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種醫妃 第十三章 玉雋宮走水
華平殿上,鴉雀無聲。
原本在盛蓮池畔飲酒作樂的百官,在玉雋宮遭逢大火之後,一個個整冠理袍地踏進華平殿里,彼此你看我、我看你,滿月復疑惑卻又不敢私下議論,只因坐在龍椅上的夏侯歡眸色冷肅得可怕。
可以想見皇上的憤懣,只因大火是從東廡殿往旁延燒,而東廡殿旁即是東暖閣,東暖閣是皇後最喜愛之處,听說今晚皇後身子不適,人就待在東暖閣里,而那火偏就燒得那般近,
差一些就要傷到皇上的心頭肉,這要皇上如何還能和顏悅色來著?
瞧,就連站在首位的干親王臉色也同樣鐵青著,但大部分的官員目光還是偷偷地掃向他身邊的準王妃。
連若華如芒刺在背卻無暇理睬,她偷覷了眼臉色寒凜的夏侯歆,無聲嘆了口氣。她本來是不該隨成歆踏進這殿里的,但是因為皇上一聲令下,所有參與宮宴的人都得上華平殿,她才逼不得已地隨成歆進殿。
殿上的氛圍極為凝重,她可以想見皇上為何不發一語。這宮中就數玉雋宮戒備最為森嚴,這會卻著了火,而且彷佛是有人蓄意縱火的,要皇上怎能心平氣和。
今晚要是不查個水落石出,恐怕這殿上的人一個都別想離開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殿外終于有了些動靜,守殿太監唱名著,夏侯歡擺了擺手,就見太斗領著今晚輪值的禁衛和數個宮人踏進華平殿內。
「皇上,東廡殿的大火已經撲滅。」太斗垂首道。「皇後無礙,只是略受驚嚇,已經移往清心閣,而東廡殿外有兩具尸體,只能依宮袍判斷是宮人。」
「可有查出有任何的閑雜人等踏進玉雋宮里?」夏侯歡冷聲問。
太斗一個眼神示意,身後的禁衛頭子立刻上前。「回稟皇上,卑職已徹過,禁衛並未瞧見有閑雜人等出入,但是御膳房的羅驤倒是在事發之前在東廡殿外瞧見一人。」
話落的瞬間,連若華覺得自己的手像是被緊握住,不解之余,意會了她剛剛不就是出現在東廡殿外?
難道……是指她?
「羅驤。」夏侯歡沉聲喚著。
羅驤隨即向前跪伏。「啟稟皇上,就在事發之前,奴才帶著幾個御膳房的太監送酒到盛蓮池,路經玉雋宮,瞧見一位姑娘就站在東廡殿外……」說到最後,羅驤真的好想喊自己命好苦。
一個是皇上,一個是王爺的女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卻不能不照實說。
「那位姑娘是誰?」夏侯歡淡聲問。
「是……」羅驤不敢抬眼,只敢悶著聲道︰「就在奴才質問她時,干親王到來,說她是未來的干王妃……」
「連姑娘。」夏侯歡面有不豫地喚著。
連若華抬眼望向他,只想苦笑,還未應聲,夏侯歆已道︰「皇上,臣弟前往東廡殿時,並未察覺有任何異狀。」
「皇弟,朕自然是信你的,可朕明明要平安帶著她去西廡殿,為何她會出現在東廡殿?這兩殿各位在玉雋宮的一東一西,相距……甚遠。」
夏侯歆似笑非笑地與他對視。「臣弟也想知道為何祝公公未依皇上之命,將若華帶往西廡殿,而是帶到了東廡殿。」
「平安,你到底是把人帶到哪去了?」夏侯歡沉聲問。
「回皇上的話,奴才是將連姑娘帶往西廡殿。」站在身側的祝平安躬身道。
連若華直睇著祝平安俊秀又親切的面容,實在很難分辨他所言是真是假。她真的不信是有人趁她昏睡搬動她,所以分明是祝平安撒謊,可他又為何要這麼做?
「連姑娘,你為何會到東廡殿?」夏侯歡再問。
「我……」她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我不知道,當我醒來時我已經在東廡殿,我本是戴著帷帽,帷帽亦留在原本擱放的幾上,壓根沒動過。」
「所以你的意思是平安撒謊?」夏侯歡嗓音微輕地問。
「我……」
「皇上,就算若華出現在東廡殿又如何,並不能證實是她縱火。」夏侯歆不悅的道。
「確實是不能,但是她卻無法解釋她為何會出現在東廡殿……皇弟,難道你也不相信平安所言?」
望著祝平安垂目不語,夏侯歆臉色越發冷沉。
連若華真是百口莫辯。但是她想如果要縱火,至少也要有燈油什麼的易燃物,今晚的風大,要是有味道肯定會聞見,但她什麼也沒聞見,而且她和成歆已經走到前殿才听見有人說失火,這期間……
「皇上,能否讓我回東廡殿一看?」她突然道。
此話一出,殿上眾人莫不看向她。
「你想做什麼?」夏侯歡微眯起眼問。
「我要證明我的清白。」她目光無懼地道。
也許她不是很懂這宮廷里的斗爭,但她很清楚,假設她是涉嫌謀害皇後之人,那麼成歆也會被她牽累的,所以就算嫌麻煩,這事也非得查得水落石出。
東廡殿外還飄著一股焦味,漆黑的天空中隱隱可見藏著一抹猩紅。
「連姑娘要如何證明?」夏侯歡站在殿廊上問著。
別說夏侯歡,就連跟隨而來的百官也很想知道她要如何證明清白。
「請皇上先給我一刻鐘的時間。」她估算著。
「可以。」夏侯歡應允後,便徑自踏進殿前的石亭里歇息。
連若華看著殿廊底下用白布蓋著的兩具尸體,而尸體邊有兩三棵樹,看得出方才是有著火,灼燒過的痕跡從樹身到殿廊,延伸到東廡殿面對轉角這一側的牆身,甚至連屋頂皆留下痕跡。
看著,她開始從殿廊走著,算著腳步。殿廊的寬度至少有三公尺半,牆身到樹的距離將近八公尺,今晚的風向大概是西南往東北……她徐步停在燒焦的樹下,動手輕剝樹干,就見焦黑的只有樹皮,樹身未有爆裂的現象。
和她猜測的差不多,現在只差一個左證——
「若華,你在做什麼?」夏侯歆扣住她要掀白布的手。
「證明我的清白啊。」不然咧。
「可是燒過的尸體慘不忍睹,別看。」
「放心,我看過更可怕的。」她笑了笑,拉開他的手,掀開白布。
她仔細觀察,地上是兩名宮人,身上的衣物碎裂,尸體有碳化現象,頭發都卷了。
她隔著白布掀動宮人的眼皮,就見宮人雙眼皆有出血現象,眼睫一觸就碎成末,幾乎篤定她的猜想,而後她又回到東廡殿的牆身,看著牆身焦黑的範圍,再緩緩望向坐在石亭里的夏侯歡。
「皇上,我已經找到答案了。」她朗聲道。
「喔?」夏侯歡徐徐踏出亭外,頗富興味地等著答案。
「皇上,如果是縱火,這縱火之人身上該有燈油味,再不然也會有火折子的氣味,對不?」她問。
夏侯歡揚起濃眉。「也許會有燈油味,卻不見得會有火折子的味道,因為玉雋宮到處燈火燦燦,哪里需要火折子?」
「有道理。」連若華頗為認同地點頭,指著殿廊下的樹,再抓了把地上未被水浸濕的沙往空中一灑,只見沙霧朝東北的方向飄去。「皇上,今晚的風極大,風勢約莫是西南吹往東北,對不?」
「應該是。」
「可是,這樹在東廡殿的東南邊,以起火點看起來,應該是從牆這頭一路延燒到樹這頭……如此的方位不覺得古怪?」
連若華話一出,退在十數尺外的百官莫不低低私語著。
「有點。」
「再請皇上瞧這樹身,這樹雖是著了火,但只要剝除焦黑的樹皮,里頭是毫發無傷。」
她刻意再摳掉一塊樹皮為證。
「這又如何?」夏侯歡走近她,瞥見夏侯歆跟得極近,教他不禁側睨了眼,隨即又調回目光。
「皇上,今晚夏雷大作,雷打得又響又亮,閃電更是劈得老近,如果我說這樹是被雷給打中的,皇上信嗎?」
「不信。」
「我想也是。」連若華壓根不意外,指著樹身道︰「皇上可知道這樹一旦著火,得要燒得多久燒得多烈,才有辦法將樹皮給燒成炭?」
「朕不知道。」
「皇上自然不知道,但據我所知,今晚打火的速度極快,絕對是在一刻鐘里便撲滅,可是一刻鐘的時間又怎能讓樹皮燒成炭?」
「也許火勢很大。」
「如果火勢很大,為何這附近的地都是干的?」她指著樹根附近。以樹為中心,方圓三尺內是濕的,但三尺外是干的,這樹的火勢能有多大?
「所以你想藉這一點,讓朕相信今晚大火是雷造成的?」夏侯歡不禁失笑。
「當然不只是如此。」她指著樹下兩名宮人的尸身,一把抓開其背上衣料,就見背的中心有一大團焦黑。「皇上,被雷打中的人,打中之處必焦黑,而雙眼出血,甚或發卷指裂都是有可能的。」
夏侯歆聞言,總算明白她為何要瞧尸體,但……她怎會知道這些?
夏侯歡黑眸閃過一絲冷意,瞥了夏侯歆一眼,淡聲道︰「所以你認為今晚大火純粹是雷所引起?」
「不。」連若華搖了搖頭,指著地上燒過的痕跡。「樹到殿廊這一段是無焚燒痕跡,但從廊階上了殿廊,一路到牆身竄上屋頂,看似正常,可問題是今晚的風向不對,火勢跑的方向是錯的,所以從這段過來,是有人想要制造假象,讓人以為玉雋宮失火。」
「那也未免太巧合。」
「與其說是巧合,不如說是……本就有人要縱火,只是方巧打雷了,縱火者就順勢而為,沿著牆角潑油再躍上檐頂,否則這麼快就被撲滅的火勢,照理說是燒不上屋頂的。」
夏侯歡似笑非笑地眯起眼。「那你認為縱火者為何要這麼做?」
「皇上,有些事盡在不言中,皇上是聰明之人,也不需要我再多說。」連若華面無懼色與他對視。
夏侯歡唇動了動,尚未開口,夏侯歆已經不耐的插話。「皇上,若華已說得這般分明了,還要認定是她所為嗎?還是皇上根本認為是臣弟心懷不軌?」
「胡扯什麼,你是朕的皇弟,朕要是不信你還能信誰。」夏侯歡擺了擺手,回身道︰「太斗,給朕徹查,只要是百官車上有油味的,一律扣下待查。」
「卑職遵旨。」
一聲令下,百官莫不為此錯愕,彷似一個個都成了嫌疑犯。
然夏侯歆壓根不踩百官間的騷動,一個箭步擋在夏侯歡和連若華之間,沉聲道︰「皇上,若華有孕,近日貪懶易倦,臣弟先送她回易水樓。」
「去吧。」夏侯歡擺了擺手。
「謝皇上。」話落,他轉身就將連若華輕柔抱起,快步朝前殿的方向走去。
直到上了馬車,回程路上,她才低聲問︰「你和你大哥感情真的好嗎?」她這麼問純粹是因為今晚的失火根本是有人設局陷害她,而那個人……她實在是猜不出動機,因為她無從了解每個人之間是否有利害沖突什麼的。
「當然。」
「那祝公公是極得皇上信任的嗎?」她再問。
夏侯歆嘆了口氣,一把將她擁入懷里。「若華,不要胡思亂想,今晚的事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你不需要擱在心上。」
連若華還有滿肚子疑問,但既然他不想說,她就不煩他了。
車輦停在易水樓後門,夏侯歆抱著她回後院水榭,便道︰「你好生歇息,我要再進宮一次,晚一點就回來。」
見他急著要走,她伸手抓著他的袍角,問︰「不會有事吧?」
見她擔憂自己,他輕噙笑意道︰「不會,放心吧,我讓采織來伺候你。」
她應了聲,一會采織過來替她拔下滿頭首飾、換下繁瑣的衣飾,洗去臉上妝容,疲憊的她癱在床上,動也不想動。
到底是怎麼搞的,一回到京城,麻煩一大堆,教她不禁想起申仲隱一再警告她別回京……她不能一直處在妾身不明的狀態里,必須想辦法一解心中疑惑。
「華姊。」采織走到床邊低聲喊著。
「嗯?」
「今兒個後門小廝遞了字條,說是申大夫給的。」
見她從袖子里取出一張字條,連若華趕忙接過一看,確定真是申仲隱的筆跡,約她明天晌午在金招客棧見面。
明天晌午?她忖了下,想個法子溜出去吧,她不能不見他!
西廡殿。
「皇上,王爺來了。」守在殿門的太斗在門外輕聲道。
「讓他進來。」
「遵旨。」
一會殿門一開,夏侯歆大步踏進殿內,見夏侯歡若有所思地看著連若華給的油紙袋,不禁微皺起眉。
「大哥,原來你是打從心底不相信若華。」夏侯歆開門見山地道。
說穿了,今晚的宮宴根本就是一場鴻門宴,他早有防備,但還是被擺了一道。
「無關信不信任,只不過是想藉她引出那些蟲子而已,可誰知道她竟如此伶牙俐齒,說得朕都快要惱羞成怒。」夏侯歡依舊噙著笑,招手要他在一旁坐下。
「要怪就怪太斗身手太差,才會教若華看出端倪。」夏侯歆哼了聲,掀袍在他身旁坐下。
他沒料到若華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甚至還大膽驗尸,找出真正的答案,破了大哥今晚設下的局。
守在門外的太斗不禁抽動眼皮,做個辯解,「是平安一開始就沒把話說好,引她起疑,她又不是傻子,東廡殿和西廡殿會听錯嗎?」
隨侍在一旁的祝平安想反擊,然一瞥見夏侯歆沉怒的目光,只得抿緊嘴,哀怨的吞下所有反擊。
「唉,朕真是退步了,設個局連你的心上人都識得破。」夏侯歡往他肩上一搭,夏侯歆毫不客氣地將他抖落。夏侯歡也不在意,托著腮,面帶無奈地道︰「皇弟,朕不是懷疑她和姬榮顯有關系?」
「然後?」他面露不耐。
帶若華初次進宮面聖時,平安心細地察覺姬榮顯審視若華的目光,將這事往上稟報。大哥是個疑心極重的人,于是詢問了在宮里可有見過若華的人,竟無人知曉,所以才會特地設了宮宴故意讓她在百官面前露臉,而他厭惡大哥的試探手法,才會要她戴上帷帽。
「連若華破了朕的局,朕不惱,是因為朕知道如此一來反而能逼出她的身分。」說著,他調回目光看著他。「就在你送她回易水樓時,姬榮顯來找朕了。」
「他說什麼?」這才是他又回宮中想得知的答案。
「他說連若華是他的妹妹。」
「這又如何?」
「是不怎麼樣,但是平安說過,姬榮顯看連若華的目光極為防備,朕認為那不是一個兄長瞧見妹子的眼神,就算是個庶出的妹子。」
「不要再賣關子了。」
夏侯歡嘆了口氣。「太斗,進來。」
「卑職遵旨。」太斗進了殿,單膝跪在兩人面前。
「說吧。」
「是。」太斗抬眼,神色嚴肅地道︰「王爺還記得那日咱們在齊天城,故意要引出姬榮顯派去的殺手不?」
「然後?」他攢著濃眉。
一趟齊天城行收獲良多,除了將高升平治罪之外,還揪出與地方官有勾串的朝中官員,如此一口氣便除去多起弊案,尤其姬榮顯當年是攝政王夏侯決底下的人,所以他更要寫信告知大哥要嚴審高升平,追查朝中官員。
這事必定會傳進姬榮顯耳里,而姬榮顯要是和當年攝政王殘黨有所掛勾,極可能會派人前往除去高升平,而一切皆如他所料,但就算高升平被滅口,他依然多的是法子可以將姬榮顯治罪。
沒想到在他帶若華進宮面聖後,這事有了莫名其妙的轉折。
「那時王爺和新上任的知府前往府衙大牢,留下卑職守在若華姑娘院里,由于來襲的殺手人數眾多,若華姑娘未听勸奔出房門外,就在王爺趕到前,若華姑娘已經被一名殺手箝制,但那瞬間,盡管聲似氣音,卑職還是听見那人對著若華姑娘喊,夫人,而後那人長嚎一聲,其余人皆跟著撤退。」
夏侯歆聞言,怔愣地望著他。
夫人?那些殺手全都是出自大內的禁衛,更是當年夏侯決一手栽培的王府侍衛,喚她夫人……
夏侯歡睨了他一眼,低啞啟口。「姬榮顯有一庶妹名為姬華,艷冠群芳,時年十八便讓姬榮顯以拉攏夏侯決為目的送進了攝政王府。」
夏侯歆側眼瞪去,彷佛怎麼也無法相信。
像是要讓他死心似的,夏侯歡再道︰「記不記得殺了夏侯決之後,朕是怎麼處置攝政王府里的人?」
「……鴆毒。」還是他交給大哥的……因為大哥說,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橫豎待在攝政王府的人不過都是貪權附利之輩……他驀地想起若華曾經中毒,是鴆毒……
「不可能!她如果喝了鴆毒,怎麼可能還活著?也許這一切都是巧合,是姬榮顯故意要讓咱們自亂!」夏侯歆跳起來,怎麼也不肯相信。
夏侯歡靜靜地注視著他,徑自道︰「是太斗將鴆毒送進攝政王府的,毒殺對象有攝政王妃和妾室共二十一人,他盯著所有人喝下,事後收尸時卻發覺少了一人,他派人追查是一無所獲。」
夏侯歆神色慌亂地瞪著他,再看向太斗。「不是若華!」
太斗張口欲言,終究還是把舌尖上的話給用力咽下。
「如果連若華不是姬華,為何有人稱她夫人?姬榮顯確實有一妹貌美如花,深得夏侯決喜愛,如果真是姬榮顯造假,那宮宴上百官目擊連若華面貌時的竊竊私語又是為何?朕可以把人一一找來,相信必定有人知曉她到底是不是姬華!」他知道美夢被打碎有多痛,可他寧可打碎他的美夢,也不願讓他一錯再錯。
「好!」夏侯歆怒吼了一聲,瞪著夏侯歡,「就算若華真是姬華,那又如何?我不在意她是否清白,只要她心在我的身上,過去如何我既往不究。」
夏侯歡攢緊濃眉道︰「姬華化名連若華以假名接近你,你真的不覺得太巧合?你倆相遇,相戀……難道你壓根沒起疑?就算你之前沒起疑,可如今你知曉她的身分,你認為她接近你真是因為愛你?!」
夏侯歆眥目欲裂,氣血在胸口翻涌著。
她曾說過,她深愛一個男人,最遺憾的是未能替他生下孩子……她曾說過,她的男人死了,她想為他報仇……她曾說過,想和少敏見面……想到這,夏侯歆不禁低低切切地笑出聲。
夏侯決妻妾共二十一人,但沒有子嗣……夏侯決是被他和大哥連手殺的……少敏曾是夏侯決派入宮的探子,但失憶後投靠了大哥……
他的心像是破了個洞,痛得他快要站不住。
怎會如此……他愛上了一個人,卻是跳上了她的陷阱?!
「皇弟!」夏侯歡出手欲扶住他踉蹌的身子。
「不要踫我!」夏侯歆惱火地將他推開。
「夏侯歆,你為了一個接近你、利用你的女人如此待我?!」夏侯歡惱火地推他一把。
「你這個混蛋,你根本不信若華,你甚至利用她引出姬榮顯托實,如果不是她看破你設的局,你是不是就要趁勢將她押進刑部大牢?!」夏侯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手上的青筋暴顫著。
祝平安和太斗對視一眼,悄悄上前,準備兩人一動手就一人一個拉開。
「那又如何?她本來就是該死之人,她早晚得死!」
夏侯歆瞪大眼,拳頭毫不留情地朝他顏面打去。「我不準你殺她!」就算她利用他又如何,如果她已經將一切都放下,只要她不是有心接近自己,以美色蠱惑自己,他一樣愛她。
夏侯歡沒料到他竟會打他,退了幾步,抹去唇角的血漬,抬腿就朝他踹去。「夏侯歆,我告訴你,她是非死不可!」
太斗見狀,趕緊退到夏侯歆身後穩住他的身子,而祝平安也來到夏侯歡身後,準備他要是再動手,他就要拉人了。
「你憑什麼?她做錯了什麼,非得要你定她死罪?!」夏侯歆一把推開太斗,出手擒住夏侯歡。
夏侯歡露出噬血冷笑。「就憑她利用你,松卸你的防心想要借機行亂!」
「你無憑無據,血口噴人!」
「姬榮顯給朕一個消息,說她和舊攝政王府侍衛有連系,只要朕逮到她私下和對方見面,朕就可以以此辦她死罪!」
「你簡直是第二個夏侯決,如此草菅人命!」
「混帳,竟拿夏侯決跟朕比!」
就在劍拔弩張的瞬間,一支玉筷子精準無比地丟進兩人之間,夏侯歡快手接住,隨即望向門口,果真瞧見他的皇後駕到。
「少敏。」他趕忙走向前,手托在她的腰後。
辛少敏睨了他一眼,無聲問︰你們兄弟又在吵什麼?
「沒事。」
辛少敏撫著他已腫起的左臉頰,又瞥了眼夏侯歆,就見他臉色鐵青得嚇人,不禁嘆了口氣,牽著夏侯歡走到他面前,無聲問︰吵什麼?
「少敏,不關你的事,這是我們兄弟間的事。」盡管夏侯歆臉色陰鷙,但面對辛少敏時,依然試著緩和口吻。
辛少敏眯起水眸,干麼,你們兄弟間有我不能知道的事?
夏侯歆無聲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的發。「我回去了。」
喂!辛少敏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走了,不禁回頭,以眼神質問另一個當事者。
「太斗,跟上王爺。」
「卑職遵旨。」
「平安,替皇後沏壺茶。」
「奴才遵旨。」祝平安知道皇上是有話想跟皇後說,所以躬聲應著,退出西廡殿外。
到底是怎樣?辛少敏一臉他不說清楚,就跟他耗到底的狠勁。
夏侯歡無奈嘆口氣,輕柔地扶著她到錦榻上坐下。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有點意見相左罷了。」夏侯歡粉飾太平地笑著。
辛少敏也笑了,隨即斂笑的微眯起眼,你當我今年三歲?
夏侯歡撇了撇唇。「真的沒什麼事,只是跟他說了些難听話,他就沉不住氣的打我,你瞧我這個皇帝當得多窩囊。」
你如果沒做錯事,他反應不會這麼大,說,你做了什麼?辛少敏無視他扮無辜,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夏侯歡哼了聲。「你就這般維護他?我這個挨打的人難道就活該?」
別傻了,你又不是任人打罵不還手的人。辛少敏實在不想吐槽他,可他又很喜歡逼她吐槽。我覺得你對我有所誤解,我只是不能說話,但是我的耳力一直很好,你們剛才吼了什麼,我都有听見好不好,要不然我跑來干麼?
說到底,還不是這對兄弟又吵架,逼得她宵夜吃到一半就抓著筷子跑來「勸架」。
夏侯歡咂著嘴。「這事你不要插手,吃完宵夜趕緊去歇息。」
辛少敏隨緊水眸,很不客氣地拍著他的胸膛。大哥,你今天沒讓我出席宮宴,害我沒吃到好料,我就已經很不開心了,現在再瞞著我,我真的要翻臉了。
他像是忘了孕婦的脾氣都不太好,把她從東暖閣搬到西暖閣,又禁止她踏出一步,隨隨便便拿了幾道菜騙她肚子,還要兩個嬤嬤四個宮女盯著她,她為此已經不爽到極點,現在鬧了事又瞞著她,她真的不知道她氣極了會怎麼做呀。
「就跟你說沒事。」夏侯歡正色道。
辛少敏哼了聲,本想再從他嘴里挖出一點什麼,余光卻瞥見錦榻邊的小幾上擱了個油紙袋,她快手翻開,取出一塊餅干,不禁有點傻眼。
餅干……這里也有餅干嗎?而且這上頭壓模的形狀……
「別吃。」夏侯歡一把撥開她手上的餅。
辛少敏愣了下,緩緩抬眼,兩泡淚已經在眸底待命。
「少敏,你誤會了,實在是這餅……」
趁他解釋當頭,辛少敏充分利用她靈巧的身手,快手翻出一塊餅直接塞進嘴里,嚇得他動手要扳她的嘴,她卻是抿住唇嚼了幾下,接著整個人呆住。
「你!這里頭說不定有毒,朕都還沒試毒,你……平安,把救命丸拿來!」夏侯歡吼著,沒了尋常的冷靜從容。
殿外的祝平安快步沖進殿內,就見辛少敏緩緩地掉落一滴淚,抬眼無聲問著︰誰給你這個餅的,做餅的人在哪?
「……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