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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滿香 第二十二章

稍晚,一個月未返家的楚鄂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晚了,楚家上上下下都已就寢,他不讓護院驚動楚天雲跟張銀華,安靜而迅速的回到他跟宋依織的院落。

宋依織還未就寢,坐在床上,就著燭光看著《廚神秘籍》。

她想楚鄂必是宮中事忙才這麼久沒回家,想著要給他煮幾道補氣的藥膳,托人送進宮里去。

听見外頭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既驚又喜,連忙下床,腳一落地,楚鄂正好進門。「楚鄂?」

她將書一擺,連鞋都來不及穿便奔向了他,像撲花的蝶般,撲進了他的懷里,一把便抱住了他。

但他沒有回抱她,只是站著。

她察覺到一絲的不尋常,若是以往,他肯定已緊緊的抱住她,甚至將她擒上床去了,可今天……

她微微的松手,抬起頭看著他,「你怎麼了?」

他注視著她,沒有說話。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爹跟娘都……」

他打斷了她,徑自道︰「我會有好一段時間不回來。」

她一怔,「怎麼了?宮里發生什麼事嗎?」

「不是,一切都好。」

她疑惑的問︰「那是為何?」

「你不需要知道。」他斷然的說。

她微頓,心想必然是什麼極度機密的事,連她都不能吐露吧。

「嗯,我不會問的。」她溫婉的一笑。

「小仙,」忽地,他抓住了她的肩膀,看她的眼神萬分認真,「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你無法理解的事情。」

她一怔,心中驚疑不定,「你……有點嚇到我了。」

「你听好。」他語氣嚴肅至極,「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別人怎麼說,你都要相信我。」

他的行動令她心頭一緊,莫名的感到忐忑、害怕,總覺得真的要發生什麼事了。

「楚鄂,你……」

「答應我。」他以命令的口氣說道。

她眉心一擰,點了點頭,「嗯,我答應你。」

身為他的妻子,她當然要相信他,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別人怎麼說。但……

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別人又會說些什麼?

「那好,我走了。」他說著,輕輕拉開了她。

「咦?」她一震,下意識的抓住他,「現在?你不是回來過夜的?」

「不是。」他深深地看她,輕嘆了聲,「我要走了。」說完,他掙開她的手,轉身離去。

她追至門邊,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有著無限疑問及惆悵,已經一個月沒見到他了,她是多麼的思念他呀。

可他,說不到幾句話便轉身離去。

「楚鄂,」她喃喃地說,「你到底在做什麼?」

早晨,楚鄂獨自站在御花園的涼亭里,臉上帶著一抹愁郁。

「楚鄂?」帶著兩名婢女正要經過的鳳芹看見他獨自一人,立刻上前,「你在做什麼?」

太後喜歡花園里的菊花,她每天都會親自到這兒來摘個幾朵回去插瓶以討好太後,沒料到今日會遇見楚鄂。

听見她的聲音,楚鄂轉過身,恭謹地,「回公主的話,臣只是在思考。」

她微怔,「思考什麼?」

「要不要回家。」

聞言,她狐疑的看著他,「要不要回家?你是說……」

「今天是臣歸家的日子,可臣卻不想回家去。」他一臉愁容。

鳳芹一听,相當驚訝。「為什麼?」

楚鄂濃眉一蹙,拱手一揖,「臣的私事,不勞公主多費心思。」

見他說罷便要離去,她毫不猶豫的抓住他的袖子,兩名婢女見狀,立刻低頭。

「楚鄂,我不怕麻煩,你可以說給我听。」見楚那如此煩心,她只想當他的解語花,為他分憂解勞。

家中有美嬌娘等著他,他卻不想回家,這其中必有理由。是否是他與宋依織夫妻之間出了問題?若是,不正是她插足的好時機?

「楚鄂,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她一派溫柔,憂心的望著他,「真的不能說給我听嗎?」

楚鄂一臉掙扎為難,然後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其實讓臣不想回家的是……臣的妻子。」

聞言,她大吃一驚,「你的妻子?怎麼會?你不是對她一往情深,情有獨鐘嗎?上次你還為了她轟走了我們這些客人,不是嗎?」

「說起那事,臣實在慚愧。」他作揖道歉,「臣當時一定是失去了理智,才會為了她而冒犯公主及臣的姑姑。」

听他這麼說,又一臉懊悔的模樣,鳳芹不禁暗喜,「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公主可听說她在城里開了一家美味塾?」

「听說了,很多官家夫人及千金都去那兒向她習藝,不是嗎?」

「正是。」他眉頭一皺,懊惱地道︰「不知她是如何說服家父家母,他們居然如此放任她,從前她只是一般百姓,開面店當然無妨,可如今她是楚家的媳婦,怎還需要拋頭露臉?最近臣听到一些耳語,說臣連妻子都養不起,還讓她……」說著,他惱恨的握緊拳頭。

鳳芹真是沒想到楚鄂居然對宋依織有這麼多不滿,她又驚又喜,卻不敢直接表露心情。

「若你在意,她確實不該不顧你的心情,你跟她商量過嗎?」

「當然,可是她仗著有臣的爹娘當靠山,根本不當一回事。」他繼續抱怨著,「而且我們都成親那麼久了,她的肚子卻還沒半點動靜,臣甚至懷疑懂得做藥膳的她吃了什麼東西以避免懷胎!」

「什麼?!」她眼底滿是對他的心疼,「楚鄂,你別難過,也別生氣……」在這個時候,她知道自己必須收起那高傲的氣焰,化身為溫柔體貼的解語花,以跟宋依織有所分別。

「臣怎能不氣?臣真是太天真了,當初怎會……」他一臉懊惱,悔不當初的樣子。

「楚鄂,你若真的後悔了,大可給她一紙休書呀。」她給他出主意。

「不成,如今家父家母都喜歡她,必定不允此事,再說當初皇上為了給楚家做面子,還讓高太傅收她為義女,如今臣休了她,豈不等于休了太傅千金,也駁了皇上當初的美意?」楚鄂說著,長嘆一聲,「罷了,這一切都是臣自己的選擇。」

她听了,難掩激動地道︰「難道你就這麼跟她耗下去嗎?」

楚鄂一笑,笑中帶著無奈。「謝謝公主關心,臣的事不值公主煩心動怒。」說著,他往後退了一步,唇身一欠,「臣先行告退。」

轉身,他邁開步伐離去。而在背對她的那一瞬,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高深的笑意。

那之後,鳳芹隔三差五的就去找楚鄂說話,關懷有加,在他們身邊的人都發現他們越走越近,甚至連朱和庸都忍不住問了。

可楚鄂什麼都不多說,就算是朱和庸也沒從他嘴里問出什麼。

這些傳聞間接傳進了楚天秀耳里,楚天秀氣得跑去質問楚鄂,甚至以長輩的身分警告他不能做出對不起宋依織的事。

世事總是這樣的,饌傳越少,話傳越多。好吃的東西,一個傳一個,只會一點一滴的減少,可話一個傳過一個,卻是越傳越多。

不多久,這些事情也傳到將軍府了。

楚天雲跟張銀華得知楚鄂久不返家,可能是為了鳳芹後,都十分生氣。楚天雲幾次想找楚鄂聊聊,要不是張銀華勸著他,他早就進宮了。

雖然大家都想瞞著宋依織,刻意不在她面前提,但她到美味塾授課時,難免會有人出于好意的試探及關心,她不笨,隱約能察覺到端倪。

其實她心里也免不了慌亂猜疑,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甚至有時會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楚鄂最後一次回家時對她說的那些話,她還牢牢的記在心里,一刻都不曾忘記。

她是楚鄂的妻,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別人說什麼,她都必須相信楚鄂。

這天她一如以往,早早便到美味塾準備,塾里除了她,沒有別人。

張銀華跟楚天秀約了到修禪寺上香祈福,今天不會過來幫忙,而楚湘則是稍晚才會過來。她一個人忙上忙下,忙進忙出,為著今天的課做事前的準備。

突然,門口傳來聲音——

「宋依織。」

那是道姑娘的聲音,還十分熟悉。她轉過身,看見的正是鳳芹。

「公主?」她先是一愣,然後立刻趨前問安,「不知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公主恕罪。」

鳳芹走進塾內,轉頭跟身後兩名隨從示意,兩人旋即轉身走到外面。

「公主突然到來,不知是……」

「宋依織,」鳳芹打斷了她,「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別拐彎抹角了。」

她聞言,露出疑惑的表情。

「離開楚鄂。」鳳芹說。

她的心陡地一震,渾身緊繃,「公主何出此言?」

「楚鄂已經好久沒回將軍府了吧?你可知道為什麼?」鳳芹冷然一笑,「他便是因為你而不想回家。」

聞言,宋依織心頭一緊,但她仍力持表面的平靜,鎮定的看著鳳芹。

「這些日子,楚鄂跟我聊了很多,他說他後悔了,他根本不該娶你為妻,說你拋頭露面讓他丟臉,說你肚子毫無動靜,未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他後悔當初的決定,可他卻甩月兌不了你。」鳳芹用嚴厲而嫌惡的口氣說著,「他甩月兌不了你,所以就避著你,你知道他很痛苦嗎?他連家都不能回就是因為你!」

因為這些話是從鳳芹嘴里說出,所以宋依織其實並不全然相信,但即使不相信,听到這樣的話還是很教她難過。

楚鄂一直不回家,是真;那些自宮中傳出的謠言,是真。難道……鳳芹所說的這些話也是真嗎?若真如此,她該如何是好?

頓時,她腦袋一片空白,甚至暈眩。

「宋依織,你還是識趣點,自己離開他吧。」鳳芹語氣傲慢而強勢地說,「你要是離開他,我會給你一筆錢,包你跟你弟弟一輩子衣食無憂。」

鳳芹還說了什麼,她其實沒听進去。她的耳朵嗡嗡作響,頭有種強烈到讓她難以忍受的刺痛感。

她怎麼都不願相信那些耳語,也不願相信鳳芹所轉述的話。楚鄂是她的丈夫,他對她有過承諾,而她不相信那些承諾可以如此輕易的就推翻。

她抬起頭,揚起下巴,堅定而平靜的看著鳳芹,「公主,我是他的妻子。」

迎上她堅毅的眼神,鳳芹心頭一撼,覺得她猶如鋼鐵般難以摧毀。「宋依織,你……」

她打斷鳳芹,斬釘截鐵地說︰「我是楚鄂的妻子,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他。他要我走,他得親口對我說。」

鳳芹恨恨的瞪著她,握緊了拳,然後冷然一笑。「好樣的,宋依織。」說罷,她一個轉身,拂袖而去。

步出門口,她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敬酒不吃吃罰酒,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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