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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王後 第八章

她有些不敢相信,難不成死王真對她青睞有加?動心了?

周念霜想了想,又覺得沒這樣簡單,感覺死王像是逗著她玩,而非真喜歡上她。他待她是比王宮里其他女人好些,但所謂的好,就是說話的次數、找她陪膳的次數多些。

兩人獨處時,她不覺得死王待她是心上人的樣子,他不曾像阿書用滿是情感的眼神望她、不像阿書會寵溺的輕模她的頭。

從前她遲鈍,不知阿書心里有她,直到她重活之後才一點一滴感受到阿書對她的不同,那般明顯、情潮飽滿四溢……

在死王眼里,她未曾見過與阿書同樣的熱切情意,死王看她的模樣比較像是看見有趣的特別物品,好奇萬分引他想一探究竟。

至于她究竟哪里引發死王的好奇?她著實想不明白。

她又想,其實她已不介懷能不能活得長久,死過一回後,她看得有些淡了。人之所以怕死,大概是以為死後是虛無、絕對的滅絕。但她听見死神說,若不重活,祂要帶她的魂去投胎。

這樣想來,死了又能再活,也沒啥可怕的。她唯一放不下的,如今只有爺女乃了,希望他們安好,得享天年,別因為她而死于非命。

「愛妃又神游去哪兒了?」見她出神,久久不說話,死王笑問。

「民女斗膽,但願能得王旨,保往後家人不因民女粗率惱了王上而受罪。」

「愛妃的意思是口說無憑,要本王白紙黑字畫押嗎?」他皮笑肉不笑地說,身後跟隨死王多年的貼身女侍,暗暗心驚,敢這樣不信王上的,周姑娘是頭一個啊。

她垂首不語,意思很明白。

「也是,沒下旨意,確實口說無憑。得,本王回頭寫,愛妃今晚可願意侍寢?愛妃若肯,本王也干脆,一會兒旨意直接送到毓芳殿,如何?」

周念霜頓了半晌,他不會是早算計好,挖妥了坑逼她跳吧?

她能不跳嗎?暗嘆口氣,牙一咬,她低聲道︰「民女自然肯。」

「成交!愛妃且回毓芳殿候著,本王盡快差人將旨意送到。如此容易得了兩只免死金牌,今晚愛妃可得好生伺候本王。若是讓本王滿意了,愛妃倘若還想為誰求免死牌,本王可考慮考慮。」他勾起她的下顎,笑出幾分邪魅。

日光曬在她粉女敕臉頰上,好似撲上層金粉,一時他竟覺光彩炫目,忍不住用拇指抹了抹她頰上的膚。

一剎那,他回過神,轉而對跟在她身後的「張三」「李四」、,喚道︰「你、你!張三跟李四,」

他指著那兩名僕人打扮的精衛,「你們兩個忠心的,可別強帶你們的主兒逃了。本王愛妃若是自願跟你們逃,自是另當別論,若讓本王知曉你們膽敢強脅愛妃出宮,天涯海角本王都能追到你們,讓你們生不如死。」

江植清、江植仁面面相覷,他們不僅被改了名,且被恐嚇了!

「你們听進去了?」死王瞇著眼問。

「听見了。」江植清、江植仁同聲道,不知為何,他們越發覺得死王……是個可怕的。

「愛妃回毓芳殿,仔細為今晚準備準備,本王期待得很哪。」說罷,他將花剪遞還給她,又交代了句,「愛妃可別再神游,小心傷了。」便快意笑著離去死王的笑聲逐漸遠了,周念霜望著那遠去的人,眉頭深鎖。

回到毓芳殿,周念霜端著花瓷杯輕啜一口茉莉茶飲,听送茶片來的宮女道,茉莉花是死王親手曬的,然後差制茶師傅混入頂級冬茶里烘制出茶片,死王從未拿來打賞過誰,她是第一人。

周念霜喝著茶,坐在花廳里,一雙漂亮的眼巡了圈花廳,櫃里有對上好鴛鴦青玉花瓶,工匠據說是轅朝一等一的玉雕師傅。

周念霜又啜了口茉莉茶飲,從花廳望入寫字閣,暗紅長桌上的墨品,是從大南方送來的珍品,墨條上一對燙金龍鳳栩栩如生,墨硯台子刻著展翅鳳凰、墨硯蓋子則是金龍祥雲。

至于死王遣來的內監,也是前朝在安熙帝近身服侍了十多年的老太監,死王不知哪來的辦法,在京都城郊外二十里小村里找回來的。

她入宮不到半月,原來感覺自個兒像是被賊人擄進了強佔的王宮里,可才幾日光景,她竟覺得這十幾日前還荒涼的王宮、那自稱王的「賊人」……一日比一日有王朝風範,而非如她當初想象的,死軍是群目無法紀的莽夫亂賊。

如今的宮女們、內監群與禁衛兵,個個井井有條,按照規儀行事。

這樣想來,死王絕不是個簡單的。

周念霜認真地想過後,出了聲,「勤湘,妳把張三、李四喚進來。」

勤湘一听,噗哧笑出來,「小姐,他們不叫張三、李四。」

「妳知道他們的名?」

「知道,一個江植清、一個江植仁。」

「親兄弟?」

「是。」

「妳喚他們進來,別讓死王遣來的侍女靠近花廳。」

「知道了。」勤湘趕忙出去,喚來江植清、江植仁。

江植清、江植仁恭敬的站在周念霜面前,其中一人開口,「周姑娘可是想清楚了?」

周念霜睞他一眼,「你是江植清?還是江植仁?」

「屬下江植清。」他抱拳行禮回答。

「你們是阿書的人吧?」周念霜問,原以為他們是死王隨意點來的,直到最近,她越發覺得死王是個深藏不露的人,他的心機全被那張好看的皮面給掩蓋了。

江植清、江植仁互望一眼,沉默了會兒,江植清答︰「是。今晚的事兒,請周姑娘務必想清楚了,屬下隨時可護周姑娘離開。」

「你們覺得我走的了?死王肯定知道你們的身分,才叫喚你們兩人『忠心的』,他在城門外一大群人之中點了你們兩人,絕非隨性而致。今日就算我走的了,我也不能走,我需要他的旨意……」

「周姑娘認為死王是個守諾的人?」江植清蹙眉,「周老太爺、周老太夫人,公子護的了,姑娘大可不必憂心。」

「不,我有我的理由,我不能走。」周念霜嘆氣。

她不禁回想重生前的「奇遇」,月老說過,「唯有他愛上妳,中土百姓命運才能改變,戰亂將很快平定,中土方能迎接下一波太平盛世。」

月老的另一層意思是,死王是開創下一波太平盛世的帝王?是嗎?

周念霜蹙眉想,若真是如此,阿書這些年的沉潛、苦心全要白費了。

倘若阿書真如她猜測的……這天下該是阿書的。

然而,若上天注定了轅朝徹底覆亡,而死王是中土引來下一波盛事的帝王,誰也無法與命運對抗。

月老說過,「所有將發生的事依舊會發生,妳可以改變妳與爺女乃的命運,卻無法阻止該發生的大事。」

她無法改變注定好的命運,只能改變她與爺女乃的命運,那麼阿書的命運呢?

若阿書注定得不到天下,她能不能想辦法護住阿書的命?

她腦中忽然想起死王略帶嘲諷味的話—「……今晚愛妃可得好生伺候本王。若是讓本王滿意了,愛妃倘若還想為誰求免死牌,本王可考慮考慮。」

死王果然什麼事都通透知曉的吧。

把所有事兜轉起來,細細理過之後,周念霜不得不嘆息,那個男人……可怕至極!

不用一兵一刃便讓人聞風喪膽,順利進入京都城,光用「計」就拿了半邊天下。

那男人登基,是百姓之福吧?他未損兵卒、未傷百姓便輕易入了城稱王為帝,好似她用最少銀錢得了大半京都城。

然而,她是死過一回,窺得先機才能趁勢得利。

可死王不知天機與命運卻能用計竊取天下,他很有本事,輕易斬殺靖王于忽爾河畔已讓人吃驚,但真正可怕的,是能不費兵卒一路從東北入京,未到京都城卻已詳知京都一切景況。

周念霜想到阿書,她猜……死王絕對知道了。

「阿書……是寧王爺的嫡長子吧?」周念霜問江植清。

「這……恕屬下無法回答姑娘。」江植清垂首。

「無妨。你們認為死王知曉你們的身分,卻不知阿書的嗎?」周念霜低喃,淺淺嘆息後又問︰「你們能幫我帶話給阿書嗎?」

「姑娘請說,屬下定將話帶給公子。」

「請阿書盡人事,听天命。強求不來的事,勿以命圖之。人能好好活著,才是最要緊的,念霜希望阿書好好活著。」

「姑娘認為公子會輸?」江植清難得顯露不滿情緒,「姑娘是否太早選邊了?」

「我並非選邊,我有我的顧慮,不求你們能明白。總之,請將我的話帶給阿書,你們回阿書身邊吧,留在這里不過徒增危險罷了。」

「公子命我倆保護周姑娘。」江植清說。

「死王不會傷我。」不知為何,她有這種直覺,死王或許不青睞于她,但絕不會傷她。連她都不知她這是打哪兒來的信心。

「屬下不能違抗公子的命令。」江植清為難道。

「你們若真忠心為主就該為阿書想,這樣來來去去,難道死王身邊沒高手?不會跟著你們?

回去跟阿書說,我心意已決,這輩子我只能是死王的女人了。」

「周姑娘!」江植清急了,周念霜在主子心里的分量,他比誰都要清楚。「公子對姑娘的心意,莫非姑娘不明白?」

「明白,卻只能辜負。是我對不住他,若來生可能,但願念霜能報答阿書。你們回去,別再來了,你們可告訴阿書,若你們再來,我會告訴死王你們的身分。」

「周姑娘當真會如此?」江植清不信。

「我不會,但你們要這樣告訴他,並說服阿書相信我真會如此,倘若你們真為他好……我不希望阿書出事,相信你們跟我一樣。」

「周姑娘,請恕屬下冒犯問一句,死王除了那張臉皮子生得比公子好一分外,哪里比公子好?

他在這王宮里擁有許多美人,心里何止姑娘一人,可公子心里只有姑娘。倘若將來公子問鼎天下,選了公子,姑娘就是—」

周念霜揮了揮手,打斷江植清的話,道︰「我曉得你想說什麼,卻不想多解釋,你們當我是愛眼前富貴與死王那張好看的皮相亦無妨。」周念霜不願再說,她的遭遇如何對人解釋?怎麼對人說她死過一回,同月老做了樁交易?

既然說不得,也只能認命。

「你們回去阿書那兒,我得為晚上……準備準備。」

江植清、江植仁沒再多勸說,相偕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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