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皇憐後 第十章
第七章
莊妃走後,殷無憂將被燙傷的手浸在冰冷的水缸里,被熱水燙紅的肌膚還是不斷地傳來疼痛的感覺,她不知道自己在冷宮里究竟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麼要受這種罪呢?
這時,大門外傳來皇上駕到的宣告聲,她沒想到炎焰竟然會到冷宮里,她急急忙忙地將手抽出水缸,飛快地收拾一地的水壺碎片,在炎焰的面前裝出沒事的樣子。
但炎焰眼光銳利,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對勁,他走到了桌畔,視線盯著桌上的兩杯茶水,「剛才有誰來過?」
殷無憂暗斥自己不小心,竟然忘記收拾水杯,她輕輕地搖頭,「沒人,是奴才自己嫌無聊,替自己倒了兩杯茶水,聊以慰藉罷了。」
「是嗎?朕賢德多才的皇後也會怕寂寞嗎?這倒是一件聞所未聞的新鮮事,是不?」他冷笑地挑起眉梢,看出了她的心虛。
「皇上的話折煞奴才了。」
「別口口聲聲奴才叫得朕心煩,過來!」他伸出大掌握住她藏在衣袖里的縴手,沒料到立刻被她生硬地抽開。
「痛……」她咬著唇,痛得臉兒都慘白了,她將被他握過的手藏進衣袖里,不敢被他瞧見她被熱水燙得又紅又腫的手背。
「你的手怎麼了!?」
「不,沒事……」
「伸出來!」他輕喝了聲。
「不,皇上,我真的沒事,你回去吧!這里是冷宮,不是皇上應該前來的地方,來人,皇上要回去了!」
「朕的人不須你的命令,統統給朕退下去!」
炎焰嚴聲斥退前來侍駕的宮人,黑眸冷厲地盯住了殷無憂,「朕再說一遍,把你的手伸出來!」
她心底明白紙終究包不住火,緩緩地將手探出衣袖,縴細的指尖因強忍住疼痛而微顫,只教他看見最不嚴重的前端,見他要伸手踫觸,她立刻抽回,藏匿在背後,試圖一語笑帶過去︰
「剛才斟水時,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燙了,回頭浸些冷井水就舒服了,不礙事的。」
「朕沒問你這些,朕只教你把手伸出來,不許躲!」他朝她伸出大掌,神色堅定地瞅著她。
在他凌厲的注視之下,殷無憂只好怯怯地伸出手,交付到他的大掌之內,初被他握住的那一瞬間,她還是疼得瑟縮了下。
他看到她整只小手都被燙得泛紅,就連他最輕微的踫觸,都教她難以忍受,炎焰低咒了聲,「傷成這樣,難道不疼嗎?」
原本,她強忍住的疼痛,此刻在他的注視之下劇烈地發作了起來,就連方才被欺陵的委屈也都一涌而上,成為她心底的悲楚,一陣陣地抽痛著,教她紅了雙眼,險些掉下淚來。
「有人來過,是嗎?」他沉聲問。
她搖頭,語氣有些遲疑,但還是想要隱瞞,「不,是奴才不小心傷了自己,皇上您多心了……」
「這次你究竟又想保住誰?到底是誰害你把手傷成這副模樣?告訴朕,究竟是誰!?」他沉聲質問。
「只是一點小傷,何必計較呢?」
「你是不是要連命都給搭上了,事情才算嚴重呢?別以為你什麼都不說,就可以保住那個人。」
炎焰冷哼了聲,揚聲往外頭吩咐道︰「給朕查,今天之內有誰到過這里,都給朕仔細查出來!」
「不……」她拉住了他,想要求他收回這個命令。
「朕決心要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阻止。」他挑眉冷覷了她一眼。
她知道他說到做到,但她不想再有任何紛爭因她而起,「何必呢?在這巍峨皇宮之中,奴才只是冷宮里一個等死的人,誰都能夠欺侮我,皇上您一時興起的追究,不是保護,只是增加奴才的困擾罷了!」
「你說什麼!?你說朕這麼做只是徒增你的困擾!?該死!」他低咒了聲,盛怒難捺,臉色鐵青得嚇人,「好,既然你這麼不領情,你的死活朕都不管了,來人,擺駕回宮。」
說完,他甩開她的手,一臉惱怒地拂袖離去。
「皇上……」她揚聲輕喚,卻喚不住他,只能看著他越走越遠,終于消失在她追不出去的宮門口。
這次,他又是怒氣沖沖地走了。
他走後,這座冷宮再度變得清冷悄靜,一點聲音也沒有,幾乎要教人為之窒息,自始至終,殷無憂沒有拾起頭過。
她低垂螓首,看著自己丈青的發絲迤邐而下,這是炎焰最愛她身上的一部分,就算是待在這冷宮之中,她還是盡力將它維持得滑順柔亮,她不要自己的身上連最後一點被他喜歡的原因都不存在!
可,她最終還是惹他生氣了!
她不是故意的,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教他怒氣沖沖地離開這冷宮,難道,他與她之間早已經注定了沒有和平相處的一天嗎?
晶瑩的淚珠,凝聚在她的眼眶底,一顆顆,絲毫不沾長睫直接滴落在石地上,滲成了一圈濕痕,濕痕一圈圈重迭,終于暈染成一大片。
而她的眼底,此刻是兩泓流不盡的淚海。
她該怎麼辦?
她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
殷無憂揚起螓首,淚眸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不爭氣的淚水滾落頰邊,心里好茫然……
從冷宮離開之後,炎焰無法消除心頭的煩躁,他命人從上駟院牽出愛駒,在校場上策馬狂奔,多麼希望能夠甩掉心頭沉而不去的大石。
他廢了她究竟是對還是錯?
如果是對的,那他為什麼會覺得心頭緊揪?
難道,他錯了嗎?
不,他是一國之君,君無戲言,他絕對不可能有錯!
就算他是錯的,她也只有認命的份!
炎焰越騎越快,風呼呼地在他的耳邊吹過,心想她那個不知好歹的妮子,他特地去冷宮看她,她不但趕走他,還說他會給她帶來困擾!?
忽地,他松手放開了韁繩,任由自己飛離馬背,跌落在草地上,他望著頭上那片無垠的天空,忍不住低咒了聲。
「該死!」
這時,管公公見主子跌在地上,急忙上前檢視,立刻就看見了炎焰的手背上被擦出了一道傷口。
「皇上,您受傷了!」管公公立刻喚來隨僕,「來人,皇上受傷了,快點去請太醫過來。」
「不必了,只不過是一點輕傷,擦些藥就沒事了。」炎焰站起身,隨手以袍袖擦去傷口上的血跡。
「可是皇上……」管公公見主子臉色堅決陰沉,知道眼下不宜再多說什麼,只好改口吩咐下去,「快去拿金創藥過來。」
宮人領命匆匆離去,炎焰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對了,朕記得這藥似乎也能夠治療燙傷,是不?」
「是的,造金創藥是宮廷特制的配方,對于表皮的傷口都有用,而且一開始就用金創藥療傷的話,傷好了之後將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那……派人給她送一點過去吧!」
「皇上,您指的人是……」
「需要朕再多說嗎?她就是她了,還會有誰!?」炎焰回眸瞪了他這個不識趣的家伙一眼。
「是是……小的立刻就去辦。」
「對了,順便調派個小宮女過去,別讓她笨手笨腳又把自己給弄傷了。」說完,他故意板著臉冷哼,想到他臨去時她那張淚顏,心里就揪痛了下。
一見面就吵架,似乎已經成了他們不可抗拒的宿命,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欽點她當皇後!
他只是為了賭一時之氣,把玉如意強塞給她,讓她當上了一個自覺比階下囚更不如的皇後,或許……他真的錯了!
炎焰嘆了口氣,心中浮上一個念頭,他從來都不喜歡那個念頭,但殘酷的現實,強迫他不得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