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大老爺 第五章
第三章
初冬,太陽和暖,風涼爽中帶著些許寒,但還不至于冷得人簌簌發抖。爬上樹坐在高處的她,瞇著眼仰望湛藍無垠的天空,深深呼吸一口清爽的空氣,郁悶的情緒才得到紓解。
這是她的習慣。
從小就養成的習慣。
只要心情一不好,她就會登上高處,居高臨下俯瞰城市景色,或是仰頭望天,讓風吹亂她的發,順便將壞心情一並帶走。
她在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她不可能對眼前的狀況視若無睹當啞巴,但她也不可能變成一個嬌貴的大小姐,露出本性又太危險,她無法預料當這兒的人發現她與郎芙潔的不同,會怎麼處置他。
還是說就別理別人的想法?反正他是這家中的主子,她想怎麼做,誰敢又異議?要有人質疑,就直接拿撒隆巴斯貼上他的嘴……是說,這時代有撒隆巴斯嗎?
頭靠上身旁的大樹主干,她憂煩的想著自己從來都不是太勇敢的人,她很怕周遭眼光的改變,也不會謹慎的在剛來的那三個月,張口的次數屈指可數了。
「小姐?」樹下一聲驚喊,「您怎麼爬到上頭去的?」
低頭,是杜鵑與紫薇兩名丫頭。
「我吹吹風。」她照例又是很簡短的文句,不敢說太多。
要模仿他們的腔調並不難,畢竟她在語言方面上算有天分,懂得好幾國語言——雖然只是簡易回話,但也非常夠用。每次遇到國外客人,同事都是直接將她推出去。
不過或許是因為天生的個性與環境使然,她一直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未在腦中轉過數圈,話不會出口,曾被同事形容EQ太高,簡直不像人。
可他就是能打破她的原則,讓她說了一大串氣話,甚至想一巴掌打醒他!
他明明沒說過任何冒犯人的話,也不曾對她無禮過,可她就是很生氣!
「小姐,這老樹已被駐空,僅剩軀殼,危險啊!」杜鵑氣急敗壞的嚷。
「什麼?」她大驚失色。
伸手在樹干上敲了敲,聲音听起來似乎真有些空空的,很不實在。
「快下來!」兩個丫鬟急得跳腳。
「好……」
她小心翼翼的抱著樹干,手心腳底莫名的發冷,身子才剛移動,就听到臀下的枝椏發出碎裂的聲音,大樹甚至有些傾斜,她心一凜,明白大事不妙。
「跳下來。」樹下傳來有別于丫鬟的慌亂嗓音,沈穩而篤實。
她不用低頭,就知道是他。
「我會接住你。」
她望著下方兩手高張的易風暖,心想她爬了約三層樓高,這一跳下,他就算接得住,人也會受傷,故躊躇。
大樹傾得更厲害了,她再不決定,她要不是摔傷,就是被大樹壓死!
「快下來!」嗓音多了幾分嚴厲。
她咬著牙,閉上眼,兩手放開樹干,朝他的位置跳下。
他穩當的將她接住,人迅速往一旁翻轉數圈,避開被大樹壓傷的危險。
轟然一聲,大樹腰折倒地,揚起漫天煙塵。
她在他懷中驚恐的等待,直到他雙手松開,丫鬟將她扶起。
「送小姐回房。」他說。
那他呢?
「你能起來嗎?」她擔憂的問還躺在地上不動的他。
她此刻臉上的表情是在擔心他嗎?
不。他暗暗否決。
一定是頂上的陽光太強,看花了眼。
「不用管我。」他仰躺在地上,默默等待身上的疼痛過去。
他接住她時,算好時機與角度,並未受到任何傷害,他錯估的是為卸去俯沖力道翻轉時,地上一顆突出的石頭撞上他腰後,他猜腰部可能受到創傷,所以暫時無法起身。
「你是不是受傷了?」她急切的蹲來他身邊觀察,「哪?腿?還是腰?」
她拉起他的手,他悶哼一聲。
「會疼是嗎?」她抬首對著丫鬟急喊,「去叫醫……請大夫過來。」
丫鬟面面相覷。
「快去啊!楞著做啥?」
「是……」
「等等,杜鵑留下,紫薇去就好。」她又下令。
「小姐有何吩咐?」杜鵑問。
「去找個板子,長度與姑爺身長相同的板子,若找不著,就拆門板,再找四個家丁過來。」
「小姐這是要做啥?」杜鵑不解。
「先去忙我交代的事,好嗎?」有什麼疑問重要得非得現在給答案?
「是的,小姐。」杜鵑一頭霧水的離開。
「你別動。」她拉著他的手快速道,「你一定受傷了,我怕是傷到脊椎,待會我請家丁用板子將你抬進房,等大夫來診治。」
他望著她,眼神古怪。
他一定是起疑心了,「她」是不可能這麼做的,可她又怎能當真將他拋下置之不理?
薄唇略動,她屏氣凝神,就怕他提問,要怎麼兵來將擋。
大手翻過她的小手,大拇指下的金星丘冒著細細的小血珠,「擦傷了。」
「小傷。」她收回手來,拿出袖內的手絹纏繞。
單手難綁,他拿過手絹,細心纏繞。
此後,兩人仿佛各懷心事的無言沉默,直到家丁們帶著板子過來,將易風暖送回屋。
「大夫來,先幫小姐療傷。」臨去前,他不忘叮囑杜鵑。
「小姐,你怎麼了?」杜鵑這才發現她的手綁著手絹。
「沒什麼。」她垂首望著打得完美的結,過了好一會,毅然抬首,「姑爺的房在哪?」
那是一棟裝潢十分簡單的屋子。
它甚至未分成前廳後房,僅以屏風相隔床榻與桌椅,與她的寢房相比,實在窄小,可令她意外的是他的房舍離她並不遠,想必是為了方便照顧她。
見她來,他心中訝異,表面若無其事。
她從不肯踏進他的屋舍,一次也沒有。那本以為死去的小姐在醒來後,人變得古古怪怪,與以往的她,大相徑庭。
適才還主動關心他,為他照料一切。
想必是她已經想不出整人的招數,遂故技重施吧!他暗暗苦笑。
招了他為婿,可說是她苦悶日子的開始。她無法違背父親的遺言,只得將怒氣發泄在他身上。
初時,她端著高傲的姿態,與他分際明顯,後來或許是覺得這樣讓他太好過,改要他做盡丫鬟的工作,甚至比丫鬟還要更為體貼周全。
一日,她突發奇想,對他施了半天的溫柔,他受寵若驚,以為她轉了性子願意接受他,不料這只是游戲的一環,代價是無止盡的嘲諷與羞辱。
她一直是曉得他的感情的,曉得他打小就戀慕著她,因此更加肆無忌憚,利用他的情、對老爺的忠義,將他的尊嚴丟在地上踩。
「請小姐離開。」他低聲對家丁道。
同樣的戲碼,她想玩第二遍,他不會讓她如願。
家丁橫檔在林真玉面前,以忐忑的語氣道︰「小姐,姑爺請您離開。」
「我來看他的情形。」她柔聲道。
難得一聞的溫柔嗓音讓年輕家丁驀地臉紅。
她是服務台的客服小姐,百貨公司的廣播也是經由她口,她溫柔的聲調總是讓人心曠神怡,據說,只要活動經由她口傳送,那日業績就會狂增。
她也是明白就的優勢在何處的。
「可……可是姑爺說……」
「讓我過去,好嗎?」
家丁無法拒絕。若她是嚴厲的要他離開,他還能據理力爭,可誰能抗拒得了如此溫婉悅耳的音調?
他不自覺地移動腳下,讓了條路。
對話的聲音極低,易風暖不曉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以為是家丁懼于小姐的權勢,故不敢抗命。
「還會疼嗎?」她輕聲問。
她的性命是他所救,她僅是一點小擦傷,他卻難以起身,她很怕他會因此半身不遂,成了殘廢。
她這才發現即使對他有諸多月復誹,但他早是她心中的支柱。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命運的繩索早就將他們牢牢綁在一起。
他若是倒了,她無能力撐起這個家,撐起龐大的家業!
他對她而言很重要!
非常重要!
「沒事,等等就會好。」淡淡的語氣,听不出任何情緒。「小姐回房休息吧。」
「我在這陪你,等大夫來。」
嘴角微微一抽,易風暖不想看她做戲,故咬牙硬撐坐起了身。
「我好了。」額上隱有冷汗,「無須勞煩小姐了。」
她抬睫盯著他,他的臉色發白,分明是硬撐。
「那我走了。」繼續待在這,對他傷勢無益,她猜想她可能侵犯了他的領空,這間屋是他的私人領地,不願她踏入。
離開時,她的心很疼,他是這麼的抗拒著她呵。
如果他真想離緣,她是否該答應?
美眸緊盯著掌心的手絹。
若她不答應,他也是無可奈何的,可真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