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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家小主母 第二章 饑餓行銷很有效

曾家目前是由高齡六十七歲的曾媛當家,曾氏茶行本就是曾媛祖先傳下的家業,身為曾家守灶女,她負有傳承茶行的責任,十七歲那年招贅並與丈夫生下一子曾君山,但兒子出生不久後丈夫即染病過世,其子曾君山也不幸于十年前意外身亡,而曾君山生有兩子,分別是長子曾思齊與次子曾思典。

另外,曾媛的丈夫曾納有一妾,因此曾家還有一名非曾媛所生的庶子曾君寶,此人生有一兒曾思偉。

曾君山過世後,曾媛分了家,讓曾君寶一家獨立出去,可他們出去不到三年便生意失敗的又求回曾家,目前讓曾媛收留著。

莫可兒來到曾家大宅前,讓門房將自己替曾思齊寫的信交給曾家的大家長曾媛,門房拿著信進去後,她站在大門前等消息,盼曾家祖母看了這封信後,能念在與曾思齊的祖孫情分上見她一面,如此她才好當面請求老人家再給曾思齊一個機會,讓他重新振作,度過難關。

其實,她也不是沒志氣的,但在阮家長大的人太知道生存之道,若想硬著脖子做人就先要有自己的本事,在成就本事之前,是沒有挺胸的資格的,因此她才會低聲下氣的代表丈夫前來求人。

只是門房將信帶進去也有好半天了,卻遲遲沒有出來,這不會是老人家還是不肯原諒孫子吧?

再等了一陣子終于有人出來了,而出來的這人她識得,是曾思齊的叔父曾君寶,此人面孔瘦削,生得一副不好親近的相貌。

他一出來,先朝著她上下的打量了幾眼。「你就是思齊在外娶的媳婦?」他問。

「是,我是莫可兒。」她低聲道。

「我听說了,你是個采茶女,思齊這小子被老祖宗踢出家門後越發沒有出息了,落魄到娶一個蓬門蓽戶的丫頭為妻,當真丟我曾家的臉!」這人居然才一見面就說得這麼難听。

她當然曉得自己的身分是平凡的采茶女,對富貴的曾家而言,她是配不上曾思齊的,但這般出言相辱也著實傷人。

「叔父——」

「欸,不要這麼叫我,思齊已經被趕出曾家,不是曾家的人,我便不再是他的叔父,我既與他沒有關系,與你就更搭不上邊了,所以別亂叫,見了面還是稱我一聲曾二爺吧!」

她暗惱,就她所知這曾君寶在曾思齊還在曾家時,平日總帶著曾思齊到處吃喝玩樂,作威作福,這花的錢都是曾思齊出的,如今曾思齊被趕出家門,裘弊金盡了,這人立刻就變了一張嘴臉,連親戚都不認了,這人如此現實,那她也不必與他多說什麼了,直接問道︰「我送給祖母的信,不知交到她老人家手里了嗎?」

「信,你說的是這張廢紙?喏,在這呢!」他將信拿在手中揚了揚。「老祖宗近來身子不適,誰敢拿這不肖子的信去氣她?思齊那小子是自作自受,你嫁他只能自認倒霉,這信連這幾文碎銀,你就拿回去吧,以後別來乞討了!」他將信和一把碎銀往她臉上丟去。

阮玫禎先覺得臉龐一疼,這才知他做了什麼。

低頭見滿地的碎銀以及自己寫的那封信,她不是沒自尊的人,此刻不禁怒火中燒了。

「曾二爺,你最好保佑思齊不會再回曾家,否則你這樣待我,他日我會記得還曾二爺今日這番教誨的!」她冷聲說。

他聞言驚怒。「你不過是個采茶女,竟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敢威脅我?!你——」他正要破口大罵,這時門內走出了個年輕人。

「叔父,算了,這人再怎麼說也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別與她計較了。」那人說。

她听那人稱曾君寶叔父就曉得他的身分了,他是曾思齊的親弟弟,曾思典。

當年為了讓二姊嫁進曾家,她對曾家做過功課,因此才會對曾家人了如指掌。

曾思典的外表斯文,個性溫文,反觀其兄曾思齊,俊容帶剛,性子也急些,兄弟容貌雖同樣出色,性子卻截然不同。

曾君寶一見到曾思典,立即變了態度。曾思齊走後,曾媛點名由曾思典任茶行繼承人,而曾君寶勢利得很,當然立即改抱曾思典的大腿,此時對他的話哪敢駁斥,自然馬上點頭道︰「是是是,思齊這孩子在外吃苦,但老祖宗又不許咱們接濟,我這也是不得已才狠下心腸趕人的。」他說得委屈。

「我曉得叔父的為難之處,但大哥有難,我總不好袖手旁觀,唉,咱們不給錢,但給個工作機會總成,大嫂,我曉得大哥性子吃不得苦,這輩子是別想正常找份事做了,可你若願意,我去說一聲讓你到咱們茶行采茶,這份工作雖不輕松,但總有月薪可供你和大哥過日子。」

曾思典朝她說。她听了十分高興,曾家采茶女的待遇是有名的優渥,許多人擠破頭都應征不上,她原也是不敢奢望的,想不到曾思典願意給她這個機會,她馬上歡喜道︰「多謝,有了這份差,我與你大哥就不會餓死了。」

一旁的曾君寶撇嘴,這小子就是心軟,要是自己就會把握這個機會徹底將曾思齊踩死,以防有朝一日如這丫頭所說的,他又回曾家來爭產。

可惜曾思典不像他,那副軟腸子能干什麼大事?哼,其實說穿了,長房的兩個兒子都是笨蛋,一個沒腦,一個軟弱,不過也好,這才有他二房的機會……

阮玫禎再三向曾思典道謝後終于離開曾家,然而剛轉過街角去,居然瞧見曾思齊就站在前方。

她吃了一驚,瞬間明了他是跟著自己來的,她與曾君寶和曾思典的對話他全听見也瞧見了。

那麼,他定見到曾君寶將碎銀丟到她臉上的舉動,她紅著臉,低低將頭撇到一旁去,是她堅持來曾家的,讓人羞辱了也是活該,只是丟了他的臉。

他走向她,一眼瞧見她臉上的傷,那是讓碎銀刮傷的,雖然是輕微的刮痕,可他臉色卻是沉得嚇人,她見了本想說什麼的,豈料忽然身子往前一傾,轉眼已讓他摟進懷里了。

「是我的錯,是我無能,才讓你來求人。」他沉怒道。

她嚇了一跳,剛想掙扎,他又道︰「你等著好了,我會翻身的,你不會一輩子只是個采茶女!」

想他在二十一世紀能呼風喚雨,來到這兒卻成了窩囊廢,不僅讓妻子向人低聲下氣不說,還遭到丟銀子打臉的羞辱,這叫他如何能忍?!

她被他抱在懷里,听了這話,驀然紅了眼眶,她雖不是自願嫁給他的,可這已是定局,她這一輩子都得跟著他,唯有他好,她才能好,他落魄,她亦然。因此她必須傾其所有的幫他,兩人已是同命夫妻。「若你真有志氣,我等著,等著這一天到來。」她也激動起來。

兩夫妻在這一刻終于有了生命共同體的體悟,也才真正接納了對方,曉得除了彼此以外,再無人可依靠了。

既已決定要攜手共度,兩人皆在心里暗下決定要放下過去,以「莫可兒」與「曾思齊」的新身分好好經營人生。

最近,莫可兒開始到曾氏茶園做事了,而曾思齊也沒閑著,妻子出去賺錢,他則在家修復房子,房子雖燒了,所幸地是自己的,只要原地重建就行了。

不過他雇不起工人將屋子恢復原狀,只能自己模索重建,幸虧蘇伯就是替人蓋房子的工人,這陣子手頭上正好沒什麼活,便指點了他一些蓋房子的技巧與知識,而他的聰明才智也不是吹牛的,經蘇伯稍加指點,他就能舉一反三,曉得該怎麼做了。

不過,還是得感謝蘇伯替他作保向商行賒帳,讓他得以取得木材、磚瓦等材料來修復房子。有了蘇伯的幫忙,短短十天他已將臥房恢復了,今晚起他們就有地方睡覺了。在此之前,他們夫妻倆都睡在那間唯一沒被燒毀的倉庫,夜里又擠又悶,地板又硬,實在苦不堪言。見妻子夜里睡不好,白日還得去上工采茶,盡管她願意這樣跟著自己吃苦,可他實在過意不去,所以便急著先修建臥房讓她得以好眠。

偶爾,他想起過去與自己交往的女人,哪個不是讓她穿金戴銀,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而今真的娶妻了,妻子反倒不如那些鶯鶯燕燕,半點福也享不到,這哪里說得過去,也讓身為男人的他非常汗顏。

「早上出門前這里還亂著,沒想到這會已經完工了!」莫可兒回來後,見到連床板都給釘過新的,馬上喜上眉梢了。

見她歡喜的表情,他心中的成就感瞬間加乘許多,好似這才找回一點他男人的驕傲。

「明天起我會著手整理廚房,之後咱們也可煮食,再不用老吃你由茶行帶回來的剩菜了。」他說。茶行午餐供吃,且往往準備過多,大家吃不完便可以帶回家去,這女人每日會將吃剩的帶回來給他。

他每日吃著剩菜,常常感到悲情,過去自己天天山珍海味,嘴挑剔得跟什麼似的,如今卻淪落到吃剩菜,這教他怎麼不唏噓。

「好。」她笑咪咪的點頭,順道將自己今日帶回的剩菜擱下。這男人也不是全無優點,瞧,這不是將屋子蓋回來了?她本以為他做不到的,不料,自己倒小看他了。

這男人不是草包,只要他願意,沒有事可以難倒他的。「我雖在外頭采茶,可你也沒清間,在家做了一整日的苦工,你若還不餓,這飯待會再吃,今日又發了一袋茶葉回來,我燒水泡給你喝。」她體恤他辛勞,轉身去燒水了。

曾思齊瞧曾氏茶行的待遇真得很不錯,除了包吃、有薪俸可領,還有些茶葉可拿,這算是福利非常好的工作。

他過去也是一個跨國連鎖飯店的執行長,飯店經營得有聲有色,每年的獲利驚人,而他也會由獲利中提撥一定比例的金額回饋員工,員工受惠後,工作更加賣力,飯店的業績因而更為輝煌。

而這曾家的祖母身在這保守的年代,又是個女人,倒是也有這樣的胸襟,生財有道之余也能惠及員工,這著實不容易,他對曾家祖母的經營手段感到敬佩。

轉眼莫可兒將茶泡來了,兩人就在剛修建好的臥房床板上喝起茶來,這環境克難,茶也不是什麼好茶,但他卻有股平凡的安定感,這是過去他家財萬貫時不曾感受過的。

而她同樣也感到踏實,身為富家庶女阮玫禎時,得應付內宅里那些明爭暗斗,而今只要單純工作養活兩人即可,這樣的日子自在又簡單,她覺得成為莫可兒也挺好的。

兩人各懷心事,也各有不能告人的秘密,但兩顆心卻漸漸牽絆,習慣有對方的陪伴了。

他喝著茶,精明的眸子瞧著她帶回來的那袋茶葉,她每天幾乎都能帶茶葉回來,茶葉越堆越多,喝也喝不完……他思緒一轉,忽地有了個主意。

此刻他雖落難成了廢渣小白臉,但再怎麼說,他還是有商人魂的,對賺錢這件事他依然極端的敏銳。

「我說,咱們應該可以利用這些茶葉做點生意了。」他說。

她不住輕笑。「你想拿這些茶葉去賣嗎?茶行給咱們帶回來的茶葉都不是什麼好茶,就算拿去賣也沒人買的,否則茶行也不會大方的每日發茶葉給咱們帶回來。」她莞爾的說,讓他打消賣茶葉的念頭。

他搖搖頭。「不,我不賣茶葉,也曉得這些茶葉的質量不好,但不要緊,只要善用,一樣能讓廢鐵變成金!」他眸底晶亮的計算著。

她听了他的話,好奇的挑起眉來。「你打算做什麼?」

「我要做三樣東西。」他伸出三只手指。

「哪三樣?」她興味的問。

「正所謂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臉在哪丟的,就由哪里找回來!」他表情突然變得恨恨的了。

她見到他的殺氣,不禁毛了起來。「你是說——」

「澡豆、楊柳枝和雞蛋!」他切齒的磨牙道。

她訝然,當然明白這三樣東西給他丟了多大的臉,但是……「這三樣東西與茶葉有何干系?」她不解。

「哼,本來沒干系的,但我要想辦法讓它們變得有干系!」他自信的說。

待修復廚房後,兩夫妻開始一起研發澡豆、漱口水以及茶葉蛋三樣東西。

茶葉有潔淨去污的效果,這在二十一世紀早有文獻報導。

曾思齊將茶葉經過水煮提煉後,放進澡豆內,提高了澡豆的潔淨力,而且還多了一股茶香,讓人洗來心曠神怡。

另外,古代人沒有牙刷,用楊柳枝代替,但這清潔效果普普,若再配合上有美白作用的茶膏,那想擁有一口干淨的白牙就不是難事了。

再來就是二十一世紀在便利商店熱銷的商品——茶葉蛋,在這朝代,還沒人想到用茶葉鹵蛋吃,不曉得茶葉蛋的香氣有多迷人,一推出保證大人小孩都愛!

而這會他想點子,她則負責做出來,只是,他沒想到她的味覺無比敏銳,東西只要有細微的變化立刻就能發覺,尤其是茶葉的好壞,她一試便知,這等功夫就是品茶師也不見得及得上她,這點令他十分驚奇。

他可是娶了個寶,可惜他正落魄,身上也沒多余的錢,若是有本錢,憑著妻子的味覺,再加上自己的營銷術,保管非發達不可!

不多時,他們已順利研發出產品來了,並且用莫可兒領的當月薪俸購足材料,開始量產了。

「娘子,為夫的本來答應過你這輩子不再踫蛋的,但是——」

「算了,因蛋失火,就靠蛋雪恥吧。」

「嗯!」他眼角抽了抽,這回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事實證明,跌倒之處就是發跡之處。

兩人到市集去擺攤了,賣的是「銷魂茶葉蛋」、「傾魄漱口水」、「神惑澡豆」,靠著這三樣東西,他們每每一擺攤,不到兩個時辰就能完售!

很快的,因為生意太好還成為市集名攤,因此攢出一小筆錢來了,有了錢,他立刻將修建房子賒欠建材的錢還清,兩夫妻沒了債務,人都輕松了。

其實擺攤的生意好,莫可兒可以不用再去當采茶女的,但她擔心擺攤沒保障,仍想保有采茶的工作,況且曾氏的福利好,辭了可惜,因此仍每日去茶行上工,到了假日才來擺攤。

這日不到一個時辰內,兩夫妻就火速將備貨賣完了,她惋惜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攤子,搖頭道︰「咱們應該可以多備些貨,這樣就能多賣一些了。」

「不,這叫饑餓營銷,越是買不到,越是稀罕。」他說。

「饑餓營銷?這詞我沒听說過。」

這是他那時代新創出來的營銷新顯學,她當然不會听說過。「告訴你吧,我這是刺激消費者的沖動性購買,讓消費者覺得數量有限非買不可,簡單來說,就是物以稀為貴的道理。」他朝她解釋。

她本來就聰明,這下一點就通,對于他的用語,什麼「消費者」、「沖動性購買」這些詞,她也感到有趣。「我明白了,東西多了,買氣就弱了,也就不稀罕了,而舉凡限量的東西都特別惹人瘋狂,就像今日,大家為了搶購咱們為數不多的貨品,兩個時辰前就來排隊了,所以咱們一到才會馬上就銷售一空。」

他贊許的點頭,不愧是商人妻,明目達通、穎悟絕倫。「沒錯,這就叫做營銷技巧。」

而說到營銷這一塊可是沒人比得上他,唯有保持自己商品的風潮,那財源才會源源不斷,滾滾而來。

自己男人露出這一手,讓她對他刮目相看,不過這也不禁讓她懷疑,這麼有才干的人,怎會讓曾家趕出門呢?

她不解的思索著,而他已收拾好東西,拉著她的手要離開了。

「你帶我上哪去?」她見他拉著自己去的方向不是家里,便開口問。

「吃東西去。」

「家里有剩菜——」

「別再提剩菜了,咱們夫妻吃頓好的去!」

「可是咱們還清修建房子的錢後,剩下不多,哪好隨便亂花。」

「賢慧賢慧,還知道提醒為夫的要儉省,但賺錢就是拿來花的,剩下的錢雖不多,但還是夠咱們大吃一頓的。」說完,他拉著她往附近的酒樓去了,還點了一桌子的菜。

她只當他過去在曾家當大少爺的惡習未改,才賺點錢就守不住開始揮霍了,當下板起臉來。「叫這麼多菜吃不完,何必浪費?」

他抿笑。「嫁給我後你什麼時候大魚大肉過,這是犒賞你這些日子的辛勞,好了,別板著臉了,咱們痛快的吃吧,我也保證不會浪費食物,點的菜一定吃光光!」

她听了這話哪里還有氣,終于動筷了,過去身為阮家庶女雖然生活過得小心翼翼,但吃食這方面倒未曾被虧待,吃喝都不差,但自從不再是阮家女後,她確實好久沒能吃頓象樣的了,也許他說得對,賺錢不就是為了花嗎?那又何必苛待了自己。

這麼一想,便放松的吃喝起來了,兩人還叫了壺酒對飲,喝了一陣子後兩人都有些微醺了。

他瞧著她雙頰微紅,在酒精作用下,眼如秋水,模樣越見嬌媚,坦言之,他第一眼見到她並不覺得美,可她極為耐看,一舉一動皆帶著一股沉穩與淡雅。

尤其,他還發現她有些生活習慣壓根不像是窮人家出身的女兒,這做苦工的女人很少每日洗澡的,可她不管多累、燒水多麼麻煩,必定天天沐浴。

她還很喜歡看書,以她的家世能識字已是不容易,居然還如此有涵養,這也十分難得。

本以為自己是不得已才與她結合成一路的,哪知自己卻逐漸受到她的吸引,這女人有許多地方都教他好奇,讓他忍不住想更了解她,甚至,親近她……

她見他忽然半身越過桌子後定在她面前,因為靠得近,能聞得到彼此的酒氣,而他這突然而來的動作,令她一時愣住不敢動了。

他眯眼盯著她喝了酒後的紅唇,兩人成親至今三個月,這洞房花燭、肌膚之親都未曾發生,一開始是因為自己乍然穿越,對古代生活的不適應,後又得為如何活下來而忙碌,哪里想得到男女情愛這回事。

再加上彼此都算陌生人,他一時對她也沒有產生遐想,然而經過相處後,他已經很有沖動了,只可惜,此刻地點不對,若是這會能在自己屋里……

「你做什麼?」見他像鷹一樣銳利的眼神盯著自己,她心慌意亂的問。

「我在想,怎麼——吞了你!」他毫不避諱自己的意圖。

「什麼?!」她眸子因驚愕睜大。

見她的反應,他不住蹙了眉,身為凡事講求效率的二十一世紀人類,尤其自己平日忙碌,沒什麼時間與人玩曖昧游戲,通常看對眼,他就會直截了當的要求,而只要開口的對象無不趨之若鶩,欣喜若狂的撲向自己。然而,眼前這女人除了被驚嚇到的表情外,再沒進一步的動作,莫非自己的魅力到了古代就失靈了?

「這個……咱們是夫妻,有些義務得盡,這話你明白嗎?」他進一步告知。

「夫妻義務?那是指什麼?」她仍一臉呆滯。

他黑了臉,這還說得不夠清楚嗎?瞧來自己妻子這方面鈍得很,既然說的听不懂,那就用做的吧!「夫妻義務分很多種層面,有精神的和的,而我指的是——」他傾向前欲吻上那讓自己心癢難耐的女敕唇,實際教導她什麼是夫妻義務……

「這不是大哥嗎?你都已窮困潦倒了,怎麼還吃得起酒樓的菜?」某個不識相的人突然湊上來了。

莫可兒一听見這聲音,彷佛清醒過來般身子馬上往後退,離曾思齊遠遠的了。

曾思齊一僵,眼見獵物跑了,他惱恨的回身瞪向不長眼壞事的人,這人正是他的堂弟、曾君寶的獨子曾思偉。

曾家的男人都長得好看,曾思偉同樣玉樹臨風,只可惜,眼神輕佻浮躁,壞了他的好面相。

「我吃不吃得起關你什麼事?」他把氣出到曾思偉頭上。

曾思偉臉一青。「是不關我的事,但有骨氣就別窮了又回曾家討錢!」他不客氣的回嘴。

從前他畏曾思齊是長房嫡子嫡孫、曾氏茶行繼承人,對曾思齊不敢大聲說話,可如今這人什麼也不是,他自然不將曾思齊放在眼底了。

「你說什麼?!」曾思齊變臉。

「我說錯了嗎?你明明訂了親又在外頭養外室,讓外室鬧到阮家去,最後跟阮家退婚了,丟足咱們曾家的臉,這不打緊,你還為了私利聯合外人制假茶,想以咱們茶行名義出售,破壞茶行的商譽,讓祖母痛徹心扉才將你趕出了家門的。

「出了家門還不知反省,听說把祖母施舍給你的最後那一點錢也給敗光了,你這破事一籮筐,如今搞到自己一窮二白也是咎由自取,怎麼還有臉回曾家要錢?要不是二哥心軟,施舍你妻子一份采茶的活,你夫妻兩人早已經餓死街頭了!

「而這些原不干我的事的,但二哥性子軟弱,哪撐得起繼承人重擔,現在曾家上下是由我和爹在打點撐著,你若沒骨氣敢再回來討錢,那也得看我與我爹同不同意!」他這話分明是自詡為茶行真正的主事了。

曾思齊冷笑,沒錯,自己這身軀的原主死前干的胡涂事不少,但這小子以為自己是誰?

想將他當落水狗打,想得美,自己可不是好欺好捏的柿子!

他正要開口教訓對方,卻听身旁的小妻子已脆聲道︰「回去曾家求助的不是相公,是我!而工作也不是施舍來的,我付出勞力,哪里欠曾家什麼?

「但你若論骨氣,相公恐怕比你父子倆都有骨氣吧,你們是幾年前早分家出去的人,卻又敗光一切求回曾家,你們尚且只是曾家的二房都有臉回曾家了,相公是長房嫡子嫡孫,他怎就不能回去求助了?」

這說得曾思偉臉孔一陣青一陣白,一時說不出話了。

曾思齊朝妻子揚起一抹贊賞的笑靨,不愧是自己的好娘子,這棍打得好,完全不用自己出手。不過……他也好奇,她怎會這麼清楚曾家的事?

他記得原主曾思齊娶她前只見過一次面,那次也只是想瞧瞧她的模樣而已,兩人並未交談過,這之後就換自己取代了原主的靈魂,婚後他也未曾與她談及曾家的事,她一個外人怎能曉得這些事的?

「你這女人胡嚼什麼舌根,我曾家的事要你多嘴?」曾思偉緩過氣來後,惱羞成怒斥道。

「我是曾家人,她當然就是曾家的媳婦,祖母只是趕我走,可沒說不許我姓曾。」曾思齊森笑說。

曾思偉張嘴說不過他們夫妻,一張臉漲成豬肝色。「該死的小二,還不滾過來,今日這酒樓本少爺早就包下要宴客了,你們怎敢放人進來!」曾思偉大呼小叫,怒聲質問趕來的店小二。

夫妻倆這才知道原來曾思偉今日大手筆包下酒樓了。

「這……三少爺來早了,您包下的時間是一個時辰後,在這之前咱們酒樓是有權接待其他客人的。」店小二為難的解釋。

「你說這什麼廢話,敢情本少爺有錢提早包樓不行嗎?!去去去,將這不相干的人全給我趕出去!」曾思偉財大氣粗的要求。

這時間已過午時許久,又還未到晚膳時間,酒樓的客人本來就不多,見曾思偉這氣焰,大家不想惹事便紛紛結帳走人了,見狀,酒樓的店小二感激的猛向客人哈腰致歉。

莫可兒不住搖頭,曾家二房的人可真夠囂張揮霍的,這若讓曾家祖母看見,不知做何感想。

「怎麼?沒听見我的話嗎,這里我包下了,你們賴著不走是想蹭頓免錢的飯吃嗎?」曾思偉見他們還坐著,酸言道。

曾思齊笑得譏誚。「放心,咱們已經吃飽了,你要咱們留下看你這鼠肚雞腸的嘴臉,咱們還不願意,再說了,這飯錢咱們還沒窮到付不起,用不著吃你的。」他起身,莫可兒也跟著站起來,兩夫妻看不慣他的張狂勢利,要走了。

才剛跨出酒樓的門坎,便有兩人朝他們迎面而來,是阮家嫡次女阮玫玲以及她的丫頭。

莫可兒驟見這人,瞬間心跳加速起來,而阮玫玲在經過他們身旁時,突然也停下了腳步的回過身。

莫可兒胸口驀然一緊,莫非二姊能認出她來?

她忐忑不安,前生自己與二姊有極多的恩怨,自己的死,二姊也使上了力……

當她緊張的屏住氣息朝阮玫玲望去時,發現阮玫玲根本沒朝她看來一眼,阮玫玲瞧的是她的相公曾思齊。

她瞬間松了一口氣,是啊,她已是莫可兒,二姊怎還認得出她來,而曾思齊原本是二姊要嫁的對象,二姊看見他自然驚訝。

「大少爺怎會來此?」阮玫玲表情驚訝的問。

「你問這話不是很可笑,來這不吃飯還能做什麼?」他有原主曾思齊的記憶,當然曉得阮玫玲是自己無緣的前未婚妻,對她態度冷淡,說話也不客氣。

阮玫玲為人高傲,見他這態度,感到沒面子,當下臭了臉。想當時兩人還有婚約時,他對她還算殷勤禮貌,怎麼落魄後反倒敢對她白眼了?

這人是搞不清狀況嗎,他不再是茶行的繼承人,如今與路邊的混混無異,而自己願意與他多說兩句話是給他顏面,他竟還不知好歹。

幸虧自己當初沒嫁這男人,不然豈不真要跟著他潦倒了!

「是嗎?我以為你吃不起呢!」她說話也難听了。

他冷冷瞧她。「我不知咱們婚事都吹了這麼久,你還這般關心我,曉得我阮囊羞澀,替我操心,你這分心意可真教我受寵若驚。」他諷笑回去。

她臉色大變。「誰操心你了,我是——」

「若不是操心,那下次見了我別停下來,更別喊我,這是浪費我的時間。」

她氣得吸氣。「你——」

「娘子,咱們別跟這人廢話了,還是走吧——咦?娘子這是怎麼了,冷嗎?」他壓根懶得听阮玫玲鬼吼什麼,回頭牽莫可兒的手欲離去,卻訝然發現莫可兒的手是涼的。

照理這九月天,氣候不冷不熱,溫度宜人,她又剛喝了點酒,身子不該這麼冰涼的,他不禁皺起眉頭將她往自己懷里攬,替她取暖。

阮玫玲見狀,訝然他可以這麼體貼,記得這家伙過去與她相處時,對她態度雖然討好,但瞧得出來是看上她的美色與家世,這才勉為其難的應付,其實他對女人頗輕浮,骨子里並不溫柔,自己要不是看在當時他還是茶行繼承人的分上,對他也是有怨言的。

可這會見他對懷里的女人呵護備至,不禁讓她注意起莫可兒這個人來。

听說他被趕出曾家後,花錢娶了個貧妻,原來對象就是這個人。

見眼前的女人長相尚且端莊秀麗,不過若要與自己的花容月貌相比,還是相差得遠了!

哼,這一瞧,墮落的少爺配上粗鄙的采茶女,倒也般配!

阮玫玲馬上對兩人不屑起來。「三少爺還在里頭等著我呢,這就不相送了。」她趾高氣揚,帶著丫頭喜荷扭身進去了。

她進去後就傳出曾思偉殷切相迎的聲音,莫可兒已然明白曾思偉闊綽包下酒樓所要宴請的客人,就是阮玫玲。

只是,二姊勢利,重視身分地位,過去對曾思偉這二房之子從沒瞧上一眼,從什麼時候起,二姊居然與曾思偉走近了?

「你怎麼了嗎?」曾思齊見她若有所思,瞧著她問。

「……沒什麼,可能是真有點醉了。」她收回思緒後說。

「既然如此,那就回家休息吧。」他道。

她本來要點頭的,但眼角一瞧見酒樓門口停著送阮玫玲來的阮家轎子,那轎子上頭還刻有阮氏家族的族徽,這令她忽然百感交集起來,想起了自己過去在阮家的日子……

「我先不回去,想再去一個地方。」她低低的說。

「要去哪,我陪你去。」

「不……我想獨自前往。」她要求。

獨自前往?他瞧她從剛才起神情就有異,可他不說破也不多問,直接頷首。「好,你去吧,不過可得早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她感激他的不問,輕輕點了頭。「我不會在外逗留太久的。」

「那好,我先回去了。」他微笑的走了。

她望著他的背影,有些發怔,這人原本是二姊要嫁的人,而今陰錯陽差竟成了自己的丈夫,這命運何其吊詭,又何其令人意想不到。直至完全看不見他後,她才嘆口氣轉身往另一頭去,那是杭州的西面,許多大家族的墓園都建在那,包括阮家的祖墳也是。

莫可兒走到了阮家墓園里,在里頭尋了半天都見不到自己要找的,最後,終于在墓園外的一角發現了兩個小小不起眼的簡碑。

兩個墓碑一前一後,僅分別寫著古氏之墓以及阮家庶女幾個字樣。

娘與自己死後竟然入不了阮家墓園,甚至連名字都不配刻在墓碑上……

莫可兒在古氏的墓碑前跪下,憤憤的流下眼淚了。「娘,女兒來看您了……」她哽咽的哭泣。

娘一生待在阮家為妾,在嫡母的眼皮下活得謹小慎微,最後卻因為二姊嫁不成曾家,嫡母心情不好,因著一點小事重罰娘,娘身子本來就弱,這一罰竟然去了。

自己也因娘的死才恍然明白,自己努力了一輩子來討嫡母與嫡姊們歡心,原來都是白費與多余的,到頭來自己也只是她們手中的一顆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

「娘……娘……」抱著古氏的墓碑,她悲從中來,痛哭失聲。

她這一哭,哭得好久,讓站在遠處的男人擰眉深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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