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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你一輩子 第十二章

時光漫漫流過,春天掩過寒冬,帶來絲絲明媚春光。

春天是來了,但,她的冬天還在。

溫柔的春風吹在身上,打在心中卻是如冰的寒風,不停凌遲如入冰庫的心房,雪白的貝齒狠咬著紅瓣,沁出絲絲血紅。

「騙人、騙人……這不是真的……」曲瑤光捏著飛鴿所傳來的信,信紙早已皺得不成形,她俏臉青白無血色,轉過螓首看著旁邊的眾人,「你們說,這可是你們開的玩笑?」

多希望听到一句「哈!將軍,嚇到了?!」或者是「騙你的啦!將軍。」之類的話,要不,什麼話都好,只要告訴她這是假的就可以了。

眾人只是沉默著,讓她的心直直墜下。

曲瑤光顫著身子,目光無焦距地望著遠方。

「為什麼?為什麼要代替我?有什麼事直沖著我來就好了,我不怕啊!我不怕啊!」話先由原來的輕喃直至後來的失控,曲瑤光用力揮落桌上的東西,擊地破碎聲清脆響起,她半靠著桌子不斷顫抖,「我根本不怕死啊……」

「冷靜一點,瑤光。」亓官沂雙手輕壓住仍顫抖不已的曲瑤光,後者抬眸瞪著他。

「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要死的可是她爹,他要她怎麼個冷靜法?

「還有三個月,只要能在這三個月內趕回去,也許可以讓你父親沒事。」亓官沂指出上頭的期限,冷靜的安撫她。

三個月?含水光的眸子愣了愣。

「對,還有三個月,只要在這三個月內打完仗,趕回去的話,也許一切都會沒事。」失焦的眸子逐漸回神,曲瑤光眸底又亮起光彩,「謙、斐冽,準備一下。」

「將軍,你該不會想……」南宮謙有很不好的預感。

「我想快點回去,你們應該明白的。」她轉過首淡聲道,眸中有著不可動搖的堅決。

沉默了一會兒,南宮才再度開口,「屬下知道了,屬下馬上安排。」

「謝謝。」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自是感激。

數日後,戰旗飄揚,騎在馬上的曲瑤光雙手盤胸,目光如炯的直視前方。

敵我雙方人馬寂而無聲,陣陣狂風不斷在耳邊呼嘯,為大地添上肅殺之氣。

突地,戰鼓喧囂,士兵吼聲震破雲霄,一時間兩方人馬對峙廝殺。

一聲長嘯響徹大地,騎著馬的曲瑤光如箭奔出,閃著紫芒的偃月刀一揮,光芒閃爍間血霧噴飛,殺出一條血路,那是,歸途。

戰事如風易變,快速揭起了巨浪。

勝敗,定。

■歷明嘉辛亥年,定遠侯打敗戎軍,立下大功,凱旋而歸。

林野雜記.南雲游士筆■

鳳凰花吐著熾紅緋絲,炎熱的風拂過深池,攪起一池波動,一雙黑眸凝著波動的池潭,深沉得不見底,然後,唇角勾笑。

「他們在路上了?很好。」玄紫色的衣袍一揮,左相拿起聖旨,坐進轎里,「現在,就讓我會會他們吧。」

曲瑤光等不及班師回朝,自己就先跑回來了。

飛箭般的馬騁馳而過,刮起陣風,停在昔日熱鬧的大門前,如今卻蕭條寂靜,空寂無人,唯有一頂官轎。沖過熟悉的路,跑過未變的長廊,盛開的鳳凰花卻像在泣血,隨著風紛紛而落。

她快速沖著,用力拍開大廳的門。

「爹!」

脖子套著白綾,曲濤回首一望,將女兒的容顏牢牢記住。在生命的盡頭,最後能見到唯一掛心的人,他已經知足了,只是……一片紅瓣無聲落至塵土,靜聲吐露著無盡心語,伴著老者的淺嘆聲,回蕩于穹空中,不斷低喃著一聲又一聲……

「行刑!」左相手一揚,旁邊的人立即照做。

一切都在瞬間發生,連讓曲瑤光阻止的時間都沒有。

椅子傾倒,瞬間老人的身子懸空,搖著搖著,她的心也被搖到谷底,象是被抽走力量,她只能愣愣地看著那具身子被取下,然後放倒在地上。

「爹?」怎麼喚,那具猶帶溫度的身子卻不再給她任何回應。所有力量彷佛在一瞬間消失,她慢慢的跪下,看著眼前的一切,睜大的美目空洞,思緒突然飄忽,隱隱听見以往的笑語聲,她還記得他們曾在這里笑著討論以後隱居的生活,笑著討論著一切。

怎麼她才一離開,一切風雲變色,人事已非?

怎麼她才一眨眼,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曲將軍,曲老將軍的尸首煩你安葬了。」扇子掩著臉,左相輕輕道,露出的眸卻看出隱約帶笑。

那是看戲的笑。

心火冒上,曲瑤光狠瞪起美眸,一手抽出腰際的劍,就要往左相刺去,這在剎那間,亓官沂立刻用手刀劈昏她,阻止她犯下大錯。其他士兵在此時反應地舉劍攻擊,亓官沂為了保護她,硬是擊倒了幾名士兵,卻仍寡不敵眾地被捉住。

「有謀反的嫌疑,把他們全都捉起來。」左相扇子又搧了搧,一雙細眸閃過光芒。

墜入黑暗中,回憶象是被風吹亂的書頁,一頁頁無聲地翻著。

取得武狀元功名的那日陽光和煦,輕輕灑了她一身,她打敗所有的對手,束起的發在春風中輕輕飛揚,她從台上看到遠方的爹,眸中閃著光彩,那是一份驕傲的光芒。

就是那個眼神,令她無悔地做下去。

她一直希望,爹能以她為傲。

然後,放心的放開一切,放開他這生為重的朝廷,安心養老。

但,她是不是做錯了?

是不是因為她,所以爹不敢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是不是因為她,所以爹才會連累受罪?她問著自己,答案都是肯定的。

她做錯了,她做錯了……

雨滴滴落下,待著冰冷的牢里,曲瑤光俏臉無一絲血色,陣陣寒冷自牆面滲入,心,慢慢地沉著。

牢門發出刺耳的聲音,門開了,站在門口的人是南宮謙。

「將軍,你可以出來了。聖上念將軍以往功績,又念因失親沖動,所以只是降你幾級而已。」走著,南宮謙搖了下,一旁的冷斐冽及時扶住他。

「辛苦你們了。」幾日沒睡的曲瑤光,看出他們定是跑了數日未眠,「謝謝。」

「何須言謝呢!」南宮謙笑了笑。「都是自己人。」

曲瑤光虛弱的淡笑著,腦海中浮起一張帶笑的俊容,記起他是同她一道被捉的,可如今卻沒看到他。

「沂呢?怎麼沒看到他?」那個總是與她不離身的家伙,怎麼不見了?

莫名的,心有些慌。

「沂?」

「就是亓官沂,他怎麼了?」

「他……」南宮謙眸光不由得閃躲起來。

「他怎麼了?」看他閃躲回話的樣子,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曲瑤光抓住他的衣服,再次追問。

「他……他在左相手里。」垂下眸,南宮謙不敢看她的眼。

左相手里?!

如雷轟頂,曲瑤光松開了手,無血色的俏臉又白了幾分。

「屬下買通了里頭的下人,他們說好像在逼供些什麼,可能情形不樂觀。將軍,你最好……要有心里準備。」南宮謙很含蓄地點著她。

要有心里準備?!

象是被雷狠狠打過數回,曲瑤光腦中一片空白。

外頭的鳳凰花依舊盛開,吐著如血絲的絕艷。風刮著、花舞著,飄垂是紅花,還是血淚?哭泣的是上天,還是落下的雨珠?

答案無人知曉。

雨落著、落著,在湖面上的漣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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