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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回宮 第五章 帶著貴人住花樓

他的沉默教闌示廷難以解讀,只能出言試探著,「你有妻子在側,又能有個滿足私欲的男人,對你而言是只賺不賠的生意。」

鐘世珍瞪著他,心想他真是了不起,竟能逼出她的火氣,她現在真是有股沖動想要揍人了!就算她沒談過戀愛,但她也知道一對,是對感情負責的基本要求,要她身邊掛一個,嘴邊再咬一個……她不是男人,沒辦法身心靈分開!

「示廷,事情跟你想象的不一樣。」她深呼吸了一口,試著和他平和交談。

「什麼意思?」

「你記不記得那回你在客棧沐浴時,天衡月兌口說……我和你不一樣?」事到如今,把話說清楚就好。

她可以諒解他因為失去所愛,想找個相似的當浮木,可問題是這讓她很不舒服,完全無法接受。

「那又如何?不過是尺寸問題。」

鐘世珍愣了下,神色呆滯地注視他半晌……為什麼會提到尺寸?她偏著頭,努力地從字面上理解他的意思,一會才猛地張大眼——那不是「大小」的問題,純粹是「有無」的問題好不好!

她終于明白當時他為什麼笑了!原來他笑的是尺寸……他還真有自信啊!她不禁慶幸他雙眼失明,看不見她燒燙通紅的臉。

「世珍?」等不到他的響應,他望向他。

「我……」

踫踫踫,連三擊的急促敲門聲,硬是打斷她到嘴邊的話。

「我去看看。」唉,連老天也不讓她把話說清楚就是了?開了門就見老劉一臉莫名興奮,教她一頭霧水。「發生什麼事了?」

外頭下起黃金雨了嗎?要不他怎會笑得嘴都快裂了?

「鐘爺,就快要輪到咱們搜船了。」老劉壓抑著興奮之情說。

「喔,很好啊。」有必要這麼興奮嗎?

「我瞧見帶兵搜船的是宇文將軍,說不準他待會也會上我這艘船!」

「……呃,他上船,很好嗎?」好比說,他是福星轉世,只要他站上的船,那艘船就永遠不會壞或不會翻覆?

「鐘爺,宇文將軍啊,他可是三大世族之一,公孫令失蹤後,這江山就只剩他和束首輔共撐半邊天了!」老劉見她一臉不以為然,幾乎沖動的想要搖她的肩,讓她知道宇文恭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大人物。

「喔……我懂了。」應該就是屬于古代人對偶像的激動之情就是了。

是說老劉年紀都一把了,竟和年輕小伙子沒兩樣,激動得臉都紅了。

「瞧瞧,就快到了!」

順著老劉指的方向望去,可見官船還在兩艘船外,今兒個的天候又帶點陰霾,寒氣從河面上順風刮動她的衣袍,如果可以,她想進艙房取暖,可偏偏老劉就是不打算放過她,拉著她走到甲板上吹冷風。

「光是一個大將軍,大伙就這麼群情激動,要是皇上出現了,你們不都要跪下了?」她沒好氣地道。

「誰見了皇上不用跪?」老劉一臉不認同地道︰「鐘爺,皇上的事可不能胡亂說嘴的,讓別有居心的家伙听見,隨便一句話就能整死你。」

鐘世珍眨了眨眼,受教地點了點頭,反正她也不過隨口說說,畢竟雒陽城的百姓是真的把當今皇上當神一樣的膜拜,其瘋狂的程度,就差沒把皇上刻成雕像,供在佛桌上而已。

寒風教她眯起了眼,船順流而行,準備要拋錨讓官船上的官爺搭板上船時,官船上似乎有了騷動,然後那艘官船竟收錨揚帆。

「欸,不是要上船嗎?」她詫問著,虧她都準備好跟著大伙一起膜拜那位什麼將軍了。

「大概是後頭發生了什麼事,將軍先趕過去……瞧,站在船頭那個就是宇文將軍!」老劉激動地拍著她的肩。

鐘世珍吃痛地往前一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男人一身黑袍,至于五官嘛……她實在沒那好眼力看得一清二楚,反觀老劉那賁張的鼻孔,就連鼻毛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唉,她實在不想看一個大老粗學追星美眉一樣,對著偶像歡呼尖叫……有點反胃,很不舒服。

大將軍一走,後頭搜船的官爺們就顯得散漫不少,才說明了這是艘貨船,對方竟連翻翻船艙底都省了,交代了兩聲便走了。

呿,太隨便了吧,要是剛好船上走私了什麼違禁品,就這樣放過不是太可惜了?鐘世珍在心底月復誹著,但能早點上路,總是好事一樁。

「沒人搜船?」才進艙房,便听闌示廷這般問著,鐘世珍突然覺得頭又痛了。

她都忘了里頭還有個麻煩家伙等她處理。「也不知道怎地,那位帶頭搜船的將軍突地揚帆朝後頭去了,而方才上船的官爺隨便問了兩句就走人,實在是太過懶散。」

「是嗎?」所以,他的身分不會被揭穿?既是如此,他就沒必要急著得到他,反而惹火了他。

方才,他隱隱察覺他的怒火,雙眼不便,無法窺見他的神情,難測心思,這一點教他莫名煩躁著。

「對了,剛剛……」鐘世珍咳了聲,在他面前坐下。「基本上,我是個女——」

闌示廷淡聲打斷她的話。「你不用再說了,是我說錯話,你就別放在心上。」

「嘎?」這轉變會不會太大了一點?

「世珍,我是寂寞得快要瘋了,你就原諒我吧。」

見他長睫垂斂,像是又想什麼想得出神,她不禁嘆了口氣。「什麼原諒不原諒,沒那麼嚴重,只是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任何人,你如果說要找替代,倒不如找個可以再愛的。」

闌示廷撇唇笑得自嘲,沒應聲。

鐘世珍想模模他的頭安慰他,但兩人間好像沒親密到稱兄道弟,模頭的動作似乎不太適合,要模的話,她還是去模她兒子好了。

馬車在近掌燈時分來到一幢宅子後門。馬車才剛停,守門的小廝隨即開了門,清瘦的臉揚著笑。

「鐘爺,回來啦。」

「是啊,阿貴,待會幫著卸貨,知道要擱哪吧?」鐘世珍跳下馬車,朝他笑了笑,隨即朝馬車里探出了手。

「小的知道,這點小事就交給小的,小少爺……」阿貴突地頓住,就見鐘世珍牽著個大男人下馬車,而男人懷里還抱著狀似熟睡的鐘天衡。「鐘爺,這位是——」

「阿貴,他是我的朋友,叫聲闌爺。」

「闌爺。」他喊著,雙眼直盯著鐘世珍牽著他的手。

闌示廷微頷首,隨即由著鐘世珍牽引著。一路上可聞蟲鳴聲,拂面的風摻著各種香味,教他不禁微攏起眉。

「示廷,這間房就給你用。」鐘世珍推開小院里的一扇房門,逐一介紹著屋內。「進門後,靠窗這面,有架子還有張榻子,再往前走個三四步,是張圓桌子,再走個七八步左右,就是床,櫃子在右手邊,花架在左手邊,屋子不大,你就將就點。」

闌示廷坐在床上,輕撫著四周,床被的質料談不上精美,但至少是一般人家所使用的綾羅,而房間並未有灰塵味,代表著房間要不是時常用到,就是常有人打掃。

「世珍,門內有小廝,怎麼一路上不見半個丫鬟?」

「這時間前院正忙著。」鐘世珍接過還熟睡的鐘天衡,輕撫著他的頰,感覺他的熱度已退,但整個人還是虛軟無力,暗忖著待會要請人把大夫找來較妥。

「前院?難不成咱們方才走的是後門?」那就不意外為何一點人聲都沒有。

「因為前院營生,所以咱們走後院小門比較快。」鐘世珍想了下,思考著跟他說明這里是縱花樓的必要性。

「對了,你是掌廚的,前院要不是食堂就是酒樓嘍?」

「呃……也算是。」只是多了些姑娘作陪就是。「其實說穿了就是——」

闌示廷未覺有異地打斷他的話。「你這段時日不在鋪子里,那是由誰掌廚?而你營生的鋪子叫什麼?」

「示廷,其實這里是家——」

「世珍!」

尖細的聲嗓打斷鐘世珍未盡的話,一回頭就見寒香和霜梅撩起裙擺跑進屋里,一見屋里還多了個大男人,不禁雙雙愣住,對視一眼後,不約而同地望向鐘世珍,像是等她給個交代。

「寒香、霜梅,這是我的朋友,你們叫他……闌爺吧。」在兩雙一模一樣的黑眸瞪視之下,就算她沒做什麼虧心事,都沒來由的心虛起來。

「世珍,你出一趟遠門,帶了個朋友回來,要是沒跟瑤姊說上一聲,我怕瑤姊會不開心呢。」雙生姊姊寒香不住地打量著闌示廷,復雜神色收進聰穎的杏眼里,朝妹妹霜梅使了個眼色。

「等等,這事先不說,天衡怎麼了?咱們這樣大呼小叫的,他怎麼沒醒?」霜梅插了話,一把將鐘天衡給抱走,撫了頰又撫了頸,熱是熱了些,但這溫度不算生病吧。「他是又病了嗎?」

「是啊,霜梅,幫我差人把古大夫找來吧,天衡打在連山鎮染風寒後,熱度是退了,但老是病懨懨的,一點元氣都沒有。」

「好,我馬上去差人,寒香,你去幫我跟瑤姊說一聲。」

「知道了,快去。」寒香嘆了口氣,目送霜梅抱著孩子毛躁地跑了,回頭看了眼還是端坐在床上的男人,余光瞥見鐘世珍那討好的笑,她不禁搖頭失笑。「世珍,你這是要我別告訴瑤姊嗎?」

「不是,我是想說托你幫我拿壺熱茶。」

「這事還得你吩咐?」寒香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瞧見屋外小丫鬟正巧將茶水送來,順手接過便斥退小丫鬟,不讓她進到屋內。「方才阿貴差人跟我說你回來了,我便立刻要廚房準備了。」

當阿貴說她帶了個男人回來,她立刻抓著霜梅過來瞧瞧,豈料竟瞧見了意料之外的人,嚇得她魂都快飛了。

狀況實在是混亂得教她無法思考,只能交給瑤姊處理了。

鐘世珍一接過茶水,斟了一杯,隨即遞給闌示廷。「示廷,嘗嘗,咱們這兒的茶水不算上等,但絕對比客棧要來得厚醇香甜。」

「多謝。」闌示廷沉著聲應著。

「世珍,瑤姊說了,你要是回來,就先到廚房瞧瞧,這幾日你不在,廚房簡直就是一團亂。」

「喔,好。」她湊近闌示廷,低聲道︰「你先在這歇著,我晚點再過來看你,順便替你備膳。」

闌示廷淡淡地點了點頭,便听見一道離開的腳步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方才那兩個姑娘到底是誰?那嗓音……總覺得曾經听過。

可恨的是,鐘世珍明明就是個喜男風的,為何身邊還這麼多女人?!

但不知怎地,他總覺得這狀況是恁地熟悉,彷佛曾經經歷過。

「公孫,你待這兩名丫鬟好得令人稱奇。」

「怎會?」

「一般重視府上丫鬟倒還說得過去,但這兩位不過是花樓的丫鬟,旁人不過說上幾句,你就搶著替她們說話,壓根不怕得罪人。」不過也是,以他的位高權重,誰敢得罪他?

「示廷,話不是這麼說的,這兩名丫鬟算是我的紅粉知己,是受不得旁人半點輕薄調戲的,我不允許。」

「原來你納了通房。」讓花魁成了鴇娘,不讓旁人靠近,就連兩個小丫鬟也收做通房,他真是無法想象像他這般單薄的身子,怎能擁有那麼多的女人,莫名的,他煩躁了起來。

「示廷……示廷?」

他猛地張眼,然而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半點光線也透不進他的視線里。

是夢?他怎會又無端端地夢到以往?那是他還不知道公孫為女兒身之前,那時的他,千方百計接近她,松卸她的防心,刻意誘惑她,設下一計又一計,就只為了得到她的死心塌地。

如今回想,在尚未得知她為女兒身之前,他就已經生出渴望想擁抱她,不管她是男是女,可偏偏他卻是在最後才承認了自己的心。

「抱歉,我忙得有些晚,這才得空過來探探你,你餓了吧。」鐘世珍見他睜眼,快手替他布著菜。雖說他們在回程馬車上吃了點干糧,但都快二更天了,也該餓了。

「什麼時候了?」他回神問著。

「快二更了。」

「大夫來看診過了?」

鐘世珍頓了下,知道他是指鐘天衡的病況,不禁心底發暖著。「有,大夫說天衡是底子差又染風寒,才會病懨慵的,拿了三天分的藥,方才已經讓人熬了一帖先讓他服下,看三天後有無起色再說。」

闌示廷輕點著頭,才一張口,她便將飯菜喂進他嘴里,教他不禁莞爾。

「呃,待會知瑤說要來探視你,你意下如何?」

「你續弦的妻子?」

「咦,你怎麼會這麼猜?」他為什麼會認為是續弦?

「小家伙說過他有個姨娘。」

鐘世珍偏著頭想。姨娘……母親的姊妹不就稱為姨娘嗎?姨娘是知瑤要天衡這般喚她的,她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不等她回答,他又問︰「她為何要來探視我?這不是于禮不合?」男人間的往來,壓根不需要女眷插手介入。

「嗯……她只是想多謝你出手救了我和天衡,這麼做應該是人之常情,于禮無關吧。」

這兒的繁文縟節多得嚇人,要不是有知瑤在身旁提點,她壓根不知道這年代的女人那般可憐,哪兒也去不了。

不過,正因為知瑤不是尋常姑娘,所以一些文人口中的禮,她一律視為無物。

「就算如此,已經入夜,她也不該——」

「世珍,你忘了端壺茶水了,房里這壺應該早就涼了。」闌示廷月兌口的話硬是被寒香給打斷,教他不耐地垂斂長睫。

「瞧我這腦袋,真是不中用。」鐘世珍噙笑的接過手。「謝了,寒香。」

「咱們之間還需要說謝嗎?」寒香嬌嗔了下。「我先到前頭去忙了。」

「要小心點。」

「知道。」

回頭,準備繼續喂食的動作,卻見他一臉鐵青地瞪著自己,鐘世珍不禁一再懷疑他的雙眼根本沒失明,要不瞪人的方向怎會如此精準?

「示廷,怎麼了?」說真的,她覺得他是個情緒變化很大的人,有時明明還笑著,可一會又臭著臉,像是被倒了幾輩子的債。

這樣變來變去的,他不累嗎?

「那嗓音是先前的丫鬟?」

「嗯,寒香和霜梅本是知瑤的丫鬟,現在也是我的丫鬟。」應該是說幫她一起照顧天衡的好幫手。

闌示廷抬眼瞪去,恨不得雙眼能瞪破這片黑暗,看清楚他鐘世珍到底是生得什麼模樣,竟能娶妻續弦納通房!

「……又怎麼了?」她真是傻眼了,這才知道所謂臉臭竟是可以臭到這種地步。

「鐘世珍,你居然還納通房!」他惱道。把陪嫁丫鬟納為己有,不是通房是什麼?

「什麼、什麼通房?」啥呀,那是什麼東西?

「你還裝蒜!」惱怒吼出口的瞬間,思緒卻驀地頓住——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來了!

鐘世珍一再地教他聯想起公孫。公孫為了掩飾女子身分,非但娶妻也納通房,而她……

會不會和公孫一樣,同是女扮男裝,甚至……她就是公孫?

「世珍。」

鐘世珍還在研究闌示廷瞬變的臉色時,听見有人喚著,噙笑道︰「知瑤,前頭不忙了?」

莫知瑤一身湖水綠短裳襦裙,走起路來搖曳娉婷,臉上漾著教任何男人望之著迷的甜笑,然就在她踏進屋內,瞧見闌示廷的瞬間笑意凝結。

「知瑤,怎麼了?」鐘世珍不解的問著。

莫知瑤猛地回神,掩飾內心震驚,神色自若地問︰「這位是你的朋友?」

「是啊,他姓闌。」

莫知瑤心底滿是疑惑但神色不變,仍舊朝他欠身,「見過闌爺。」

「不用多禮,今兒個是我前來作客,叨擾了。」闌示廷瞧也沒瞧她一眼,事實上他也瞧不見,純粹是不想對她做足表面功夫。

一抹異色閃過莫知瑤那雙狐媚大眼,她不動聲色地道︰「來者是客,闌爺要是不嫌棄,就把這兒當成自個兒府上。」話落,她對著鐘世珍道︰「世珍,夜深了,我不便在這兒久留,我有話同你說,到外頭吧。」

鐘世珍看了她一眼,心想她何時也遵守闌示廷說的禮教,嗯……應該說她是真的有話跟她說吧。

「示廷,累了就歇下,明兒個天衡要是好些了,我再讓他來陪你。」她替他斟了杯熱茶,遞到他手上後才跟著莫知瑤一道離開。

走在廊底下,一直走到鐘天衡的房前,莫知瑤才猛地回頭。「你到底是上哪遇到這位大人物的?」

「咦?你認識示廷?」所以她剛剛愣了下是因為相識?

「你直呼他名諱,你……」想起他是誰了嗎?

「不成嗎?是他要我這麼叫他的。」她所認識的莫知瑤可是天塌下來,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人,可她現在竟有些慌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認識示廷的?他又是什麼人物,竟把你嚇成這樣。」

莫知瑤握起粉拳輕敲著眉心。「他……沒跟你提起他的身分?」告知世珍姓名,卻沒說明出身,這可能嗎?

「沒,他是掉進河里被我救起的,後來他隱約提過他是被人推下船的,我看他穿的衣袍頗精致,猜想他應該是大戶人家,大概是身邊的人想要謀財害命才會推他下船,後來他就沒多說了。」

「所以他沒打算離開這兒?」

「知瑤,他家里人要害他,我怎能讓他自投羅網?我是打算讓他待上幾日,問他家住何方,去替他探探,再做打算。」

莫知瑤頭痛得說不出話,換言之那人不打算告知身分,也還未打算離開……他到底在盤算什麼?難道察覺世珍失憶,所以打算留她在身邊,再一次地謀害她?但要是如此,他多的是下手的機會,哪里需要跟她回縱花樓?

還是世珍的臉破相了,所以他根本認不出她?不,她的長相並沒差那麼多,尤其對于一個存心謀害的人,怎可能忘記,可他沒動手又是事實……等等,自己與那位也曾見過幾次面,難道自己變了這麼多,竟教他看見後一點反應皆無?

更重要的是,他要是出了意外,怎麼城里沒傳出半點消息?

這到底是哪里出問題?好像少了某一個環節,怎麼也拼湊不出真相。

「知瑤,你在想什麼?」

「世珍,你可有讓他發現女兒身?」她突問。

「沒有。」

「是嗎?」莫知瑤沉吟著。這里頭透著古怪,她卻沒時間細想,現在最重要的是,她應該想個法子讓他離開縱花樓,可偏偏他的身分尊貴到她根本不敢動。

「知瑤,既然你認識他,那你知不知道他住在何方?」

莫知瑤哭笑不得瞅她一眼。「他住在一重城里。」

鐘世珍想了下。「他是官家子弟?」

「是啊。」就當是如此吧。

「那怎麼辦?我能進一重城嗎?」知瑤提起過,縱花樓里的客人層級大有不同,她常常會用一重、二重、三重來分別,讓小廝帶上不同的樓層和廂房。

之所以有此分別,那是因為一重城里的都是當官的,二重城里的是富賈居多,三重城的大多是一般販夫走卒。二、三重城可以互通,但一重城要是沒有持令持牌是進不去的。

「你打消念頭吧,有空多勸勸他回家去。」莫知瑤說著,像是想到什麼又抓著她道︰「他要是有什麼動靜,記得跟我說一聲,還有,盡其可能別跟他獨處一室,萬不得已時就讓寒香還是霜梅跟著。」

「知瑤,你怎麼像在防賊一樣?」示廷雙眼不便的事,他提及別外傳,但要是太多人在場,恐怕是會看出端倪的,她很怕傷他自尊的。

「世珍,不要忘了,你只是個假男人,而他是個真男人,男女共處一室,你不要清白了?」

「我還有清白嗎?」她都當媽了,產下一個父不詳的兒子耶。

「不管怎樣,孤男寡女都不該同處一室,我想,你就連在房里也別放下長發,畢竟你院落里有外人在。」就讓她賭一把吧,就賭那位貴人並未認出世珍,那就繼續讓世珍扮成男人,逃過這一劫。

「好啊。」鐘世珍好笑道。

她知道知瑤是怕示廷察覺她是姑娘家,可問題是就算她放下長發他也看不見,再者他要的不是她這盤菜……本來想趁回京路上跟他好好說的,算了,暫時擱下吧。

在黑暗籠罩之下,就連時間的流逝都變得無意義,他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因為他已身處在黑夜中三年多。

鐘世珍今兒個過來探視他兩回,都是替他備膳而來,張羅了下便走了,像是忙得雙腳快離塵似的,連想和他多攀談幾句都難,究竟是他察覺他的意圖,抑或者是鋪子真是教他忙碌得歇口氣都不成?

思忖著,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那步伐慢又輕,直朝這房間而來。

「叔叔!」

闌示廷頓了下,只因這腳步聲該是屬于成年男人的,不該是鐘天衡,再者他不是還病著,怎麼會跑出來?

門板被推了開來,鐘天衡緩步走到床邊。「叔叔,爹爹在忙,所以就由我來陪叔叔,善盡地主之誼。」什麼叫做善盡地主之誼,他不太懂,但爹爹這麼說,他就跟著照說一遍就是。

闌示廷張開眼,視線緩緩往上移,道︰「天衡,就算身旁有人陪著也不得到處跑,你忘了你還病著?」

鐘天衡聞言,不禁眨了眨眼。

「阿貴,下去吧,有事會喚你。」闌示廷淡道。

鐘天衡更是瞠圓了雙眼,等著阿貴關上門,一把撲進他的懷里。「叔叔,你的眼楮看不見是騙人的吧,阿貴又沒說話,你怎麼會知道是阿貴?」

闌示廷模索著輕觸他的額,確定他的熱度正常,才道︰「盲眼人因為雙目不明,所以耳力和嗅覺都會較常人強,我認得出是因為阿貴身上有著木材的味道,那是昨兒個聞過的,而且他許是雙腿有疾,走起路來足音不一致。」

鐘天衡偷偷地在他面前揮著小手,見他毫無反應,不禁更加崇拜。「叔叔好厲害,就算看不見也沒關系。」

闌示廷似笑非笑地哼了聲,將他抱進懷里,確定他身上穿著斗篷,才讓他坐在身旁。

「是你爹要你過來陪我的?」

「嗯,因為我今兒個恢復許多,所以爹爹準我出門,一方面也是我想來陪叔叔,要不爹爹正忙著,叔叔一個人在房里不是悶極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已經一更天了。」

「一更天?這時候食堂不是該打詳了,就算是酒樓,這時分上門的客人也該是不多才是。」

「我不知道,可是姨娘的店鋪大概都會忙到五更天,尤其今晚還有人設宴。」

闌示廷下意識蹙眉。「天衡,姨娘的店鋪名字你可知道?」

「我知道,姨娘的鋪子叫做縱花樓,听說是城里最大的花樓喔。」雖然他不知道什麼是花樓,但既然是最大的,那肯定是最了不起的。

闌示廷眼角抽搐著。「縱花樓?!」

「欸,叔叔也知道這里?」

闌示廷不禁撫額暗咒了聲。該死!怎會是縱花樓!鐘世珍那傻子竟娶了縱花樓的鴇娘為續弦……昨兒個他喊了個名字,他卻未細听,他見過莫知瑤幾次面,想必她也認得自己,所以她昨兒個腳步的停頓,正因為她認出他是誰?

她把他的身分告訴世珍了嗎?所以才會教他逃避著自己?

他思緒轉動著,驀地想起鐘世珍提起莫知瑤的丫鬟就是他的丫鬟……莫知瑤的丫鬟不就是當初公孫的通房,如今竟成了他的通房……公孫的小妾竟成了他的續弦,這是什麼樣的命運,竟如此怪異地牽扯在一塊?

「叔叔……你有沒有手巾……」

闌示廷的思緒被鐘天衡異樣沙啞的嗓音打斷。「怎麼了?」

「我又流鼻血了……」

闌示廷模索著他的臉,模到鼻下的濕稠,隨即拔聲道︰「阿貴,立刻差大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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