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醫婢 第七章 敗程江北
馬車里寂靜無聲,只剩車輪轉動的聲音,寄芙被皇甫戎看得臉燙心跳,她潤了潤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為何這樣看奴婢?」
「看看不成嗎?」皇甫戎口氣很傲。「本王不是有十天半個月未看見你了,為何沒來問過本王就隨意搬走,你好大的膽子!」
他知道她搬去了抱廈,但他是刻意不作聲,想弄明白自己對她是存了什麼心,他認為對她的微妙佔有欲是他病中太依賴她所致,等他痊愈了,不再需要她,自然不會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但事實與他的盤算截然不同,自從她搬離了他的寢房,他不能隨時隨地見到她,他更想念她了,甚至還口不由心的吩咐花飛不得端臉色給她看,什麼都不必讓她做,根本就是個寵奴的舉動,每每想忽視掉心里的她,卻只是讓自己更加煩躁。
「不是王爺的意思嗎?」寄芙被他的指責嚇了一跳。「花飛姊姊讓奴婢搬走,奴婢以為是王爺的意思,便……便搬了。」
皇甫戎眉頭微微一皺。「這次就饒過你,若有下次,定不輕饒。」
她為難道︰「可、可是奴婢也不能不听花飛姊姊的……」
她雖然也是一等大丫鬟,但她的地位明顯低花飛許多,自然是要以花飛馬首是瞻。
皇甫戎不高興的瞪著她,他不是正在給她大聲說話的令牌嗎,她怎麼就不會順手接了?
「你的主子是本王,只有本王說了算,听明白了嗎?」
寄芙無奈道︰「奴婢听明白了。」
她不能听花飛的,只能听他的,這樣大伙是不是要說她恃寵而驕了?舌頭殺人不用刀,他是做主子的人,不會明白她們下人的難處和處境。
「你手里那包東西,拿過來。」皇甫戎冷不防地道。
「啊?」她一時反應不過來,顯得有些錯愕。「為、為什麼?」
「剛剛不是才說听明白了?」他劍眉一挑。「你的主子是誰?」
她學乖了,想也不想便回道︰「是王爺。」
皇甫戎拋給她一個那不就得了的眼神。「還不拿過來?」
寄芙只好順從的遞過去,心想他可能聞到甜味了,知道是吃食,所以才讓她交出去,看來他是天未亮就進宮,還沒用早膳,此時定然是餓了。
他粗魯的打開油紙包。「這是誰給你的?」事實上他都看見了,所以才覺得很礙眼。
「是周平給奴婢的。」她老實答道。
對于她沒有隱瞞這點,他很滿意,但對于她接受周平的殷勤這點,他很不滿意。「你就這麼笨,他給的吃食能吃嗎?你難道還想吃下肚?」
她是想吃下肚沒錯。「周大哥也是一片好意——」她還沒說完,就見他冷笑著掀起車簾,將那包糖餅往外一扔,她驚愕的「啊」了一聲,目瞪口呆。「王爺……」
他到底在做什麼?怎麼把好好的吃食給扔了,糟蹋糧食可是會遭天譴的。
皇甫戎數落道︰「這麼快就忘了周平對你做過什麼,當初又是誰救了你,要是他存心報復,在這餅里摻了毒藥,你怎麼辦?」
寄芙頓時啞口無言,她當真沒想這麼多,周平應該不會那麼做吧,應該……不會吧?
看著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這個天真單純的家伙,以為大家都同她一樣,他慢悠悠地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奴婢知道了。」她雖然不相信周平還會對她使壞,但她選擇不與主子爭辯,只是可惜了那包糖餅。「可是奴婢真的想吃糖餅……」
皇甫戎忽地揚聲,「停!」
車夫忙將馬車停了下來,而石硯也很快出現在馬車外,恭敬地問道︰「爺有何吩咐?」
寄芙以為皇甫戎只是突然想到什麼重要的急事要差人去辦,沒想到卻听到他這般吩咐道——
「去買糖餅,速去速回。」
「小的遵命。」
石硯手腳麻利,真的速去速回,沒一刻就買了包糖餅回來,皇甫戎示意寄芙去接那包糖餅,馬車又重新上路了。
她又是迷惘又是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糖餅,又再看向皇甫戎,心里念頭方起,就不由自主的問了出口,「王爺為何要對奴婢這麼好?」
皇甫戎臉一熱,盯著她看。「你覺得為什麼?」她總算開竅了嗎?
寄芙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他奉皇命前去江北查疫,此事十萬火急,卻為了她想吃糖餅而耽擱,他對她的心意都已經昭然若揭了,她還說不知道?
見他臉色微變,她急忙道︰「奴婢愚昧。」
與他相處這麼久,她悟出一個道理,凡事先承認自己有錯,他便不會再窮追猛打,她覺得這是先輸先贏,先認輸的人反而有贏面,反之,若她振振有詞,他一定不饒人,就好像他這個人從來沒有落居下風之時似的。
皇甫戎瞪著她良久,最後才冷冷的道︰「還能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本王的性命是你救的。」
寄芙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奇怪,知道了答案,她心底怎麼頓時有種空空的感覺?
她在期待什麼?期待他對她好是因為喜歡她嗎?她是怎麼了,怎麼會有如此不知分寸的想法?
腦子清醒了過來,寄芙面容一整,正色說道︰「若說救命之恩,王爺也是奴婢的救命恩人,王爺日後可以不用再對奴婢那麼好,就把奴婢當成一般下人對待即可,奴婢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皇甫戎一字一字地咬牙道︰「本王要對誰好,你管得著嗎?」
她連忙低眉順眼。「奴婢不敢。」
「你不敢?」他怒氣沖沖。「本王怎麼覺得你什麼都敢?」
寄芙的眼眸垂得更低了。「奴婢知錯。」
皇甫戎瞪著她那垂著的小腦袋,心里更是堵得難受。「你就會認錯來堵本王的嘴,你以為本王不知道嗎?」
她心里咯 一下,驚愕的抬起頭來望著他。原來他發現了?
他的臉上一團黑,在她心里,他是那麼糊里胡涂、腦子不好使的人嗎?
她這究竟是未開竅,還是對他根本沒上心?若是她的心里沒有他,又怎麼會多次在他假裝睡著之後,在床邊出神的凝視他良久?白日里,有時還看著他目光呆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萬萬不能接受他心里都已活動得這麼熱烈了,她卻不痛不癢的,他要試一試她,如果她想離開王府,那就是他自作多情了。
「皇上說要讓你除了奴籍……」皇甫戎起了個頭,卻故意話語一頓。
寄芙一听,一顆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她驀然起身對著他跪了下來。「奴婢不想除奴籍。」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下跪,那張小臉還瞬間煞白了,心猛地一緊。「你這是做什麼?起來!」
她用力搖頭。「奴婢不起來,除非王爺答應不除奴婢的奴籍,否則奴婢就要這麼一直跪著!」
除了奴籍就得離開王府,再也見不著他了,就算她不能對他有非分之想,但待在王府,至少可以偶爾見到他。
「本王答應你就是了,還不起來?」她的反應讓皇甫戎覺得心里舒服了,語氣也柔和了許多,「不是說過你不準再對本王下跪,本王的話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寄芙吸了吸鼻子。「奴婢不敢忘記王爺的話,奴婢也是一時情急……」
他伸手欲將她拉起來,馬車忽然一陣顛簸傾斜,她低呼一聲,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他身上栽過去,他實時將她抱住,兩人瞬間四目相投,臉幾乎都快貼在一塊兒了。
皇甫戎已是怦然心動,原來將一個在他心里已久的人兒抱在懷里,是這般美好的滋味,他的心一絲絲的融化了,只盼能永遠這般的將她抱在懷里。
寄芙在他懷里,同樣是心跳亂了拍,臉蛋兒漲得通紅,她不知所措,整個人都懵了,只覺得他的呼吸、他的氣息團團圍住了她,周平的踫觸讓她害怕,但他的踫觸卻讓她、讓她……想永遠留在他懷里。
「王爺!您無事吧?」車夫在外揚聲解釋,「適才有兩個人騎馬沖過來。」
皇甫戎懊惱那車夫來煞風景,他不悅地道︰「無事,不需停下來,繼續趕路!」
他才一說完,寄芙便道︰「王爺,奴婢沒事了,奴婢可以自己起來了。」
他只好放開她,各自坐回去。
寄芙不敢看他,但馬車就這麼點大,她也不知道要看哪里,只能看著自己的鞋面小聲地說道︰「王爺適才是答應奴婢,不除奴婢的奴籍了?」
皇甫戎點點頭。「是答應了。」
她這才抬起頭來,一雙眼眸亮晶晶的,沖著他甜甜一笑。「奴婢多謝王爺!」
看著她笑,他心里一熱,但很快又板起臉來。「除了奴籍不好嗎,你就這麼想做丫鬟?」
寄芙笑了笑。「奴婢自幼在王府長大,王府就是奴婢的家,若是除了奴籍便得離開王府,奴婢不知道能去哪里,而且奴婢也不想跟常嬤嬤分開。」
皇甫戎挑眉,心里頗不是滋味。「就這個理由?」
「還有……」她有些羞澀,不太自在地說︰「就是……奴婢若離了王府便再也不能見到王爺了,奴婢不想再也不能見著王爺,奴婢……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聞言,他頓時心跳如擂鼓,他雙眼放光,定定的看著她。「你這是真心話?」
寄芙臉紅地點了點頭。「奴婢……想守在王爺身邊。」
為他解毒時,有次他喊疼,而她那時累得睡著了,小允子一馬當先闖進房里,瞧見了她的睡姿,他很不高興,當日便讓人在她的小榻加了床幔,說是不想看到她豬般的不雅睡相,其實她知道,他很照顧她的,很是為她著想,而她能做的,就是當好他的丫鬟。
「想守就守,有人說不讓你守了嗎?」皇甫戎心里舒坦了,嘴角彎了起來。「你這想法很好,沒本王的允許,不許改變。」
出了京城,五色暗衛與皇甫戎會合,一行人為免引人注目,均換了布衣長衫,也改了稱呼,不對皇甫戎稱王爺,只稱爺或主子。
從旱路到江北,這一路,寄芙一直與皇甫戎同馬車,在客棧過夜時,他也一定安排她住在隔壁房間,還讓石硯、石墨給她輪流守夜,對她格外不同。
五色暗衛是死士,對情情愛愛置之度外,也就沒特別感覺,但石硯、石墨可是看在眼里,私下均嘖嘖稱奇。
他們以為,陸偵娘的背叛肯定給主子重重一擊,弄不好一蹶不振,此生不會再愛女人了,沒想到他卻那麼快對一個丫鬟動了心,真真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不過,主子能那麼快振作起來,他們自然是高興的,以為遭了陸偵娘毒手的主子必死無疑,如今不但活過來又還能重新愛人,這一切都是寄芙的功勞。
因此,他們對寄芙便格外的殷勤熱情,又格外的客氣有分寸,再也不將她當成過去那個三等粗使丫鬟看待了,開口閉口都是寄姑娘,弄得寄芙很不好意思,對他們也是一口一個石硯哥和石墨哥。
連趕了半個月的路,終于來到臨近江北的石楠縣,他們行蹤隱密,一路上也不在驛站行轅休憩,相信江北那里還不知道他這個欽差要來。
皇甫戎心中已有定見,這一路上,他看到了許多逃荒的百姓,疫情指不定比皇甫仁以為的還要嚴重,江北巡撫消失無蹤,無人放糧,饑病交迫之下,這才迫使百姓開始離鄉背井。
賑災的隊伍已從水路而去,想必已經到了,但若無他這個欽差下令,也無人敢隨意放糧,只要他在石楠縣耽擱個幾天,定會使疫情更加擴大,若是他不巧病了,耽擱個十來天,那疫情還能收拾嗎?
到時,即便是五色暗衛也不能對皇甫仁回報什麼,因為他早說過他可能毒性復發,他只要適時的毒發不認人就好了。
一行人用完晚膳正要回房,而皇甫戎也正打算在今晚半夜毒發,不想就在院子里听到幾個婆子吆喝的聲音,還有嗚嗚咽咽的悲切哭聲,哭的還不止一個。
皇甫戎皺眉,看了石硯一眼,石硯意會,馬上咚咚咚的跑去打听了。
寄芙這一路下來也知道了,石硯活潑多話,有點小聰明,凡是要跑腿、要與人打交道的活兒,都由石硯去做,至于打理主子吃穿用度等事兒,就由做事穩妥又少言沉穩的石墨負責。
石硯很快回來了。「回爺的話,沒什麼事,只是一個產婦難產罷了,娃兒個頭太大出不來,怕是過不了今晚。」
皇甫戎點點頭。「既然無事,大家回房休息,明日就進城。」等他半夜里毒發,明日自然就進不了城了。
寄芙听了兩人的對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有個人快死了,還叫沒什麼事?!
「主子先回去休息吧,奴婢過去看看!」說完,她不由分說的奔向回廊盡頭。
皇甫戎瞪著她奔離的身影,蹙起了眉心。
這丫頭現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嗎?好,他的錯,都是他慣的。
白虎露出一抹笑容。「寄姑娘倒是古道熱腸,听說是她解了爺的絕命鴆,難道寄姑娘連接生都會?」
石硯忙道︰「虎爺可千萬別胡說啊,寄姑娘還是黃花大閨女,怎麼會懂接生那檔子事。」
皇甫戎深吸了口氣。「過去看看。」
寄芙已經奔到了房門口,听到有個老婆子在嚷嚷著保孩子,有個男人在悲喊保大人,又見到幾個孩子抱在一團哭,有送熱水進去的,有端血水出來的,一群人亂得如同炸了鍋。
寄芙連忙攔住一個婆子,問道︰「請問產婦的情況如何?」
那婆子驚訝的打量她。「你是?」
寄芙怕那婆子不肯說,便急中生智道︰「我是京城來的鈴醫,請你把情況告訴我,或許我有法子可以救人。」
「京城的鈴醫嗎?」那婆子看她年紀輕輕,又做丫鬟打扮,實在不像鈴醫,語氣便多所懷疑。
寄芙也知道自己無法取信于人,便道︰「您不信我也無妨,跟我說說情況也不會有差別,不是嗎?」
那婆子嘆了口氣。「里頭是我們同村的翠娘,這是第六胎了,產婆說娃兒頭太大,卡著出不來,多半會出血而死,讓我們準備辦後事。」
一個畫面倏然出現在寄芙腦海里,垂死的產婦、大量出血、產道撕裂……她彷佛知道該怎麼救,隨即她激動的道︰「讓我進去看看!」
驀然間,她的手被人拽住了,緊接著一道冷冷的嗓音從她頭頂上方落了下來——
「你別多管閑事。」
來人自然是皇甫戎,今夜很重要,對他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寄芙急道︰「奴婢不是多管閑事,這可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啊!您想想,要是丈夫失去了妻子有多難過,孩子們小小年紀就失去娘,誰來照顧他們長大?」
他皺起眉頭。「那些跟你有什麼關系?」
她握緊了拳,胸脯劇烈起伏。「當然有關系!要是奴婢明明能救而沒救,奴婢會內疚一輩子!」
听她這麼說,又見她眼中摻雜了一絲難過,皇甫戎的態度不禁有些軟化了。「你怎麼知道你能救?」
寄芙堅定的迎視他的目光。「奴婢也是看了爺之後便知道怎麼救爺了。」
皇甫戎看著她,眉間的折痕又深了幾分。
如果硬把她拉走,她會怎麼想他這個人,冷血無情?不,她會怎麼想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會內疚一輩子,而他不想那種事發生。
想清楚之後,他面容一整。「石硯!」
石硯伶俐的應了一聲,馬上去跟產婦家人交涉了。
寄芙則不停的朝房里張望,也不知道產婦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下意識地撫了撫背在身上沉重的藥箱子,這是孟太醫得知她要來江北時送她的,箱子里除了刀具、針具等各種醫具和干淨的布巾跟火折子之外,還有不同效用的藥丸、藥粉、藥膏,急救丹丸就有十瓶,另外還有醒神、安神等不同的香,都是太醫院的好物,像那珍貴的止血粉和止痛丹,等等肯定能派上用場。
人命關天,人家當然不肯讓寄芙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接生,最後是石硯取出了欽差令牌,表明了主子是時疫欽差的身分,寄芙這才得以進入暫時做為產房的房間,而留在外面的皇甫戎等人也才了解這些人都是從江北臨南一帶逃難來的,那里的疫情已經很嚴重了,加上大雨導致泛濫成災,他們原想往江南去,不想產婦何陳氏卻在今日早產又難產。
驀然一陣淒厲的慘叫從產房里傳出來,皇甫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竟然會感到心神不寧。
這丫頭到底行不行?究竟在里面對那產婦做什麼?她會解毒不代表她會接生,偏要多管閑事,這下可闖禍了吧!
「嚇死人了!」一個婆子沖了出來,一臉的驚魂未定,手里厚厚的一迭白布盡數被鮮血染透了,教人看了怵目驚心。
何陳氏的丈夫何大山忙沖到那婆子面前,焦急的問道︰「怎麼了劉嬸子,翠娘怎麼樣了?」
他原是不信一個小姑娘能比產婆穩當,但那個京城來的小爺說,那姑娘是個福星,能起死回生,先前還救了一個親王的命呢,再加上產婆說他家娘子和月復中孩子都沒救了,如今那小姑娘的出現總是一線希望,他這才姑且讓她進去試試的,但如今听那淒厲的慘叫聲,竟是撕心裂肺一般,他頓時紅了眼眶,若是他家娘子有個三長兩短,不管這幫人真是京城來的欽差還是皇親國戚,他都不會放過他們!
「大山啊!你、你、你——你快進去叫那姑娘住手!」劉嬸子用力的咽了口口水,嗓子拔尖道︰「那個姑娘……竟然動了剪子!我看女人生孩子也不下十次了,從來沒看過要動剪子的,那血啊,是噴著出來的,那姑娘真夠心狠手辣的,面不改色的說要把嬰兒拉出來,我看啊,翠娘沒準兒會活活疼死!」
何大山一听,眼楮猛地瞪得像銅鈴一般大,呼吸濁重,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狂亂得就要沖進產房里,但皇甫戎一個眼色,石硯和石墨已上前攔住了他。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進去救我娘子!」何大山喘著氣,顫抖著大吼大叫。
石硯和石墨拚命攔著何大山,何大山悲憤的拳打腳踢,幾個婆子听了劉嬸子的話,正驚駭的議論紛紛,就在此時,一陣響亮的哭聲哇哇響起。
一時間,眾人都安靜了,仔細听著產房里的動靜,先前那淒慘的叫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確實是嬰兒哭聲。
何大山的臉色驀然白了,包括皇甫戎、石硯、石墨和五色暗衛等人,也都想到了同一處。
劉嬸子滴了獨嘴唇,神情哀慟地說︰「大山啊,你要振作,孩子還需要你拉拔呢,翠娘若地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這樣……」
此時寄芙步履不穩的走了出來,她一手的血,眼神渙散,好像虛弱得快倒下了。
何大山一看見她,目眥欲裂,幾近發狂的大喊︰「還我娘子的命來!你還我娘子的命來!」
一個少婦隨後出來,雙眼發亮的朝何大山招手。「哥哥你快進來,孩子好漂亮,是個男孩,嫂嫂要見你!」
何大山太過震驚,呆了。「你嫂嫂她……沒有死?」
「怎麼會死?」少婦盈盈一笑。「姑娘真真是神仙呢,將嫂嫂的傷口都縫好了,又給了藥,肯定是仙丹吧,嫂嫂還可以說話呢!」
何大山這才回過神來,石硯、石墨自然也不攔他了,他激動的快步沖進產房里。
一旁的幾個婆子大嬸忍不住嘖嘖稱奇的交頭接耳起來——
「翠娘跟孩子都活著?剛剛娟丫頭怎麼說的,縫傷口是吧?像咱們縫衣裳那樣縫嗎?唉喲,那可怪痛的。」
「不過這姑娘倒真是厲害啊!」
皇甫戎對周遭的紛亂充耳不聞,眼也不眨的看著寄芙,覺得她神色有異,彷佛快倒下了,他疾步過去,在她果真倒下時接住了她,將她打橫抱起。
寄芙努力睜開眼眸。「奴、奴婢沒事……產房里要弄醋燻,一定要,不然屋子髒,還要點上幾個火盆子給產婦保暖……」
皇甫戎的眉頭鎖得死緊,一雙眸子漆黑陰沉。「閉嘴!」
為了救兩條賤民的命,她把自己搞成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他那要讓疫情擴大的計劃,相形之下是如此卑鄙。
這個丫頭,還真有教人汗顏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