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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患無妻 第十八章

第十章

「螢……姊……螢姊姊!」

「怎麼了?」秋螢連忙回神,看向與她並肩而行的秋煌。

她回到了西斐,回到了她出生的宮城。這兒不曾有過半點變化,更不會因為她被休回來而全國上下人人表現得如喪考妣,她的傷心難過終究是她一個人的事,誰也無法參與。

「你答應在看戲班演戲之前陪我一路游御花園走過去,卻一直像縷幽魂,剛才差點就掉進湖里,害我想命人給你撐把傘,好讓日光別曬飛你的三魂七魄。」

「我哪有。」說話的方式跟凌瀟真像,只是凌瀟雖然嘴上說得狠,卻蘊含些些不易察覺的細小、真實的溫柔,而她的弟弟卻是說的跟做的一樣沒心沒肺。

不好,她最近一直在想他,當看到一個與他相似的背影會想,听見誰的聲音跟他有點像會想,就連剛才連秋煌那種與他相似的言語方式也會讓她想起他……

「我听說五公主是被休回來的呢,不過她回來數月,看起來不像太難過的樣子呀?每天一樣吃喝拉撒睡,我看她快樂得很。」

「噓!你小聲點,想被砍頭嗎……五公主有沒有傷心難過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對那個敢給她休書的男人挺好奇的,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那麼大膽子把五公主休掉。」

是宮中兩個談論八卦的小宮女,顯然四周的花草樹木生長得太繁盛,遮蔽了嬌小的秋螢和尚在成長中的小小少帝,才會沒有察覺,注定流年不順正面撞上他們。

「放肆,沒想到宮中竟然有如此長舌的宮女。來人,給朕把她們拖下去割去舌頭驅逐出宮!」稚女敕童音有點令人听不出喜怒哀樂,但吼聲十分響亮,不只喚來宮中侍衛,還驚飛了樹上兩只想偷藏著看熱鬧的鳥兒。

兩位宮女先是無比愣怔地僵硬在原地,隨後立刻撲通跪下,「陛下饒命!五公主饒命、饒命吶……」

「小……陛下,還是算了吧。」秋螢忍不住制止他。她本來就夠心煩了,還要再添兩條冤魂每晚在她夢里跟她玩捉迷藏,豈不是更雪上加霜?

「怎麼能算了?她們言論的是朕的親姊姊,斐國五公主的是非,朕不能就這麼讓它算了!」

真義憤填膺,就不知道那份正義凜然里有多少真誠。

「她們有說什麼嗎?剛才風太大,我沒听見呀。」拜托,當事人的她都不要追究了,他就收手吧。

「下去吧,再讓朕听見一回就治你們的罪!」重重哼聲,秋煌揮退眾人。

不過……嘖嘖,這樣都不哭,他倒要看看他這個姊姊還要逞強到什麼時候。

事實證明,秋螢一直不哭不鬧,不表現得愁眉苦臉,只是她一直在強自忍耐。

當台上戲子們演到痴情小狐妖被俊朗壞仙人打到灰飛煙滅那一段,她哇啊一聲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哭了出來。

被她這麼一鬧,台上的陣腳大亂,淒情劇本演不下去,台下的為了安撫她,東奔西走、人仰馬翻。

她這一哭就哭了快兩個時辰,要說那驚天動地的壯舉沒有摻雜她的個人感情借題發泄,誰信?

「好了、好了,別再哭了,萬一身子哭壞了怎麼辦呀?」對毫無感情的安撫很有做做樣子的經驗,秋煌輕拍著秋螢的背,十分得心應手。

「壞了就壞了,反正他不要我了……他居然給我寫休書!嗚……」堆積許久的怨恨、痛苦和悲傷再也難以忍受,像是決堤洪水,洶涌爆發得轟隆隆,「好過分,他好過分,他怎麼可以那樣?之前還一直愛我愛得要死,纏著我一定要我選他、嫁給他,結果在成親的隔天就給我遞休書,嗚啊啊啊……」

「別再想那個負心絕情的男人了。喏,拿去,去尋找真心想愛你的那一個吧。」秋煌取出一卷聖旨,交到她手上。

「你、你怎麼這麼冷血啊,我才剛被休回來,都沒坐熱,你就要我去和親?」對象是彌國太尉?什麼玩意,她認識的太尉都是老頭子,他們西斐的太尉都七十六歲了!

「就是因為你還浸婬在悲傷欲絕之中我才建議你投奔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呀。」

哪有另一個男人,她回來的隔天凌瀟就來試探關照過了,一定是幫忙遞休書的丫鬟存心搞破壞,不然那個愛她愛得要死,拚死拚活勸說彌國國君談和的男人會在忙完一堆天昏地暗之後立刻馬不停蹄地大老遠跑來求親?至于為什麼那家伙一直不出現……呵呵,等她嫁過去就知道他這個弟弟的用心良苦了。

「我、我不要!」她不要去和親,說她死腦筋也好什麼都好,她就是不想嫁給凌瀟以外的任何人!

好不容易的,他好不容易讓她喜歡上他,好不容易讓她想要跟他過一輩子,好不容易吶……

「這可輪不到你不要啊。彌國已經同意了談和條件,要跟西斐締結盟國,卻只提出要你嫁給彌國太尉的條件,簡直是天上掉下一塊餡餅。」

「對你來說才是餡餅。」她用眼楮狠瞪秋煌,怪他心狠手辣,竟然辣手摧花,「而且我、我……我已經不是完璧了呀……」她已經成過親、嫁過人、跟人家行過房事、做過無數無恥羞澀之事,那個彌國太尉怎麼還會想要她?果然是個一把年紀的色老頭!

「談和條約上沒寫明你需要是完璧呀。」從學習掌政的頭一天開始,就有人教導他要盡他所能去鑽各種條約的空子。而且人家只不過是想要把她真真正正、風風光光地再一次娶回家去罷了,她要還是完璧,那個凌太尉才會覺得驚訝吧?

「要不這樣吧,你把那個負了你的男人的名字說出來,我命人去把他揪出來碎尸萬段幫你報休書之仇。」秋煌雙手負在背後,說得很認真、很為她著想。

「不要!」秋螢馬上緊張起來,若不是因為弒君之罪罪無可恕,她絕對會大義滅親,為了另一個男人而動手掐死她的親弟弟。

「好吧,那就只能請你好好履行自己的義務了。你知道的,前面的幾位姊姊都和親去了,我這個當國君的,自然不能讓你成為例外,你要體會我的苦衷呀。」

這個笨姊姊,說什麼覺得不公平,所以一直沒有問清楚那個男人的身分,而南宮玄分明認識他卻裝傻。

雖然人家都堂堂正正、大大方方來到西斐,跪在大殿上請求再一次把秋螢娶進門,不巧,他的心是黑的,大家一起裝傻到底。

「你怎麼能這樣,先不說我的意願,那個彌國太尉已經是垂垂老矣的老頭子了耶,你就這麼喪盡天良賣姊求榮,完全不顧我的終身幸福?」所以當初她才會逃呀,結果逃了一次逃不過第二次。

這次她也想逃,可要逃去哪里呢?在她知道有個男人曾經願意無條件給予她寵愛和柔情之後,她還能像當初那樣輕松自在地想要逃到別處去嗎?

「那不是更好,你可以做個草人每天詛咒他趕緊駕鶴歸西。」

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誰說當太尉、司空、司馬、侍中……一類的只能是老頭子?就不讓人家年輕有為、英雄出少年嗎。

「你……」

「好了,這件事朕已經決定了,不許你再有異議,時間一到你就給眹去和親。」當秋煌跟她用朕的自稱,就表示他決定的事不容抗議,「哦,對了,為了防止你再一次逃跑,朕會找人來好好看管你的,你別再打什麼鬼主意,乖乖當個和親公主吧。」不管秋螢快氣炸的臉,他呵呵笑了兩聲,然後把一個精美豪華的小盒子丟給她。

「這些玩意到底是誰送的?」

約莫半年前開始,她就每天都會收到像這種用小盒子裝著的精致小禮物,有時候是像現下盒中琥珀這種可愛小玉石,有時候是耳飾、手鐲,有時候送來的是她見都未曾見過的珍奇小玩意。不繼續抗議和親可以,至少告訴她到底是誰一直送她東西吧?

「你的愛慕者。」臨走前,秋煌只意味深長地呵笑出這麼一句。

坐在滿目皆是紅色喜慶氣氛的新房里,秋螢心情忐忑,無比糾結地用手絞著從頭上扯下來的那塊紅色帕子。什麼蓋頭一定要由新郎來掀否則不吉利,她統統不在乎,反正她嫁的又不是她想要的那個男人,等那個色|鬼老頭進房時再蓋回去好了。

而且,她更希望此時手中擰絞著的是一條粗麻繩,好狠狠勒住新郎的脖子!

她不是沒想過逃跑,可逃了之後她要去哪里呢?去找凌瀟嗎?他一定不會願意見她吧。他就在這個國家,她甚至知道去凌府的路,可是,她無法見到他……

她甚至有過隨手打翻所有紅燭的念頭,一把火把這勞什子太尉府給燒了……不行,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就像小煌說的,等那個老頭死了她就海闊天空了,那麼,她只能好好想想在老頭還活著的這些年讓他無法踫她的辦法,特別是今晚的洞房花燭夜。

原本還有些黯然的美目驀地一轉,移到一旁那只價值不菲的古董花瓶上頭……拿花瓶砸暈他?不好,若她力氣不夠,害他惱羞成怒了怎麼辦?

等、等等,她記得臨行前小煌交給她一包藥粉,說若真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就用它解決。就是它!

秋螢心里一個激靈,忙俯身去拿床底下那只匣子,那是陪嫁品,不知道里頭是什麼玩意?她當時害怕那是毒藥,隨手把它塞進去了,現在管它是蒙汗藥還是鶴頂紅,只要能救得了她,是什麼都沒關系!

打開匣子正要取那包藥粉,卻發現匣子里塞了滿滿的信件。

秋螢重重一愣,伸手想要抽出一封查看,可來不及了,遠處有腳步聲和吵鬧聲傳來,她連忙把匣子塞回床底下,將藥粉全倒進桌上的酒壺里,等會喝合巹酒裝裝樣子就好,偷偷倒掉,讓色鬼老頭一個人醉死。

一切準備就緒,她蓋上蓋頭,撲通一下坐回床沿,房門剛好被打開,好似……只有一個人走了進來,其它吵鬧聲在院前就遭到阻擋,現下正漸行漸遠。

有點奇怪,不過一個臭老頭娶個美嬌娘,是不想被人看見那種詭異的場面吧?好,好極了,踫巧她也不願被人瞅見身為新娘的她不是滿臉嬌羞地等待新郎,而是一臉想著要殺人放火的模樣。

「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娶我,我都要先跟你說明白,這場婚事只是你的一廂情願,我已經有喜愛的人了,我的身子和我的心也給了他,不管是什麼,你都無法從我身上得到的。」

臉藏在紅帕下的她開了口,因為那個老頭走了過來,她需要給自己壯壯膽,盡管她的嗓音听起來在害怕發顫。

她知道這種事前聲明代表什麼,不是蓋頭被掀之時就得到一巴掌獎賞,就是氣得對方掉頭就走,從此把她打入冰冷深院再也不聞不問。不過不管是哪樣,對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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