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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妝滿地 第三章 兩小無嫌猜

齊正藤並未回到他搬出內院所住的外院,而是一個拐彎來到杏樹滿蔭的樹底下,胖胖的身體靠著太湖石,靜靜地等著。

我等你,不管等多久。

八歲的齊正藤信守承諾,每一回都是他先來,他很喜歡很喜歡小小的小小,覺得她是世上最可愛的小姑娘。

蘇小小一從小門鑽出來,雙眼立刻被齊正藤手上的蟾蜍吸引。

「藤哥兒,你手上的東西是什麼,好像很有趣。」金子做的蟾蜍耶!還瓖上晶瑩透綠的翠玉,肯定很值錢。

「你喜歡嗎?送你。」只要是她要的,他都可以給。

蘇小小兩眼發亮的模著蟾蜍背上突出的疙瘩,卻並未收下。「你先跟我說說,這只金蟾蜍是誰給你的?」

此時還沒什麼心機的齊正藤笑眯了一雙眼。「今兒個祖母剛給我的,她讓我拿著玩,挺沉手的。」

蘇小小一听,多模了兩下,卻是道︰「那我不能要,你祖母給你,那是疼惜孫兒的心,怎能隨便轉讓?要是她突然想看一眼,你上哪兒弄來給她看?」

不該她得的她不起貪念,以後她自己賺。

「可是我想送給你呀,我不說,祖母不會知道。」他很老實地想把自己認為最好的一切給最好的朋友。

她搖著頭,將金蟾蜍推回去。「我不能收,太貴重了,等哪天你會賺銀子了,再用你賺的錢買給我,到時我一定收。」

齊正藤有些失望的把東西往懷里塞。「嗯,小小你等著我,等再過幾年,我爹把家業交到我手中,我就能買簪子、珠寶給你,還有鴿卵大小的珍珠,串成鏈子很好看。」

「為什麼要等到以後,你現在不行嗎?」這年代的孩子很早熟,十來歲就能獨當一面,當家做主。

「咦!」他一怔。

「不是讓你馬上做生意賺錢,而是邊看邊學,我前幾天才說服我爹我娘拿出豆腐作坊的盈余,在城外買莊子置地,我們要養雞、養魚、種蓮藕、雇人種地,當大地主。」

有地就不怕餓死,做生意,有賺有賠不妥當,她想得比較深遠,多種稻,開間米鋪,少了中間商的剝削,自產自銷反而賺得多,一有什麼天災人禍還能應應急,先填飽肚子。

蘇小小沒什麼胸懷天下的野心,她也不想轟轟烈烈的干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她的心很小很小,就像乳名一樣,小小的,她只要平安順暢的過完這一生,不用遭遇什麼波折、高潮迭起。

她穿過來之前的生活也是很平淡,早出晚歸的小資女,父親早逝,母親再婚,她有一個小她七歲的異母弟弟,兩人的姊弟關系不近不遠,偶爾通通電話,平常並不往來。

她想,她在另一世的死亡不會有人在意,她那兩份保險足以辦好她的後事,余下的錢當是孝順母親生下她的恩情。

仔細想想,這樣多好啊,一個人干干淨淨的來,又走得俐利落落,不給人帶來困擾,那個世界少了她,不會有什麼不同。

可是當了蘇小小之後,她才知道有人疼愛是多幸福的事,她很珍惜這份無私的愛,想擁有它很久很久。

「小小,你好厲害,你才五歲就想得這麼多。」他好像笨多了,沒想過不靠爹要如何自行創業。

「我六歲了,不是五歲。」長得好慢,她想快快長大。蘇小小忘了成長的苦澀,她和普天下的孩子一樣,盼著早日長大成人,她能自己做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你還是小我兩歲。」他扳起指頭算,面上小有得意。

「但我比你聰明。」至少現在比他聰明。

然而蘇小小沒想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她也只有這幾年能囂張了,更不會知道她這是在教一頭狼,在不久的將來,將自食惡果。

「……」齊正藤悶悶地垂下頭,沒有回嘴的余地。

這時的齊小胖子很有志氣,他暗暗發誓要學很多很多的東西,將來比聰明的小小強,不會老被她嫌笨。

「對了,盂蘭盆燈會快到了,你們家出不出來看燈會?」熱熱鬧鬧的鬼節,她要買幾個鬼面具嚇人。

一提到盂蘭盆會,齊正藤的臉色就黯了下去。「我娘沒帶我看過,我爹忙著做生意,沒空。」

以往他很羨慕庶兄,每年的盂蘭盆會周姨娘都會帶著庶兄出門去逛,逛到很晚才回府,滿手是燈會上買的小玩意。

「要不,你跟我們一起來,從石頭後面的小門過來。」她大哥、二哥把狗洞往下挖深了兩尺,又敲掉一尺左右的磚牆,她彎著身就能通過,不用爬來爬去弄得一身髒。

「真的嗎?」他喜出望外,一副雀躍得快要跳起來的模樣,滿臉的歡喜遮都遮不住,比得到翠玉蟾蜍更高興。

「我爹娘很寵我,我一說,他們準會同意的。」蘇小小很仗義的拍拍胸脯,一點也沒想到男女大防。

在蘇小小眼中,齊正藤就是個發育過盛的小胖子,她是「大人」,犯不著對個孩子小氣。

「小小,你真好,你爹娘也很好。」為什麼他的爹娘不像人家的父母一樣好呢,是因為爹納太多姨娘的關系嗎?

齊正藤心里想著,他以後一定不要像他爹,他要學蘇家伯父只娶一個妻室,然後一世只對她好,一家人和和樂樂,不會有爭吵和永無休止的謾罵,他喜歡小小的家。

「知道我對你好,你要對我更好才是回報我的好,朋友有通財之義,你要是賺得比我多,記得要分我,不可以獨吞。」不論他將來會不會富甲一方,以齊府的家產,在她的教導下,只要不被人奪產,他總窮不了。

多一條退路總是好的,沒人嫌富家朋友多,蘇小小想得多,未雨綢繆的想到以後,卻不知老天爺有時也會扯人後腿,拋出個難題,考驗妄想事事順心的世人。

「嗯。」他重重地點頭。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人有約而星月無約,悄然地隱身雲幕後。

曾經結滿果實的杏樹,枝葉未剪,如今長得更茂盛了,橫跨兩家的牆頭,猶似從牆中間長出一般,不分是蘇家或齊府,它是兩家共有。

牆這邊的蘇家,在杏花紛落下修了一座秋千,每當在花開季節中輕輕搖擺,撲鼻而來的花香盈滿一身。

一年一度的盂蘭盆會是縣城的重大節慶,每年都會匯集各地百姓前來參觀,千盞燈、萬盞燈地連成一片燈海,整座縣城亮如白晝一般,令人目不暇給。

最熱鬧的幾條街擠滿攤販,一攤接著一攤,一望無際,綿延數里,每個攤位前都站滿了人。

「施主,化緣嗎?」

肩上被人一拍,猛一回頭的蘇承文先是一怔,繼而發笑的頭一低,看看戴著小狐仙面具的「方外大師」。

在「大師」身側跟著一個胖胖身軀,臉上是白兔精面具,左手還很應景的拿了一根胡蘿卜,上頭有咬了一大口的缺口,雖看不到面具後的臉,但從眯起的眼楮一看,肯定笑得嘴都闔不攏,配合著小狐仙裝神弄鬼,討個吉利。

「大師要化金還是化緣,若要飯菜,請到茶樓酒肆,小生沒掛著飯桶出門。」

蘇承文屈身一回禮,逗得身後性格大刺刺的二弟蘇承武哈哈大笑,只差沒捧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不化金,不化銀,給我十個銅板就好,我要買五串冰糖萌蘆。」大哥一串,二哥一串,大姊一串,小胖子一串,她一串,五串剛剛好。

「小小,你忘了,剛掉牙,不能吃甜的。」

小狐仙面具後發出很不滿的抗議,「我不是蘇小小,我是狐狸精,你懂不懂盂蘭盆會的精神呀!」居然揭穿她,太沒意思了。

蘇小小目前的痛腳是換牙,到了她這年紀,乳牙一顆接一顆的掉,新長的牙又長得慢,愛美是人的天性,不分幾歲,她一張開口,就有幾顆牙是沒有的,所以她正處于換牙別扭期。

戴上面具一是好玩,讓別人猜猜她是誰;二是遮缺牙,不想讓人家看見她不美的丑態,小姑娘想要美美的見人。

「哈,哪有人喜歡自稱狐狸精,那是罵人的話,不要學。」蘇承武往前一跳,模樣很滑稽的倒著走。

「二哥,不要揉我的頭,我好不容易編好的辮子被你揉亂了。」壞哥哥,老愛蹂躪妹妹。

「亂了才像狐狸呀,你有見過編辮子的狐狸嗎?」他取笑她,但適合練武的手掌卻很輕柔地將妹妹微亂的發梳攏。

「就有,天下無敵美艷無雙法力無邊江河倒流的蘇小小是也。」蘇小小故做張狂,齜牙咧嘴的,咧開自以為很強大的下顎。

可惜個頭小,毫無威脅性,反而像極逗人的吉祥物,幾個哥哥姊姊笑成一堆,紛紛伸出手揉她雙發旋的頭頂。

「不要揉了,你們好壞,欺負人……」蘇小小瞪著眼,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小嘴微噘。

「就欺負你,誰叫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趁你沒有反抗能力前,能多佔些便宜就絕對不要吃虧,再等幾年,你就是大姑娘嘍,我怕你咬我。」蘇承武覺得妹妹發脾氣的模樣真可愛,讓人心發癢地想逗逗她。

「二哥!」她又不是狗。

「好了,你們兩個別鬧了,那邊有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小小最多只準吃兩顆,多了不行。」為了她的牙著想,少吃為妙。

嫌吵的蘇朧月擰著眉,拉開愛鬧的弟弟妹妹,在他捫額頭一人賞一顆栗爆,只不過蘇承武那一下敲得比較重,對妹妹顯然寬和了幾分,輕輕落下,不痛不癢,搔癢似的。

但兩人都很滿意這樣的力道,男孩子皮厚,下手重些才守規矩,小姑娘家是花做的,得細心呵護嬌養,不能傷了細女敕的小花苞。

反正姊姊的偏心皆大歡喜,沒人在意。

「好吧,我有打手,讓他多吃幾顆。」蘇小小很吃力的拉過一直傻笑的白兔精,她的小手幾乎巴不住他的肥胳臂。

「嗯,我替小小吃。」其實齊正藤一點也不愛甜食,他會胖的原因是愛吃肉,尤其是炖得軟爛的肥豬肉。

蘇朧月看了妹妹小小的一只,很是趣味討喜,再看看一旁尺寸大了好幾倍的「巨物」,那臃腫的身軀活似會走路的丸子,覺得慘不忍睹的搖頭,這一小一胖的兩道人影,怎麼看怎麼不協調。

不過他們還小倒也無所謂,兩小無猜,不解世事,玩在一塊算是彼此解悶。

燈會人很多,到處擠來擠去,賣冰糖葫蘆的販子看起來很近,可是要擠過去卻是不容易,幾個孩子在人群中被推來推去,年紀較大的蘇承文很小心的顧著幾個調皮的小孩。

通常在節慶中,拍花子會在其中穿梭,每年一到這時節,都會丟失幾個孩子,還有扒手也會在周遭出沒。

帶著孩子出來的蘇正通夫婦正在不遠處的酒樓等候,他倆坐在靠窗的二樓往下看,不錯眼的盯著自家娃兒,大人不在身邊他們才玩得開心,孩子們的體力旺盛,當父母的是遠遠趕不及,不如坐著賞燈。

「我們要五串……」

咦,怎麼有兩道聲音?

「誰要五串冰糖葫蘆?」小販瞧著左手邊幾個衣著華麗的孩子,又看向右手邊看來教養良好的小公子、小小姐,一時為難的頓了一下,他扎的稻草架子上也就剩五串了,賣給誰好呢?

「給我,我給你錢。」蘇小小把從大哥那里要來的十枚銅板遞過去,沒取下的狐狸面具看上去十分喜人。

「好,小姑娘你等等。」小販正要收下銅錢好取冰糖葫蘆串,一只不知哪來的手卻拍掉他手心的銅板。

叮隆,叮隆,十枚銅板掉了一地,被人踩來又踩去。

「我們先來的,憑什麼賣給他們?我們有的是銀子,給你。」開口的是一位穿著茜紅色衣裙的小姑娘,頭上的小髻插了一朵緞做的頭花,墜著小米珠流蘇,盛氣凌人的以眼神睨人,完全不講理。

一兩銀子往前一遞,看了心喜的小販想收又有些不自在,小孩子吵架殃及池魚,他收是不收?

「把我們的錢撿起來,一枚不準少。」

蘇小小的語氣很少這麼嚴厲,她的哥哥姊姊們都嚇了一跳,但仍是不發一語的力挺,一字排開站在她身後,以聲勢嚇唬人。

「不過是幾枚銅板……」小姑娘的表情很是不屑。

「幾枚銅板也是我爹娘辛苦賺來的,一米一粟當思來之不易,你要是不一枚一枚撿起來還我,我就到衙門告你行搶,把你關進大牢。」哼,看你怕不怕,看你拿什麼囂張。

沒……那麼嚴重吧!幾個孩子面面相覷,認為蘇小小小題大做了,幾枚銅板而已,有必要大陣仗的鬧上縣衙嗎?

「你……你在胡說什麼,銀子我們家多得是,誰要你的臭銅板。」茜紅色衣裙的小姑娘脹紅臉,氣憤不已。

「你家有錢是你家的事,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你把我的錢搶了過去,不管你是自己花用還是丟棄在地,都犯了大弘律法中的搶奪罪,理應處三年刑期。」她爹書房里正好有一本大弘律,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讀書是有用的,多求學問多長智慧。

「你……你……」她急得快哭了,又驚又怕的白了臉,「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這位小姑娘,是舍妹無狀,做出無禮之舉,請你不要見怪。」穿著一身天青色的衣袍少年拱手一揖,端的是行止得宜,容貌秀逸。

「她真的是你妹妹?」蘇小小一臉不信。

「是的,正是舍妹。」少年憋著氣,拉住想沖上前抓人臉皮的妹妹。

「你們不是同一個爹娘吧?」她想。

「同父同母所出。」他回答得很誠懇。

「怎麼差那麼多,一個溫文有禮,一個野貓上街,你娘懷你妹妹時品的是花椒還是爆竹?」一說完,她自覺好笑的笑起來。

「這……」少年的面皮迅速的泛紅。

「你才是臭狐狸,敢嘲笑我,我抓破你的臉,讓你沒臉見人。」不知是性情烈還是脾氣壞的小姑娘,使盡一把蠻力,惱到不行地想掙開兄長的桎梏。

「小蟬,別鬧了,出門之前我們明明說好了,不準鬧事。」他這妹妹受不得氣,總愛爭強好勝。

听不進任何話的方玉蟬有些魔怔了,非要找人算帳,「我不管,今天我不抓花她的臉我不甘心!」

盛怒下的小姑娘力氣特大,她用力踩了大哥一腳,把他推開,一個箭步沖上前,留著長指甲的十指往前一撓——

「不許你傷害小小!」

就在眾人以為方玉蟬真要傷著人,被人群推著走的蘇家兄姊急得要命時,一道胖胖的身軀往前一站,一節一節如蓮藕的胖胳臂朝前一推,把急奔而來的小潑婦推出去。

所有人都驚呆了,望著跌坐在地的小姑娘。

突地,失了面子又跌疼的方玉蟬放聲大哭,見狀大家都很尷尬。

「小貓笑,小狗哭,你就耍賴著吧!銅板不用你撿了,不過買冰糖葫蘆的錢還是由你出,誰叫你弄掉了我的銅板。」蘇小小踩了人家的痛腳後,只取走兩串冰糖葫蘆。

一串冰糖葫蘆有五顆,兩串十顆,他們五個人一人分兩個,嘻嘻!剛剛好。

「死胖子,你給我記住!」方玉蟬不甘的大吼。

死胖子?正咬著山楂果的齊正藤僵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比別人圓的肚子。「小小,我很胖嗎?」

她看了一眼他沒有腰身的圓桶身材,不想太傷他的自尊,「胖是福氣,有人想胖還胖不起來呢。」

他一口吞掉一顆冰糖葫蘆,正要吃第二顆,「可是我好像圓了些。」他有胖的自覺,卻沒想過要瘦下來。

「是圓了點,不過你家養得起。」小時候胖不是胖,長個子時就會抽長,圓肚子會變小,不用太擔心的。

「他……他們……呃,我認識。」他咬著下唇,吞吞吐吐地說著,表情不太自然。

「你認識?」喔,遇到熟人了。

「嗯,是我舅舅的小孩。」他的表哥表妹,他們常常到府里玩,只是嫌他胖,從不找他玩。

「哦,下次遇著了,你要裝沒遇見,打死不能承認,說他們認錯了,你沒出門。」

那個凶殘的小姑娘看來不好惹,肯定是有仇必報的主兒,少去招惹她為妙,他可不是她的對手。

「好,我听小小的。」他笑著取下面具,放在手上耍玩。

蘇小小和兄姊們走過一間客如雲涌的酒樓,她忽生感慨的拉住大哥,「大哥,我們也開間酒樓好不好?」

「開酒樓?」年僅十一的蘇承文為之一愣。

「不是現在,再過個一、兩年,等爹買了地,我們蓋農莊,養上雞鴨、種上菜,滿地的稻田黃澄澄,我們用自家種的糧食釀酒,將養殖的牲畜送到酒樓,自給自足不用跟販子買,肯定會賺很多很多……」她看到滾滾而來的銀子。

「你呀,鑽進錢眼里了。」他笑道。

「好不好嘛,大哥,算是幫姊姊和我攢嫁妝,等我們要嫁人時,就有良田千頃,白銀萬兩,陪嫁鋪子和莊園。」她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讓蘇家更富裕,有足夠的銀兩揮霍。

「攢嫁妝呀……」蘇承文陷入思考。

因為蘇小小今日一席話,原本打算走科舉的蘇家長子一頭栽入商場里,在酒樓茶肆中成就一番事業。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鞭炮聲響徹雲霄,街坊鄰居奔走相告。

中舉了、中舉了,秀才老爺中舉了,考上舉人,秀才老爺不再是秀才老爺,要改口稱舉人老爺了。

在蘇小小七歲時,家境日漸寬裕的蘇正通有錢又有閑,他重拾課本,一有空閑便有書里鑽,閑人閑事一概不管,全交由妻子及長子打理,全心全意在科考上。

十年寒窗苦讀,終于梅自苦寒來,熬出頭了。

「舉人老爺,恭喜了,你這一身紅衣真大氣,給你老討喜氣來了。」紅包紅包,快拿來。

「調皮。」人生正得意的蘇正通呵呵直笑,滿眼喜色地看著故作討賞人,插科打嘩的小人兒。

「爹呀,你不給紅封還打人,沒意思,自家人報喜也是福氣,你怎麼大小眼,想省那幾兩銀子。」蘇小小取下頭上的大紅花,故作著惱的嘟著紅咚咚小嘴,流露小女兒嬌態。

他笑著摟過女兒,往她粉女敕小臉一羞。「多大了還這麼淘氣,我們家小小是小小地主婆了,還看得上這幾兩銀子?」

「沒人嫌錢多的,多多益善。」

她驕傲的把頭一仰,一副大老爺模樣,把蘇家老小逗得開懷。

蘇正通把豆腐作坊一年的盈余拿去買地蓋農舍,依著小女兒的要求挖塘養魚、養螃蟹、種起蓮藕,另外也買下一座山頭養雞,近湖邊的地方圈了一塊地,養上水鴨和大白變。

他事先言明,這是給兩個女兒攢的嫁妝,兒子沒份,全年所得盡歸蘇朧月、蘇小小所有,包括養雞養鴨的地。

得到分紅的蘇朧月存著不花,嫁人的事還太遙遠,她沒想那麼多,一部分存下來當私房,一部分用在胭脂水粉和布料上,也買了幾根金釵銀簪,準備好好裝扮自己。

蘇小小剛好相反,雞鴨一年能賣好幾次,魚是半年一次,蓮藕和螃蟹是一年一次,因此她只要一拿到銀子,二話不說的叫她爹幫她買地,一買就停不了手,身無分文。

短短一年間,蘇小小名下約有四十五畝地,她自己當然種不了,特意請人來種,她用娘每個月給她的零花錢發工錢。

所以表面看起來她很富有,其實家里她最窮,只在田里作物收成時才有入帳。

不過在她爹中舉前,她終于收到第一筆田獲的銀兩,足足有一百二十兩,她笑得可樂了,不時在爹娘、兄姊面前炫耀她是地主婆,等今年的田地全收成完,她最少能進帳五百兩,由地主婆進階大富婆,歡迎他們來借。

只是銀子剛一到手,她又想花出去了,土地越多越好,只要不遭遇天災人禍,土地的升值會越來越高,她買到算是賺到,年年生產的糧食和蔬菜有的賣,有的她打算拿來釀酒,烈酒在北方的銷售一向供不應求,尤其是大寒天。

因此,她又要變窮了。

「你哥說的沒錯,都鑽進錢眼了,見錢眼開,沒瞧見爹娘養你的辛勞。」趙玉娘故意打趣小女兒的貪財。

「娘這話冤枉人了,我不依,瞧我兩眼長得天大,哪會瞧不見最疼我、最寵我的美女娘、俊朗爹,我哭,嗚嗚嗚……」她裝哭的揉眼楮,抱著娘親的腰一個勁撒嬌。

「少埋怨老天了,就你這小搗蛋老來挖娘的心窩,小孩子快快長大就好,不要憂煩銀子的事,這些讓娘來操心。」她的寶貝女兒長高了些,雪白的小臉多了點血色,玉雪聰明得惹人憐愛。

看到女兒日益康健,趙玉娘比什麼都高興,一度她和丈夫以為這個女兒養不到三歲,沒想到老天爺垂憐他們一片父母心,不僅把女兒還給他們,還如此慧黠機伶。

現在才七歲她已經很舍不得了,若是等女兒嫁人時,她肯定哭得不能自已,那簡直跟割心沒兩樣。

「我是舍不得娘太累,要為娘分憂解勞,想想我們都辦妥了嫁妝,娘不是省事多了,只要替兩個不肖子憂心他們的聘禮呀,唉,好不苦惱……」她老氣橫秋的說著。

「不肖子?」趙玉娘氣笑地往她白玉臉龐輕掐。「讓你兩個哥哥听見,他們不剝了你的皮才怪。」

「不怕,有爹護著。」

蘇小小做了個鬼臉,俏皮又天真,看得蘇家兩夫妻好笑又好氣,笑啐小滑頭。

「小小,你先跟姊姊學針線去,爹有話和你娘說。」蘇正通模著女兒滑女敕小臉,滿臉笑意。

「什麼話小小不能听?你們說悄悄話。」她一臉小奸詐的看看爹娘,靈活的眼珠子轉來轉去。

他失笑,輕拍女兒小手。「你不是老嚷著要開酒樓,去找你大哥,爹準了,但是不可胡鬧。」

她一听,先是怔住,繼而歡喜的大叫,「耶!爹真好,我最喜歡爹了,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

「那娘呢?」趙玉娘吃味了。

蘇小小誰也不偏心地抱住娘親的脖子一陣猛親,又跑到爹那邊用粉女敕小臉蹭了蹭父親的老臉皮,咯咯咯地笑聲如銀鈴。「最喜歡爹、最喜歡娘,你們是我最愛最愛的心肝寶貝。」

「呿!巧言令色,就會說甜言蜜語哄人。」

難怪全家人都無法不寵她,一張小嘴甜起來會讓人浸在蜜罐里。

「別理你娘,爹愛听,我們家小小快要是大姑娘了,爹要抱不動了。」記得她剛出生時才那麼一丁點大,一轉眼都有他的腰高了,粉粉女敕女敕地,像玉琢的人兒一般。

蘇正通十分感慨歲月不饒人,曾經是少年的他已為人夫、人父了,四個孩子乖巧活潑,不若當年想上個學堂還得七求八求的求老父同意,考上了秀才卻無力進學,從此荒廢了學問,也在兄弟的要求下分了家。

如今有兒有女、有田產、有功名,他也算意氣風發了,要不是小女兒無意間搗鼓出的白玉豆腐,他也不會有閑錢和閑暇重拾書冊,在女兒的童言童語下奮發向上,決定參加科考。

有今日的榮耀,小小要記頭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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