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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寵(續) 第十三章

第七章

農歷五月二十五,烏烈與徐妃宜的大婚之期如約而至。

林虎城、余氏和徐幼謙都是標準的嘴硬心軟,雖然打得不可開交,又一直嚷嚷著要退婚,可婚禮卻是辦得毫不含糊。再加上當年林書浣與徐妃宜這對苦命鴛鴦的事傳得無人不知,如今時隔多年兩人重結連理,孫興金之前散播的謠言不攻自破,如此佳話自然為人所稱頌,所以婚禮當日,有許多城民趕來看熱鬧。

這一日林、徐兩家都擠滿了賓客。

忙碌了一整日,賓客們將近亥時才逐漸散去。

按照平陽城的規矩,新人在拜過天地之後先不能洞房,要在席間照顧賓客,待得賓客散去後方能休息。彼時天色已暗,烏烈夫妻和徐幼謙夫婦正站在大門口,和每一戶即將離去的賓客寒暄。烏烈站在最後,總是隨意束起的烏發以玉冠高束,冠間橫有玉簪,扯著兩條紅絲絛垂在臉畔,只不過那張俊臉上的陰雲幾乎要把大紅喜服的好顏色給壓下去。徐妃宜抽空看他一眼,小聲地說︰「你好歹笑一笑。」

烏烈嘴一撇,咬牙切齒,「耽誤本將軍洞房,還對他們笑個屁!」

徐妃宜紅了臉,輕輕睨他一眼。

她的鳳冠已經卸下,如墨的黑發以各類珠翠、寶釵挽成髻,光潔的額間墜有一顆小巧的東珠,玉潤的光芒照進她的眼底,襯著那張被喜服映紅的小臉,竟是顧盼生輝,格外好看。烏烈忍不住站得近了些,大手從後面悄悄攬住她的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這就快了。」

「我們先回去,嗯?」

「這怎麼行,不合規矩。」

烏烈拉下臉,「又是規矩。怎麼,是不是連本將軍怎麼洞房,也有人來訂規矩?!」

徐妃宜芙顏更紅,悄悄地一掐他的胳膊,「越說越過分。」

見她害羞的模樣,烏烈心頭的不悅瞬間散去。他收攏了鐵臂,將臉湊得更近,鼻梁幾乎埋進徐妃宜的耳畔,姿態曖昧至極。情人之間再平常不過的軟語低噥,雖然徐妃宜已經听了多次,但還是忍不住紅透了耳根,就在兩人耳鬢廝磨的時候,一輛馬車緩緩停在徐府門口。

疲倦的余氏抬手掩去一個呵欠,好奇道︰「都這時候了,來吃喜宴也晚了些吧?」

徐幼謙定楮一瞧,驚道︰「是城主的馬車。」

在徐幼謙夫婦訝異的目光中,蕭域施施然地走下馬車,仍是紫衣緩袍、笑意涼薄。他的出現也吸引了烏烈的目光,他攬著徐妃宜看過來,滿含笑意的眸子在瞧見他的瞬間倏爾一冷。很顯然,他對這個誤將自己當作流匪的男人毫無好感。

烏烈不悅地嘀咕道︰「他來做什麼?」

蕭域走到幾人面前,淺笑吟吟,「我是不是來晚了?」

徐幼謙客氣地笑道︰「城主難得賞臉,自然……」

余氏懶洋洋地打斷他的寒暄,「自然是晚了。這個時候,你趕著洞房來的?」

蕭域也不惱,象征性地拱了拱手,「恭喜二位納得賢婿。」

徐幼謙回禮道︰「同喜。」

余氏用帕子給自己掮了掮風,「有話就說吧。」

蕭域也不再繞彎子,對著身後的家僕一抬手,立刻有人捧了一道黃絹上來。

他伸手接過後利落地展開,然後忽而肅容,朗聲道︰「烏烈接旨!」

眾人均是一愣,都沒反應過來。

蕭域目光滑向烏烈,呶了呶嘴,「烏將軍,請吧。」

烏烈冷著臉看他片刻,似乎在判斷這件事的真實性。皇上好端端的為什麼又會頒旨來?而且為什麼派這個蕭域來宣旨?沒道理的啊。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蕭域又對著身後的家僕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轉身又從馬車上請下來一個人。

另一個男人走到眾人的視線中。

烏烈微有一愣,「秦公公?」

秦守安的笑容里似乎帶了幾分抱歉,「烏將軍,接旨吧。」

眼看首領太監都來了,烏烈也不得不信。

他緩步走到最前面跪下,身後的一眾人等也跟著跪了下來。

蕭域清了清嗓子,開始宣旨,「奉天承運,皇帝召曰……」

烏烈听著听著,心就跟著沉了下來。這道聖旨的內容,怎麼和自己帶來的那張眨謫聖旨的內容一模一樣?他糊涂了,皇上明明說守城門的事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啊,難道皇上反悔了?就在他胡亂揣測的時候,蕭域念到了最後一句,「念其昔日功勛,眨其位為平陽看守,即刻上任,不得有誤,欽此!」

好吧,這下听出不同之處了。即刻上任,原來的聖旨里可沒有這一句!

蕭域卷起聖旨,居高臨下地瞧了眼沒有動作的烏烈,提醒道︰「烏將軍?」

單膝跪地的烏烈卻不肯接旨,轉而看向知情人之一秦守安,「陛下是何意思?」

秦守安自然知道他所問何事,但又不能明說,只得訕笑道︰「陛下聖意轉圜也是有的。」他緩步走到烏烈的面前,壓低了聲音,「烏將軍,將軍府的事惹得龍顏大怒。所以听奴才一句勸,您還是接旨吧。」

將軍府的事?烏烈就想不明白了,他賣了自己的家,皇上跟著生什麼氣?

他臭著臉站起身,沒好氣地從蕭域手中把聖旨給奪了過來,一字一句咬著牙說︰「烏烈……謝主隆恩。」

徐妃宜等人也跟著站起來。她臉上滿是驚色,忍不住上前走到烏烈身邊。

烏烈偏頭看她一眼,抬手拉住了她藏在袖中的柔荑。

蕭域的目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一滑,笑容更深,「那就請烏將軍隨我去上任吧。」

「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一定要即刻上任?!」

「難道烏將軍想要抗旨?哦不,現在我改稱你為烏看守才對。」

在接下聖旨的瞬間,他就已經不是將軍了。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那麼蕭域現在已經是滿身窟窿。

兩人一個面沉如鐵、一個笑容可掬,目光自空中交會,似乎可以踫撞出火花。在場的所有人都因為這沉重的氣氛而提高了一口氣,尤其是徐妃宜,她剛剛並沒有听到秦守安與烏烈說的話,所以根本不知道為什麼皇上會忽然降罪于烏烈,而且罪名還是延誤軍期、戎裝覲見?烏烈已經來平陽城月余,這道聖旨是不是來得太晚?

她如今也只能先慶幸烏烈雖然獲罪,卻無性命之憂。

徐妃宜仰頭看向他線條緊繃的側臉,暗自祈禱不論如何,他可不要抗旨才好。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烏烈低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徐妃宜眼中水波瀲瀣,藏著言語無數。

烏烈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凝重地看了她片刻,然後輕有一嘆,轉而看向對面的蕭域,才多了幾分柔情的臉上又飄出騰騰殺氣,「好,我這就和你去上任!」

真可謂是世事無常。

昨日還是風光無匹、大難不死的忠武將軍,今日就成了平陽城門口的一位看守。

身為一名新看守,烏烈連上城樓的資格都沒有,只能門神一樣地站在拱形的城門邊。他已經月兌下喜服換上了灰藍色的看守服,膨脹的肌肉令不太合體的衣服更顯得窄小,衣袖和褲腳各短了一截,使他生人勿近的濃重戾氣削減了幾分。

不過畢竟是前將軍,排場就是和他人不同,守城門還要帶上三個保鏢,而城民眼中的這三位保鏢,就是裴良、方弋與桑維三人。

昨晚烏烈隨蕭域離開之後,徐妃宜怕性子暴烈的他會出事,立刻叫來他們三人跟上去。他們三人倒也配合,一直陪著烏烈守了一夜的城門,怎麼趕都不肯走。

方弋嚴肅地問︰「這次的事,大哥打算如何應對?」

烏烈瞧他一眼,搖頭道︰「皇帝小兒喜怒無常,咱們也只能靜觀其變。」

其實蕭啟寧這個雷聲大雨點小的皇帝還是挺好對付的,現在烏烈忌憚的是那個陰晴不定的蕭域,他總覺得對方身分可疑,如今竟和皇上也有牽連,奉旨來監督自己。所以烏烈暫時沒辦法抽身去上京找皇上理論,免得城中的蕭域對徐家人做手腳,只好先乖乖做看守。

「你們倆先回去,好好傳達大哥的意思,讓主母寬心。」裴良道。

烏烈掃他一眼,毫不留情地道︰「你也走。」

裴良才不肯放棄這個看熱鬧的機會,搖頭道︰「我還有事和大哥說。」待得方弋和桑維離開後,烏烈才又開口,「有屁快放。」

面對他的惡言惡語,裴良仍笑得像只老狐狸似的,「大哥,雲生那邊有消息了。」

烏烈掀開半睜的眼,「如何?」

裴良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找到,不過得到了一個重要線索,雲蘇子可能在桐安界內。」眼底的光芒一閃而過,化作一絲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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