一步。」
「你的下一步是什麼?」
「替皇帝辦幾件他想做卻不敢輕易動手的大事。」
「這麼好?有你這等忠心耿耿的人民,皇帝怎會拒絕你的好意?」
「皇帝不會信任我的,我需要你,無論如何你都是皇上的親佷女。」
「那麼,辦過大事之後,再下一步依然是鏟除順王府?」
「對,這個王府本就不應該存在。」不知不覺間,他眼底恨意又起。
「我配合你,對我有什麼好處?」郁決喜歡廣結善緣,但是她不是有求必應的觀世音菩薩,既然是交易,總不能光有付出卻得不到回報。
「你想要什麼好處?」檠豐可以猜出她要什麼,可他非要她親口說。
「把和離書還給我。」
對,很荒謬、很沒用,她竟用自己的東西和對方談判,完全忽略他是小偷這個事實。但除了這樣,她沒有第二個辦法離開顧家。
再一次,兩人的目光對峙,他笑得愉悅,她板起一張臉,因為她覺得自己很虧,而他知道就算和離書放到她手中,他也不會與她分手。
因為就算她忘記E,他也要把自己的靈魂與L綁在一起,那年所有與L有關的夢想,他都要在這輩子逐一化為現實。
他的笑很礙眼,不服氣的感覺漸盛,她氣到胸口不斷起伏,可他依然不知死活地沖著她發送燦爛的笑容。
「怎樣?」她抬高下巴,像一代女皇。
「你贏了,順王府倒台那天,你會得到你要的和離書!」而他,會得到她的心,他是個執行力很強的男人,並且總是贏。
「很好。」這兩個字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因為這感覺像是中日甲午戰爭,明明就是贏,卻還是要簽下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你知道我不服輸嗎?贏我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
這是在放刁,是在虛張聲勢,他很清楚,因為他的L也經常干這種事,所以差一點點他就要伸手踫上她的臉,差一點點他就要將她擁進懷間,告訴她別氣、別害怕,無論如何他都是站在她這邊的。
但現在他無法這麼說,只能回答道︰「真的嗎?我開始期待自己的下場了。」
放下杯子,她悶悶地走到床邊,倒要看看他可以無恥到什麼地步。
上床拉開棉被,她把自己包成煎餃,郁泱沒這麼幼稚過的,可被他一再進逼,她幼稚得連自己都看不下去。
他並沒有上床,只是走到床邊俯視氣得像包子的郁泱,勾起一抹笑,坐在她身邊,輕輕說道︰「講個故事給你听,那是關于一個聰明、美麗,卻運氣不好的女子……」
他講的是霍秋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