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歡的纏郎 第十九章
第九章
宮無歡拚命地跑。
弓長嘯為她殺出了一條血路,她不能辜負他的牲,否則這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茫茫雪地中只有她孤影一人,除了要防止灰衣人追殺,還要小心避開狼群和猛獸。
凜冽的寒風刮著她的臉,她跌倒了,再爬起來,抬起堅毅的面容,仰望天空。
幸好有明月相伴,不至于讓她失了方向,只要一路朝北,便能到達京城。
可惜天不從人願,她奔跑了一段距離,很快便發現有人緊咬著她的行蹤不放,當來人擋在面前,她終于看清了對方——
是榮少穎!
「無歡姑娘想去哪里?這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冰雪蒼茫,猛獸環伺,不如我倆一塊兒結伴如何?」
榮少穎忽遠忽近的聲音傳來,夾雜著低笑,宮無歡感覺到那欺近的聲息,立即揮劍刺去。
「不必煩勞了,刀劍無眼,勸閣下還是離遠一點。」她聲音清冷,下手絲毫不留情。
她手上這把劍正是弓長嘯給她的那把,能斬斷榮少穎那詭異的絲線。
榮少穎自從上回著了她的道,對她手中的劍已有忌憚,上回雖然只是割傷手臂,但是那把劍上不知涂了什麼鬼東西,竟讓他的手臂就像廢了一樣,好一陣子使不得,直到他運行內力將毒逼出,手臂才恢復靈活。
漕幫幫主弓長嘯太難纏,將宮無歡保護得太嚴實,竟是教他接近不得,好不容易等到機會,他帶領手下循線追來,先讓其它人困住弓長嘯,他一人對付宮無歡已是綽綽有余。
上一回是她運氣好,他也因一時大意小瞧了她,不過這次的情況是他大大佔了上風,他看得出她已累極,只憑一股毅力在硬撐著,而他則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勞,直到此刻才出手,看她還能如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他不急,慢慢與她周旋著。
宮無歡一個踉蹌,跌在雪地上,忙用劍拄地,支撐著身子,大口喘氣。
「無歡姑娘何必自討苦吃?你若願意投降,說不定我會考慮饒你不死。」
榮少穎的聲音溫柔有磁性,如同男兒對心上人的輕聲細語,他越是如此,表示這人一旦陰狠起來,必是毒辣無情。
榮少穎既能追過來,表示弓長嘯無法擋住他,那麼多人對付他一個,不知他能否撐得住?
她忍不住回頭朝來時路看了一眼,眸中的擔憂溢于言表,這神情讓榮少穎盡收眼底,一雙桃花俊眸微眯了下,燃起一絲怒芒。
「那姓弓的只是個市井小民、粗鄙之徒,漕幫又如何?不過依仗人數眾多罷了,說穿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跟山匪水盜沒什麼不同,在官位權勢面前,他們不過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我既能連水盜都滅了,自然也能滅了漕幫。」
宮無歡回頭盯住他,心中訝然。听他這口氣,難不成他是朝中某一派的勢力?
若能從他口中探知一二,說不定可以查出刺殺陵王的幕後主使者。
她打不過榮少穎,為今之計只能智取,她一邊小心地防他出手,腦子一邊飛快地轉著,視線也不著痕跡地瞄向四周,想找出一點活命的生機。
突然,她感覺到腳下踩著了什麼,微微低頭一瞄,這一看,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但隨即又恢復冷靜。
她抬起眼,許是天色黑暗,榮少穎也只能藉由月光視物,必然沒察覺到底下踩踏的冰雪脆薄,或許她可以利用這一點……
她繼續往後退,果然,榮少穎也跟著緩步上前,他猛然出手,她接了數招之後便被他制住,脖子一緊,他單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壓制在地,她不得不跪在地上,抬頭望著他。
他居高臨下,如高傲的主人低頭俯視跪在面前的她,只要他施力,便能輕易取走她的性命。
即使命在旦夕,她依然容色傲骨,美眸如霜,無懼無畏地瞪著他,如一朵傲立冰雪上的梅,就算落下最後一片花瓣,也不忘飄著屬于她的花香。
榮少穎深深看著她,這女人似乎總能撩起他一絲不舍,遲遲無法下殺手,倘若將她殺了,他再去哪兒找一個能激起自己興趣的女人?
他沉默了會兒,唇角泛起俊魅的淺笑。「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若肯從了我,我就不殺你。」
望著他邪氣的笑容,她目光如冰。「我看不上你。」
他挑了挑眉。「怎麼?難不成你看上了那個像熊一般的粗人?」雖是笑著,可眸中殺氣更盛。
她知道他指的是弓長嘯,驕傲地回答。「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男人能讓我看上眼。想殺就殺,別說廢話。」
這回答讓榮少穎斂下煞氣,聲音也溫柔了些。「你現在落到我手里,想死還沒這麼容易。」
「你最好快點殺了我,否則等會兒要你後悔。」
這不怕死的女人不但不求饒,還不在乎激怒他,榮少穎偏就愛她這分傲骨,這麼驕傲的女人若是能在床上向他臣服,會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
對宮無歡來說,這是場賭注,她有股直覺,像他這樣的男人絕不會安于太無趣的女人,她還記得在客棧時,她越是反抗,在他臉上瞧見的興味就越濃。
這男人應是有著不同尋常男子的怪癖,越是刁鑽的女人,他越感興趣,所以她不能順著他,還要反著來,他越是對她有興趣,她逃走的機會就越大。
「我倒想看看,你會如何讓我後悔?做我的女人,不但可以活命,還能享受榮華富貴,你不考慮?」
「怎麼?難不成你在帝都是個高官,有著顯赫的家世?」
「若我說是呢?」
她露出一個驕傲又冰冷的笑容,挑釁地看著他。「就算你貴為王爺又如何?」
榮少穎不屑地笑了。「王爺算什麼?若無大權在握,一樣要低頭。」
宮無歡擰眉,瞪著他,心中思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是皇家的人?
「你決定如何?願不願意從我,一句話。」
見榮少穎面露不耐,她知道不能把他的胃口吊得太久,遂說道︰「想當我的男人?不如換你求我如何?說不定我會考慮考慮。」她抿起一抹冷笑,恁是美艷動人,帶刺又魅惑。
榮少穎不禁呼吸一促,她這話雖是挑釁,卻也透露出她的意願,只不過她是個驕傲的女人,不會輕易屈服。
他突然伸手環住她的腰,將她一把摟過來,低笑道︰「真是固執,不過,我喜歡。」
他執起她的下巴,倏然如鷹啄小鳥一般吻住她。
宮無歡無動于衷,只是任由他吻著,不響應,也無羞色,睜著一雙冷然的眼看著他。
榮少穎眼中有怒,猛然加重了力道,握緊她下巴的手掌一施力,讓她緊閉的唇打開,火舌侵入,狠狠品嘗。
他自以為掌控了她,卻不知就在這個時候,腳下的冰層裂了,兩人一同下墜,河水從四方八面席卷而來,將他們淹沒。
宮無歡是故意的,太志得意滿的人,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一發現兩人站在結冰的河上後,便故意將他引過來,然後趁他不注意時,腳下用力一踩,冰層破裂,在掉進河里之前,她順手抓了劍,忍著徹骨的冰寒,潛水游開一段距離,用鋒利的劍刺穿冰層,從破口浮出水面,大口吸氣。
接著她伸手抓住冰層旁的枯樹枝,借力爬上岸邊,拖著凍僵的身子往地面走去,回頭見到榮少穎依然在水中掙扎,冰層太滑,他試圖伸手攀了幾次都無法上岸。
在掉下冰河之前,她便已在心中算計好,弓長嘯給她的這把削鐵如泥的劍,讓她可以輕易刺穿冰層,為自己尋求活命的機會。
拿起地上的包袱,她冷冷看了榮少穎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離去,在她離開時,身後還傳來榮少穎的怒吼,嘶喊著她的名字,劃破這寧靜淒冷的夜。
她在雪地里走了三天,靠著包袱里的干糧和保暖的衣物撐著,總算讓她遇到一戶獵戶人家。
她向對方買了食物和代步的驢,進了一座城後,又將驢賣了,換成一匹馬。
接著,她趕到一個不起眼的算命攤,將暗牌遞給算命先生,對方看了她一眼,便給她一個地址,她按地址尋去,走進一座小廟。
這座小廟是她們師姊妹互通消息的地方,廟里的小師父將密信交給她,看完了信,宮無歡心中大喜。
這是三師妹花千千寄來的,信中說她已經回到玉桂坊,還提及她查到豐陽城山匪的賊窩,這批賊人恐怕與陵王遇刺有關。
宮無歡立刻要來紙筆,寫了密信回復,信中說她會在十日內趕到京城,有重要線索帶至,要花千千和白雨瀟等她。
將信送出後,她在城中待了兩日,接著喬裝易容,在第八日趕到了京城。
花千千的宅子就在前頭,宮無歡一路歷經風霜,到了此時,她向來冷情的性子也因為即將見到兩位師妹而顯得雀躍歡欣。
她撕下臉上的易容,將自己打理了下,在無人注意時,悄身躍進宅院,尚未進屋,她就听見了女子們熟悉的交談聲,那是三師妹和四師妹的聲音,她們正在談論江南鹽稅案。
江南富庶,鹽價居高不下,利潤之可觀,致使貪官盜匪鋌而走險,掌握了鹽市,等于有了大筆黃金。
進屋前,她听見四師妹用嬌俏蠻橫的聲嗓說道——
「他們居然敢和山匪勾結,偷襲親王,膽子真不小。」
四師妹口中的親王,指的自然是陵王司流靖,亦是四師妹的夫君。
宮無歡听了一笑,附聲道︰「有錢都能使鬼推磨了,何況是遍地的黃金?不貪才怪。」隨著她推門而入,里頭兩名美人也映入眼簾。
花嬌般的兩名女子一見到她,立即驚喜出聲。
「二師姊!」
宮無歡風塵僕僕地歸來,室內的炭火烘暖她一身風霜,溫柔的笑意融化她冰冷的容顏。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于見到了她們,將名冊送達。